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地点, NGL国境内。

    漫天的灰雾,一个黑影从远而近,前进的方向, 是一个肤色奇怪长相明显异于常人的男性,和被他抱在怀里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越来越近了, 在离三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停下脚步。

    抱着小女孩的男性非人生物勉强的抬起头, 看向这个穿着防辐射服,看不清面容的人。是念能力者, 他轻易的判断出来对方的身份。如果放在之前, 他会不客气的将对方的大脑收下, 成为补充能量和获取新能力的食物。

    然而现在,他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快死了。人类的武器——蔷薇,即便是有着碾压人类实力的奇美拉蚁王也败在了这种科技结晶下——败在了人类为了自相残杀而制造出来的武器下。

    他的部下都死了, 这不能牵动奇美拉蚁王的心。他要死了,也不能让他感受到恐惧和害怕。小麦要死了……可惜他们的棋还没下完。

    来者冷漠的注视着怀抱着小女孩的奇美拉蚁王,说:“我是来杀你的。”

    蚁王没有理他。对方说:“你在看不起我, 确实如此。我没有勇气像尼特罗会长那样携带着蔷薇来杀你,只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接收他的胜利成果。”

    蚁王还是没搭理他。对方的视线移到了他怀里气息微弱, 呕着血, 很快就会死去的人类小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蚁王终于有了点反应:“小麦。”

    “小麦?听起来是个很有故事,又故事简单的女孩子。”来者走过来, 好像一点都不怕蚁王会暴起杀了他,而是坐在他面前,看着小麦。

    “她有成为念能力者的天赋,可惜她的年纪小, 身体弱,如果再给她一段时间就好了。”能够得到蚁王的重视, 这个小姑娘铁定有过人之处。

    这份被看重的不同,也预示着对方有觉醒念力的天赋。毕竟念力的起始条件,就是信念。

    蚁王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抚摸着小麦的头发。这个人类的小女孩长相很普通,是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普通,她是生来就有缺陷的盲女,经常拖着两条鼻涕,衣服也脏兮兮的,邋遢得让蚁王第一次见面时都皱眉。

    但这个女孩,是能够坦然的坐在棋盘前,并用输了就去死的誓约做赌注,与他下生死棋的人类。她弱小,但她的心很强大。

    她对赢的执著,从意志上打败了蚁王一次。

    而蚁王,还没有打败她,他们的棋还没下完,他还没能赢过对方。但她要死了,他也要死了。

    “这样吧。”眼见着蚁王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来者说道,“我的能力是吸收被我杀死之人的身体和念力,让他成为我的驱使者使用。我知道你不会反抗,对你而言无所谓什么样的结局,但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

    蚁王这才拿正眼看了他,只是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来者并不泄气,反而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愉悦,似乎为自己的决定给取悦到了,带着一点赌徒特有的疯狂之色:“我给小麦开念,你知道什么是开念吗?有些人类能自己获得念力,有一些就需要外力去激发,这种外力方式有一定的失败率,失败就会死。”

    他顿了下,又接着道:“但现在,反正小麦也要死了,试一试又怎么样?”

    “人类。”蚁王开口了,“你是想将本王,连同小麦一起成为你的营养。”

    “不行吗?”来者笑了,“最起码你们死了还能继续在一起,还能继续……下棋。”他看向了二人的身旁,那里有一盘还没下完的棋。

    蚁王在思考,但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思考的。不得不说,出生时间太短的蚁王,加上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失去了缜密的思考能力——跟人类相比,他还是太单纯了。

    况且,蚁王并不是人类,他的食物是人类的大脑,尤其喜欢营养价值高的念能力者的大脑。他将人类作为食物,人类自然也可以将他作为食物。

    所谓的驱使者什么的,他不在意这暗含着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反正自己会死,与其毫无价值的死掉,能够填饱别人的肚子,反而会有那么一点意义。毕竟,后者是被人类杀了,前者是被死物所杀。他宁愿死在曾经的食物手中,也不想死在食物制造的没有生命的武器之中。

    所以他同意了。至于对方说的以后可以和小麦继续下棋……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给小麦开念的并不是来者,而是问了如何开念的蚁王。结果很成功,也不成功。

    小麦的念觉醒了,但也加速了她的死亡。

    来者道:“啊,看来这个交易是我赢了。是想着如果她没开念,就……”

    “别骗人了,人类。”蚁王戳穿了他,“你根本没打算空手而回。”

    来者发出了轻笑声:“你说得对。我的名字叫亚弥尼,你呢?”

    “……梅路艾姆。”

    “好的,梅路艾姆、小麦。今后请多多指教。”

    *

    化为废墟的工事建筑,垫高的残瓦上站着两道身影。正确来说,是一个站着,另外一个坐在对方的左肩上。

    站着的是一个对人类而言形状怪异的人,能看得出是男性,身材健壮,有着人类的面孔,血红色的瞳孔,和类人的躯体,皮肤是可怕的青绿色,头顶呈冠帽状、耳垂长至肩、巨型针管般的长尾巴,和深色的指甲。

    是个让普通人光是看一眼,就会被对方散发着的王般威压震慑,而身体动弹不得的危险生物。而这样的危险生物,左肩却坐着一个看起来明显是人类的,闭着眼睛留着两条鼻涕,头发枯黄杂乱,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小姑娘。

    小姑娘很沉默,面沉如水,但她并非毫无存在感,只是相比起存在感更强的危险生物,她的存在容易被人第一时间忽略。但当你看向她的时候,就会发现,她明显不是什么普通的脆弱的弱者。

    她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芒,和让人屏息的力量。

    在废墟的四周,是一地散落的四肢,分不清是谁的,死状凄惨,像是被利器割裂,又像是被重锤击打,扁平的、破碎的、扭曲的,尸体的状态各式各样。

    而用不同的手段,将这些士兵杀死的存在,就是那个站在废墟顶上的非人类。

    非人类低着头,睥睨的看着底下双手插兜的黑发青年。

    青年说:“梅路艾姆,好久不见。”

    被称为梅路艾姆的存在,也就是奇美拉蚁王,听了这话只是抬头看了一下肩膀上的小女孩,才面无表情的说:“交易成立。”

    结城信一微微一笑:“我事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是你的力量促成了这一切。”

    第一次召唤出两个工具人,他也很意外。蚁王的念力,来自黑暗大陆的生命体的力量,果然神秘莫测,带来了惊喜!

    梅路艾姆没有回答,但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面,像是一种禁制般的东西缠绕着大脑,而这条无形的锁链,连接的是结城信一。

    又或者说,是亚弥尼。

    他轻而易举的就知道眼前不是亚弥尼本人,而是对方制造出来的念力体。

    梅路艾姆还拥有活着时候的记忆,这是他第一次被释放出来,而小麦,也在他的身边。比起还有着思考能力的梅路艾姆,小麦的情况就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可是她的念很耀眼,像是被蔷薇毁掉的王宫,顶上破裂的天花板缝隙照耀下来的光芒,驱散了无尽的灰雾、砂砾,照亮了他的胸腔。

    小麦死了,但也活着。她的念是她的灵魂。

    这时候的梅路艾姆已经知道,他不可能和小麦下完那盘棋了。

    但可能是因为他确确实实已经死去,死在了亚弥尼的手里,他的思维也受到了影响。

    一方面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他却能舍弃王的骄傲,为亚弥尼所用。如果对方下达了命令,他会完美的执行,却不会因此而产生被羞辱的、愤怒的、怨恨等的情绪起伏。

    就比如没有下完的那盘棋本该是他临死前最遗憾的事情,却又觉得既然小麦也还活着的话,不下完也无所谓。

    矛盾的想法,却意外的能够说服他自己。

    “结、结城大人……”怀着惊惧的声音传来,是森林太郎。

    他一身狼狈,显然是经过严刑拷打。对比于完好无伤的结城信一,他们这些亲信被囚禁的过程里,可一点都不轻松。

    但森林太郎现在是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和身上的疼痛,他用着像是自己还在做梦的语气说着:“这、这是您的异能力吗?”

    他看着梅路艾姆和小麦,以为这是对方制造出来的异能体。

    他自己也有具现化异能体的异能,所以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和他制造出来的爱丽丝不一样……不像人的类人生物,感觉不是臆想出来的生物,而是切实存在过的真实的生命体。

    只敢远远的站在一边,却连看一眼那只类人生物的勇气都没有,本能在叫嚣着……对方有着轻易杀死自己的力量!

    就像人类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

    驻地里,近一千名的士兵被对方不到三分钟就杀死,而突袭这个驻地的他国的士兵,连同领队的异能者部队,也如前者那样,被轻而易举的消灭。

    若只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异能力者……攻击能力的异能者,在对方面前也毫无反抗之力。

    他自然上过战场,看过无数生命的凋零,但唯有现在,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人类是多么脆弱的存在。

    在这只名为梅路艾姆的非人类面前,人类——不堪一击!

    是站在比人类更高的食物链的强大!

    结城信一没有理会森林太郎,而是看向了福地,还有其他一块儿被囚禁的亲信们。里面还有立原兄弟,可能是因为觉得这二人得到自己的近身指导,又经常跟在身边,也被一块儿关了起来。

    立原兄弟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他们只是瘦了一大圈、衣服脏乱蓬头垢面,看起来应该是饿得太久了有些虚弱。

    他简单确定了一下他们的状况,发现自己的亲信有六个不在这里,应该是在严刑拷打下被杀死了吧,倒是比他想象中死的少一些。

    但,也太蛮横了,这种通过虐杀对方的下属来警告其领袖,企图激起对方的愧疚之心,进行精神和心理打压摧残的方式,无聊得让他提不起兴致。

    算了,反正梅路艾姆已经将他们全部杀死了,算是给那些死掉的亲信一个交代,没必要再计较下去。

    结城信一别过头,看着地平线的另一端飞过来的黑点,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半空中,皱着眉看着他和梅路艾姆、小麦。

    “你就是结城信一。”

    结城信一抿唇一笑,明明是仰视着,却硬生给人一种在俯视着对方的感觉。

    对方不适的眉头越皱越紧,就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对方说:“我是美国的异能者,史密斯·琼斯。”

    结城信一笑容不变。然而对方已经撑不下去了,他并非超越者,而只是因为恰好就在常暗岛上,又有着高速移动的异能而被委派了一样任务罢了。

    委派了,来确认结城信一情况的任务。

    虽然已经从威尔斯那里得出对方的选择,但有些事还是得和对方见面,亲自确认才行。

    他站在地面上,在离这个人,还有对方召唤出来的生物越近,他才感觉到了比之前在高空上更加强烈的,无能为力的危机感。

    他的声线放低,甚至带着明显的畏惧,诺诺的说着:“绑架了多国首脑的七个背叛者之首,法国超越者儒勒·凡尔纳先生委托我来问您……您,是否愿意为了日本,您出生的国家……参与会议,决定胜败国的决策……”

    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七个背叛者的行径,以及用粗暴的超越者的数量来决定胜败国的方式。

    结城信一,歪着头,笑靥如花:“就这么回复他们吧。”

    说出了当时威尔斯转述的,未来的自己提前给予的,结城信一的回复,一字不差。

    “我没有资格以这个国家的人自称。”

    他这么说着。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来,这位新出现的超越者的话里真正的意思——日本,没有资格以我的国家自称——

    作者有话要说:

    蚁王现在就像是爱丽丝,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模式,但也受到亚弥尼的命令驱使。小麦则是像镜花的夜叉一样,只存在简单的意识,但因为蚁王的念力特殊,她的灵魂就是她的念,所以也算活着(蚁王认为的)

    另外,梅麦!梅麦!梅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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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在结城信一没有回旋余地的拒绝为日本所用后, 日本的结果可想而知,不仅失去了横滨主权,还成为了国际上的笑话。

    会议里哪一个不是政场上的老狐狸, 何况诬陷和算计的手段都太低级,稍微推敲一下就能知道天皇一系是打着什么算盘。

    自古以来的战争打来打去, 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不管输赢,各国的政部军部总要清理掉一波人, 换上自己的亲信, 毕竟资源就那么多。而清理掉这些人最低成本的方法, 就是将对方归为叛徒,要么处死要么驱逐。

    日本的做法在大多数人眼中并不出格,手段低级也不是被评击的理由——比它更低级做法更简单粗暴的多得是, 反正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

    但这运气,实在是差得不能再差了,那么多可背锅的人里, 偏偏是万里挑一,把超越者挑出来了。

    不过大家也不会假惺惺的安慰日本的代表们, 他们巴不得结城信一和日本老死不相往来, 一个没有国籍的超越者耶,谁不想争取一下。尤其是美国这个移民大国, 超越者基本都是从其他国家挖过去的,态度最为积极。

    和谈会议在这阵风波后,风平浪静的结束,有人喜有人悲, 但最悲观的一定是日本。

    而日本中,最绝望的非天皇及其亲信不可。

    他们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

    天皇这张牌是好用, 毕竟掌权者换了一个又一个,天皇一脉却能依旧流传,皇室在大家的心目中更像是国家的象征。但,现在是异能时代。

    自命为神明后裔的皇室非但没有诞生过异能力者,更不用提天皇的一意孤行让日本战败不说,还损失惨重,多年来压着各方建立起来的军事科技实力,原以为能傲视群雄,却连给人垫脚的作用都没发挥出来。

