第90章 起风
一月中旬, 南华的天气预报早早开始说今年冬会下雪,却迟迟未见雪花落下。
接连过了几天,才有人说, 原来半夜已经下过,零星几片碎雪,还未落地就化开。
闻喜之跟陈绥聊起这事儿,摇头笑:“还得是京城的雪, 说下就下, 好看又浪漫。”
那时她正在收拾行李,上午十点的飞机, 目的地正是京城。
今年的年终盘点在京城的总公司办,她作为华南片区分公司代表前往参会。
临近年底,最近公司事情很多, 陈绥忙得走不开, 她这是故意在逗他眼红。
果不其然被他抓着压回床上收拾了一顿。
到达京城是下午,闻喜之提前几天跟大学同学约了饭局,这会儿时间还早, 到酒店放了东西收拾了一番才去赴约。
不管走哪儿,去干嘛, 都拍照跟陈绥发微信分享。
大学毕业后, 一部分同学选择继续深造, 一部分同学选择工作, 大多数都留在了京城。
闻喜之毕业后就没参加过同学聚会, 这次被大家拉着罚酒。
她不敢乱喝, 怕不小心醉了发酒疯, 推辞到:“真不行, 我男朋友一直打电话查岗。”
刚说完, 陈绥的电话打过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唱黑脸,一顿严厉逼问警告,让她不准喝酒。
同学们纷纷打趣,倒也就没再逼着她喝。
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结束饭局,大家约着去唱歌,闻喜之想着明天早上还要去接Lisa,婉拒了。
此次年终盘点,欧洲分部依旧是Lisa做代表,来之前曾跟她约定,让她去机场接。
等车的间隙,闻喜之玩着手机,跟陈绥发微信,说自己已经结束饭局,正在路边打车回家。
忽地听见道熟悉的声音在喊:“之之?”
闻喜之握着手机转头看,周林燃一身黑色大衣,面容清隽,身姿挺拔,正双手插兜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还真是你啊。”
他年少时爱穿白衣,或者浅色系的衣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爱上深色系的衣服。
闻喜之许久未曾见他,如今他乡遇故知,难免真心实意地开心,唇角弯出个笑,抬手挥了挥:“师兄!”
恰好陈绥发微信过来,闻喜之顺便提了下此时偶遇周林燃的事。
陈绥回得挺快:【啧,这么巧,你俩挺有缘啊。】
瞧着酸不拉几的。
闻喜之笑了笑,回他说晚点到了酒店跟他打电话,他倒也没闹什么,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因为她停在原地没动,周林燃主动朝她走过来,还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似是解释:“前两天刚出差回来,今天约了朋友吃饭,出来就看见你,还以为看错了。”
说着四下看了看,好奇问:“就你一个人?他呢?”
“就我一个人,来公司总部参加年终盘点。刚跟大学同学约了个饭局。”
“噢。”周林燃笑笑,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转身示意她一起走走,“走会儿?”
“好。”
今年京城下雪早,早前就下了几场雪,一下就是好几天,但都下得小,总是断断续续的,地面上没有积雪,只剩下小雪化后的水迹,湿漉漉的。
手机里陈绥没再发微信消息过来。
闻喜之一边跟周林燃闲聊一边注意着脚底的路,顺便提醒他:“师兄走慢点儿,路滑。”
周林燃转头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笑得灿烂起来:“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闻喜之大三那年冬天,周林燃考研结束去京大找她玩。
那年冬天下雪更早些,也下得不大,路也是这般湿,俩人吃过饭出来,没走多远,闻喜之就摔了一跤。
周林燃没抓住她,好在冬天穿得厚,她倒也没受什么伤,就是屁股疼了两天。
自那后,每回下了小雪,闻喜之走路就总这样小心翼翼。
现在周林燃这么说,她自然也想起这事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认真地跟他说:“小心点儿总没错,摔了就晚了。”
周林燃点头说好,又找了些别的话题聊。
闻喜之跟他沿着长安街转了许久,风太大,周林燃招了辆车送她回酒店。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会下大雪,要不着急回去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看情况吧,有空的话。”
“现在跟他挺好的?”
周林燃提起陈绥,总是不说他的名字,但闻喜之能听懂。
“挺好的,已经见过家长了,你呢师兄?”
“我啊。”周林燃转头看向车窗外,京城的冬夜风雪肆虐,也许大雪会提前下来。
他笑了下,无所谓的样子:“就那样呗。”
“家里不催吗?”
