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采不在,扮演吕昭的任务被交给了白露。
在女兵营中待了一年多,吃好喝好还勤加锻炼的白露不再是当初瘦瘦小小的可怜模样,她就像终于汲取到足够营养的小树苗,飞快地舒展枝桠,茁壮成长,尽管还是比吕昭矮了半头,但骑在马上,距离远时,一般也看不出明显的区别,能短暂迷惑住敌人就够了。
“若敌军再来骚扰,你率人阻击时,别冲得太靠前,”吕昭叮嘱白露,“注意安全。”
因为吕昭从来不穿盔甲,走哪儿都一身红裙一匹白马,无比招摇,已经形成了众所周知的鲜明个人特点,所以扮演她其实很容易,就是危险系数非常高。
她是神女下凡,仙力护身,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其他人只是凡胎,哪儿敢跟她一样嚣张。
“君侯,听说您会法术,”白露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跟吕昭开玩笑,“您能不能对我施展一下,让我刀枪不入,固若金汤……”
“是这样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吕昭用手拢着嘴角,凑到白露耳边,轻轻说道,“其实我还在天上的时候,负责的是丰收,兵戈你得去找九天玄女姐姐……”
白露微微张大嘴巴,作为亲眼见识过神迹的一员,她倒没怀疑吕昭在骗她,只是震惊神仙果然好厉害,执掌丰收的神明都这么能征善战!
吕昭确实没法给白露套盾,她没有这方面的能力,能套早套了,还得是麾下士兵人人都有份,到时候战场上一字排开,就干站着让敌人砍,怎么砍都没伤害,吓也能把敌人吓死。
虽然不能套盾,但她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比如……
我记得我有个叫“千军万马避红裳”的特殊成就,是个可佩戴称号,戴上之后有能威慑敌对势力的特殊效果。
吕昭边想边打开系统,在成就列表中选中称号,尝试将它装备到白露那里去。
然后她成功了!
白露的思绪已经飘远了,她正在想象如果九天玄女下凡执掌兵戈,该是何等的风采。吕昭将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唤回了她遨游的神智。
“这是我从玄女姐姐那儿学来的,据说可以鼓舞士气,威慑敌人。”吕昭单手掐诀,作施法状,“虽然不能令你固若金汤,但聊胜于无吧。”
白露似乎真的感觉自己发生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奇妙变化,她崇拜地注视着吕昭。
“真的不能固若金汤,”吕昭再三强调,“还是得注意安全。”
白露:“属下遵命!”
安排好一切事项后,吕昭率领五千精锐人马,只携带少量干粮肉脯和备用的马匹,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菅县包围圈,向西疾行,进入平原国,在之前被堵塞的河道附近与历城调来的援军汇合。
撒出去的斥候早已传回消息,确认高唐县剩余的守军并不多,他们的任务似乎是守卫黄河渡口,只要不被攻击,就不会轻易出动,因此吕昭直接忽略了他们。
援军提前一天接到命令,在此搭建浮桥,吕昭来时,浮桥刚刚搭建完毕,她当即下令全军不要耽搁,快速渡河。
部队渡河时,吕昭对统领援军的都伯道:“待我们都渡过漯水后,你们就将浮桥拆掉。”
都伯微微一惊,担忧地问:“那您该怎么回来呢?”
吕昭一旦发动进攻,别管能否成功,都会引得袁谭的部队疯狂追击。
“拆掉浮桥后,再去制作沙袋,堵塞河道。”吕昭继续吩咐,“期间记得派人在周围巡逻,遇到敌军的侦察兵就干掉。”
“等著县和邹平县的兵马同时往北方调动的时候,子龙会来跟你们汇合,届时听他指挥就好。”
都伯领命,安静地目送同袍们的身影远去,逐渐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古代产能比较低,不像现代人口爆炸,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生活需求,得四处垦荒地建城市盖房子,因此在远离县城的野外,保留了大量的树林、田野等原始风貌,野生动物也频繁出没。
青州临海,境内又有数条河流纵横,水资源丰沛,植物得到了充分的滋润,更是其中翘楚,吕昭借助绵连的树林遮掩,日间休息,夜间急行军,一次都没遇到过敌人的侦察部队。
第二天入夜时分,吕昭的前哨终于接触到了敌人散出的斥候,并毫不犹豫地干掉了他们,取回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信物,交给吕昭看。
意识到敌人的大部队就在前方,吕昭提高了行军速度,很快找到一大片疑似扎营的痕迹。她带人前去侦察,根据遗留的土灶数目,推断出了敌军的总数大概在五万左右。
五万人的运粮队,数量看似庞大,但其中至少包括四万的民夫和后勤兵,真正有战斗力的大概也就一万人。
一万人而已,还是已经连续跋涉了好几天、身心疲惫的一万人,可以打!