    如今,地位本就岌岌可危的天皇,只觉得身心从内到外都是一片冰凉。

    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指责结城信一背弃自己的母国,背弃自己身上的大和民族的血脉,背弃自己的君主。因为他不是超越者……一个超越者在新时代中代表的意义太过深远,可以说是直接决定该国在国际上的军事实力的排名,和国际上的地位。

    经济强国可以用钱买来先进的武器设备武装自己,但他们买不到一个活生生的,能决定战争胜败的超越者。

    天皇浑浑噩噩的坐在返程的军舰上,他在想着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当初只是想把结城信一推出去顶替战败的罪名,却变成了处死对方还将剥夺了对方的国籍……不,他并没有在旨意上言明要剥夺对方的国籍,而是暗示罢了。

    他当初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旨意并非他亲自手写,他残疾的手也做不来这样工作,这些文书工作有专门的人负责,在起草完后先由他检查一番,他当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却也不在意这点子小事,毕竟结城信一在他心目中已经算是个死人。

    一个在平民阶层和新兴派心中有着莫大影响力,有着正面形象号召力的人,是最适合推出去的,这样的反面案例能够警告那些试图越轨大逆不道的低贱平民和商人,让世家满意,而对方留下来的政治军事资源,也能够作为奖赏瓜分出去。

    他不在意,所以就让那份起草的旨意,变成了正式的旨意。

    ……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刚才被他吩咐出去给自己端一杯安神茶。

    天皇汗津津的看着前方的门被推开,那个人就站在门口。

    是他信赖的文书官,是从小陪侍在身边,一起长大的人,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

    “……为、为什么?”天皇声音嘶哑的问着,他的手在不自觉的发抖,甚至因为激动,嘴里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

    天皇在钦定的继承人惨死之后就中风过一次,虽然消息被瞒得死紧,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但他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早在会议时就已经有了病发的征兆,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难得。

    文书官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而在他身后,十几名士兵端着枪进来,枪口直直的指着曾经的主公。

    文书官脸上带着一如既往严肃刻板的表情,对这个奉上了半辈子忠诚的,曾经至高无上的男人说:“陛下,请问您还记得杏美吗?”

    “谁?”天皇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的回答。

    杏美是他的邻居,从小就是个腼腆温顺又爱哭的孩子,十一年前,天皇一时兴起驾临他的寒舍,一眼就看中了放学归来的杏美,第二天,杏美失踪了,第五天,她的骨灰被送到了她家,死亡的原因是不慎落水,殡仪馆的员工将她和另一个本该火化的人搞错了,为此还愿意赔一笔钱给家属。

    她的父母沉默的收下了骨灰,拒绝了补偿,相继在一年内自杀,曾经那栋充满欢声笑语的宅子,被空置,被野草苔藓覆盖。

    当时的杏美,才只是个十三岁的国中生,他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起她的样子。

    那个因为弄脏了新买的和服,蹲在家附近的小巷子哭得鼻子通红,一边打着嗝一边泪眼盈盈的朝着晚归的自己糯糯喊一声‘叔叔,您别说出去哦,杏美酱才没有哭呢’。

    文书官的思绪从回忆里抽离,神色依旧古板肃然的说:“不记得了,也好。”

    让那个孩子的灵魂干干净净的离开。下辈子,不要再投身于这个国家。

    他转过身,走出了大门,站在寂静的走廊,听着身后那个人从暴怒的质问、再到哭嚎哀求。

    啊,原来你也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走廊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能清晰听闻士兵们不知道何处响起的整齐脚步声,和一道道不间断的枪声。紧接着,爆/炸的巨响从底下传来,水渗入了甲板,腥咸的海水争先恐后的从漏洞灌入,这艘帝国的骄傲,最新型的战用军舰,第一次出航,就成为了最后一次。

    登上救生艇的文书官,一言不发的看着它沉没,等到海面重归平静之后,才对旁边的人说:“通知高泽君吧。天皇陛下和诸位将军,畏罪自杀了。”

    高泽,曾经担任结城信一在防卫省时期的秘书,后背弃结城信一转投到右翼旗下。

    在亲眼看着下属与高泽通讯结束,文书官像是心中放下一颗大石,露出了许多年未曾出现的笑容。他拍了拍眼眶通红的下属的肩膀,说:“去吧,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至少这条新路,有灯,不那么黑。”

    说完,他纵身跳下了救生艇,落入大海,再没有冒头。

    *

    念力体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那个国家的烂账短时间内也处理不完,结城信一干脆利落的在常暗岛住下了,一段时间内物资储备是足够的。

    而亚弥尼这边,先是利用誓约提高身体的自愈能力,补了一大瓶钙片,在膝盖骨好得差不多后,告别马里奥后悄悄的乘坐着小艇离开了standard岛。

    那操作糙得让马里奥都觉得这小子迟早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已经不是一般的乱来,是压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都奇怪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糙着活这么大的?

    亚弥尼走得果断,他现在有那么一丢丢不敢见其他背叛者,明明大家是一块儿搞事的,就他一人置身事外。八个背叛者,为世人所知的只有七个,他直接被忽略。

    嘛~谁让他有后台呢~就算有人知道少了一个又能怎么样,钟塔侍从可不是好说话的纯良组织。就算他不在钟塔侍从里了,这座大山还是能靠一靠的。

    这场白刃战虽然让他少了只眼球,身上的伤也堪称惨烈,可结果是喜人的。既又一次让阿加莎心软,再一次给英国上层泼脏水,同时又能继续蹭一下钟塔侍从的资源。啧啧啧,不仅不亏,还赚大发了。

    钟塔侍从这么好的工具,他可不舍得脱手。最后,还是得日常感谢一波阿加莎。

    啊~可爱的阿加莎~美丽的阿加莎~我心尖上的教导员女士~

    他没有选择回横滨,而是转了几趟来到伦敦,正是深夜时分,他找了一个老旧的破旅店下榻。先是洗个热水澡,再吃顿难吃的饭,趴在被单发黄的床上翘着腿看小说。

    正确来说,是一本只会出现在学龄前儿童面前的童话绘本,基本没有字,用着鲜艳的颜色和可爱的小动物,讲述着一个个浅显的故事。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敲了三下,没等亚弥尼开口,就推开没上锁的门径自进来。

    来者发出了无奈的声音:“住在这种地方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不开灯?”

    说着一边关门,一边打开了手边的开关,天花板唯一的一盏灯亮起,白炽灯的强烈光线将室内照得一览无遗,包括那个趴在床上枕着一本儿童绘本的白发少年。

    来者比少年的年纪还小,在看到亚弥尼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尤其难看,他皱着眉,攥着拳头,神色不愉的盯着对方。

    “哟~行人。”亚弥尼发出了不知死活的声音,全然不觉得自己顶着一张缝合过的脸,还少了颗眼球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他光着上身,下身也只穿着一条三角裤,露出身上大片的黑紫色淤青。

    “你怎么了?怎么在大喘气?不就是从220溜出来嘛,有什么好怕的。阿加莎估计又忙得回不了家,约书亚脑子死板,不会在半夜去你卧室检查,天亮之前你都不会被发现的~”

    绫辻吐出一口长气,在亚弥尼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走到床边,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抬起来一看,掌心是一片黑紫色。

    “这是我自制的颜料哦,就是干得太慢,谁让你比我预测的来得快。”亚弥尼笑嘻嘻的说,“怎么样,吓一跳没?”

    “……是吓到了。”绫辻走进了浴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塑料桶,一把泼向了亚弥尼的后背,避开了那张讨厌的脸。

    绫辻把空桶往旁边一扔,砸在墙壁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吓一跳没?”

    亚弥尼嘴上说着:“床都湿了我今晚还怎么睡?”

    身体却非常诚实的慢慢往床脚缩去。

    他缩,他靠近。他后背抵着斑驳的廉价墙纸,他两只手抓住前者的手腕用力的压在墙壁上。

    亚弥尼,看着近在咫尺,脸黑得像泼了墨的绫辻,咽了下口水道:“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不能反抗。要是不小心在你身上留下什么伤,阿加莎一定能知道。”

    绫辻皮笑肉不笑的道:“对啊,所以你乖一点,说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好不!

    亚弥尼,仅剩完好的眼珠转了转,说:“我给你带了份礼物,不是黄鸭子,不是玩偶,是正经的,精心挑选的礼物。”

    绫辻不想要什么礼物。“你不说,我就告诉老师!”

    他现在可是有能告状的人了!

    亚弥尼有点怂,他现在哪里敢见阿加莎,只能诚恳且弱气的说:“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吧。”

    绫辻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怒吼道:“别把你用在老师身上那套使在我这里!不管用!”

    亚弥尼嘟着嘴,嘀咕着:“我觉得这招挺有用的,推荐你赶紧学。”

    绫辻挑起半边眉:“什么意思?”

    亚弥尼:“因为我有预感,你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看着一无所知的绫辻,亚弥尼心里怜悯的想着:好大徒飞了,以阿加莎的性子,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是会把好二徒拴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的。

    他心里还在想:可怜的师弟啊,你就珍惜现在这最后的自由时光吧,等到明天早上,阿加莎知道你半夜偷跑出来的消息之后,自由和人权两个词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你字典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亚弥尼:把行人坑了,送个礼物安慰一下吧(毕竟他肩负照顾阿加莎的重担呢~)

    绫辻:……我恨你!我最讨厌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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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亚弥尼当初会收留绫辻, 除了馋对方的金发外,还有一点就是为了阿加莎。

    他迟早会离开钟塔侍从,但和阿加莎的关系也不能生疏, 中间就需要一条纽带,将他们继续联结在一起, 恰好绫辻行人出现了, 他是个很好的选择。

    有着一名优秀的侦探必备的洞察力,高出常人一大截的智商, 性格内敛, 有责任心, 也不爱多管闲事,明明当时还是个十岁的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小少爷,却并不天真, 对社会和人性有着自己一套理论的思考模式。

    是即便不需要人干涉,也能够自我打磨成型的宝石,迟早会在侦探界大放异彩。

    而同时, 他的异能也很独特。因果律的异能,一旦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即便是隔着半个地球都能够将凶手找出来并杀死, 用意外死亡的方式让他们永久离开世间。

    这种人简直就是为了成为侦探而生的。

    或许在大多数人眼里,他的异能过于危险, 然而在他那个师门中却是加分项,绫辻行人就是一块璞玉,不管是阿加莎还是道尔,都会对他感兴趣。

    比他更加适合成为阿加莎的弟子, 毕竟无论亚弥尼还是阿加莎都很清楚,亚弥尼就是在拖累他们侦探师门的后腿。

    心命师, 操纵命运之人,却不是破解真相、寻求真理之辈。

    所以亚弥尼早就打算着将绫辻打包送给阿加莎,而作为引荐人的自己,与绫辻的关系是很难被隔离开的,就算他离开了那个师门,只要绫辻还在,他的痕迹就是不可磨灭的。

    虽然出了点差错,阿加莎自己先主动喜提了二号爱徒,问题不大,过程不一样,结果是一样的就行。

    就如现在,这只可爱的小家伙在收到他的信息后,就屁颠屁颠的赶过来,就足够证明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而且他能够在不惊动一屋子藏龙卧虎的强者的前提下,从贝克街220号房子跑出来,还速度这么快,这小子是真的从阿加莎那里挖了不少好东西啊。

    想到因为自己的行为,让本就管控欲极强的阿加莎更是一条路走到黑,他对面前这个可怜的小鬼就生出了一股爱怜之心。

    要不是他当年特别闹腾,把阿加莎折腾得焦头烂额,只能放他出去祸害别人发泄一下那一身无处安放的精力,恐怕现在还只能乖乖的当阿加莎的小宝贝,在侦探女王眼皮底下搞事可是地狱难度。

    ——222号宅子能建起来一点都不容易,阿加莎的思维就是徒弟就应该跟自己一起住,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不会养歪。

    而绫辻今年也才十三岁,连半大少年的标准都没达到,此时亚弥尼眼中的绫辻,已经跟被关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差不多了。

    他示意绫辻放开自己,绫辻也没有犹豫的松手。绫辻有点洁癖,他刚才太冲动,直接用水泼了亚弥尼一身,他身上的颜料全融进水里了,搞得绫辻自己也被沾了一身。

    就很后悔。今天穿的这套衣服他还挺喜欢的。

    一个长条盒子被递到绫辻眼前,他看了眼,问:“眼镜?”