“催啊。”
“那……”
“已经迟了。”
闻喜之住的酒店不远,很快就到。
她握住车门把手,转头跟周林燃告别。
“你就坐这车回吧师兄,不用下来了,到时候又不好打车。”
周林燃喉结滚动,“嗯”了声:“晚安。”
闻喜之推开车门下去,风有些冷,她怕吹到周林燃,很快关上车门,冲车里挥了挥手,转身往酒店里走。
她没回头,所以也就没看见,那辆出租车一直没走。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周林燃才道:“走吧师傅。”
师傅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开玩笑:“喜欢就去抢啊。”
“嗐,要能抢到就抢了。”周林燃顺着他的话接,脾气很好地笑了笑,“这不是打不过么,人家两个人呢。”
“哦,1V2啊,那是有点打不过。”
“嗯。”
第二天一早,闻喜之去机场接到Lisa。
年终盘点结束已经是下午,Lisa第一次来京城,闻喜之请她去吃京城特色美食,闲逛了一下午。
晚上的酒会俩人直接翘掉,找了个小酒馆待着,一边听驻唱歌手唱歌一边喝酒聊天。
闻喜之酒量不好不坏,但之前那次醉酒太可怕,现在她都不太敢喝,只要了度数很低的青梅酒。
坐了会儿,Lisa撑着额头看她,蓝瞳像湖泊一样美丽,认真打量。
好一阵,笑着说:“真的耶。”
闻喜之疑惑:“什么?”
“Sui的甜心真的好乖。”Lisa端着酒杯喝了口酒,唇上水光闪闪的,格外诱人,“每次别人问他喜欢的女孩子长什么样,他就会笑得很温柔,骄傲地开始形容一遍——”
“各种赞美的词都用上了,但我只记得他说又乖又爱哭。”
闻喜之:“……”
“哎,他真的好爱你,有时候想想都要羡慕死了,怎么我就没遇到这么个人。”
闻喜之抿了口青梅酒,笑着看她:“他哪里很爱我啊?”
“你的生日是一月份对吧?”
“你怎么知道?”
“每年一月下旬来临前,他都会回国,而在这之前,他会疯狂地赶学业进度,学习小组里的人因此称他魔鬼。”
“每年一月份他都会这样固定消失一段时间,除了你的生日,我找不到他回国的其他理由。”Lisa笑得很得意,“看来我猜对咯!”
闻喜之有些恍惚。
每年他都回来吗?
可是,她却从未见过他。
很突然的一瞬,闻喜之想起那年旅游遇险,出现的那个黑衣黑帽黑色口罩的男人。
那么自然地在危急的情况下取下她戒指上的山茶花,让她反应过来还有武器。
不等她细想,Lisa又接着说:“他还写好多情话,一开始我是真没想到他有那么肉麻。”
“情话?”
“是啊,就在他的Instagram上,账号叫SW-CHEN,你有时间可以自己去看看。”
信息量太大,闻喜之一时间有点接受不过来,但Lisa似乎很有倾诉的兴致,说完这个又接着说别的。
“他学习真的好努力,大学就开始跟研究生一起做课题做项目,搞学术研究。睡得晚起得早,像一个学习机器。”
“但他人又聪明,完全不是死读书,做什么都很厉害,学东西又快,搞得组里其他人都不好意思摸鱼摆烂,经常问他为什么那么聪明还那么努力。”
“他说因为喜欢的女孩子希望他能好好学习,能够闪闪发光,他只是想要努力成为她喜欢的样子。”
“大学毕业时,他是Summa Cum Laude(最优等生),因此获得一条很大的荣誉金绳,除此以外还有他参加学术研究和社团比赛等等获得的五颜六色的荣誉绳。”
“当时毕业典礼上我笑着打趣他拿这些荣誉绳是要回来绑你吗,他说不是,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高二那年,他拿走你一条红色发绳,所以,他要拿很多荣誉绳回来,给你绑头发。”
“噢我的天!别的荣誉绳也就算了,Summa Cum Laude的大金绳哎,他居然要拿来给你绑头发!”
Lisa现在想起依然都会觉得夸张的程度,那么努力拿的荣誉绳,不拿回家收藏供着,居然要拿来给女朋友绑头发?
“而且他真是我见过最专一深情的男人!我们组里有固定聚会日,每次把他拉去玩,待不到一分钟就有好多女孩子来要他联系方式。”
“他的长相身材气质真的很吃香很诱人,有很多送上门的露水姻缘,但他从来不接受,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每次他拒绝别人的方式也很直接,把你的照片摆出来,说已经有女朋友了。有一回遇到个很强势自信的超级大美女,直接指着你的照片说你没有她漂亮,叫Sui把你甩了跟她在一起。”
“Sui平常都很绅士的,很尊重女性,即便拒绝别的女生也从来没给人家难堪,那是第一次嘲讽一个女生。”
“当时他就是这么一手拿着玻璃杯在指尖转了下,然后轻飘飘地瞥了那个美女一眼,很不屑地冷笑了声,嘲讽她——”
Lisa学着陈绥当时的模样,对着旁边的空气说:“你连她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那美女可是周围所有人都认可的大美女,从没被那样说过,当时就气得将他大骂一顿,哭红着眼跑掉了。”
“除了这些,还有学校里优秀的学姐学妹追求他,也通通被他拒绝了,各种高.官富豪的女儿,他也都一点不心动。”
“就连他后来车祸昏迷,醒来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他用超出常人的意志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克服困难和痛苦做康复运动。”
“他怕自己不能开车,就逼迫自己克服那场车祸带来的阴影和恐惧一遍遍努力上路练习。”
“那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需要付出比正常人更多的努力,才可以看上去正常行驶。”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去赛车,去越野,去做各种极限开车的事情,把生命悬在鬼门关外,挑战死亡。”
“我都怕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又出意外,问他就不怕再出事就永远不能回国见你了吗。”
“可是,他说——”
“如果他不能比从前更好地回来见你,离别的这几年,都将失去意义。”
“因为,废物不配被你喜欢。”
“他真是爱惨了你,但我一直很好奇。”Lisa转头看向闻喜之,“为什么你从来没去看过他?”
