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营初遇时的骄矜，来自上位者的高傲，热衷于好上司好员工角色扮演时的温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漠与残酷，也会有一些属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的活泼。
他本来还在想对方右手受伤，会不会不方便吃饭，直到看到清酒用左手熟练地拿起筷子时，他就知道是他多虑了。
虽然前一天吃烤肉时对方的确使用的是右手，但是并不耽误他同样可以熟练使用左手。
绿川光想起初见时的那个握手，虽然只有几秒钟，但也足够他判断出那只右手并不像是一只用惯了木仓的手，那时他怀疑说不定这个人是左撇子，但是当晚那个人就当着他的面用右手吃起烤肉。
现在看来，清酒应该是吃饭平常习惯用右手，但是左手也可以用，用木仓时是使用左手也说不定。
在新人训练营时，他还可以偶尔向上级汇报相关信息，但是在一众底层成员里，很少可以获得有用的情报。现在他成为了清酒的下属，虽然对于任务推进很有利，但是过去这种发暗号短信的方法已经无法沿用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清酒会不会是一个表面平静实际内里多疑的人，如果他使用某些特殊方法去探究，那么继续短信暗号联络将存在很大的风险。所以暂时与警视厅失联的绿川光，目前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进展任务。
绿川光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看着银发的青年愉快地吃着他的料理，哪怕只是一份简单的猪排饭，他也很有自信，在厨艺方面他从来就没有输过！
清水清吃饭一向很快，过去是觉得不重要反正都是补充能量罢了，还不如节省点时间去做任务，现在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下一秒他的味觉还是不是正常的，所以尽可能快地吃完是很有必要的。
“清水。”
听到自己的名字，清水清抬头，用眼神发出询问。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清水清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随意问，自己向来是一个宽容的上司，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乐意为下属解答疑惑的。
“为什么会选我呢？”绿川光认真地问道。
清水清并不急着回答，他慢条斯理的咽下最后一块猪排，放下筷子。
“谢谢款待，很好吃。”
“啊……您喜欢就好。”
清水清捕捉到他眼中的忐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笑了笑反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绿川光愣住，似乎是没想到问题会被抛回来，他缓缓眨了眨眼，犹豫着说道：“因为……您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我。”
这回轮到清水清震惊了，甚至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这两天里到底干了什么才会让绿川产生这样的误解。
“怎么会？我很喜欢你。”怕说的太简单不够说服力导致对方继续多想，清水清又补充了一句：“你可是第一个啊，能让我主动从训练营里带走的人。”
见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还在倔强地看着自己，清水清叹了口气，觉得好像回到了刚刚领回琴酒的时候，一个偏执又幼稚的小孩儿，不停纠结于自己之前为什么会拒绝带走他。
这次不一样了，新来的这个纠结自己为什么要带他走。
人生，真的好难，为什么我要花时间去解释这些浅显的东西。
“你狙击时的姿势很漂亮，你的眼睛也很漂亮，所以我想让你做我的下属。”清水清真挚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希望对方可以体会到此刻的他有多么真诚，所以绿川你千万别再自我怀疑了！
“我去训练营只是为了视察运行状况，也并没有想要新下属的计划，只不过是恰巧遇到你了而已。”
绿川光愣住，喃喃重复道：“……漂亮？”总感觉听到这种理由并不是很值得高兴。
“不过要说不满意，倒也不是一点儿没有。”
饭桌下，绿川光瞬间攥紧了手指，他看向自己所谓的上司，明明只隔了一张桌子，却突然感觉两人的距离十分遥远，那一刻他感觉对方的表情甚至有点模糊，看不清晰。
“我是一个不爱多想的人，我知道你大概是有一些自己的……经历？”清水清不太知道怎么表述比较好，斟酌着用了“经历”这个词，继续说道：“不过我不想了解也不在意你的过去。”
明明对方的表情很温和，绿川光却觉得坐在饭桌另一边的人每一句话中都透着一股锐利。
“从训练营的新人变成我的下属，很快你的名字就会传遍组织。”他的语气中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傲慢和骄矜，“大可不必想太多，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会负起责任，我只需要你好好做自己就够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把你从训练营带回来……我想带走的，是‘你’啊。”
清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过桌子走到了他的身旁，绿川光抬头看他，恍惚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海，然后他又瞬间反应过来那是对方海蓝色的眸子。
包容且静谧，却又暗藏着海浪和汹涌……这片海蓝色的主人，或许确实就和海一样神秘。对方说自己的眼睛漂亮，绿川光分神想，其实这双海蓝色的眼睛才更应该称之为瑰丽。
清水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多愁善感的下属的头，手感不错，他又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绿川光忍不住缩了缩头，但并没有躲开。