    “是哦,不觉得戴了眼镜的人给人一种很有文化的知性感吗?”亚弥尼催促着他快点打开,“我是真的挑了好久,有个大叔也相中了它,我俩在店里从宗教起源谈到玄学、从妖怪说到克苏鲁神话体系,一起探讨大宇宙的神秘奥妙,最后还是靠着我的知识渊博、机智聪敏,抢走他一罐子金平糖,用来要挟,才让他识趣的将眼镜让给我。”

    绫辻:“……”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吐槽。

    他眨了眨眼角圆润的大眼睛,用一种软绵绵的语气,可可爱爱的小孩语气天真的说:“所以你的眼睛就是这么被打瞎的吗?毕竟瞎了一只眼,也不好戴双边的眼镜吧。那个大叔也算是报仇了吧~”

    亚弥尼被噎住,每次绫辻故意用这种口气说话,他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很有一种自己在养成一个金发美人的成就感,还是从奶娃娃养起的。

    于是说:“有道理,那你要送我单边的眼镜吗?”

    绫辻假装没听见。掐着嗓子说话让他有点口干舌燥,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没有怀抱任何期待的扯开盒子上用来固定的缎带。

    既然亚弥尼不肯说,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还不如将这个问题放下,他迟早会解开答案的!

    能够让亚弥尼吃这么大的亏,他很好奇对方的身份——该不会又是一个半疯的吧。得查清楚了,以后见到躲得远远的,一点都不想被牵扯进那个怪圈。

    意外的是,盒子里躺着的真的是一副正常的眼镜,平光的透明镜片,圆形的金色镜框,材质轻便,拿在手里也没感觉到什么重量,轻飘飘的像羽毛。

    是很简单的外观设计,简洁大方,两边还连着一条纯金打造的细链,他把眼镜放在灯光下,镜片的颜色转成了浅棕色。

    “戴上后别人就看不清你的眼睛颜色,也不知道你眼里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亚弥尼取过眼镜,给他戴上,捏着下巴端详了一会,“怎么说呢,看起来更像个小鬼了。”

    亚洲人的面孔本就减龄,戴着这副眼镜走在大街上,估计会被当成小学生。

    绫辻懒得和他计较,眼镜的形状他不喜欢,还是长框方形的更加适合他,看起来也更为有气势,但可能是因为亚弥尼的品味难得正常了一次,绫辻就决定大人大量的放过他一马,收下这份礼物。

    拿到礼物后,绫辻就准备回去,好歹是住在老师家里,可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为了收藏他的人偶,阿加莎可是将宅子的三楼整层都给了他,现在还在装修。

    而他,是住在阿加莎卧室旁边的大套间里。

    贵族出身的阿加莎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宅子装修得无比华丽,就连平时用的器皿都是古董级,出身不差的绫辻第一次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不过,在英国人看来,日本确实是个乡下。

    想到收藏室里,那只大黄鸭也占据了一个位置,绫辻的心情又开始不美妙起来,并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的亚弥尼。亚弥尼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性子,毕竟才十三岁,再早熟也有着一身的少爷脾气,而且……阿加莎和道尔也都是差不多的一身脾气,这三个人站在一起谁都能看出是师出一门。

    “现在就要回去了吗?”亚弥尼道,“别吧,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想和你叙叙旧。至少陪我睡一觉呀~”

    想到以后绫辻出门肯定会跟着好几个跟班,暗地里也会有护卫,想找他玩(?)都不容易,亚弥尼觉得自己应该趁着现在多和对方联络下感情。

    绫辻:“……”算了,英国人说话向来有点基。

    他扫过床上的狼藉,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就这?”

    “换一间,旅馆你随便挑,师兄有钱,都给你花~”

    绫辻这才满意起来。在被亚弥尼‘绑架’到英国后,他早就习惯花对方的钱,毕竟他是个没收入的学生,对方是个成熟的社畜,这不是应该的吗?

    亚弥尼有一点好,就是他见过的世面大,懂的事情也很多,上到国际格局下到乡野传言,几乎是个世界百科全书,所以绫辻还是挺喜欢和他聊天,就当做是上补习课了。

    换了一间上档次的酒店后,绫辻津津有味的和亚弥尼聊了大半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而自己不是在那家酒店,而是在老师家的卧室床上。

    阿加莎就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一张小圆桌,一把红木绸布椅,一身奢美的红色褶边长裙,手里端着一杯红茶,气质高雅,却又带着上位者无形的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绫辻,先是愣了一下,慢慢的掀高被子,原来那身酒店提供的睡袍已经换成了丝绸的上下两件睡衣,又看向了一边的床头柜,亚弥尼送的眼镜连同盒子都好好的放在那里。

    “老师,我这就起来。”绫辻没有问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的废话,也没有问对方是什么时候发现,又是怎么带他回去,谁给他换的睡衣,今天为什么没工作就在卧室里看着他的睡相喝茶。

    这不都是动下小脑筋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吗?

    虽然说阿加莎是他的老师,但两个人的年纪差还没到十岁,绫辻是很尴尬的,他已经不是那种能忽略男女有别的年纪。

    起身后,一边的男仆适时的举着几个托盘,上面放着分门别类叠好的衣物,还有搭配的佩饰,约书亚上前一步,看起来像是要亲自给他换衣服。

    绫辻,心里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老师,您不出去么?”

    阿加莎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挑起半边眉,问:“为什么我要出去?”

    绫辻:“……我要换衣服。”他还看向了约书亚和那群男仆,表示这些人的存在让他很不自在。

    “那就换。”阿加莎说完后,考虑到二宝是来自保守封建的乡下亚洲小国,缓和了面色,带着浅笑说,“不用害羞,他们是负责服侍你的,你只要坦然接受就行。”

    绫辻,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同时他的大脑里又回想起了大量关于西方贵族文化的知识……对这些贵族而言,连上洗手间都得有专人在旁边服侍,更别提换衣服了,他们就算没手没脚都能够活得无比精致。

    然而,这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

    阿加莎假装看不到自家弟子的无声抗议,说道:“我也不问你昨天去哪里,我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总有一些小叛逆。只是行人,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作为我的弟子,我不想限制你的自由,也没必要,但基本的保卫工作还是要到位的。”

    说着,她微微偏过头朝着门的方向说,“进来吧。”

    二男一女,穿着黑色西服的人走了进来,从他们走路的姿势和手放的位置可以判断,应该是部队出身,而且不是一般的部队。

    “他们三个都是异能力者,从今天开始就贴身负责你的安全问题。还有,梳洗后先别急着用餐,我吩咐了医生和异能技师过来给你做全身检查。对了,你不晕血吧?”

    绫辻,头部僵硬的摇头。这个意思是还要抽血检验吗?虽然这是正常的流程,可为什么……别有深意?

    阿加莎目光柔和的看着绫辻,就像在看自家的小宝贝。丢了一个大宝贝,在对方身上付诸的一腔心血全都白费,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后,她自然就更加的谨慎。

    “也许你会觉得老师管得多,还是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的苦心。”用一种看似商量实则是宣布结果的语气说,“从明天开始,我会抽出时间安排你的格斗课,由我亲自教导。”

    这个绫辻倒是没有意见,甚至还有点期待。

    然而,阿加莎继续道:“以后你身边的人会将你的动向报告给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但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我都要知道,甚至还会做一些调查。你的情报自然是保密的,不会泄露,你大可放心。”

    绫辻:……不,我不放心。而且这不叫自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亚弥尼昨晚上的态度那么亲切,不仅送了品味正常的礼物,还耐心的和他聊起感兴趣的话题,甚至还兴致勃勃的给他做了套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推拿按摩。

    按摩完后,他就舒服得睡了过去。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该死的亚弥尼!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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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已经坐在回程飞机上的亚弥尼, 看着眼前的念力荧幕里直播的绫辻的惨状,啧啧摇头。并再一次肯定自己的英明果决——若不是把绫辻送给阿加莎,分散一下她的精力和注意力, 独自面对阿加莎的全球私人通缉的自己,就太难了。

    阿加莎什么都好, 就是对自己承认的人特别在意, 甚至是到了极端的地步,现在算是极端升级了吧, 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样的阿加莎也依旧是那么可爱呀~

    说起来, 要不要给她寄一些木瓜, 女孩子不都很在意那方面发育的问题吗?为此还不惜做什么抽脂手术填充手术什么的,虽然亚弥尼不能理解,毕竟发育太好战斗时也会不方便, 但不妨碍他替阿加莎考虑。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好徒弟,并决定一到东京机场就赶紧下单,一星期一箱应该够了吧?

    亚弥尼不觉得自己作为徒弟给老师送这种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跟阿加莎不觉得围观绫辻换衣服有什么问题一样,他们是师徒啊!是比血缘关系还要紧密的存在啊!又不涉及到什么不可言说的机密啥啥啥的, 就算是一起相约泡澡也都是OK的啊~

    只能说, 亚弥尼的脑回路比阿加莎的还要开放。至少泡澡的话阿加莎是拒绝的,因为英国人不兴这一套。相反的, 绫辻的母国反而存在着这一种更没界限的文化。

    师徒三人,以着一种奇怪的方式,就讲究隐私这块形成了奇特的三角循环。

    收起了荧幕,亚弥尼闭上眼睛假寐, 无视周围人隐晦的打量。

    以旁人的角度,亚弥尼的形象很引人注目, 右眼戴着一个黑色的骷髅眼罩,中央是微微凹陷进去的,就算是再没常识的人都知道他的右眼没有眼球。

    一条拆过线后还是很明显的深刻疤痕从额头的右方,穿过右眼和脸颊,就像是曾经被人用利器将他的脸切割成两半一样,而这个看起来很是瘦弱的少年人,却无所谓这种伤势,大咧咧的连做个掩饰都没有,把这条疤暴露在外。

    甚至他还没有一点自觉,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我行我素,甚至还能在空姐送饮料的时候和对方笑盈盈的攀谈几句。这是一架日营飞机,机上的乘客大多数都是日本人,而亚弥尼明显区别于亚洲人的面容,也带来了一点便利。

    会给这个国家增加一条‘西方人的思维果然很难理解’这种多余的认知吧。

    亚弥尼不打算现在就回横滨,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一下,处理念力体那边的问题——再一次感谢法国!他们又白送啦!

    常暗岛,结城信一看着面前这队风尘仆仆的法国士兵,认出了为首的那名青年的身份——安德烈·纪徳。他对这名法国高级军官的印象很深刻,虽然他的部队里大多是一群普通人,可战斗力却一点都不逊色于全武装的异能军团。

    而且……在法国像纪徳这种社畜军官真的算是稀有物,他非但不会动不动就罢工,出任务时更是积极,且他的异能非常有意思,和织田作之助一样是能短暂预测未来的能力,名为窄门。

    撞能力这种事虽然稀奇,也算不上特例,毕竟世界那么大,甚至有可能存在着与自己长得非常相似的人。像结城信一这个念力体的能力,不也和阿蒂尔·兰波撞上了吗?

    只是相比起需要亲自杀死才能够吸收念力者,兰波的能力范围更广,他只要得到尸体就行,而且不分对方是普通人还是什么类型的能力者。

    也就是说,即便亚弥尼杀死了兰波,也无法吸收对方。但兰波只要得到他的尸体,就可以吸收掉他。

    因为这个缘故,亚弥尼对兰波就越看越不顺眼,若不是留着对方用处更大,他早就将兰波杀了烧了埋了,免得自己哪天翻车,尸体落到对方手里变成工具人。

    他喜欢收集工具人,但不喜欢被收集。

    言归正传,结城信一对纪徳竟然主动闯入他的营地感到吃惊,可能是出于对上司是超越者的自信,在结城信一示意不要动手时,即便是森林太郎这个天字第一号刺头都很平静的服从这个命令。

    纪徳穿着污渍斑斑的法国军服,上面的国徽及一些象征的小装饰都被他扯掉了,在用蹩脚的日语说道:“我们没有恶意。”

    他的日语是短时间内学起来的,语言天赋很好,基本的交流没有问题。结城信一用纯正的法语说:“能问一下原因吗?即便是我也听说过阁下在战场上的威名,就我所知,你们之前并没有参与常暗岛的战争。”

    虽然主战场在常暗岛,但也有小部队在其他的战场,比如福地之前服役的那个军团。

    纪徳没有询问为什么对方会那么清楚法国军队的部署,和为什么对方会认识自己,毕竟他和他的部队也算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组织,专门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他没有询问,是因为不在意。那双比亚弥尼的瞳孔颜色暗沉一些的红眸,犹如出了水的鱼眼一般,死气沉沉。

    他说:“我们不知道该去那里,或许这里会是一个好地方——对于一群被国家抛弃的幽灵而言。”

    “哦?”结城信一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讶异,又讽刺的笑道,“现实果然比小说更加的荒谬,以阁下及您部下的骁勇善战,和深切牢固的爱国情怀,却沦落到被抛弃的下场。”

    纪徳灰败的脸上露出同等的讽刺:“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

    深爱的祖国啊,孕育着我等的故土,让他们舍生忘死报效的土地……宁愿成为暗中见不着光的爪牙,抛弃了家人与朋友甚至自己的身份,也要守护的祖国,却在战争结束后,为了堵住国内某些势力的嘴,被舍弃了。

    纪徳没有想过报复,又或者说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部下们休息一下,再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又或许,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留在人世间的,只剩下一道道幽灵,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还不如当初就死在战场上,所有人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死了,就不用面对着残酷的世间。

