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下过一场雨,外面的空气很湿润,气温适应,楚临推着霍玉洲慢悠悠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霍玉洲一直没说去哪里,楚临就推着他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
因为身边没有第三个人,楚临走走停停,出发之前表示自己生病不想出去闲逛,出来之后在每一个感兴趣的地方停留,任凭霍玉洲怎么使眼色也视若无睹。
半小时后,霍玉洲的轮椅上分别挂着一袋零食和两罐饮料,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粉色少女玩偶,引来不少路人的注目。
而导致这一切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楚临本人,正停留在路边,看一群国外大爷下棋。
他完美融入围观群众当众,背着双手,看样子打算过会儿就亲自下场。
霍玉洲坐着被当成临时载货车的轮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瞪着眼,最后被大爷们热情邀请加入他们。
回去之前,楚临还和这群年纪比他大好几轮的新朋友们约好,明天还来。
霍玉洲没办法,明天他还要去和一个重要合作伙伴见面,楚临是在酒店混吃等死,还是跑出去玩物丧志,他都管不到。
等霍玉洲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准备和楚临离开,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楚临已经和他不知道的时候与棋友们结下了深厚感情,在楼下依依惜别。
霍玉洲好笑,说是想不到对方竟然这么容易和人处出感情,楚临捧着大爷大婶们送自己的礼物——主要是一些吃喝,表示自己是个性情中人。
“就算是和一只狗呆在一块的时间变久了,也会处出感情,何况是人呢。”
霍玉洲对这句话印象深刻,表情变得有些怪。他端详着楚临那张在太阳底下微仰着下巴闪闪发光的漂亮面孔,心里想,是所有人都会像眼前这人一样呢,还是只因为对方是个怪人。
到了勒拉岛,楚临更加肆无忌惮,整天不是出去招惹那些岛上的动物,就是去顶楼的露台上晒太阳,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
勒拉岛一直最大限度保留着自然原始的气息,刚来这里时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好像时间从没流逝过,岛上最大的广场上时常有野生动物成群结队路过,当地的房子大部分缺少供暖系统,还采用最原始的壁炉取暖。
霍玉洲难以想象,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的祖母祖父在这里相遇并相爱了。
思考这些问题令霍玉洲感到坐立不安,他站起来去寻找楚临的身影。
楚临雇佣了两名当地的年轻人帮忙做一些事,比如霍玉洲腿脚不便而导致的行动问题。
晴天的时候通常可以在三楼的露台处找到楚临,那时候他像一只精致又懒散的猫一样窝在露台的露天沙发上。
今天是阴雨天,勒拉岛变得有些阴冷。霍玉洲去了卧室。
里面的壁炉正燃烧着,橘红色的火光将卧室照得光影明灭,楚临背对着他坐在那里吃邻居送来的曲奇饼干,喝带有一些清苦味道的果茶,然后支着脑袋发呆。
霍玉洲的脚步声在地毯上变得很轻,楚临还是发现了,回过头来,问他:“要一起吃吗?”
说这些话时,他的动作也变得慢悠悠的,好像变成电影里的慢放镜头,不同的是电影里一段优秀的慢放镜头具备重要意义,而他看起来只是在毫无目的地尽情浪费时间。
这种状态,霍玉洲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体味过。
霍玉洲推动轮椅走进去,地板有些年久失修,随着他的靠近,偶尔发出咯吱闷响。
楚临依旧不紧不慢的,看着他逐渐走近,打了个哈欠,眼尾湿润起来,眼里有了雾气。
霍玉洲好奇:“你是不是感到无聊了?”
这里的网速是个问题,生活节奏也很缓慢,缺少新鲜的事情发生,除了少数像他们这样有着各自缘由的游客,连年轻人都很少,要是想蹦迪,也就只能想想。
楚临摇了摇头,这就是霍玉洲对他有偏见了,他在这里躺得更加心安理得了,用霍玉洲的钱给霍玉洲雇了两个临时帮佣,他现在连霍玉洲的轮椅都不用亲自推了。
他反问霍玉洲:“霍总,是不是你自己无聊了?你怎么突然跑来关心我?”
霍玉洲瞟他一眼,“我关心你?呵。”
楚临明显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自言自语:“那就好那就好。”打工人最怕的是什么,是领导突然的关心,谁知道关心之后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压迫和剥削。
但是霍总是不一样的!身为金主,霍总只会深谙钱货两清的道理,从不装模做样和雇员攀关系,这么耿直有原则的金主,太珍贵了!太难得了!