闻喜之慌乱低头,藏住眼中湿意。
“我……”
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要说,当时她连他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吗?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未想过陈绥默默做了这么多喜欢她的事。
偷偷在她生日期间回国看她,为她努力学习,为她拒绝所有暧昧。
Lisa叹气:“哎,没意思,他不肯说,你也不肯说,我这该死的好奇心,没人满足。”
闻喜之沉默不语,满脑子都被今晚听到的秘密塞满。
可能是看出她情绪不太对,Lisa没再拉着她继续喝酒,坐了会儿就一起回酒店。
回到房间,闻喜之没急着去洗澡,开始找软件上ins。
刚刚在酒馆里她就忍不住想看,但没时间,怕Lisa下次就没有再说的兴致。
而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陈绥的事情。
他们不在一起的那几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她缺席的岁月,都想要了解。
折腾了好一阵,总算上去ins,选择中文版本,输入Lisa说的那个账号,搜索,跳出来熟悉的头像——
跟他的微信头像,是一样的。
那片缺月的海。
心跳莫名加快,闻喜之颤抖着手指点开。
一页一页滑下去,全都是她不知道的、被爱的证据。
京城的四方街上,落雪飘零,她穿着米白色大衣,戴着浅卡其色的贝雷帽,手里拿着糖葫芦,站在红绿灯路口旁的梧桐树下,冲着镜头笑得很温柔。
而在她从未注意到的背后,静默站立、身形高大挺拔、黑衣黑帽黑色口罩的人,抬起右手,隔空轻抚她头顶。
这张照片她还记得。
当时独自去做调研,回来时正值夜幕降临,她路过四方街,有个拿单反的人叫住她问:“你好美女,我是一名街拍摄影师,请问可以给你拍张照吗,照片会给您。”
她说可以,就站在红绿灯路口旁的梧桐树下拍了这张照片。
可是,那个摄影师给她的照片,里面并没有背后这个黑衣黑帽黑色口罩的人。
而这张她未曾看过的合照,有段配文——
想让世界暂停
这只手
渴望摸摸你的头
闻喜之往下滑,也是一张她未曾见过的合照,同样有一段配文——
每当有人问我心仪的类型
毫无例外
我又将描述一遍有关于你
再往下滑,另一条类似的动态——
讨厌矫情
但若要赞美你
我恨自己不是个文采斐然的诗人
再往下——
在荣格家的花园找到一片金黄的银杏
寄给你的那一刻
我原谅苏黎世的秋天不美丽
继续往下——
在苏黎世的冬天淋一场雪
灵魂冻结
机械地想你
……
有许许多多动态,每一条,无一例外,全都有关于她。
很多张她不曾见过的照片,逐次呈现着她从稚嫩变成熟的画面。
她的侧脸,她的背影,她的正面。
她笑着,或者安静地沉思,想他时嘴角微翘,转瞬却又委屈皱眉。
许多她不曾留意的时刻,都被他的镜头一一捕捉。
也许爱她至深,在他的镜头下,她总是美得连她自己都恍然到怀疑——
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而如同他曾经所言,此刻每一张照片都证明着,她的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他都有出现在她身边。
在她未曾发觉的旅途中,在人潮汹涌的街,在大雪纷飞的冬夜。
他总是类似的黑衣黑裤打扮,黑色帽子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明明身形气质都那般优越,在人群中一定极其抢眼,却努力藏匿于人群,不让她发现。
在每一个望向她的瞬间,他有没有一刻,曾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如果他年年回来见她,又是如何舍得离开也不肯说一声再见。
闻喜之擦去脸上斑驳泪水,努力调整呼吸,忍住汹涌泪意,在京城的深夜,向韩子文打去一通电话。
铃声响到一半,韩子文的声音带着还未散去的笑意,“喂”了一声:“之之,这么晚有事儿吗?”
没有任何心思委婉,也没脑子去旁敲侧击,闻喜之直接到直白:“当年陈绥为什么会离开?”