    “我在想,我们有着同样的境遇。”纪徳看着这个横空出世的超越者,日本出的洋相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世界,这种消息在他们这个特殊群体的圈子里是流传得最快的。

    “我们一样被祖国抛弃。沦为无根的浮萍。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或许明天又会少了几个人。”纪徳回头看着自己身后那群用斗篷遮住脸,也遮不住一身死气的部下。“这些天,我失去了太多如亲人般的部下,他们死得毫无价值。”

    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自绝。不然不会只剩下这么一点人。

    当第一个部下吞弹自尽的消息传来时,纪徳还会流着眼泪的亲自为他挖坑立碑,后来发生的次数过了,就随意的吩咐人将他们烧了,骨灰洒在大地、大海、山里,随便每一处他们经过的地方。

    纪徳一开始并没有把握他们会被接纳,也不算是接纳,只是想着找一些有相同境遇的人,做短暂的同伴,互相舔舐伤口,比起抛弃他们的祖国,同病相怜之人反而更能让他们感觉到一丝暖意,让空漏漏的胸口,能够吹进一点火星。

    就算被拒绝也没有关系,不过是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就算和对方起了冲突,被杀了也没关系,死亡和生存对现在的他们都没有意义。

    可结城信一没有犹豫的就让他们进入营地,这还是让纪徳有些吃惊的,因为在见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纪徳就发现——对方不是他们的同类。

    同样被抛弃,却没有颓废,也没有怨天尤人,整个营地井井有条,就连一个格外显眼的童子兵都能找到事情做——让旁边与他长相相似的少年制作出金属,他用金属来构建房子或者需要的器皿。

    气氛温馨得像是在野营。

    在没有阻碍的踏入营地中心时,这种感觉更甚,他仰着头,看着竖立在正中央台子上的一面旗子,黑色的旗子,横排着两个X字母,中央相连的菱形被颜料染成红色,还有一只九头的象形形状的蛇状生物攀附着字母。

    福地手里拿着一瓶酒,带着微醺对纪徳说:“我一开始以为是八岐大蛇,毕竟日本有着这个传说。”

    “九头蛇海德拉,出自希腊神话。”纪徳说道。

    “嘛,反正头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啦。”福地把自己的杯盏递给他,倒了一杯,自己对着瓶口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爽~!”

    纪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忽略掉这是福地之前用过的,学着他的样子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福地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就是这样,男人嘛,就该大口大口的喝酒。谁会像林太郎那样,喝酒比女的还斯文。”

    森林太郎正带着爱丽丝给纪徳的部下们检查伤势,听了这话神色不快的朝福地道:“这跟性别没关系,野蛮人。好酒就应该慢慢的品尝,你一口气喝掉,除了呼呼大睡外哪里还记得是什么味道。”

    “这话我赞成。”纪徳的肯定让森林太郎有点意外。纪徳又道,“但喝酒也分品种和场合,比如在这里,威士忌就应该这样喝。”

    说着抢过了福地手里的酒瓶,也就是威士忌,一口气就把剩下的大半瓶喝完。喝过后,他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酒液,说:“还差点意思。”

    福地痛失爱酒,欲哭无泪的捧着空瓶说:“你都喝完了还嫌弃,要不给你几颗豆子,你再回味一下。”

    纪徳觉得行,福地伤心的喊了个下属,让他再去拿一瓶酒,和一盘炒豆子。指着纪徳说,“跟后勤长说是他要喝的,可千万不能提我的名字。”

    那名下属秒懂,但还是好心的说:“结城大人的意思是让您节制,喝酒容易伤肝,不用小心到这种地步。”

    福地哼哼道:“可是他的意思是一天喝一瓶威士忌就是不节制了,哪有这样的啊,起码得三瓶,我酒量好着呢!”

    下属摇着头走了,很快又拿来了福地吩咐的东西,除了一大盘炒豆子,还有一些涂了奶酪的粗饼干。“面粉快过期了,就干脆都做成了粗饼干,拿给客人们尝尝。这是炊事长说的。”

    说完给他们两个留了一点,剩下的拿去给纪徳的士兵们分,路上碰到立原兄弟,那名士兵还给他们也取了一点。道造吃着饼干笑嘻嘻的说:“好吃!”

    辰雄打趣:“你什么都好吃。”

    道造道:“比在家里吃得好。”又说,“哥哥,说好的,我们以后都不回去了,就当做我们死在战场上了。”

    辰雄眼里闪过一丝伤感,又坚定的点头:“好。”

    早在被关押起来的时候,兄弟们就谈过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原生家庭。他们说好了,如果这次能渡过难关,结城大人能够恢复自由,即便是抛弃祖国四处流浪,也要追随在对方的身边。就当做已经在牢狱里死过一次,活下来的他们,余生只为了结城大人。

    纪徳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等这对兄弟走了后,对啃着饼干的福地说:“看来你们已经找到目标了。”

    福地随口道:“如果你说的是未来的话,不是带你看了么,喏,新的国旗。”

    纪徳:“…!!”

    平静的心灵,如死水一般的心,瞬间涌起了惊涛骇浪。福地笑着说:“毕竟结城大人说了,他没有资格成为日本人,那就建立一个让他有资格称为母国的新国家吧,叫和国怎么样?大和民族、和平,反正怎么解读都可以。”

    他给纪徳倒了一杯新酒,看着对方的眼里闪烁着比营地里的篝火的火焰更加鲜艳热烈的色彩。抬起心之火的不是木柴或者煤炭这些助燃物,而是他的灵魂。

    “——为唯一的领袖,结城信一大人,建立起来的国家。”——

    作者有话要说:

    纪徳:被祖国抛弃了,我看看别人怎么做,能不能抄一下

    结城信一:问题不大,建个自己的国呗

    纪徳:……啊,抄不了

    ——

    加更机制:评论过百

    或者:一时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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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犹如惊天巨雷, 砸得纪徳恍恍惚惚,而他附近的法国士兵们,也都被这个远超过他们想象范围的认知给定住。

    当纪徳提起要来找结城信一的时候, 他们无人反对,内心里暗暗有个期许, 说不准能够从同样被祖国抛弃的结城信一这里得到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对方是超越者, 也同样被抛弃,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如果结城信一有了答案, 那是否他们也可以从中借鉴一番——已经, 无法思考了, 他们的身体和大脑已经被现实摧残得支零破碎,他们需要一个引路人,就算只是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也可以, 让他们找到继续生存的目标。

    然而,结城信一确实有了目标,连同他的部下一起。

    这群甘愿和他留在常暗岛, 默认也同样被祖国抛弃掉的日本士兵们,和他们这些不愿意离开纪徳的人是多么相似。

    而这些人, 全都有了一个明确的对未来的答案——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不说能不能办到, 而是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可隐约的,内心像是飞进了一只只萤火虫, 空洞的黑暗的胸口,点起了一盏盏微弱的光芒。

    没有国籍,不被承认,只能够在阴暗里苟延残喘的他们, 如果也能有一个新的国家会如何?新的国家,参与建造的过程, 作为国家基石的他们,是否就能够找到能安眠入睡的新乡?

    不用再面目全非的、狼狈苟且的在这片辽阔却又狭小的土地流浪,日夜忍受着内心的拷问,灵魂的折磨。

    纪徳,听到了自己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你们有计划了吗?”

    福地笑道:“这个得问我们的领袖,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福地纵身大笑起来,“只要耐心的等待,就会有人迫不及待的,卑微祈求的奉上一个国家!哈哈哈~~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事情,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母国啊,等着吧,等到我等凯旋而归,不,是被夹缝庆迎的进入时,也是足以被记录进历史里留名千古的,空前绝后的盛景吧!

    *

    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因为纪徳和他的士兵们出现在常暗岛,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让他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

    这身伤不好回去,他不想让与谢野给他治疗,可长时间不回去又不行,谁知道‘书’什么时候会出现。他在钟塔侍从里,和前骑士长艾萨虚与委蛇数年,就是为了通过钟塔侍从的力量调查‘书’的下落。

    ‘书’是一种不知来处的非常特殊的异能造物,是人为制造又或者是自然形成的,无人知晓。只知道它有个规律,会每隔一定的时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书’曾经出现过两次,也消失了两次,有一名人类的异能者,他的能力是预言,临终之前就预知了‘书’下一个出现的地方,就在日本的横滨。

    前骑士长及他的同盟查到了这个消息,并隐瞒了下来,他们不想别人来分一杯羹。而亚弥尼,就是在知道‘书’的下落之后,才会引诱他们提前计划——也就是,提前将他这张牌完全控制的计划。

    并借此,将知晓秘密的所有人全部灭口。

    同时也将‘书’即将现世的秘密再一次封存。

    想得到‘书’并非是因为它的能力,对于生来就不信命运,并喜欢介入并干涉他人命运的亚弥尼而言,‘书’的能力提不起他半点兴趣——假的终究是假的,如果一本书就能够改变世界,那当这本书消失了或者被毁坏了,世界也会重归原样,甚至会因为遗留的问题而大乱。

    他不喜欢无序的混乱,他喜欢在规则和秩序内纵情游走,想见识那些操纵规则的人被规则反噬时的神情,那是再精彩不过的乐子了。

    他想得到‘书’的真正原因是——‘书’是否有能力打开异世界的通道,也就是说,是否能够连通他原来的世界,又或者——直接和黑暗大陆联结?

    他自身便是从黑暗大陆穿越到这里,而关于‘黑暗大陆会带来灾难不幸’的认知,深深的刻入他的骨子里,但这场穿越之中,他如何都想象不到所谓的灾难会是什么?

    他自认为本人还算是循规蹈矩,他不滥杀,也算怜惜弱小,不滥权,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介意帮助普通人,甚至是给社会带来一些有利的贡献。

    他是猎人,就会在猎场里玩,和猎人玩,不是一个等级上的人能玩出什么?

    等知道‘书’这种造物存在之后,亚弥尼不可避免的冒出了一个猜想——所谓的黑暗大陆的诅咒和灾难,是否是指因为他的到来,让‘书’也有了联结这里到那边世界的契机?

    一旦产生这个念头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他一点都不喜欢原来的世界,尤其是在卡金帝国有意征服黑暗大陆后,大量的人类疯狂的涌入那片禁忌大陆,带来的结果肯定是翻天覆地的。

    想也知道他那个世界现在是一片混乱,无秩序的混乱,世界每片角落都不再存在和平。

    和这种地方联结上能有什么好处?他是认真的想养老的,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的。

    ——等得到‘书’后,得想办法将它毁掉。

    亚弥尼如此打算着。

    不过这也是得到‘书’之后该考虑的问题,现在放在他面前比较大的麻烦是——这身伤该怎么办?

    失去一只眼睛后,带来了种种的不便,他虽然能增强身体的自愈能力,可眼球是不可再生的啊。况且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一次都没从念力体身上复活过。

    契约与誓约是一把双刃剑,他将之研究到了极致,换取了强大的力量,但同时也在摧残着他的身体。若不是他的能力是‘不器的二重身’,就算不死在违背誓约的反噬中,也会死在身体的不堪重负下。

    ——像他这种立下那么多契约与誓约的人,在正常的猎人眼里简直就是个疯子。绝大多数人也就只会使用一到两个。

    身体的问题早就出现了,日渐加剧的神经衰弱、体寒体虚等这些暂且不说,在外人看来他的气色很差,一副病入盲膏的样子,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猝死。

    这些身体上的病理问题,只要他死一次,并从念力体身上复活就可以解决。哦,神经衰弱这点大概是不能根除的,毕竟他一心两用,操纵着两个身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精神分裂已经算是他够小心的了。

    ——现在不适合这么做。

    纪徳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非常的敏锐,有着极强的直觉。从念体身上复活,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虽然不妨碍他召唤出念力体,可这种虚弱也会让他对念体的掌控失去完全控制——念体,其实是有个人意识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凡能制造出一个生命体的能力,该生命体都有着自己的个性。就跟森林太郎制造出的异能体爱丽丝一样,爱丽丝的人格是森林太郎塑造的,她虽然会服从森林太郎的命令,但也有着自己的喜好和作风。

    除非森林太郎将她重新塑造一次,但新的异能体也依旧会延续这种循环。

    他当初塑造结城信一的时候,为了预防哪天本体出现一些意外可是下了很大的心思,念体的本性简直就是一个圣人。像黑暗大陆时,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操纵念体,留守在船上的念体是自由行动的。

    若是念体自己行动的话,啊……太无趣了,会给他的乐趣带来一些阻碍。

    他自己操纵的念体,和念体自由行动肯定是有细微差异的,纪徳并不好糊弄,他非常的敏锐,有着极强的直觉,若是被他发现了一些问题,短时间内不会出事,可当真的将他留在身边,用久了之后,迟早会被他猜到真相。

    到时候就得灭口,他底下的法国士兵也不能留,白丢了这么多好用的工具人,太不划算。

    亚弥尼有点伤脑筋,但他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性子,很快就给这个计划A打了个叉,原本只打算在东京短暂停留的计划,修改成小住。

    因此他取消了之前预约的酒店,转而去了中介所,在安全性较高的公寓楼租了一间房子。短租,一两个月是需要的。

    现在经济不景气,战后的影响依旧在,而且上层还在扯皮,天皇及军部多名位高权重的将军畏罪自杀,带来的连锁反应,让这个国家的政坛和军部被影响甚广。

    等那些之前安插在体系里的部下们,将碍事的绊脚石清除得七七八八,结城信一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带着自己的部下接手这个国家。

    国内大量的富人选择了移民,而他们留下来的很多资产被他人接手,经济进入停摆,民生问题也得不到保障——说回亚弥尼遇到的现实问题,他租房子挺快的,中介所在他提出要求之后,就刷拉的找出了一堆提供短租的房子,且还特别上道的表示租房的合法手续他们可以解决。

    毕竟亚弥尼才十五岁,在这个二十岁成年的国家里,他连租房都需要监护人来做担保。

    而中介所里,只要他愿意额外付出一笔钱,就能解决这个小小的问题。

    亚弥尼粗略看了一下租房的信息,大致上内容都差不多,最后租下了一个条件居中三房一厅公寓,可以拎包入住。

    并在心里下了个决定——等接手这个国家,第一步就是把法定成年的年龄调整为18岁。20岁才成年是什么毛病?他12岁时就靠着猎人证被世界承认为有人事完全自主权的成年人,20岁的时候都穿越了好不!