吕昭下达了就地休整,补充食物水分然后睡觉的命令。直到三更天时,月上树梢头,她才把士兵们叫醒,更换好装备,人衔枚,马裹蹄,继续朝着敌军的方向追击。
午夜时分,敌军已经扎营休息了,尽管周围有负责巡逻的部队,但仍然能看出来他们的精神状态并不饱满,可能是运输粮草的任务较重,连日赶路又令人无精打采,也可能是认为自己身处后方,十分安全,所以放松了警惕。
吕昭故技重施,先派出精锐小分队,绕着敌军的营寨转了几圈,将巡逻队伍一一消灭,在这个过程中,她通过观察每座营寨的建造风格,以及守卫分布的情况,成功判断出哪里是民夫营,哪里是正规军,但再往细处分辨,比如最重要的粮草安置在哪座营中,她就不太确定了。
负责扎营的,或者说教授这支运粮队该如何扎营的人,应该很会治军。
吕昭召集了分管各个小队的都伯们共同密谋:“儿郎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都伯甲:“杀进营寨,夺了粮草!”
吕昭:你的《水浒传》是在哪儿看的?
都伯乙:“悄悄进寨,四处点火!”
吕昭:很好,将来江东纵火团成立的时候,我怎么也得给你留个给位置。
吕昭肯定了都伯乙的方法,将五千人分成四组。
一组五百人,负责在民夫营放火并以及引起营啸,制造混乱。
民夫营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太多打仗的经验,在部队里待遇也不好,饭吃不够还得干很重的活儿,长期处于极端压抑、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一旦有人精神崩溃,很容易引发连锁反应,使得恐慌的情绪迅速传遍整座营寨,难以控制。
一组三千人,埋伏在营外时刻准备着与敌方正规军交手。
如果是平时,正规军大可以选择只派出小股部队探查情况,同时冷酷地关闭大门,列队严阵以待,等敌人主动进攻,依靠营地优势防守。营寨与营寨之间并非紧密相连,通常都会挖壕沟,行军途中来不及挖,就设置拒马阵、鹿角等防御器械,只要处理得当,民夫营的混乱对其他营寨的影响其实有限。
但此时情况不同。
吕昭夤夜而来,深入敌后,冒了极大的风险,绝对不会只尝试一下,发现碰壁了就转头撤退,她会像饥饿的狼一样死死咬住敌人,直至目标达成。
而袁军也绝不能示弱,这批粮草对袁谭来说太重要了,没了补给他只能灰溜溜地撤回冀州,宣告这些年的工作全部白干。
所以袁军一定会出动的。
一组五百人,负责在吕昭牵制住敌军主力时突入营寨,以最快的速度寻到粮草,放火。
“这些火|药拿好。”吕昭将一部分火|药分配给承担了最重要任务的小队。
回想起堵塞河道被炸开时发出的巨大动静,都伯看着那一小堆火|药,瞳孔都在颤抖,其他人则纷纷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别大力击打,别靠近火星。”吕昭又强调了一遍安全措施,“量不多,但反正目的是助燃,肯定够用了。等粮仓被点着后,再把它们扔进去,扔完赶紧转身跑。”
都伯一脸悲壮地点了点头。
最后剩下一千人,前往营寨外不远处的一处沼泽畔埋伏,等待吕昭的信号,再杀出来与她前后夹击,重创敌军。
融化的蜡烛堆积凝固成片状,一些压住了灯芯,偶尔爆出哔剥的声响。
其他人都睡了,只有荀谌还在县令府中伏案工作。在反复对比这几天斥候搜集的情报后,他缓缓皱起眉,感觉似乎有道看不见的阴影正悄悄落下。
“今日的情报,只有这些?”荀谌叫来仆从询问。
仆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一点一点的,使劲儿拧了一把才使自己清醒。在得到允许后,他小心地翻了翻荀谌排列好的文件,道:“是的,今天收到的都在这里了。”
“不对,少了。”昏暗的烛火下,荀谌的目光凛冽如刀,他霍然起身,端着一盏灯行至悬挂在屏风上的地图前,将灯凑近地图,细细察看。
仆从不敢吱声,紧张地注视着主人的背影。
“……不好。”片刻后荀谌轻轻“啧”了一声,“去把人都叫醒,准备升帐。”
尽管仆从觉得这项命令过于离谱,但他不会质疑主人的决定,老老实实去了。
风钻进半开的窗户,荀谌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一时竟分辨不清到底是夜风寒凉,还是吕昭的操作更令人发冷。
看来我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深,他沉默地想,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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