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书玉的长相精致,皮肤白皙、眼睫上翘,此刻略微歪着头看向关笙,眼睛里流露出关心的意味,不禁令人觉得心里一暖,有些话便自然而然的想要倾诉。


    关笙听见慕书玉的话,稍稍低下头,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显出一两分不好意思来,耳尖则泛起薄红。


    他捡起树枝扒拉两下干柴干草燃烧过后的灰烬,小声说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慕书玉闻言,瞥了眼吃的正欢的三人,道:“不是太明显,但谁叫我心细呢。”


    “小竹子,你在想什么?”


    关笙犹豫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说了。


    他措词着道:“书玉,你认为我能否现在就参加县试?”


    关笙没有慕书玉的自信、和胸有成竹。


    书玉比他要小两岁,可在学识上却早就已经超过了他,他不及矣,亦在其他地方也少有比得上的。


    无论是书画方面、还是论奇思妙想、脑筋开阔……


    书玉的学识、为人做事都令关笙觉得极佳。


    就如在参加县试的事情上,似乎游刃有余、丝毫不见紧张。


    关笙自然也对科举一途执着,但身边有珠玉在侧,瓦石难当。


    他内心叹了一口气,对于是否参加县试踌躇且矛盾不已,他愿意去考县试,却只怕学识不过关,无法考中,反而乱了思绪。


    他就怕有对比而不平衡——是为好友考过欣喜高兴,却会怪自己无用、才疏学浅。


    或许,放一放、等一等,第二年再去考县试才适合。


    说到底,关笙纠结的点不过在于“想试试”三字。


    慕书玉明白关笙的迟疑后,当即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说道:“小竹子,你想要去考又何必瞻前顾后,当断不断。”


    “脑袋想太少不好,想太多却也不行,世事无绝对,就像一些事情明明早已计划好了,有时候却也赶不上变化。”


    “你既然想要试一试,那就去试。”


    “考前放平心态,凡事尽力而为,而后顺其自然。”


    “你便这样想,我还年轻,一次县试代表不了什么,就算最后考不过又如何,难不成天塌下来了?”


    “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也还有高个顶着,怕什么。”


    “你去考一次县试,还能提前积累经验呢。”


    “什么经验?”关笙忍不住问道,脸上的神情已有松动,显然是被说的心理压力缓解了不少。


    “应考经验。”慕书玉道。


    她给关笙掰扯一下说:“如果将科举一途比作重重难关,那么,县试就是初级困难,主要是在各县里举行考试。”


    “通常由知县亲自主持并担任主考官,就连报名都是去县衙。”


    “等到了府试,那就是由府级的官员进行考试安排,尤其是连考三场,期间,考生不得出考场。”


    “你试想一下,长期待在里面会是一种怎样的憋闷。”


    “有学识好者,可心里情绪若脆弱不好,一紧张的话,那不就什么锦绣文章都写不出来了。”


    “所以,这就叫你提前感受一番考场的氛围,熟悉考试的流程。”


    “县试又不是只能参加一回,以你的条件,大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倘若这一次县试考过,那自然就是最好,既有经验,就去筹备下一次的府试,倘若考不过,那就再接再厉,寻找自身的不足,然后改之加勉。”


    “骐骥一跃,尚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小竹子,锲而不舍,才金石可镂啊。”


    考试怕什么,勇敢的冲啊。


    慕书玉这张嘴嘚吧嘚吧的能说会道、侃侃而谈,这会儿开导起关笙来,话语一套接着一套,说得嘴都干了。


    她才停下,旁边便有人递了水囊过来。


    慕书玉转头一看,发现林兴、赵俭和尹煜之都不知道何时不再去啃卤味了,竟也在认真听她讲话。


    此刻递来水囊的人就是尹煜之。


    慕书玉接过自己的水囊,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林兴则看向关笙道:“竹子,我觉得书玉说得对,县试又不需要赶考费,就置办点其他开支,完全有能力承担。”


    “你就报名参加试试呗,反正少不了一块肉。”


    科举“烧钱”,首先就在于读书上面,书贵纸贵,请先生教学也贵,束脩都交不起,怎么读。


    其次,就是赶考费了,旅途车马、住宿、餐食盘缠等,哪一样不用到钱财。


    不然为什么会有穷酸秀才受到地主资助的戏码,因为赶考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最后,虽然科举不交报名钱,但是,学子每次考试用到的试卷却都会由考生自己来支付。


    另外在考试前,考生还需要再买来一些蜡烛、水和炭、餐器、衣席等,这些东西加起来就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费用。


    所以说古往今来,寒门学子读书多艰难。


    而关笙的家里条件相对来讲,却是不错的。


    尹煜之和赵俭也对慕书玉、以及林兴刚才说的话表示赞同。


    关笙不禁笑了起来,道:“你们不用担心了,是我之前想岔,钻牛角尖,书玉讲的有道理,我决定去参加县试了。”


    慕书玉拍了拍关笙的肩膀,说:“你想明白就好。”


    这时,尹煜之转了转眼睛,突然对林兴和赵俭说道:“欸,要不然,我们也去报名参加县试?”