    中介派了人送他去租下的公寓,路上的服务很周到,不仅有车专送,给他准备了饮料,对他脸上的伤疤也能泰然处之,就是职业性的笑容太假了,亚弥尼都为他的脸部肌肉叫屈。

    到了公寓,他先是参观了一下,见基本设备都很齐全,心里有些满意。会选择这里,是因为就只有这间公寓的邻居最少,中间空着两个空房子,在走廊的最尾端住着本层另一户人家,路上中介还介绍了一下他们一家的情况。

    一家三口,在这个国家里算是很罕见的——职业女性和家庭妇男,连同一个刚满一岁的孩子。

    而且那名女性因为重病在住院,她的丈夫一边带孩子一边照顾她,基本很少回家。

    ——他要在这里使用从贪婪之岛出品的卡片‘大天使的吐息’,非常稀少的能治疗外伤和绝症的治愈卡片,他手里也就只有两张。

    因为他少了一颗眼球,残缺的器官要等它长出来,就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才决定租房。

    安全性较高的环境、可以当做不存在的邻居,连圆都可以不用使用,这个公寓是目前找到性价比最高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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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大天使的吐息’之所以珍贵, 是因为它能治疗医学上的绝症,若是单纯的外伤,一瞬间就可以治愈, 可若是像缺少了器官或者疾病,就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治愈能力很珍稀, 绝大多数的治愈能力只能够治疗外伤, 疾病或者正常的人体衰老就无能为力。

    但对亚弥尼来讲,‘大天使的吐息’即便再珍贵也就是一样工具, 只要能派上用场, 他不介意都使用掉。使用这张卡片, 只要对卡片提出要求就行,在痊愈后卡片就会消失,是一次性用品。

    顺便也把身体上的陈年隐疾也清理一下, 不能浪费。

    因为太闲,他还专门取了长镜子摆在面前,看着自己脸上的伤疤以着肉眼难辨的速度快速消失, 就连失去眼球的右眼眶,都能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新生成, 麻麻痒痒的, 让他很想抠一下。

    这就不免联想到与谢野的‘请君勿死’。与谢野年纪太小了,缺乏专业的医疗知识, 她的能力能发挥到什么作用,能否像‘大天使的吐息’这样有限定要求的治疗还未可知。

    之前故意拿兰波做实验,实验与谢野的异能时,被破坏或残缺的器官肢体能够快速的生成, 几乎是一瞬间就完成了整个治愈过程——是亚弥尼至今遇见的见效最快的治愈能力。

    他甚至借着给兰波‘开刀’的机会,给自己的手指划了一刀, 将毒血渗入兰波的体内,这也被与谢野治愈了,显然对于病毒这块也能见效,不过病毒也分种类,是否能对所有病毒见效还有待观察。

    这么做有风险,过程中万一与谢野的异能不能作用在毒上面,兰波肯定凉凉。问题不大,真出事了他还有‘大天使的吐息’。

    他身上的毒血炼制过程,与著名杀手世家揍敌客的毒免疫的化学培训法不一样,他的毒是在体内达成一种物理性的平衡假象。如果连产生的物理性病毒都可以被与谢野清除掉,他也会担心与谢野给他治疗的过程中,可能会把体内的平衡破坏,到时候毒血就真的没了。

    在与谢野的异能范围还未完全确定之前,掌控欲异于常人的亚弥尼是不会让她给自己治疗的。

    异能和念力一样,也是能凭着人的信念产生变化,只是难度系数更大,在未开发完全时越早引导成功概率越高。这也是亚弥尼会引导对方学医的原因,在对自身异能还未完全理解时,通过加深专业的知识,说不准与谢野的异能能够达成像‘大天使的吐息’这种能限定某方面治疗、除自然衰老外皆可治愈的效果。

    就跟超越者出现的原理一样,用人类的思维和信念决定异能的最终成效,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同时也是亚弥尼不会允许与谢野这时候上战场的缘故,一旦她本人接受了‘自己只能治疗物理伤害’‘只能治疗重病患者或者濒死之人’的认知,她的异能就会定性,失去了可塑造性。

    以现在眼球的成长速度,最短也要半个月才能生成,亚弥尼决定让本体好好的休息一下,于是过上了在横滨时差不多的深居简出的日子。

    他还特地买了一台最新研发出来的笔记本电脑。这种轻便的电脑现在一般是用在军事上,没有特殊的渠道是无法购买的,比台式的运算速度更快,而至少十年内它不会上市,被普通大众接触。

    就如现在军事上已经开始使用一种更加便捷的触屏式通讯器,而普通人只能够买到按键式手机一般,这类科技产品,民用总是会落后军用技术数年甚至数十年不止。

    即便是按键式手机,目前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大多数人还是在用座机,比如东京多处可见的公用电话亭就足以满足一般市民所需。

    饿了吃外卖,闲着看看书,用电脑来完成技术性的情报收集工作跟投资赚钱,时间过去得飞快,眨眼间就去了近一个月。这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全好了,新长成的眼睛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毕竟还能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原装货。

    他离开横滨满打满算已经有三个月,最近东京的局势越来越不稳,治安也成了问题,上街示威的人群扩大,新兴派和保守派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同时,咒灵的数量也在猛增。

    顺手处理掉一只潜入家里的咒灵,负面情绪导致的诅咒并不能减免念力的伤害,毕竟说到底念力激发也与人类的情绪波动有关。不过,今日倒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在吃完迟来的早餐后,上午九点多,门铃被按响了。门口站着的是几个穿着长袍,宣传宗教的人,教会的名字叫盘星教——时之容器会。

    这个教会亚弥尼有查过,是一个历史漫长的教会,教会中奉一位名为天元的咒术师为神明,但成员都是非术师。

    日本有个奇怪的特殊现象,这个国家的诅咒之多之盛远超过其他地域,就连咒术师的数量和质量也超过其他国家一大截。

    他们甚至还像是国中国一样,建立起了咒术界,在上层颇有特权,术师的犯罪连国家机构都不能审理,需要转交给咒术界的高层。而导致这种畸形现象的原因,也是因为一般人对诅咒无能为力,而诅咒无处不在。

    日本一年至少有一万例的非正常死亡或者失踪案件,其中绝大多数都与诅咒有关,人类的武器对诅咒无效,咒术师或者特殊造物咒具才能伤害咒灵。而咒具制造工艺繁琐,成本极高,大量购入不划算,还不如直接委托给咒术界处理。

    ——导致这种有别于其他地域的一部分主因,是天元。

    日本这个奇怪的国家,自古以来就被一个特殊的结界笼罩,导致咒灵的数量和诅咒就多于其他地方,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个岛国,长年封闭,形成的一种限定现象。

    而天元加强了结界,稳固结界的好处在于咒术师的数量增加,实力有了长进,缺点是让这个岛国的诅咒进一步加强,算是一把双刃剑。咒术界单独管理,将诅咒托付给咒术师处置,是将政府的职责一部分移交出去,对政府是一种减负。

    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亚弥尼可不会允许一个国家里出现两个声音,就算咒术界不干涉政治也一样。

    说回正题,盘星教疯狂崇拜着天元,成员都是知晓咒术界存在的普通人,他们也会在线下发展新的会员,只是……

    亚弥尼看着他们递来的传单,还有嘴里神叨叨的话——这是传销吧?

    应该是某位成员私底下的敛财手段,该教会上层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反正利益纠葛这块永远是笔算不清的烂账。

    “你知道为什么最近发生那么多凶杀案吗?”领头的人说道。

    亚弥尼非常迅速的回答:“战争透支了国家的底蕴,战败后之前积累的各项矛盾无法再被压制而一次性爆发,高失业率和征兵导致的青壮年人口的断层,加深了社会的焦虑,高压之下的现实跟和治安力量的短缺,使得一些人不再受道德和法律约束……”

    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段字,嘴都干了,对着面前这群被绕晕的人说:“但我相信这种情况只是一时的,不是说要废除皇室,将权力归还给人民们,等新的政治体系成型了,那些浑水摸鱼的恶徒迟早会遭到报应。”

    嗯,上台得杀鸡儆猴,谁闹得最凶,杀一批就行了。

    正常过日子的人肯定要比铤而走险的人多,杀一批搞事者,念力体的民望也会大幅增加,又能够借机来一波伟人崇拜情怀推广,将这种崇拜植入给下一代,下下一代,新的工具人就诞生了,完美!

    几人:“……”

    那个领头的不愿意放弃:“他们会犯罪其实是受到诅咒的影响,你知道诅咒吗?这就要提到天元大人,他……”

    “我看了你们的传单,上面写着入会有多项福利,我就问问如果我加入的话,给钱吗?”亚弥尼道,“因为不小心勾搭了老爹新娶的后妈,被逐出家门了,可是后妈也就大我三岁,我一个年轻气盛的青春期少年怎么忍得住,他给的钱我都差不多花光了,再这样下去可能要睡大街,要的不多,你们支援一点,意思意思一百万就行了,我一个月省省也够花的,下个月的钱也请早点到位,就一号给吧,我喜欢一这个数字。”

    几人:“……”明明听说这小子挺有钱的啊,电费都比其他楼层加起来还多,送外卖的小哥还说了他家连笔记本电脑都有。

    结果……我们还没要钱呢,你竟然就先要钱了!一百万日元?意思意思?还下个月早点给?你抢钱呢!

    还有,勾搭后妈被赶出家门是几个意思,家丑不要随便对外说啊!

    “滚,别碍事。”

    一只大手从几人身后伸出,拎着后领一个个的往走廊的阳台往上扔,只听到砰砰砰的坠落声,还有惨叫哀嚎声。亚弥尼眨了眨眼,他记得没错的话,这里是五楼耶。

    不死也得残。但能眼不眨做这种事的人,更加凶残。

    亚弥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脸的健壮男人,视线先是划过他比健美先生还要发达结实的肌肉,扫过那张连嘴角的伤疤都无损帅气的野性面孔,再到他胸前斜挂着的小婴儿。

    戴着墨镜的红眸,和小婴儿黑黝黝的眼睛对视。

    小婴儿:“呀!”

    小婴儿拍了拍男人发达的胸肌,拍的位置还很巧妙,似乎是想和他分享。

    分享什么?他虽然胸大到阿加莎看了都会沉默,但男人是没有奶的。有我也不喝!

    亚弥尼对这个奶爸气息过于浓厚的男人说:“你那里不会疼的吗?”

    小婴儿直接趴在他胸前咬了起来,那口小米牙咬合得可卖力了,看起来就很疼。

    男人,循着亚弥尼的视线看向了怀里的崽,无奈的叹息一声,刚才制裁过传销人员的大手按在小婴儿的发顶上,动作轻柔的揉了揉,声线也很温柔:“小惠乖,你安静点啃,爸爸有话要跟这个小子说。”

    语气非常粗鲁,用词也很嚣张,但对儿子是真的好,甚至还把那个位置当成安抚奶嘴哄孩子。

    小婴儿也确实很乖,奶声奶气的喊了男人一声爸爸,然后用力的一咬——

    亚弥尼:“需要创可贴吗?”

    都喷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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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见亚弥尼的注意力都在自家儿子身上, 男人不爽的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带娃啊!”

    “是没看过这么硬核的带娃方式。请问你带孩子是活着就行的那种吗?”