“您……”
“不要想太多，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你只要好好做自己就可以了。”清水清再次强调道。
他话锋一转，顺势说起另一件事：“你的第一个任务我本来想陪你一起的，但是今天出了点意外，我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绿川光瞬间回神，目光炯炯，任务……终于要来了吗！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昨天你有和……好像是叫安室透的情报组成员，你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对吧。”
绿川光点了点头，不确定为什么清酒会突然提起零，事实上他甚至没想到清酒会特意记住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底层人员的名字。
“既然是琴酒能认识的成员，多少也该有一些一技之长吧。”
“把他喊过来，这个任务，我就不去了，你们组队去做吧。”
注意到下属眼中填满的欣喜和期待，清水清笑了，他很喜欢那双蓝色的猫眼里闪着光的鲜活的模样，便又临时做了个决定，继续说道：“相处一下，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把他留下来做你的固定搭档吧。”
绿川光的眉眼柔和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清水清最后摸了摸那头柔软的黑发，不舍地把手拿开。
“清水……”绿川光终于有机会站起身，不确定地问道：“或许，您介意我再问问关于您手上的伤的事情吗？”
清水清在玄关处换好鞋子，站起身，温和地说道：“我不介意。”
绿川光脸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又听到对方继续说道：“但是你刚刚说了只会问一个问题。”
银发的青年说着打开房门，转头看向那个似乎是终于明白他今天话语中的含义的新晋下属，语气中带着愉快，“不过我很高兴你开始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了。”
“那么，再见？”清水清摆了摆手。
“再见……”绿川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举起手摆了摆。
啪嗒一声，房门被合上。
绿川光缓缓坐下，他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对方是希望，自己可以做“自己”吗？
咚咚咚——
是敲门声，绿川光打断思考跑去开门，毕竟除了清水清也再没有第二个人会来这里找他了。
但是，他不是刚刚才离开……？
带着疑惑打开门，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忘了说，明天带安室来找我。”清水清顿了顿，补充道：“务必，九点以后……不，还是十点再来吧。”想睡懒觉，太早了起不来。
“好的。”绿川光点点头，问道：“可是，您为什么不发个短信给我呢，还特意又来走一趟。”
这一次对方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
清水清挠了挠头，说道：“忘了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发短信和邮件什么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所以你以后有事找我最好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敲门。”
门再一次合上。
绿川光回到餐桌，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水槽清洗。
他想起今天收到的那条短信，除非有特殊的情况才会使用短信吗？
一些东西似乎在串联起来，受伤严重的手和一些细小零碎的擦伤，只有在特殊情况才会使用的短信，被注视着的隔壁病床昏迷不醒的萩原研二……
绿川光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房子里的基础家具都是他入住前就有的，这个沙发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格外的舒适。
电视里正在进行一则新闻报道。
名为水无怜奈的女记者站在一栋中上部正冒出浓烟的大楼附近，举着话筒陈述道：
“今天上午，我市一栋高级公寓大楼发生了爆炸，所幸警方已经提前疏散了住户，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一位未被及时疏散的住户和一位机动队火暴火乍物处理班的警察不幸负伤，已被救护车紧急送往米花市医院接受治疗……”
“据相关人士透露，这两位伤者均无生命危险……”
“另外，据围观群众讲述，爆炸发生时，看到有两人从楼上坠落，我们猜测是已经被送往医院的两人，如果属实，在这种危机情况下，能够奇迹般地生还，那么……”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被切换成了一段略微摇晃的视频，在众人的惊呼中，两个人影颤颤巍巍地地挂在大楼中部。
绿川光错愕地睁大眼睛，哪怕画面模糊，他也能看出这两个飘摇的身影是清酒和萩原研二，半空中，银发青年一只手努力扒住一处窗户破碎的阳台，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黑发的警察的手腕，正艰难地等待着救援。
“……感谢您对本次报道的观看。”女记者的结束语响起。
一瞬间，受伤、研二、医院……种种，一切都突然连贯了起来。
绿川光脑子一片混乱，浑浑噩噩地想，所以，所谓的受伤的真相就是，清酒……救了研二？
他庆幸于研二可以得救，但是又抑制不住思索和疑惑，身为组织成员的清酒为什么会去救一个警察？
清酒……清水清，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绿川光按下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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