电话那端陷入一片安静。
片刻,响起钱多多略带焦急的声音:“你知道就快说啊,都这时候了,没什么藏着的必要了吧?”
韩子文就这样纠结犹豫着,半推半就,将他知道的一一讲出来。
“当时你跟绥哥被学校通报批评早恋后,你爸,就是闻叔,他找过绥哥两次。”
“第一次只是随意聊天,问他以后的人生有什么规划,绥哥说了一些,其中有一条是以后想从事海洋环保的工作。”
“那天聊得不深,也很愉快。”
“第二次,闻叔再次找到绥哥聊天。”
“闻叔跟陈榆姑姑认识,打过电话,了解情况,得知绥哥原本准备去苏黎世留学,却在那段时间忽然说要放弃,想考京大。”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闻叔自然也看得出来,但闻叔不赞成。”
“闻叔认为,这是年少冲动,不对自己负责,怕绥哥他日后悔,这事全怪罪到你身上。”
“另外,闻叔并不同意你们早恋,这很正常,没几个家长会同意,更何况你成绩那么好,绥哥又是个天天逃课的。”
“而且你们被偷拍到的照片看起来那么亲密,应该怕你们血气方刚又好奇,做一些嗯……那种事。”
“总之就是,最后闻叔给了两个选择。”
“选择一是绥哥继续按照他原本的留学计划进行,闻叔有同学朋友在那所学校,可以帮忙推荐,提供很多方便。”
“如果他留学归来,仍旧初心不改,闻叔同意你俩在一起。”
“选择二……”韩子文顿了顿,“选择二是,闻叔把你送回西州外婆家,绥哥想留学或者继续留下,怎么样都行,但是不能跟你在一起。”
“这个选择的期限是一年,就是等你满十八岁,你俩可以自己选择在一起或者做朋友,闻叔都不会管。”
“如果是我的话,其实我会选这个,因为只需要选择一年异地,一年结束后就可以毫无阻拦地在一起。”
“但是,绥哥并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曾问他为什么,他说,你从小离家,刚回到父母身边,不想让你再次被送走。”
“我有点理解,但不是很能理解,在他眼中,你被送去西州外婆家,对于你而言,似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可是,外婆家也是家,为什么会残忍呢?”
为什么呢?
陈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那年七夕,他跟闻喜之被困在暴雨里的明江大桥下,手牵着手走到桥头,有人在卖伞。
那天的雨太大,雨伞供不应求,轮到他们时,只剩下一把。
一对年轻的父母排在他们身后,手里牵着个小孩,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
俩人很焦急地同他们商量:“真的很不好意思,这把雨伞能让给我们吗?小孩子有点感冒发烧,不敢再淋雨,我们得赶紧带他去看医生。”
那把雨伞是闻喜之先让了出去,年轻的父母对他们连连道谢,焦急地抱着孩子冲进雨幕中,在路边疯狂招手打车。
暴雨倾盆,那把伞将小孩遮得严严实实,那对父母却被淋湿透。
就在那时,闻喜之望着那一幕,语气落寞,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有两个孩子的话,他们该怎么办呢?”
陈绥以为自己听错,诧异转头看她:“什么?”
闻喜之落寞的笑了笑:“那把伞只够完完全全遮住一个人啊,如果有两个小孩都生病了,应该怎么办?”
从未想过她会发出这样的疑问,陈绥在那瞬间愣了下,竟一时间想不到完美的答案。
但是,闻喜之似乎也并没有奢求从他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羡慕那个小孩儿啊。”她说,“可惜上次生病住院,带我去医院的是外公外婆。”
雨太大,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在桥下等雨的那片刻,也许是那天手被他牵着的原因,灼热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传递给她,她忽然想说点什么。
“你知道吗,我十岁就一个人去了西州外婆家,十五岁,也就是去年秋天,才转学回来。”
“每次见到爸爸妈妈,都陌生得像做梦。”
说完这两句,雨忽然间变小了。
也在那瞬间,她似乎不敢再说了。
转头对他笑:“不过现在很好哎,每天都能见到他们,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很开心。”
所以,在闻润星给出那两个选择时,陈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闻喜之留下,留在她爱的爸爸妈妈身边。
从始至终,他未曾感到过委屈。
在这件事上,闻润星并没有因为他那样肮脏又乱的家庭而给他任何难堪。
哪怕提到他还年轻,并不能承担责任时,也没有用他父亲出轨的事来将他连坐。
在这个过程中,他受到了足够的尊重。
只是,他确实太年少,年少到根本没有让人无条件信任的资本。
他理解闻润星所考虑的一切,却无法空泛地说服这样沉稳周到的长辈,去相信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承诺。
太过年轻的承诺,就像是无法取出的空头支票,听起来很厉害,实则毫无用处。
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完全信任自己。
他相信他可以经受住考验,并不会见异思迁,会永远初心不改。
在那次聊天做出选择的最后,他提了唯一的要求——
“她爱哭,希望你们可以多爱她一点。”
他没有怨恨,唯一所求也不过是她能被她所爱多爱一点。
即便那时,他冒的风险是可能失去她。
他可以保证自己永远初心不改,却没自信,有人会爱他不变。
毕竟,那么爱他的妈妈也会承受不住难过而抛下他。
只是。
别无选择的选择里,他想她能快乐一点。
“绥哥不让跟你说这事儿,怕影响你们父女关系。这事儿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还是我死硬泡哭了才换来的。”
“原本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但现在讲出来了,我希望你真的不要再因为这事儿对绥哥心存芥蒂。”
“其实绥哥并没有抛下你。”韩子文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只是选择了让你留下。”
“他可以为你放弃,也可以为你选择。”
一开始选择陪她考京大而放弃留学,后来为了让她可以留在父母身边而放弃留下选择出国留学。
他放弃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无论何时,在有她的选择里,他都义无反顾地选择她。
她永远是他第一、唯一的选择。
很长一段时间里,闻喜之一直对于这件事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是不会被任何人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即便后来,跟陈绥冰释前嫌,重归旧好,感情和谐甜蜜,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如其来地介怀——
他当年为什么丢下她不告而别?
