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白光与剑芒共消逝,无境绫败下阵来……
陵幼安右手提剑,左手执无境绫,身姿飘然徐步而下。
姬冰儿踩着一块碎石,身前跪着三位银盔甲郎子。
郎子们使劲低着头,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姬冰儿手一拂,“本少姬劝你们也莫要回青丘了,老老实实待在人间养伤。”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十两银子,挑起郎子的手让他们好生捧着。
“似…准命。”郎子们被打的口齿不清,捧着银子站起来。
三张俊美的脸庞已经被锤成了猪头!腮帮子肿起两个大包,皮肤青一块紫一块,鼻血擦的到处都是。
郎子们边走边哭,风采全无。
宣于彻抱着包袱蹲在一旁,看着郎子们的脸捧腹大笑,笑的直接摔在了地上。
望着郎子们离去的身影,姬冰儿还不忘提醒一句,“寻个好大夫治伤!”
“给。”
姬冰儿闻声回身。
陵幼安单手负剑,另一只手的指尖挑起无境绫,白衣连轩,潇洒出尘。
姬冰儿欢欢喜喜小步走近,只看他手上的无境绫蔫头耷脑,气势全无的垂在指尖,软的像一条普通白绫。
“幼安哥哥好厉害!”姬冰儿指尖一勾拿来无境绫,这东西阴魂不散的足足追了她一月有余,逼得她是四处乱逃如过街老鼠那般。
姬冰儿咬牙切齿,“这回,你可算落在我手里了!”
这话阴森森的把无境绫吓得不轻,它猛地抬起一角随即滚成了团,正在她手上挪来挪去的,蹭着手指发出柔柔的声音。
“你这是做甚么?”姬冰儿直接目瞪口呆,好歹也是青丘帝君的法器,缴械投降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卧薪尝胆?”姬冰儿凑近问。
手上的无境绫左右摇摆,仿佛在极力否认!未成想……它竟是个识时务的。
姬冰儿点点头,将无境绫充作带子系在了腰间,它光泽明亮极似仙鹤之羽,剔透无暇有着玉一般的颜色,用以装饰真是好看极了!
宣于彻拍拍尘土站起,笑的都岔气了,这会才提溜着包袱掐腰走来,“幼安兄,我的剑?”
陵幼安将剑一绕提在手中,“多谢。”
“幼安兄客气!”宣于彻才要伸手去接,只见长剑突然闪过无数道光影,然后随着喀嚓的细微声响,剑身裂出了横七竖八的裂纹。
宣于彻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他慢慢张大了口,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阳光抛洒而下,太阿剑映出稀碎的日光。
三人齐齐盯住太阿,讶异眸光同时投落在剑身……只听哗啦一声金光伴着碎片撒了一地。
陵幼安抿了抿嘴唇,手中还握着一截剑柄。
“这…这…这…”
短短一瞬,宣于彻的脸上露出了各种惊讶的表情,近乎于疯癫,“我……我倾尽家财换来的宝剑……”
包袱噗通落在地上,宣于彻终于笑不出了。
他低沉着一张难以置信的面庞猛地跪在了碎片旁边,颤抖的双手捧起七零八碎的剑刃,“我辛辛苦苦十八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
“陵幼安!”宣于彻怒而起身跌跌撞撞冲到陵幼安面前,打颤的手哆哆嗦嗦指着他的下巴。
“陵幼安,你赔我的银子!”
此一声可谓惊天动地,千山鸟飞尽……
周遭楼瓦被震掉了几片,陵幼安抚了抚耳微微侧着头,“多少。”
“太阿剑三百两,仙缘八百两,一共一千一百两银子。”宣于彻呼着怒气,吹起了额前的碎发。
“仙缘?”陵幼安扔掉手中的剑柄,“苏家父子问你讨了一千一百两。”
宣于彻掐着腰哼哼着把头一抬,“苏家父子要了三百两,但是你要赔我一千一百两!”
“为何。”
“因为我的仙缘值八百两!”
“剑封为假,你并无仙缘。”
“口出恶言,再加十两!”
“坐地起价?”
“给钱!”
陵幼安摇摇头,宣于彻口中的宝剑是昆仑佩剑,却非先掌门之物。
剑是好剑,若说值个几百两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此剑早有裂纹,若非陵幼安以寒力加持,恐怕剑一出鞘便废了……
宣于彻咬定青山不放,“赔银子,赔宝剑,你挑一个!”