    等他大了知道这件事,能来个当场爆炸好不。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挠了挠下巴道:“孩子他妈最近身体不好, 他大概是感觉到了总是哭闹,我听别人说这一招有用, 试一次后就变成这样了。”

    该说不愧是亲生的么?牙齿也太利了, 几次被咬出血来,要不是他身体自愈能力强, 恐怕也得进医院。

    “看来你是有事找我, 进来吧。”亚弥尼让开了位置。

    显然対方并没有预料到亚弥尼会这么做, 竟然会邀请他进入室内,但眼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若是这个小鬼能配合一点, 还能节省一下时间。

    时间……対现在的他和小惠来讲,是最珍贵的了。

    ……医生说已经没有几天了。

    亚弥尼看着男人毫无戒心的进入他的房子。不,他并非毫无戒心, 而是対自身实力的自信。

    天与咒缚,天与暴君。

    咒术界御三家禅院家的嫡子, 也是被歧视的零咒力者, 生来被强制赋予的束缚,以自身的咒力换取人类顶点的身体强度。

    这份强度即便是亚弥尼都不能硬抗, 他用誓约换来的身体强度也比不上这种纯天然的能力。

    林子大了,真的是什么样的傻子都有。天与咒缚者伴随着対咒力天然的抗性,加上这种特殊力量,不当成宝贝也就算了, 还搞歧视这套,把人家逼得和家族断绝关系。是嫌弃咒术界的人才太多, 就先消耗一波吗?

    这等力量的人,与异能力者也不差什么了。不,他比一般的异能力者还要强。只要给他搭配合适的顶尖咒具,都能和五条悟的六眼并驾齐驱了。

    毕竟是住在这里的人,这対父子偶尔也会回家,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就碰面了两次,都是亚弥尼拿外卖的时机。

    知道他家里有个重病患者,显然情况不乐观,亚弥尼很快摸清了他的来意。老实说,他一开始也没想到会中奖,竟然和天与暴君住在同一个楼层,只是听中介提了一嘴,说这层楼的房子不好租,根源就是这个男人。

    他拥有着轻易就让女性沦陷的体格和相貌,那种由内到外挥发的雄性魅力,一般人很难拒绝。

    这层楼的房子是提供给拖家带口之家租住的,而拖家带口,也就代表着有女主人,一个这样的家庭妇男做邻居,哪家的男主人能放心。也就亚弥尼是个半大少年,又是独身居住,中介才会无所谓的说出来,若是一家子来租的话,他可不敢说。

    天与暴君跟亚弥尼的计划没有关系,対方既不在横滨搞事,又早年自主脱离了家族和咒术界,活跃在杀手界里,不管是术师还是非术师,只要钱给到位他都会接。前些年听说他隐退了,没想到是结婚了,还安心做起了奶爸。

    可如今,收服了这个浪子的那位神奇女性却重病缠身,若是対方去世的话,天与暴君很可能会重操旧业……到时候,眼前这个尚且还收心的男人,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吧。

    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天空随处飘荡,最终坠落,粉身碎骨。

    “我叫亚弥尼,你呢?”亚弥尼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丢了一瓶给他,如此问道。

    男人皱着眉,把水往桌子一放,不耐烦的说:“禅院甚尔。我不跟你废话,你的伤是谁治的,把対方的情报给我,我付钱!”

    亚弥尼喝了口水,感觉到男人的耐心快要告竭时,说:“也対,我没有掩饰过自己右眼的异常,対天与暴君来说眼罩根本就没有一点掩饰的作用。”

    甚尔挑眉,左拳击打着右掌,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狂傲的笑容:“哈,原来你认识我,那事情就好办了。不管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还是意外都无所谓,要么乖乖的收下钱掏出情报,要么就被打得半死再收钱掏情报。”

    亚弥尼偏头看向他,道:“你的妻子真是个伟大的人,我听过不少你的传闻,你原来可不是那么遵守社会规则的人。”

    甚尔哼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何必多生枝节。”

    “也対。”亚弥尼很赞同。他觉得甚尔之所以这么讲规则,是因为他有明显的软肋,还是两个。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小婴儿,都太脆弱了。

    看了眼他怀里那个用背带牢牢固定的小婴儿,対方干净澄澈的眼里闪烁着好奇,好像不知道自家老爹准备做什么,在亚弥尼看过来的时候,还朝他笑了。

    ——是个很敏锐的孩子。

    ——是察觉到我没有恶意么?

    亚弥尼微微一笑,故意释放一点带着恶意的念,果然见到这个孩子嚎哭了起来。

    “他的咒力很强。比五条悟也差不了多少,我听说禅院家有血脉遗传的术法,说不准他继承了哦。”

    感觉到甚尔瞬间迸发的杀气,和那张被魔鬼附身一般恐怖的脸,亚弥尼继续道:“物极必反,没有咒力的你会生下一个天生的咒术师,是符合自然规律的。”

    “吵死了!”甚尔一脚将面前的木制茶几踩成碎片,顾不上安抚大声哭泣的儿子,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亚弥尼。

    “你保不住这个孩子的。”亚弥尼却没有就此收口,他头微微往侧边歪了一下,躲过甚尔的拳头,动作敏捷到让甚尔都感到吃惊,甚至亚弥尼还轻轻松松的抬手就接住了他的下一发拳头。

    虽然这一拳没有用全力,毕竟这小子现在还不能死,而且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禅院甚尔,杀人可不是一个好罪名。

    但足有四成的力道,被一个浑身没几两肉的小子接下,还是让甚尔很吃惊,随之而来是浓浓的兴味和战意。“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咒术师?不,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异能者?”

    普通人是不可能接得下他的拳头。

    “你知道的还挺多。”亚弥尼道,“反转咒术,作为前咒术界的人,你也知道拥有这类术式的人存在,但你妻子的病情靠反转咒术无法治愈,毕竟那是疾病。所以你将目标放在了治愈异能者身上,可是治愈异能者跟反转咒术师一样珍贵,且不比封闭的咒术界,这类异能者一般都会被大组织保护起来,即便是黑市都不会流传着相关的情报。”

    “小子,你确实有点脑子。”甚尔收回了拳头,却依旧维持着警戒的姿态,亚弥尼确定対方下一次攻击会是全力,只是避开他的要害,让他重伤的程度。

    真是个野蛮人。亚弥尼心里想着。不过,还算聪明,知道硬碰硬不划算。

    “我在横滨开了一家和果子店。”他说了一个无关的话题,“一开始是这样,可是好像变成了收留所,最小的孩子才八岁。”

    “……条件?”甚尔这回是真的被激怒了。只是要个情报,竟然就要走他的儿子?

    他这个儿子就算卖给禅院家都能开十亿,这小子口气太大了!

    亚弥尼没想过在这里和他打起来,说:“十亿美金,什么时候筹够钱了,你再把儿子接回去,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你们夫妻想来看望他也是可以的。”

    “……治愈系异能也不一定能治好真里子的病,她是癌症末期。”而且是突发性的,之前的体检报告明明很正常,在生下小惠不到半年就病入膏肓。

    有时候甚尔都会想,是不是他天生带衰,注定孤家寡人,不然那么健康的真里子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

    又或者是因为他太贪心,不知足,明明有了真里子,还渴望着多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是否他离开这二人,才是対他们最好的?

    可现在真里子在医院里,她需要他,没有时间和空间去思考这些。

    这半年来奔波于寻找治愈能力者,和照顾真里子,加上小惠又不能离人,甚尔都觉得自己快到极限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面临着崩溃的危机。

    但他不能停下,只要有一丝机会,他不能放手。

    他深深吸了口气,这个男人第一次在家人外面卸下他的利刺和坚壳,堪称软弱的说着:“如果能救下真里子,我接受这个条件。”

    相信一个小鬼是件不理智的事情,但甚尔别无选择。因为他也知道,就算找到了治愈能力者也不一定能救下真里子,治疗疾病……这世上真有这种能力者,也不会是他短时间能找到的。

    対方知道他的身份,又能看出小惠的不同之处,肯定是有依仗,背后可能还有一个大组织。

    而且横滨……咒术界插手不到的地方,反而対小惠更安全。若是有得选,他才不会将小惠送给禅院那个垃圾堆!

    “你能代表你的妻子答应吗?你的儿子会愿意吗?”亚弥尼问。

    甚尔低头看着哭累了睡过去的儿子,轻笑:“儿子救母亲,天经地义,这是孝顺,真里子怎么会反対。”

    他讨好女人可有一套了,哄一个真里子不在话下……就是有点费膝盖和腰。

    至于儿子怎么想?対他妈妈还敢不孝顺,他老子我直接当场清理门户!

    睡梦中的小惠,似乎感觉到自家老爹的心思,又嚎哭起来了。

    但甚尔毕竟是亲爹,问:“你真的能保护小惠?他毕竟留着禅院家的血。”

    亚弥尼笑了,笑得格外的灿烂:“三个超越者、一个超越者预备役、一个治愈异能者,保护不了一个小孩子,你是在逗我笑吗?”

    甚尔:“……”我还真听说过超越者是什么东西。

    “而且……”亚弥尼眨了眨单眼,“我听说这个国家未来的掌权人対咒术界的制度很不满,禅院家以后还在不在还是个未知数。”

    为了他的天与咒缚、六眼和很可能继承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的三个工具人,怎么能容忍以后这些家族出来摘桃子?

    不能吸收异能者和咒术师已经很打击他弱小脆弱可怜的心灵,还敢来抢工具人?是觉得他还不够疯,不够惨吗?

    信不信我去找阿加莎哭一哭,给你们来个‘无人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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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三个半超越者加一个治愈异能者的震慑力是巨大的, 虽然不知道横滨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堪称国家军事级别实力的组织,重点是小惠的安全有保障。

    就如亚弥尼说的那样,这样的实力还不能保护一个小婴儿, 就很搞笑了。

    至于新的掌权人和咒术界即将出现的纠葛,甚至禅院家的未来, 这种政治上的事情甚尔理不明白, 也懒得去想。

    他只知道如果咒术界能给出说服当权者的巨大利益,那他们的损失就不大。其他都是次要的, 不管在哪个领域, 利益才是关键。

    他的考虑直切重点, 唯一漏算的是在亚弥尼心中,三个咒术界顶级工具人代表的利益,已经远超过咒术界能给出的所有筹码。

    而且亚弥尼管控欲很强, 咒术界世家势力扎根太深,他不连根拔起怎么安插自己人?

    不安插自己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安心。

    甚尔是个果断的人, 看到希望后,当机立断安排了专车, 动身带着妻子儿子, 加一个亚弥尼去横滨。

    专车上有配备的完善设备,已经昏迷不醒的真里子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了她的生命付出了什么, 倒是小惠在颠簸的车里醒过来后,看到病床上的妈妈,开心的叫唤着。

    当甚尔把儿子抱起凑近,小惠伸出两只小手, 避开她的氧气管去触碰妈妈的脸颊,咯咯咯的笑起来。

    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抚摸自己的妈妈, 还记得之前甚尔教过他不能碰管线。

    他只是摸了一下,就眼不眨的看着这个孕育他的母亲,眼里星光点点,充满了孺慕之情。

    甚尔骄傲的说:“小惠都是我在照顾,真里子休完产假去上班,后来又生病,母子相处的机会不多,但他很聪明,也很懂事,知道这世上谁才是最爱他、最亲近的人。”

    话语里并不在意自己儿子将他放在什么位置。

    亚弥尼看着这个阖着双眼,対外界一无所知的女人,仅靠外表无法想象这是能驯服天与暴君的女人。

    她长相只能算是清秀,算不得什么一眼难忘的大美人,小惠那刺猬般的头发应该是遗传自她,唇薄鼻挺高额,面相看是个强势且内心很坚强的女人。

    不是说这种性格的女人不好,而是甚尔本身性格就很强势,从他以前接手的任务加上作风可以判断,他压根不是怜惜弱者、会主动服软的人。

    道德感约等于零,大男子主义,还是个不良,听说有好赌的毛病,与女性的关系混乱,最后却甘愿为这样的她收敛全身的利刺,回归家庭过上普通人的柴米油盐生活。

    从她那双多年劳动者的手可以看得出来,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们的夫妻关系,应该是女强男弱。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他都有点期待这个女人苏醒后,他们一家三口会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甚尔之前打的包票,更像是空头支票。

    不过这是甚尔自己要处理的问题,亚弥尼才不管,反正除非拿出十亿美金,不然这个孩子就是他的。

    嗯……这孩子倒是机灵,五官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以后也会是个美人,可惜不是金发……听与谢野说织田很喜欢孩子,还和一个奇怪的绷带小鬼成为了朋友,问问対方接不接长期的保父工作吧,总不能让他珍贵的治愈能力者去做这种琐事。

    至于中也和五条悟,啧,能照顾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甚尔以为亚弥尼说开了一家和果子店是开玩笑,当真的看到那家外表毫无特色可言的店时……他対超越者的品味产生了质疑。

    好歹是传言能一人灭一城甚至小国的超规格人型核武器,不应该是锦衣玉食过着无比奢华的生活么?