如今才明白,因为爱她,陈绥做了跟她类似的选择。
当年她为了家庭和谐,明明不舍离开,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踏上去西州的路。
而后来,她也遇到这么一个人,愿意为了她而选择独自去往异国他乡。
可跟她不同。
她尚且可以感情崩溃时朝着父母大声哭喊着,问为什么,可以同他们倾诉自己的委屈。
他们会将她抱进怀里,跟她道歉,跟她写信,把她当小孩,给她避风港,弥补对她的亏欠。
但是陈绥没有。
在她因为误会、难过、生气对而他放出一句又一句狠话时,他却和她说对不起。
怕影响她跟父母的关系,对秘密守口如瓶。
曾经总是骄傲又自信的少年,也会不自信地祈求她的爱与怜悯——
“闻喜之,你可怜我吧。”
“闻喜之,爱我。”
从未敢设想过,会被人这样坚定地选择、热烈地爱着。
像赤脚在雪地里,惊喜地遇见一堆炭火。
叫人冻僵的一双眼泛热,滚落许多眼泪。
闻喜之转头望向酒店的巨大透明落地窗,今冬的京城,第一场大雪在此时落下。
恍惚间,她看见那个十七岁的少年。
那年在苏黎世的第一个冬天,是不是也如同此时她对他这般想念。
翌日一早的航班,闻喜之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回到南华。
哭过的眼被特意掩饰,却也还是微微泛红,泄露一点哭过的痕迹。
陈绥开车来接她,拉过人正要亲,一眼发现不对劲,立即皱了眉:“哭过了?”
她摇摇头,说没有:“风太冷了,吹的。”
“有人欺负你你得说,你男朋友现在比以前还厉害懂吗,什么事儿都能给你解决。”
“好。”
陈绥轻轻揉揉她眼睛,又凑上去在她眼皮上亲了亲,看得心疼死了。
“回家给你敷一下。”
回到家里,敷上蒸汽眼罩,闻喜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手机里陈绥发来微信,说临时被公司叫走,会尽快回来,让她醒了喝点汤,在厨房砂锅里盖着。
闻喜之下床去厨房,黑色砂锅里果然煲着大骨汤,听他的话盛出来喝了一小碗。
回到卧室,打开衣柜,角落里有个黑色的小行李箱,是陈绥后来搬过来的。
她没有乱动别人东西的习惯,即便就那么放在那儿,也从未试着打开看过一眼。
此时拿出来,需要输入密码,试着用620123试了下,直接打开。
入目一条亮眼的红,是她那条发绳。
旁边是他的荣誉绳,五颜六色,一条最大的是金色。
各种他获奖的证书,奖杯。
以及,那张她写的、被血染红的花笺。
除此之外,当年她做的笔记、归纳的重点,也一同收藏在里面,每一张都被他妥帖保管至今。
还有一支陈旧的白色女士手机,十几年前的老款初代智能机。
拿起来打开看,剩下最后一格电。
壁纸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温柔的眉眼,看上去聪慧又富有灵气,笑容像春天一般温暖。
仔细看,似乎能找出些陈绥的影子。
是……
闻喜之反应过来,应该是陈绥妈妈的手机,立即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其余东西,一并物归原位。
无论是Lisa还是韩子文讲的秘密,她都只当没听过。
陈绥不想让她知道,一定是怕她难过,怕她哭,怕她觉得他委屈可怜。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和从前一般跟他相处,认真地爱他。
第二年夏天。
2023年6月19日的晚上,闻喜之抱了一束姜花跟陈绥去那片海边看望舒桐。
心里默默许诺:“阿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陈绥的。”
晚上的海风徐徐吹着,带着点儿咸湿的味道,沙滩上的游客们并不少,显得很热闹。
闻喜之把那束姜花好好地放着,陈绥偏头问她:“这花有什么含义么?”