陵幼安未加思索,凭空从腰间提出一个银缕钱袋,“这里有五十两黄金。”荷包搁在手上沉甸甸的,五十两只多不少。
宣于彻眼中忽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比日头还要晃眼!他盯着黄灿灿的金子,腿脚不由自主就跟着走了去。
脸靠着钱袋拉开一寸的距离,吸溜一声咽咽口水,然后挪开目光假装镇定道,“还差一百两银子。”
话刚说完,冷不丁有两道凛冽的眸光投来,刺骨的好似隆冬的寒风。
“彻兄弟,我劝你见好就收。”
姬冰儿实在瞧不下去,特来提醒一番。
宣于彻喉结滑动咽下一口唾沫,“罢了罢了,看在交情的份上给你摸个零,算你一千两。”说完伸手就去拿,谁料指尖还没碰到钱袋就被人生生夺走。
宣于彻猛地抬头,“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当街打劫!”话音刚落,只见两个小二与酒馆掌柜站在面前,个个是怒发冲冠横眉竖眼。
放眼望去,他们身后的酒馆成了一堆断壁残垣,连个齐整的物件也不曾留下。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当众砸了我的酒馆,这笔帐总要清一清!”掌柜捋着一撮又细又短的小胡须,直接翻出了白眼,“算盘。”
小二赶紧将金算盘递上。
“花灯五两,青砖瓦片二十两,十张黄花梨木桌六百两,四十张条倚……”掌柜一边拨弄算珠一边报价,两个小二在身后扒拉着手指跟着算。
大概研究了一炷香的功夫,掌柜把算盘扔给小二,“今日的菜钱便免了,酒馆大大小小物品一百八十余件,拢共一千五百两银子。”言罢掂量着荷包里的金子,“除去黄金五十两,还差五百两银子。”
掌柜算的仔细,一应贵重物品皆挨个解释。
陵幼安与姬冰儿出于理亏,各自拿出家当凑一凑还搭了块璞玉,勉勉强强攒够了银子。
掌柜抱着银子再絮絮叨叨半晌,正自说道酒馆的陈设。
姬冰儿压着性子忍了许久,耳根子却没有半刻清闲……
“住口!”姬冰儿凭空捏碎巨石,然后眸光一瞥登时把掌柜与俩小二给怔住。她再一哼嗓子,掌柜吓得掉头就跑,俩小二跟在身后是马不停蹄!
月皎皎,风习习,那边的山角悬着一盘明月。
清光辉辉,鉴人眉容。
陵幼安与姬冰儿踱步山脚之下,两手垂垂钱袋空空,一日之间皆成了身无分文的破落户。
常言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且看他俩便是了!
穷则穷矣,身后还跟了个无时无刻不在讨债的宣于彻。
天色已晚,三人在祈灵城外寻寻觅觅,掂量着手上仅存的一两银子,最终找了个冷冷清清的小客栈。
这家客栈孤零零的坐落于城外的空地处,上雨旁风摇摇欲坠,在祈灵城内外是出了名的简陋!
恰逢近几年生意惨淡,眼瞅着就开不下去了……
陵幼安三人走进客栈时,店家正与小二大眼瞪小眼准备着把店盘出去。
愁眉苦脸之时,竟见来客了!
小二蓦地提起精神,店家瞧着陵幼安与姬冰儿神仙似的打扮,心里琢磨欲讹上几两银子。
谁知姬冰儿与宣于彻拽着店家好说歹说,活活将花销从八钱降至五钱。
“三个人两间房,外加一碗清汤面。”
店家望着陵幼安三人走向客房的身影,“人不可貌相啊……”
夜色澄明,天街如水。
三人恹恹的各自入房。
一进门,宣于彻就将包袱甩在竹桌上。
风刮窗扇嘎吱嘎吱的响,油灯烛尽光穷,油脂与火苗粘连着发出窸窣声。
“仙缘就罢了,太阿剑的三百两必须还我。”宣于彻坐在桌旁,见陵幼安也不说话,只顾松了松白玉带子,扯下御天扇扔在榻上。
一股寒气飘忽着熄了烛火……
“那便等着吧。”他冷冷的道,然后卷了被褥甩给宣于彻。
宣于彻裹着褥子朝后一仰“哎呦”的倒了下去。等他拍拍尘土站起来的时候,陵幼安已静卧榻上。
“陵幼安!”宣于彻夹着被褥小趋至榻旁。
榻上人以皓腕遮住眼眸,溶溶月色透过窗牖倒映在他脸上,清辉落在白皙的脖颈处。
只看他将下巴微微侧着,朱唇轻启,“京城有宴,大抵要耽搁些时日。”
“你去京城?”宣于彻问。
榻上人揉了揉额间,皎皎月华流入指缝落在了眼梢,他敛着眸子,并未回答。
“你稍微挪挪,一人占了大半的位置!”宣于彻说着就往榻上挤,恍惚飞来一脚当即将他踹在地上。
这一下的速度仿若流星,宣于彻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正扒着桌角站起,只听榻上人淡淡的道,“你睡地上。”
宣于彻:“凭什么!”
“别吵。”榻上人翻了个身,“我累了。”
“……”宣于彻无语凝噎,站在榻旁呆若木鸡。
夜色渐深,墨云舒卷。
隐约一阵细碎音传入耳畔,似是风舞衣摆的婆娑声。
房中昏暗无光,惨惨幽幽……
榻上人朦胧着眼,眸中一点浮光。
白衣掠过榻沿,陵幼安褰衣走在地面。
只手扶着轩窗,抬眸一刹目光飘至山峦之巅。
那是祈灵城外的钩吾山,泼墨似的游云遮住了夜光,山间晦暗不明一片黯淡。
暮云飘散开来,明月高悬处荡过一角黑袍,紧接着有四五个黑衣人翻云而下,一跃潜入了深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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