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救大队分了三路,周迦南沿中队长梁巨指的方向朝深处走去,这条路最险,因为离山体最近,发生余灾的可能性最大。
和周迦南一起的还有梁巨的两个手下,其中一个牵搜救犬,一个携带探测仪随时做危险预警。三人徒步顺着被泥沙席卷过的山道,沿路往上搜寻,竟然真找到了线索,是一对从失联车辆上下来的情侣。
原来大巴中途被塌陷的石块砸到,加上泥路太滑发生了侧翻,车上的人包括司机都从大巴上下来了,但因为意见不一最后选的方向不同,这对情侣只知道分开时还没人遇险,却并不清楚其他人现在在哪儿。
一路上周迦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窥见一丝亮光,牵搜救犬的战士忙给中队发了信号,请求派人支援,并留下一人陪对方原地等待,周迦南和另一个战士则继续前进。
此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十二小时。被塌方和泥石流毁坏过的道路十分难走,高强度的体力活动让同行参加了多次救援的战士都几乎快吃不消,但周迦南始终没有休息,体力和身体素质是三人里最强的。
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凌晨四点,借着熹微的晨光,终于听到搜救犬朝着一个方向疯狂大叫,同时,天空降起小雨。
周迦南起身,本就被泥水溅的半湿的搜救服越来越重,直到湿透裹在身上,但希望近在眼前,山上也无处可避,两人没有歇息选择了冒雨前进。
幸好雨势不算大,下了半个小时便停了。
湿着的衣服比不穿还难受,同行的两个战士看天气不像再会下雨的样子,便找了个地方停下换起衣服,只有周迦南没动。
“兄弟,算上回去这一路还久呢,你也换上干衣服吧小心回去生病,我们上次有个战友淋了雨没换,回去就发烧了。”
周迦南承了对方的好意,意思却很坚定,“你换吧,我不用了。”
战士呆呆地盯着他看了眼,一下恍然大悟:“噢噢我知道了!瞧我,你是来找女朋友的,干的衣服肯定是准备留给女朋友的嘛!”
周迦南单手牵着搜救犬,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因熬了一夜而布满血丝的眼底清清楚楚写着担忧。
战士见状安慰:“增援的队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和我们对行,头碰头找会找得快点,既然刚才那两人没事,车上其他人肯定也没事的,别太担心。”
换好衣服,两人再次出发。
结果没走出几里就遇上了人烟,人群攘动,夹杂着哭声,后面两架直升机的螺旋桨急速转动着,穿橘色救援服的战士稀稀落落分散在各处,将刚等到救援的失联人员围在中间,应该就是总队派来增援的队伍,粗略扫过去估计有二三十人。
“做增援就是好啊,不用怎么费劲直接按我们给的消息就能快速找到人,不像我们,第一批行动永远是最危险也最受罪的,不过幸运的是人找到了!兄弟你快去看看,你女朋友在不在里边?”周迦南旁边的战士弯下腰,气喘吁吁地说道。
周迦南摘掉头盔,湿透的衣服好像一下变轻了,心脏第一次跳的这么快。
他提步穿过人群,每一步都走得极谨慎生怕不小心落下了哪个角落。
不是,不是,也不是……
眼看要走到头,脚步却越走越心慌。
突然,一阵带哭腔的女声从前面被遮挡的人群中传来:“冉冉,你可吓死妈妈了,答应妈妈以后再也不许乱跑了。”
周迦南心口一震,正要加快步子,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声:“冉冉,这次多亏了小孟,要不是他带着我和你妈妈,我们真是要关心则乱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小孟,回头我们一家三口请你吃个饭,这次太感谢了!”
“叔叔,其实怪我……”
“怎么就怪你了呀?瞎说什么。”徐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却是对孟樊东温柔道:“刚才匆匆忙忙的,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这么舟车劳顿地为我奔波,还有帮我照顾我的父母……”
“小小脚下!你扶着我慢慢走!”