楚临想到自己用一条命换来这样的好老板,忍不住眼眶泛红。
霍玉洲看到他红了眼眶,一怔,以为自己话说得太绝,下意识就要找补几句。
楚临掏出了自己的银行卡:“老板,明天就是协议上发工资的日子了,您看是直接打到我卡上呢,还是甩我支票呢?”说完两眼放光难言激动:“我都可以接受的!”
霍玉洲蹙眉,打量他那张因为期待和兴奋而微微浮起红晕的脸,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憋闷得很。
发工资了,换成哪个打工人不兴奋呢!
霍玉洲瞪了他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卡,扔到他面前,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副卡,自己拿去花,每月限额花完之前,不要再用钱的事烦我。”
楚临的眼睛亮得像两盏射灯,兴奋地看向霍玉洲,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一下子就把之后的工钱全给结了,天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他是遇上菩萨了吗?
霍玉洲被他这双眼睛看得脑袋隐隐作痛,懒得回应他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问题,肃然提醒他:“最近你懈怠了很多,希望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楚临狂点头,瓜子也不嗑了,果茶也不喝了,噌一下站起来,就要向金主证明自己的感恩之心。
“来,霍总,衣服有点乱,帮您理理。”
“不用。”
霍玉洲横他一眼:“不要得寸进尺。”
楚临反应过来,“对对对,除了钱,我什么都别想从霍总那里得到。”他转述着霍玉洲第一次见面时对他的警告,为了配合效果,还作出了黯然神伤的表情,低声叹道:“霍总,你的心硬如磐石,怎么就捂不热呢。”
霍玉洲心口那块堵得更厉害,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脸上覆着一层寒意,一言不发地走了。
楚临在研究完霍玉洲那张副卡后,发现每月限额有五百万,当即决定做一个对金主更加有用的人。
之后在特拉岛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因为霍家老太太出发前拜托霍玉洲将自己与丈夫在岛上的房子修缮一番,老太太身体不好,自丈夫离世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来过这里,房子年久失修,这次的修缮是个大工程。
而且霍玉洲考虑到祖母说过想要来这边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对房子修缮之事更为看重。
楚临跟着霍玉洲搬去岛上最大的那家酒店,意外发现,霍玉洲把霍家的酒店开到这座岛上来了。
大部分时间楚临只是换了个地方吃东西,玩游戏,睡觉,或者逗酒店养的猫,只是这个地方由露台或者卧室变成了霍玉洲的工作室。
霍玉洲上回挑剔他的话语还回响在他耳边,嫌他最近懈怠,躲懒,将原本包揽的事推到了别人身上。
特拉岛只来了他和霍玉洲,有些事情霍玉洲不愿意让他雇人帮忙,那他就只好亲历亲为。毕竟,一个月五百万的限额,也是很难吃亏的。
他给霍玉洲做手磨咖啡,练习了两小时自我感觉有模有样,霍玉洲不喝;给霍玉洲捏肩膀,霍玉洲用防备的眼神盯着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不要趁机占一个双腿残废的人便宜”。
楚临自然而然就只能歇一歇,喝喝茶,玩玩游戏,睡睡觉什么的。
不是他想这样的,是老板实在太能干了,基本上不需要他的任何支援啊!
就是霍玉洲工作的房间沙发有点硬,睡起来有些硌人。
霍玉洲走到哪里都不忘工作,原本人生前三十年都这么过来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是自从认识楚临,霍总发现居然有人可以走到哪里摸鱼到哪里,好像已经失去理想变成一条咸鱼,世界上怎么会有楚临这样的人?
当他再次结束一段线上会议,发现沙发上楚临也刚刚睡醒,并用迷茫的眼神打量四周,接着缓缓拿出平板,开始玩某植物与僵尸的游戏,并抱怨刚喝到嘴里的奶茶有点腻。
霍玉洲感觉自己的心态微微有些失衡,忍无可忍地问:“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梦想?”
正躺在沙发上进行睡后醒脑小游戏的楚临缓缓抬眼,缓缓开口:“我为什么要有梦想?我幻想不就行了?”人要是没有梦想,和无忧无虑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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