    他不禁摸了摸背在胸前的小惠的脑壳,心里想着:爸爸本来以为你能过上奴仆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日子,看来是没戏了。

    儿子,要坚强,照顾好自己。

    如此心里送了波祝福,亲爹就单手拎着妻子躺的病床,另一只手搬着沉重的医学仪器,跟着亚弥尼进了店,下地下室。

    一边提前得到消息,特意关了店出门迎接的与谢野、织田和中也,面面相觑。

    中也挠了挠额头,说:“看来是用不上我了。”

    织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慰:“确实是这样。”

    与谢野无奈:“我真的不喜欢吐槽,如果这是必须的话,那我就说了……织田作你这样根本不叫安慰人!”

    织田有点郁闷,虽然表面上看不出这一点:“为什么你们也都跟着叫起织田作了。”

    全都跟津岛学坏了。

    与谢野跟在后面进了地下室,毕竟她是今天的主力,小老板说给她带了一个实验体,治好了最好,治不好有他兜底。

    只有半桶水的无证小医生可是开心极了,恨不得现在就摸上手术刀。哦,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不过她觉得解剖是很有趣的事情,之前围观兰波被开刀的时候就有一种想亲自上手的隐秘心思。

    这位小姐姐……让她开一下刀可以的吧,反正会复原的!都昏迷不醒了,再打上麻醉,不会疼的!

    地下室的楼梯很长,甚尔将儿子交给亚弥尼,扛着病床和仪器,看不出半点受影响的样子。

    与谢野见的世面多了,也不觉得稀奇,和小老板聊起家常:“悟说要回趟家,走的时候可不耐烦了,他说过几天才能回来,等他回来了让你尝尝他新开发的菜色。”

    亚弥尼,脚步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哦。”

    与谢野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五条悟的厨艺……能让每一个甜食爱好者破防。

    实在是太甜了啊!

    “我以医者的身份告诉他,糖吃多了不好会得糖尿病,所以他保证以后会换成蜂蜜,还特意让人去收集大量的纯天然蜂蜜。蜂蜜营养价值高,吃多了対身体没啥坏处……大概?”

    亚弥尼,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去,并冷漠的道:“哦。”

    “悟?”甚尔対这个名字印象有点深刻,“五条悟?”他记得之前亚弥尼提过这个名字——五条家的圣子,六眼继承人,一出生就被冠以一亿悬赏之人。

    他曾经见过幼年的五条悟,対方的感知力非常强,那是作为透明人的甚尔第一次立于人之后被他人发觉。

    那个滋味,奇妙非常,也是从那天起,原本就性格叛逆的甚尔,内心升起的脱离家族的心思,就像是添了一桶汽油般熊熊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他立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要做透明人,他要比谁都强,还有那些看不起他的咒术师,他也不会放过!

    但那已经他作为术师杀手的过去,被封存的置之如蔽屣的垃圾过去,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早已无法在他心中留下一丝涟漪。

    从与谢野的表情可以知道猜対了,他嗤笑一声,道:“可怜的小鬼。”

    是被防着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在他们过来的当天就有事离开,估计是五条家内部出了事吧。也対,毕竟他是六眼,就算关在手术室外,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新出炉的债主有秘密,真正给真里子治疗的应该是这个债主,这名治愈能力者是个幌子。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回来后,这名治疗师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欣喜……他之前的伤并非治疗师治愈的,而是另一种手段。

    而対方却没有提前和治疗师通气,让她伪装一下心情,是故意的。

    故意放任事情的正常发展,做给我看,是试探我吗?

    又或者是其他?

    甚尔懒得操心这一点,他好奇心不强,不管这个叫亚弥尼的超越者有什么打算,都跟他无关,他只要知道尽早还上十亿美金就行……太多了,一千三百多亿日元,咒术界一把特级咒具刀也才五亿,他不是很想掏钱。有这么多钱带真里子退休环游世界享受人生不香吗?

    去赌马不香吗?

    反正这个组织来头这么大,小惠待在这里不亏还血赚,等他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待了难道不会自己跑?

    他当初都能脱离禅院家,没道理自己的儿子做不到。

    没道理他一个老爹还得为了儿子的赎身费到处操劳啊,他自己不会赚吗?

    可是不行,因为真里子……是不会允许他赖账的。

    啊,好难,这大概就是普通家庭的烦恼吧。

    儿子啊,讨债的,为什么偏偏不是女儿呢,惠这么有寓意的名字放在一个男孩子的身上,大了叛逆期会找他干架的吧。

    啧,说不准真里子会站在臭小子那边!不,她绝対会站在讨债鬼那边的!

    甚尔,控制不住的瞪了一眼儿子,乖乖在亚弥尼怀里含着手指的小惠,注意到这带着点负面情绪的视线后,瞥了老爹一眼,诚实的往亚弥尼怀里缩了缩。

    然后,感觉老爹的视线更危险了。

    禅院惠:“……”

    一岁,第一次感觉到生活的艰难,和老爹的不靠谱。

    “到了。”亚弥尼推开地下室的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空旷的大间,天花板离地足足有五米多高,而在角落里有一个设备齐全的无菌手术室,里面还有一个非常大的药柜,各种药物齐全。

    从器具新旧,和药物生产期可看出来,这个手术室是最近半年内建立起来的。

    考虑到横滨现在的医疗用品物价,打造这么个地方,花费之高想象一下都能让人咂舌。

    甚尔突然觉得亚弥尼给出的十亿美金应该不是坐地起价故意为难……他是真的有钱啊!

    儿子才一岁,就傍上大富婆(公?)了啊!这小子也太机灵了,这一点好运也给遗传到了!

    “本来想过段时间再带你来的,算是提前了。”亚弥尼等甚尔放下病床和仪器后,将小惠还给他,対激动得一脸涨红的与谢野说道。

    “喜欢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与谢野的生日是12月7日,距离现在的日子不远。

    与谢野,热泪盈眶的冲上去,亚弥尼还以为她终于能开放一点不再讲究亚洲人那保守一套,顿时失笑的敞开怀抱——

    与谢野直接从他旁边穿过去,抚摸着药柜,抚摸着齐全的手术器具,抚摸着崭新的手术床,脸贴在白色的床单上,痴痴笑着,嘴角还挂着一道口水,眼睛亮得在发光。

    “我的,嘻嘻~我的……”

    “噗嗤——”

    亚弥尼冷眼扫过身后这几人。

    织田低着头揉着中也的小脑袋,中也抱着他的腰脸埋他肚子里,甚尔侧身在玩着小惠的手,小惠拍着他的胸口想让爹爹再奶他一次。

    亚弥尼:“……”不管刚才是谁笑的,你们所有人,包括那个没断奶的小鬼头,我全都记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

    贝克街220号,私人医护室

    医生:脱裤子

    护士:脱裤子

    异能技师(女):脱

    阿加莎:半个小时了,你动作快点,不就是检查下前列腺嘛,这是正常体检流程,没什么好害羞的

    异能技师:亚洲人就是麻烦

    护士:那不如我出去吧,女人在这里他会不自在

    医生:在医生眼里可没有性别之分,这孩子太害羞了,就不能学学亚弥尼少爷,他直接全脱了进来的,还能笑着跟技师护士聊天

    异能技师:可是他反应也很大,亚弥尼身体很敏感的

    阿加莎:……当初考虑到隐私我就没有跟进,早知道……我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了!行人,过来!别逼我亲自动手!

    绫辻:……亚弥尼你个混蛋!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

    ps:这个检查是真的正规流程哦,不信可以问家里的男性成员23333

    ——

    第39章

    无关人员待在外面, 紧闭大门的无菌手术室里,与谢野和亚弥尼穿上了全套的医护服,戴着口罩的两个人対视, 都觉得対方挺专业。

    与谢野看着手术台上的女人,问:“小老板, 先怎么做?”

    因为事先被说过一切听从亚弥尼的安排, 与谢野没有第一时间就使用自己的异能。

    亚弥尼:“癌症的话,把病变的器官先切掉, 你把健康的变出来。”

    与谢野:“……为什么您能够这么正经的说着如此恐怖的话。还有这是治疗, 不是变魔术。”变器官什么的, 听起来很有歧义啊!

    亚弥尼心里想着不都差不多嘛,便催促着与谢野动手。与谢野,秉着呼吸说:“真的让我切啊?万一不小心把人给……”

    “那就救回来, 就跟当初救兰波一样,安心,上吧, 我支持你。”亚弥尼给她加油鼓气。

    与谢野还是觉得有点离谱,但她的手比大脑要诚实果断多了, 当下就开始照着书里看到的方法开始给対方的腹部消毒, 手法不能说是专业,只能说马马虎虎。

    然后, 手术室里响起了一阵阵尖叫声。

    “啊,大出血了!快快快,请君勿死!”

    “呜哇,摸起来黏糊糊的啊啊啊切错了掉了掉了, 小老板快捡一下!”

    “血压快到危险值了,请君勿死求求你别死啊——小老板你帮帮忙啊, 别在旁边吃糖!”

    亚弥尼,含着棒棒糖,咽了下口水,甜滋滋的味道才让自己的大脑好受一点,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说:“晶子小姐,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请不要対我治疗。”

    “……为什么突然用敬语了!人还没死,我还能行!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就因为医疗事故被切断成为医生的康庄大道的!”

    “……你都发动多少次异能了,这简直就是大型的屠宰现场。”亚弥尼看向铁盆里装着的各种各样血肉模糊的器官碎块等,就算是他都觉得……有点可怕。

    更可怕的是……与谢野竟然一点都不怕!她才十一岁耶,第一次操刀就有这种心理素质,是天生的刽子手啊!

    看着与谢野的目光,更加奇异了。

    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虽说确实将癌变的器官切除,也都长了出来,但癌症这种疾病还伴随着一些并发症,以与谢野的异能不能将这些并发症给全部治愈,顶多也就只能治疗一些,亚弥尼心里在做着记录,觉得差不多可以放过禅院真里子后,才掏出了‘大天使的吐息’。

    并心里打着主意,在收拾好治疗(谋杀?)现场之前不能让其他人进入这里,尤其是甚尔,不然他的好牌就要离他而去了。

    “晶子,我也就只有这一张,在她苏醒过来之前由你全程陪护,你看清楚这种力量是怎么治愈她疾病的。”

    说着亚弥尼将卡片放在被血浸透病服的真里子胸口,面上看起来很是遗憾,好像觉得用掉这张卡片很可惜,心里却有些满意——晶子的异能能促成体内多种细胞再生,如果她从‘大天使的吐息’里悟到了什么,即便不能成为全能的治疗师,也会比一般的治愈系能力者要掌握更多的治疗范围。

    治疗疾病的能力罕见到可以说是一亿里挑一都不一定找得到,亚弥尼虽然有着很高的预期,但即便与谢野没有达到最想要的高度也无所谓,她本身的异能先天已经比一般的治愈系能力要强悍太多。

    最大的一点遗憾大概是——她的异能启动后,就是全方位被动式的治疗患者的身体,她无法控制只单纯治疗一个方向。

    啊,毒血是真的要保不住的样子耶。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沦落到需要与谢野治疗的境地吧。

    ‘大天使的吐息’対与谢野而言是很震撼的能力,她入神的看着卡片作用下,真里子的惨白如纸的脸逐渐浮现出血色,急促的呼吸平缓,仪器监控的多项指数也逐渐平缓趋于正常。

    想要将她完全治好,过程并不短,但可能是与谢野之前就差把真里子全身器官全部换一遍,新生的器官比老的好用,也让她恢复的速度会快一些。

    总而言之,亚弥尼在矜矜业业的收拾残局,把那些被甚尔看到会炸,被中也看到会晕,织田看了都要忍不住报警的医疗垃圾收拾,用了好几层的密封袋装好再装进黑色袋子,塞进一个垃圾处理通道,准备待会再去将这些东西全部焚化。

    做好这一切后,亚弥尼开始脱医护服,対看愣了的与谢野说:“别这样,你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自己的爱人,你还太小了,虽然我対早恋没意见,但我対觊觎有夫之妇的人有那么点意见。”

    与谢野红了脸:“小老板,您迟早会因为这张嘴被打的。”怎么就能这么欠呢?

    已经因此被暴打过无数次的亚弥尼无所畏惧,将一套干净的均码病服递给她:“赶紧给她换了,外面的人也该等急了。”

    眨眼间就过去了七个多小时,天黑了,肚子也饿了,亚弥尼已经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强力的通风装置都没能将室内的血腥气完全消除,他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并极力不将自己代入到真里子的处境之中。

    未来会成为不得了的人物呢,他的这位治疗师小姐。

    答应甚尔的事情办完了,将真里子留给甚尔父子和与谢野,亚弥尼带织田去自己的房间,准备和他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人家好歹也是个杀手,愿意当保镖,不一定愿意当个换尿布喂奶照顾孩子的保父,他觉得自己需要打起精神,说服(忽悠)织田接下这份新的委托。

    看好织田的原因是対方的异能很好用,带禅院惠是最合适的。禅院惠的咒力很强,很容易就会吸引诅咒,就算横滨的咒灵相対其他地方很少,也基本只是一些非常低级的咒灵,対于小孩子而言也是危险的。

    突发事故时,织田的能力能派上用场,是最完美的专属禅院惠的保父。

    横滨有别于其他城市的情况是有原因的。在横滨被列强登陆时,这里是一块人烟稀少的渔村,毕竟闭关锁国,地理位置再好也没什么用场,不会受到上层的重视。

    后来列强强势的占领这里,也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巨大的变化,随着时间的过去,横滨变成了一个势力混乱、主权不分明又格外发达的现代城市。

    而咒术界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再有能力派术师进驻这里,但凡他们敢伸手,爪子不仅会被剁掉,甚至可能会被寻到根一块儿剁。

    再之后,异能者越来越多的聚集在这里,奇异的大大降低了咒灵的产出,而‘书’即将在这里出世的原因,让这座城市的诅咒像是被切断了晋升渠道一般,高级咒灵基本没有,低级咒灵产出也少,顶多就是搞点灵异事件,想伤害人类……

    就算是这些咒灵杀了人,也不会得到重视,因为横滨死亡率向来很高,街头火拼是常态,被牵连的无辜人死得要比被咒灵杀死的更多。

    说回正题,在提出自己的念头之后,织田没有犹豫就果断的应下。不仅如此,他还像是松了口气,卸下大石头一般的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做杀手。”

    亚弥尼:“???”

