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秀和梁九功本来是等在外头的,康熙并不是一个贪色的人,按照以往,至多半个时辰就结束叫水了。今天头半个时辰结束的时候,乾清宫伺候的人就已经备好了水,预备进去伺候,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里头也动静。
主子们没叫,他们也不能进去啊,就只能站在外头。云秀还有点担心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惹恼了康熙,她不由自主就看向了梁九功:“谙达?”
话音才落,里头叫人脸红心跳的动静就又响起来了。云秀和梁九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梁九功笑眯眯说:“里头还要一会儿呢,姑娘饿不饿?去偏殿里头吃会儿点心吧!”
立马就有小宫女弓腰过来,领着云秀去了茶水房。
等云秀坐下来,小宫女给她端上来一盘子点心,抬头的时候,云秀才认出来,跟前儿的竟然是章佳氏。
她眼睛一亮:“怎么是你?”她们从内务府里头出来以后,吴嬷嬷先把她送到了承乾宫,然后再回去安排的其他人,所以云秀并不知道原来章佳氏竟然到了乾清宫。
章佳氏笑说:“原先吴嬷嬷是叫我去南海子伺候的,六月里头皇上去了一趟南海子,跟着伺候的宫人病了一个,正好叫我顶上了。”她胆小谨慎,偏偏梁九功挑中了她。
云秀替她高兴,却也有点疑惑:“之前吴嬷嬷说咱们都是分到内宫伺候的,所以才不放出宫去,你怎么被分去了南海子?”南海子又叫南苑,那一块儿是皇家苑囿,皇上常常去那边练骑射,虽说经常有人去,却也和畅春园里头一样,都是冷灶。鲜少有宫女过了小选又被分到那里去的。
章佳氏说不知道:“我也奇怪呢,咱们那一拨的宫女里头,只有我被分到南海子去了。”
找不到答案,她们也就不找了。云秀说:“你平常要是有事儿,可以到承乾宫来找我。”
章佳氏应下了。
云秀吃了一盘子点心,喝了两盏茶,内殿寝宫里头终于叫水了。她赶忙去找云佩。结果云佩还睡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睛,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云秀看见床帐里头的情形,眼皮子就是一跳,一股蓬然的热意涌上脸颊。
之前……有这么激烈吗?她这个现代老司机看了都老脸一红。
那头康熙已经洗漱完了,转头过来看见云佩还懒洋洋趴着,也没叫人把她硬喊起来,反倒交代云秀:“不必叫她起来了,明儿再回去吧。”
云秀迟疑了一下,不敢叫康熙看出来,低头应“嗻”。
然后康熙就去处理政事去了。梁九功带着伺候的宫女又退了出去,扭头又吩咐宫里头的人:“动作都放轻着点,别把主子吵醒了。”他还是头一回见有小主留宿的呢,除了之前的赫舍里皇后,便是从前钮祜禄皇后,那也是侍寝结束就回去的。
云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看姐姐睡得太沉,干脆去打了盆水替她擦洗。
云佩隐隐有点感觉,却实在疲累,只微微睁了睁眼睛,看见是云秀,放心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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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伸手将桌上的纸张展平,问梁九功:“这两张如何?”
梁九功凑上去看一眼,原是两首七言绝句,他只是略微认得几个字,却不通文墨,这会儿皇上问起,只能说:“万岁爷愁煞奴才了,奴才只知道这字写得好,可我不懂诗啊?”
康熙笑骂:“拐弯抹角拍马屁。”
梁九功低头:“奴才这明明是拍龙屁才对。”
康熙哼一声:“行了,上回冯源济才上进的《快雪时晴帖》,回头你放到鸿德殿去,叫讲官们也看一看。”他从登基起,每日都要跟着讲官们学习四书五经等汉文化,二十余年勤学不辍,就是为了向汉人展示自己对汉文化的重视,前些时候国子监祭酒冯源济将其父亲珍藏的字帖进上,也算一个信号。
他将写好的诗交给梁九功:“这诗明天给公图海送去。”然后一看天色,很晚了,准备安寝,走到寝殿门口了,才想起屋里头还睡了一个人,“人还在?”
梁九功的腰都快低到地上了:“是呢,乌雅小主一直没醒。”
康熙站在门口左右为难。离开吧,不太合适,宫里头没什么秘密,他今儿从寝宫离开,明天消息就能传得整个宫里头都知道。他如今觉着云佩合他的心意,不想叫她承受别人的异样的目光。
可要进去么……?他从小就是保姆陪着睡的,就算是保姆,那也是看着他睡了就散了。
后来他登基以后,有资格和他一块儿睡的就只有赫舍里。但是,他最初娶赫舍里,就是为了得到索尼的支持亲政,后来他和赫舍里感情日渐深厚,却也因为朝政上要压制鳌拜等满洲大臣而聚少离多。
他从没习惯过身边有别人。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门从里头被推开。
他先是一喜,紧跟着一愣,然后意识到跟前的人不是云佩,是她的贴身宫女。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两人有几分相像。
云秀出来的时候也被他吓一跳,他闷不吭声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多久了。心里嘀咕,面上还是尊敬的:“万岁爷。”
康熙仔细看一眼她,问:“你和你主子面貌似乎有些相似。”
云秀:“……”合着您老今儿才发现啊?“奴才和主子是亲姐妹……”
康熙哦了一声,没话说了。直到这会儿,他才想起云佩是包衣出身。
他依稀听苏麻喇姑说起过,宫里头的包衣宫女们连睡觉都是调.教过的,绝不会有奇怪的癖好,打鼾、磨牙都不可能有,更别说姿势不端正了。
那他在犹豫什么?
他大步一抬,直接进了寝殿的门。梁九功眼疾手快,啪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云秀:“……”姐姐还在里面呢!
可迎着梁九功炯炯的目光,她实在不敢贴着门边听里头的动静了。
屋里,康熙走到了床榻前。乾清宫的床很大,大到能躺上十个人也不止,被褥早就被换成了干净的,室内点了熏香,闻不到先前的那些味道。
床很大,云佩却只占了一点点,她的脊背贴着内墙,双手合握枕在枕头上,微微蜷缩着,或许是身体不太舒服,眉头紧紧皱着。
康熙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动作,醒悟过来的时候,眼神却难免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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