“将记忆永远留在夏天。”
陈绥笑了下,手掌心在她头顶揉了揉。
“就不问问我,微信头像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换,不好奇?”
“为什么呢?”
“啧,这记性。”陈绥哼笑着瞥了她一眼,“2012年夏天,6月19号晚上,你是不是来这儿玩了?”
闻喜之愣住。
十一年前的今天?
那是她中考结束后的夏天。
她从西州回到南华过暑假,六月份确实来海边玩过,但过去太久,已经不太记得是哪一天。
“我们……见过?”
“嗯。”陈绥视线扫过来,落在她穿的白色裙子上,“那晚你也穿了条白色的裙子,提了一盏月球形状的灯。”
闻喜之仔细想了想,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那晚海边有人卖那种手提灯,十块钱一盏,在海边用来拍照很有氛围感。
她选了一盏月球形状的,拍完照准备离开,在海边的大石头一侧看见个很好看的男生。
少年穿一身纯黑色的衣服,躲在大石头的阴影面,没有半点光,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
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坐在沙滩上,任由海水卷过来打湿他的裤子。
整个人十分冷酷,又十分孤单。
那盏灯于她而言已经再无用处,但也许可以给他带去一丝光明。
她鼓起勇气,靠近那个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少年,将手里的月球灯递过去:“在水里泡太久,又吹风,很容易感冒,早点回家呀。”
听见她的声音,少年抬头望她一眼。
也许他总是那样冷酷,吓得她手抖了一下,清澈的眼被灯一照,似有水光闪烁。
其实那天晚上她也并没有哭,但少年却误以为她被自己吓到泪光闪烁,视线转而落到她手里提着的月球灯上。
不知想到什么,有片刻的怔忡。
出乎意料,他接过那盏月球灯,声音清澈动听:“谢谢。”
“不用谢。”她冲他笑了笑,温温柔柔,似月华流水,“早点回家噢。”
随后,她转身离开。
并未注意到,身后少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走出去很远。
“当时我就在想,你一直叫我早点回家,可是,我哪儿来的家呢?”
看见她的背影,那一刻甚至想跟她走。
他说这话甚至带了微笑的表情,闻喜之的心却不断收紧,握紧他的手。
“我就是你的家。”
“嗯,赖上你了。”
“所以……”
闻喜之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心口狂跳。
“当初在极光外面,你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就你这么爱哭的,我只见过你这一个。”
“……哪有。”
“嗯,事实是——”
“你真的让人很难忘。”
闻喜之咬唇笑起来,靠在他肩头蹭了蹭,开心又骄傲:“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想什么呢,你当我恋.童.癖?”
“……我那会儿也有十三岁了。”
“小屁孩一个。”
“你当时也就十四而已!”
“不懂喜不喜欢,就觉得很难忘。”
“那后来在极光认出我是什么感觉?”
“啧……”陈绥想了想,“就很想笑,怎么一见我就哭。”
“……”
可能这就是美丽的误会?
“那天是下弦月吧,你没拍到吗?”
“拍到了。”
“那为什么微信头像一直是缺月的海?”
“因为月出之前,我已然窥见了月亮。”
在下弦月出来之前,他遇见一轮满月。
她朝她走近,给他光明和温暖。
所以,那并不是一片缺月的海。
六月底,南华正式进入炎热夏季。
闻喜之全面通过考核,被成功提拔为海岸线股份有限公司华南分部的项目总监。
陈氏企业望舒股份有限公司在陈绥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市值不断增长,正式踏入海洋环保领域。
作为高瞻远瞩的投资方,陈绥钦定海岸线为合作队友,共同对海洋生态环境的优化进行联合研究,开展新的项目。
作为上任不久的项目总监,闻喜之亲自在跟进项目进度。
升职后第一次因为工作碰面,是在海岸线的会议大厅。
陈绥一身白色衬衫黑色西装,领带打得很整齐,仅仅一出现,就气场全开。
闻喜之穿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裙,微笑着主动同他握手:“您好陈总,海岸线华南分部项目总监闻喜之,请多多关照。”
陈绥挑眉,笑里带着欣赏,握住她的手:“幸会,合作愉快。”
如同他曾经所言——
“闻喜之。”
“不如我们,顶峰相见。”
虽然人生永远有未登顶的高峰,但在此刻,所能攀到的高峰里,我已登顶。
并且,我将继续努力,登上更高的山峰。
一直忙碌到次年二月底,元宵节过后,闻喜之北上,在京城总公司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进修学习。
今年京城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二月底的天,雪下不停,路面堆起积雪,早上天还不亮就有环卫工人在扫雪。
闻喜之时常在深夜才能下班,路上积雪堆一层,踩上去会发出很轻的响声。
免不了跟陈绥打电话分享,知道他忙,故意开玩笑般地邀请他来京城看雪。
陈绥:“下次一定。”
听见他这么说,闻喜之总是笑着跟他闹两句,也从未当真。
来京城的第二个星期,很寻常的一个夜晚,依旧大雪纷飞。
回到酒店,她接到周泊汀学长的电话。
“有点新发现。”
“学长请讲。”
“那条替你修过的月亮项链,记不记得当初我跟你说过,不是秒针转动的频率?”