    织田自顾自的说着:“会选择成为杀手,是因为这条路的门槛最低,我除了杀人以外没有其他谋生手段。直到被小老板雇佣,在这里一边看小说一边带孩子的日子,是我这些年过得最惬意的。”

    十三岁的织田说出了很老气的话,亚弥尼……问号一个接一个的填充他的大脑。

    什么带孩子看小说的,你还记得一开始这份工作是保镖吗?就算是这三个月风平浪静,没有出现意外,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它很难提前预料,所以才会雇佣保镖提前预防。

    就跟买保险一样,你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但你总要买吧。

    结果在织田心里,这份工作变成了带孩子?还有看小说?看来你这阵子过得是真的很舒坦哦,舒坦到都不想做杀手,想金盆洗手了?

    亚弥尼的心情,大概就是听到一个优秀猎人突然说他不适合当猎人一样的心情。

    虽然不是所有猎人都不安分,有一些人考猎人执照只是为了突破自己,在体验过后又会回到正常的普通社会隐匿于众人之间。

    但那种人只是听说,以亚弥尼的性格和他的猎人圈子里,基本就没有几个不爱搞事的,作死的疯子比比皆是。所以他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他竟然间接性的将一名优秀的猎人推到了普通社会的怀抱!

    亚弥尼,双眼失去高光,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呢?”此时亚弥尼说的话,就跟他本能说出口的一样了。

    织田略有些不自在的问:“小老板,你觉得我有成为小说家的天赋吗?”

    亚弥尼,脑子里的问号再一次浮现出了一大串。

    “兰波先生说您什么都知道,我觉得您应该能给个很好的答案。还有,那孩子是叫小惠対吧?我愿意照顾他,至于工资,只要包吃包住,让我能看小说,您看着给就行。”

    亚弥尼,低低的哦了一声。

    紧接着飞快的调整好杂乱的心绪,用一种让人信服的语气说着:“如果想成为小说家,那就去上学吧。”

    织田:“……?”

    这回轮到织田自己懵了。

    亚弥尼看着面前这个天然到让心命师都觉得麻爪的前杀手少年,说道:“因为学校停课的原因,过去一年多里民间开了不少家补习班,就算学校开学了也不会太影响他们的生意。这些不重要,你去上补习班,商量一下带小惠一起去,一边带孩子一边上课,还有,每天写一篇日记,一周至少一篇小作文,给你半个月的时间积累写作经验,之后一个月写一两篇小说,篇幅自己定,每隔三个月至少挑一篇好的去投稿,别怕稿子被退,就算是知名的作家也会面临被退稿的问题,重点还是你有没有做好计划,有没有行动起来!”

    织田,像刚才的亚弥尼一样,眼睛失去了高光。

    啊……突然觉得小说家这条路,也不太适合自己怎么办?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対小老板的印象有误……这一听就是专业的社畜发言了。还是特别讲究效率的那种社畜!——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让我迷惑的一点应该是……织田作!想成为小说家就要多写啊!一个字都不写真动笔了只会写出一堆看一眼就伤眼的垃圾——来自废稿无数之人的血泪语

    ps:所以还是很有鸽子王天赋的吧,织田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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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横滨, 唐人街内的某家茶馆。

    “什么?!你要做小说家!”

    “有这个打算,现在还只是一名住家保父。”织田纠正了对方的激动话语下的定义。

    “问题重点不是这个,算了。”津岛早就习惯了织田的性子, 而且他也不擅长吐槽,当即就止住了话头。看向被织田用婴儿背带背在胸前的小婴儿。

    “他的名字是禅院惠, 他的父亲说, 是取名自恩惠的意思,是很好的名字对吧?”短短几天时间就彻底进入保父状态的织田, 轻拉着小惠的一只小手, 嘴角噘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温和浅笑。

    如果五条悟在这里, 看到织田这副样子一定会大为吃惊的。他所以为的那个全靠着本能在行动的少年杀手,竟然会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就感觉,混沌的躯壳注入了灵魂。

    显而易见, 织田很满足自己现在的状态。

    津岛不能理解织田此时的心情,而是用着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禅院惠。这个小婴儿还什么都不懂,含着奶嘴咕啾咕啾的吸着, 眼睛被茶几上的白瓷杯子和颜色鲜艳的茶点所吸引,专注于探究新事物。

    很乖, 很安静, 这样的孩子自然要比那些随性哭闹的小孩子更讨人欢心。而且津岛……他知道织田很喜欢小孩。

    在未穿越时,身处在另一个世界的他, 于十六岁的时候捡到了一本空白的‘书’,那不是一般的书,他能从‘书’中窥探平行世界的自己。

    也看到了最珍贵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不同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命运都差不多, 少年时是杀手,十五岁的时候被夏目漱石点拨, 有了成为小说家的梦想,退出了杀手界,把持着不再杀人的信念,甘愿成为港口黑手党的最底层员工,日复一日的干着浪费自己战斗才能的工作。

    很喜欢孩子,收养了几个孤儿,然后……为了给孩子复仇打破了自己的戒条而死去。而里面的那个丑陋无比、早就被黑暗浸染的同位体自己,却靠着织田作之助的点拨从泥里上岸,踏向光明。

    他窥探过数量多到自己都数不过来的平行世界,里面有着一样经历的织田作之助,一样选择的织田作之助,但不管怎么干涉他的命运,让他避开二十三岁的死劫,最终还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死去,甚至有时候死期还会提前。

    有些是非常荒谬的理由,小到让人发笑的意外事件,都能带走织田的性命。从那之后津岛就明白了,想要拯救织田等于在与既定的命运抗争,而改变织田命运的最关键也是最稳妥的起点,是不让他遇到名为太宰治的人。

    太宰治,也就是津岛修治以前的名字。

    太宰治,是导致织田死去的根源,是死神手持的镰刀。事实是否能如此定论还未可知,反正津岛是这么认为的。

    尤其是在他的干涉下,没有遇到自己的织田,没有进入港口黑手党,而是进入敌对组织武装侦探社就职,依旧是遵守着不杀人戒条并怀揣小说家梦想的他,有别于在港口黑手党里受人鄙夷嘲讽的底层生活,在武侦社成为了一个受同事信赖和尊重的人。

    而那位原本应该成为自己弟子的祸犬芥川龙之介,成为了织田的弟子,并拥有了光明的人生。

    相反的,那位原本会成为身处武侦社自己的弟子的人虎中岛敦,在进入港口黑手党受他教导之后,却成为了人人畏惧的白色死神,还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

    津岛越发的确定自己是个瘟神,但为了守护织田的人生,和守护‘书’的秘密不让世界被摧毁,他只能无望的走着自己的人生。他从导师森鸥外手里篡夺了首领的位置,扩大地盘,将三刻构想踩在脚下,成为了整个关东的地下帝王。

    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阴沟里的爬行动物一般匍匐前行,为了躲避刺杀,终年待在黑暗的首领办公室不能随意外出。

    后悔是没有的,即便是这样的自己,也拯救了一位名为织田作之助的好友,尽管那个世界的织田,并不认识他,并拒绝了他的友谊。但织田作之助度过了死劫,他开始动笔写小说,还收养了十五个孩子。

    而他自己,不仅救下了好友,还保守住了‘书’的秘密。

    然而,在最终的计划,那个杀死自己的计划即将实施的关键之时,他却因为意外而穿越到了这里。在这里,在这个世界里,还有着一个幼年时候的太宰治。

    这里已经有了太宰治了,那他是谁?

    于是津岛修治诞生了,于是他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津岛,他依旧可以选择默默的守护着这段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怀揣着或许有一天,能够看到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在武装侦探社里工作,说说有笑的场景。

    即便那个太宰治不是自己,也无所谓。

    可人心是贪婪的,在织田被那家和果子店的小老板雇佣成为保镖后,织田的人生就走入了一个新的分岔路口,他也没有忍住的去认识了织田,当自己站在织田面前时,看着这个人认真的给自己包装点心盒的时候,积蓄的感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要和他成为朋友,他也想……他也想自救啊!将织田让给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要做这样无私的事情!就不能让他取代那个太宰治,让对方处于黑暗,让他也……也见一见光吗?

    他,即便是要死,也想要……也想要尝试一下,在阳光下,沐浴着光死去啊!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随着和织田的联系更多,友谊加深,这种念头就越发扎根,而如今,织田却毫无预兆的给自己抛下了一个深渊炸/弹。

    在十三岁,没有遇到夏目漱石的前提下,在那位小老板的点拨之下,他有了成为了小说家的梦想,也放弃了杀手的工作,但……并没有立下不杀人的戒条。

    “津岛,你不舒服吗?”织田担忧的看着面前的朋友,“你流了好多汗,脸色也很难看。”

    “啊,是这样吗?”津岛狼狈的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借着这个动作隐藏住他那双杀气四溢,见不到一丝光亮的深黑眼瞳。

    有人打乱了他的计划,以着强势的姿态,将他原来的剧本拦腰斩断。而提前两年被点拨的织田,这场变故带来的连锁反应,让津岛原本就被灰雾弥盖的人生,又重添了新的阴影。

    他见过太多太多世界的织田,因为提前的干涉而丧命,被枪击、被火烧、被刀砍得血肉模糊、坠楼、坠海……几乎所有可能的死法,都在他面前,在‘书’里呈现过。

    而如今,人生走进新的路口的织田,又会是……

    不、不会的。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不允许织田死去,如果这是命运,这该死的命运,不管前方再多的荆棘困难,他都要斩碎!

    津岛猛地双手按着茶几站起身,沉重的木椅子在大力的拖拉中发出刺耳的声音。前发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津岛,用着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织田作,我、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需要我送你吗?”织田看了眼怀里的小惠,想将他先送回和果子店,再送津岛回家。

    不用想都知道,住在唐人街外的津岛,抵达他住处的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他总不能把小惠带去。

    “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津岛深吸口气,迅速平复好呼吸,才扬起头,用苍白的脸朝织田露出一个和平时没有两样的笑容,“可能是昨晚吃了太多蟹肉,又没盖被子睡着,感冒了吧。”

    “那可真是糟糕啊。”

    “这种时候应该说我不能这么做吧。是真的吃了很多蟹肉哦~三大只,很大很大比我的脑袋还大~”津岛的声线明显活泼了起来,显然和织田聊天,能驱散他的负面情绪。

    织田看着这样的津岛,发现他现在的状态和刚才有了不同,心里的石头算是稍微落地,刚才的津岛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他说:“就算我这么说,你会改吗?”

    “不会!”津岛非常快速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甚至高扬的语气带着孩子气的执拗。“我宁愿因为吃蟹肉拉肚子拉死,感冒发烧烧死,也不能度过没有蟹肉的一天!”

    织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不觉得对方的话哪里有槽点的他,还认真的再次确定一下:“真的不需要我送?店就在前面,我送小惠回去很快的。”

    津岛没有同意,还不给织田再劝的机会,像是野猫一样的从茶馆的桌椅间穿梭,消失在人流之中。

    “这就是你那位朋友,给你起了个织田作的绰号的,津岛。”一个声音从楼梯处传来,由远而近。他的语气是肯定式,而非如句式那样的疑问句。

    “小老板。”织田站起身,有点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亚弥尼。

    他的异能并没有到预测生活方方面面的程度,因此不知道亚弥尼会突然出现。

    亚弥尼嗯了一声,示意他坐,自己也坐在了空位,招呼服务员给自己送上一壶新茶,随手拿起没动过的茶点吃了起来。边吃边说:“如果是想问为什么我会在外面……”

    家里蹲得不加掩饰的亚弥尼,用一种缥缈的,像是灵魂也在飘荡的声音说:“悟回来了。”

    他语气里带着悲愤,罕见的在织田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嘟着嘴唇,委屈的道:“带着一卡车的蜂蜜。”——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夏目老师很坑,作为作者他不知道续写别人的小说远比自己创造一本困难几百倍吗!!尝试过,是地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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