    “噗咳、咳咳……啥?”赵俭这会儿正在喝水,闻言直接呛到,忙拍着胸口抬起头问:“你认真的?”


    他学习不怎么样,严格来讲,算不得好。


    父亲赵三旺之所以让他到县学里来读书,抱着的期许不过就是希望他能够识文断字、胸中有点子墨水,到时候好继承有客来酒楼,将家业和菜谱继续传承下去。


    赵俭对于自己读书学习的能力还是有非常清楚的认知的,读书不在行,他脑袋是聪明,却全都点在了做生意上面。


    赵三旺很满意赵俭这一点。


    要赵俭去参加县试,铁定考不过。


    至于林兴,他觉得自己也稍微差点意思。


    慕书玉道:“虽然我劝关笙的那些话是好,可县试毕竟不是儿戏,哪能说参加就参加。”


    “关笙此前读书努力,是时刻准备着,你呢,你有准备吗?”


    尹煜之:“……好吧,是我想错了。”


    “我不过是想大家一起去参加县试,这样你和关笙没准就不会紧张了,有难同当么。”


    慕书玉、关笙、林兴和赵俭四人同时笑起,神色放松。


    林兴伸手揽过尹煜之的肩膀,道:“你要是真想这样去做,那我可以舍命陪君子,一起就一起。”


    赵俭举手说:“我也能陪考。”


    尹煜之忍不住嘴角勾起。


    这种有朋友支持的感觉真好。


    关笙笑道:“谢谢你,煜之,不过考试耗费精力,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我和书玉,何必辛苦你们去参加一回。”


    各人情况不同,此刻能有好友们的这些话,他已然不再踌躇犹豫了。


    尹煜之、林兴和赵俭最后还是决定不参加县试。


    书玉说得对,他们之前本就没有这个心思,毫无准备,没有必要去浪费一次精力。


    慕书玉便道:“你们只需在考场外面给我们助威壮胆就行,不会紧张。”


    *


    待确定心思,做好决定后,关笙就与慕书玉一起报了名。


    县试考试在二月份,考前一个月,各县便会张贴公告,公布具体的考试时间和地点等。


    在河边烧烤过后,慕书玉抽空写出了如何制作卤味的方子,交易卖给了有客来酒楼。


    赵三旺为了感谢她,也是顺便预祝她和关笙县试顺利,就在有客来酒楼里摆上了一桌上等味道的饭菜,请他们过来吃。


    包厢在二楼。


    “你们尚还年轻,不便饮酒,那我就以茶代酒,预祝慕小公子和关公子县试一定通过了。”赵三旺举杯道。


    赵三旺和赵俭长相、体型皆挺相似,身材圆胖、面容和善,一看就是心思敞亮大方之人。


    慕书玉和关笙纷纷回敬。


    赵三旺说过话后便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他们,省得他留下不自在。


    酒楼里的伙计隔三差五的就过来上菜,端着一盘又一盘。


    慕书玉见状道:“赵俭,菜太多了,我们吃不下的,减少一些吧。”


    赵俭:“没关系,尽管放心吃,吃不完的菜有些都会给酒楼里的跑堂伙计打包回去的,不会浪费。”


    他名字里的“俭”就是节省的意思。


    “这都是我爹的一片心意,你们就不要推拒了。”


    话说到这里,慕书玉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言。


    过会儿,林兴道:“书玉,竹子,我觉得你们县试一定会过,就是书玉,你真的打算今年连同四月份的府试也一起考了吗?”


    慕书玉点头:“嗯,要考。”


    “不仅如此,县试、府试和院试,我都想要争一争案首的位置。”


    案首也就是第一名,童生试一连三试第一,不就是小三元么。


    目标在前,就要奔着其努力勤恳。


    慕书玉不是在说大话,而是对自己有信心。


    但就在这时,门外倏地传来一声嘲笑的冷哼,便听有人说道:“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还小三元呢。”


    “我看你们这铺张浪费的程度,连县试都考不过。”


    末了,这人又冷笑几声表示不屑,显然对慕书玉的话嗤之以鼻。


    因为要接连上菜,为了方便一点,赵俭就没有将包厢的门掩上,所以此时,便有一位穿着布袍的青年站在门外的位置,向里看来,面露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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