他突如其来提到这件事儿,闻喜之愣了下,隔着手机点头:“记得。”
那是一个很偶然的发现,月亮项链里有东西在转动,会发出很轻的响声,必须要在极度安静的情况下放在耳边才能听见。
陈绥出事那年,冬至的前两天,转动停止,响声消失,像是坏掉。
她拿去找周泊汀学长问他能不能修,学长拆了半天,小心翼翼怕损坏什么。
到最后才发现,里面有个类似于机械表芯的东西,响声就是那个东西发出来的。
她问过周泊汀那是什么,周泊汀只能给她官方的回答:“齿轮和发条组成的,机械表知道吗?原理差不多。”
周泊汀学长是物理学天才,第二天就修好了还给她,并表示:“不是秒针转动的频率,稍快,不太清楚是什么。”
此时听他再次提及,闻喜之好奇:“学长知道是什么频率了吗?”
“嗯,是心跳的频率。”
“心跳?”
“准确说来,应该是,心动时心跳的频率,这频率比平时的心跳频率要更快。”
像在做一项科研分析,周泊汀很是严谨认真:“我做过实验了,想到喜欢的人时,心跳的频率,跟这个频率很接近。”
“每个人心跳的频率不一样,心动时心跳的频率自然也不一样,但这是最接近这个频率的跳动——”
“送你项链的人,喜欢你对不对?”
“是……”
“那我确定,是他想你时,心跳的频率。”
直至挂断电话,闻喜之仍未彻底回过神。
落地窗外大雪纷飞,她回忆起当时那条月亮项链贴在耳边时听见的响声——
“咚、咚、咚……”
竟奇异地跟自己此时的心跳频率渐渐重合。
蓦然间也想起,陈绥ins上那条动态——
在苏黎世的冬天淋一场雪
灵魂冻结
机械地想你
如同时钟指针机械地转过一圈,又不断重复。
机械的心跳,重复地想你。
永不停止,除非生命终结。
坏掉被修葺,依旧继续为你跳动。
永远为你,重复心动。
千千万万遍。
闻喜之坐在巨大透明的落地窗边,望着窗外雪夜,并未流泪哭泣。
只是一颗心,被酸酸胀胀地拉扯着疼。
在恍然不能入睡的深夜,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消息,来自陈绥,是张图片。
点开来看,标题加粗加大的字瞬间跃入眼帘。
是京大今年研究生统招的拟录取名单。
而陈绥的名字,赫然在册。
又进来一条文字消息。
CS:【虽然已经拿到ETH Zurich的研究生毕业证,但或许你更喜欢这个?】
闻喜之心跳蓦地加快,握紧手机,打字的手都在抖:【你在京城?】
CS秒回:【还没睡?】
又回:【嗯,前两天来的,下午刚结束复试,名单出挺快。】
闻喜之起身,胡乱地去翻行李箱的衣服出来换,登他账号,查他定位,换了衣服直接出门。
凌晨两点的京城,依旧很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闻喜之坐上去,报了地址,一直保持着跟陈绥微信聊天。
快到终点,出租车忽然坏掉,她被迫提前下车,按照导航的提示步行。
还剩下几百米,导航还是当初机械的女声,毫无感情地提示:“沿当前道路直行,前方一百米后右转,进入梧桐街。”
直至剩下最后五十米,风月忽然肆虐,大片雪花被裹挟着扑向她。
出来得急,未曾带伞。
闻喜之压低帽沿,低头看路,几乎是小跑着走这最后的五十米。
导航里,机械的女声传来本次导航的终结语:“您的目的地已到达,本次导航结束。”
一如当年,在极光外。
她惶惶然停下,抬头看,酒店的大厅灯火通明,周边商店24小时营业。
这是灯火永明的不夜城,不是当年小巷里的极光,也并没有陈绥倚在墙边,投来惊鸿一眼。
闻喜之忽然眼睛一酸。
下一瞬,头顶上方遮过来一把黑色的伞,低沉悦耳嗓音穿透无边风雪近距离落在耳边。
“笨蛋,还真来了。”
闻喜之神情一滞,泪眼迷蒙地转头看。
这个爱了她很多年的男人,在并不知道她要来找他时,恰恰好地在她到达这一刻,出现在她面前。
他有俊朗的眉目,脸部轮廓锋利像一条线,漆黑的眸子深邃,从前总叫人看不清,以为藏匿无边危险。
而此刻,却弯着眼冲她笑了下。
“闻大小姐,这么想我啊?”