下一秒,遮挡的人群被来来往往的人潮撕开了一角,露出里面的温馨画面。
徐冉肩上披着不合身的男款运动外套,旁边站着穿同款运动裤和蓝色短袖的孟樊东,还有徐冉的父母,四人其乐融融正往降在不远处的直升机走去。
周迦南停步站在几米外,没再上前。
这时,忽听后面有人喊:“周迦南?周迦南先生?”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满泥和树叶的救援服,转身走去了另一个方向。
正在登机的徐冉忽然模糊地捕捉到什么,她背影定住,忙回头向下望去去,却只在穿梭的人群中看见穿着统一救援服的战士和一起被解救的人,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个身影……
徐冉在山里被冻了两天,还饿,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体温37,浑浑噩噩地睡了几天觉后才和父母一起坐上返程的飞机。
路上,徐父徐母一直夸赞着孟樊东如何细心如何妥帖如何靠的住,徐冉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心里除了感谢却再没有旁的。下飞机后,她郑重其事请孟樊东吃了一顿饭,孟樊东则不愿接受她的致谢,一直强调自己心里有多歉疚,要不是自己乱出主意徐冉也不会遭这次险。
徐冉笑着安慰他说没事,调侃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回京市后,徐冉在家修养,孟樊东以探病的名义来看过她两次,但每次都是徐父徐母和他聊得更多。知道徐冉自己没有心思,徐父便也坦然了,只当对方是个普通的小辈,倒是徐母依旧热情,并美其名曰‘多看看多观察观察’。
徐冉无奈,干脆搬回了自己的房子住。
请假这段时间,一圈好友同事都来探望过她,律所的合伙人蒋律人在外地出差,却不忘给她打电话每日一问,中间还提起一件事情。
说是周合的董事长对徐冉缺席了第一次合作会议似乎不太满意,是周迦南当场保下了她,言语间,大有让徐冉一定不要忘了领这份情的意思。徐冉却好胜心起,那位素未谋面的周董越是不看好她,她反而越被激起胜负欲越想要证明自己。
思考一天后她果断答应了蒋律的挽留,决定先继续留在周合。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迦南都没有在她的世界出现过,直到有天在小区取外卖……
当时她刚洗过澡,吹了一半儿的头发湿漉漉地随意搭在肩上,棉质的居家吊带配超短裤,没戴口罩就下了楼。
取完餐返回的时候电梯门正要阖上,突然又被人从里面打开。
“谢……”徐冉口中的谢字的音节吐了一半儿,剩下一半儿卡在了喉咙里。
周迦南一身定制西装青色领带,正玉树临风、身形笔挺地站着电梯里绅士地等着她,仿佛对在这里见到她一点也不意外。
徐冉拎着外卖,整个人几乎晕着走进了电梯,连楼层都忘了按。
周迦南站在她身侧,默了会儿,突然问:“几楼?”
“16。”徐冉顺嘴答道,说完正准备去按,周迦南却先一步替她按好了。
“谢谢。”
“不客气。”
说话时,徐冉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楼层,居然是17层,就在她的楼上,这个小区一梯一户她的楼上只有周迦南这一户……
徐冉不由想,真是冤家路窄,也未免太巧了。
“身体恢复怎么样?”周迦南开口,打乱了她的思绪。
“啊很好,过几天就能上班了,谢周总关心!”徐冉语气僵硬回道。
“你的薪水休假照领,不用急。”
“恩……”
电梯这种密闭狭小的空间,总归有些不一样,徐冉实在尴尬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干脆只答不问。
这时,头发上一滴水珠顺着手臂滴到了塑料盒上,很小的声音,但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分外清楚。
周迦南突然看她一眼,顿了顿,说:“头发还湿着。”
一句很简单,也不带任何语气的话,却二人间莫名升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氛。
徐冉怔忪,抬手将湿发挽到一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地自然蹦出句:“下楼急,没注意……”
但说完就后悔了,自己和他说那么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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