“你怎么……”闻喜之吸吸鼻子,“在这儿啊。”
“这不是你想我想得不行,正准备去找你?”陈绥在她头顶隔着帽子用力揉了一把,“你也是够带劲的,低着头跑什么,见我就那么着急?”
闻喜之垂着眼不说话。
她穿了件很浅的抹茶绿大衣,白色围巾裹两圈,低着头,下巴陷进围巾里,帽子被揉得有些歪。
看上去样子很乖,又很委屈。
“啧。”陈绥按着她后脑勺压进怀里,“这辈子算是毁你手里了,看你要哭就没辙。”
闻喜之埋在他怀里吸吸鼻子,闻到一点很淡的烟草味,以及熟悉的海盐薄荷香。
他的怀抱温暖厚实,驱散这一路风雪侵袭带来的寒冷,让人贪恋不舍离开。
凌晨三点的大街。
灯火通明的夜。
风雪狂欢。
拥抱取暖。
片刻,陈绥看了眼时间,忽地笑了。
“去看升国旗?”
“什么……”
“这个点儿过去刚好差不多。”
一辆出租车被拦下,俩人赶往国旗台广场。
到地方下车,已经有和他们一样来看升国旗的人提前到了。
大雪一直在下。
闻喜之手指冰凉,被陈绥紧紧握在手心。
走到一半路,她想起十六岁那年的愿望,忽地拉着陈绥朝观看点奔跑。
不过几秒,变成陈绥在前面拉着她。
周围的人群也渐渐一同奔跑起来。
天还未明,风里夹着雪,凛冽又自由。
心跳跟着变得剧烈。
闻喜之不甘落后,冲到他前面,转瞬又被他反超。
俩人一直较劲,却从未松开牵着的手。
他们跑到了最前面,成为第一排的观众。
日出时,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国旗缓缓升起。
众人瞩目,默契地大合唱。
国旗升至旗杆顶端,观众热烈地欢呼。
在红旗下,在春风里,同样的信念,一样的热泪盈眶。
十六岁那年她曾在笔记本扉页写下愿望——
和陈绥考京大。
和陈绥去看升国旗。
十年梦醒,他在身边,愿望被实现。
所有遗憾,终得圆满。
大雪忽然停止,风也不再凛冽。
朝阳从东方升起。
春天来了。
“今天会起风吗?”
“当我追逐你,朝你奔跑,空气流动,风声不停,而我,永远为你热泪盈眶。”
且做这自由热烈的风,永不停歇。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陈绥的备注:ETH Zurich,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的英文简称。
沂沂来了,昨夜通宵写到现在,也没吃东西,有点头昏,这章可能会有错别字遗漏(已经检查多遍),稍后来改。
谢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陪沂沂走到这里。
嗯……这章的话,就给大家发五十个红包吧,发够五十个,没有时间限制(单人单章只发一个呀)
番外有准备一些沂沂很想呈现给大家的东西,希望能有机会好好地写出来。
今明两日可能会修前文错别字,看见修文提醒不用管。
关于陈绥的纹身到底纹了个什么,以及坨坨跟陈绥的碰面,那天被.锁一天,沂沂修文修到崩溃,头昏脑涨地忘了写,后面时间线就揭过了不方便再加入这个剧情,晚上应该会按照时间线补在那两章里。
沂沂被封在家十八天,有时候状态不好,写得很慢,感谢大家包容。
至于番外的更新时间,沂沂目前也还不确定。
主要因为下雨的出版稿该交了,沂沂得抽两天那篇的出版稿。
这本的话,目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出版。
如果幸运地也能出实体,沂沂会在微那个博(四沂呀)告知,有兴趣的话可以关注呀。
最后呢,是一些关于这个故事的碎碎念。
起风和下雨两个故事都是去年冬天诞生的,只是下雨写在了前面。
两个故事我都写了一部分亲情线,哎,虽然我的水平真的很烂,总感觉都没写好,但确实想要表达出希望大家无论如何都能拥有热爱生活的勇气这个意思。
只要我们坚持初心,永不放弃,道路虽然是曲折而艰险的,但我们终将抵达目的地。
这两个故事都诞生于沂沂人生的低谷期,时常觉得人世间也不过如此,却又渴望继续好好活下去。
那是一个很煎熬的冬季,总觉得可能熬不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意义,却唯独很神奇地坚持写故事。
故事里的世界,是一个精神上很好的避难所。
嗨呀,不该说这么多不好的事情。
总之,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多的喜欢,沂沂真的非常、非常开心,也很感恩。
也许这是坚持的意义吗?
希望以后,也还可以有勇气、有能力、有机会带给大家更多、更好的故事。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和陪伴,谢谢大家对沂沂的包容。
今日秋分,祝大家顺绥、喜乐。
沂沂爱你们呀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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