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女孩子
面前少女笑容温软可爱, 连说话语调都是软绵绵的。但她身上却莫名散发出一种【敢反驳的话就把你们就地埋了】的可怕气势。
二口坚治被噎了一下,表情愣住。佐栀子已经把头转回去了,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软和, 好像刚才她所展示出来的攻击性完全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好啦,请跟我往这边走, 练习赛半小时之后开始, 大家可以先在体育馆热身~”
二口坚治摸了摸自己冒汗的后脖颈,在茂庭要耳朵边小声嘀咕:“刚刚她是不是想揍我?”
茂庭要满脸生无可恋:“你没看见刚才她手背上都爆青筋了吗?”
二口坚治想了想, 目光往前面佐栀子娇小的背影上一扫, 道:“不过让她揍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这么小的一……”
他们正穿过走廊, 二口坚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走廊对面的足球场上斜飞过来一颗黑白间色的足球。佐栀子头也不转便将足球踢了回去,深棕色百褶裙随着她的动作, 裙摆翻飞,粉/白色圆润的大腿在太阳光底下一闪而过。
那枚足球被踹进了对面球门,狠狠砸入球网之中后还原地转了十几圈。
佐栀子拍了拍自己的裙面, 转头对他们微笑:“一点小事故,没有吓到你们吧?”
二口坚治和她对视, 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咽了下口水。茂庭要幽幽的看着他:“你确定让她揍一下没事?”
二口坚治干笑不语。
刚才那一脚要是不踢足球踢他身上的话,二口坚治觉得自己好歹要断两根骨头, 才对得起少女大腿和小腿上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第三体育馆。
馆内温度明显要比外面高很多。佐栀子把人带进来后,便回到了青城那边的休息区——及川彻正在和一年级的部员们说着什么,眼角余光瞥到她,挑眉。
紧接着, 及川彻又扫了眼对面伊达工业的人,忽然眼睛一眯, 神色间莫名露出几分不快。
花卷贵大拿着水壶喝水,他注意到了及川彻的脸色,遂转过脸问松川一静:“及川和伊达工的人有过节吗?”
松川一静愣住,犹豫片刻,偏过头问隔壁的岩泉一:“岩泉,及川和伊达工的人有过节吗?”
岩泉一脸上出现了如出一辙的疑惑表情。他思索片刻,仰起头,问休息椅上正在叠毛巾的佐栀子:“阿佐,那家伙和伊达工的人有过节吗?”
佐栀子愣住,茫然:“……没有吧?”
她想了想,干脆拿起一卷毛巾,小跑到及川彻面前——及川彻还在看对面伊达工业的人,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了佐栀子,他眨眼,错愕:“阿佐?”
佐栀子用毛巾擦了擦他额头,借着动作遮掩,问:“你和伊达工的人有过节吗?”
她个子矮,及川彻不得不垂眼看她,她眼眸眨啊眨的望着及川彻,满脸好奇。及川彻撇了撇嘴:“过节?没有,以前的手下败将而已。”
佐栀子失望:“这样子啊。”
及川彻:“怎么会这么问?”
佐栀子嘟囔:“小一问的,我还以为有热闹呢。唉你自己擦吧,我一直举着胳膊好累啊。”
她说着,就要把毛巾塞进及川彻手心——及川彻哭笑不得,但要开始比赛了,他没有和佐栀子继续胡闹,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碎碎念。
比赛开始。
佐栀子帮忙计分,站在排球场中央,距离那颗在球场上被人争来夺去的致命排球很近,近到排球落地的声音砸入她耳朵里时,如同一声声闷雷。
之前她只是觉得伊达工业那几个二年级有点高,但等他们正式站上排球场后,那种身高上与生俱来的优势,快速的拦网和防守,都让佐栀子微妙的感觉:伊达工业是不是变强了?
相比平凡的三年级,伊达工业的二年级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如果他们去年也是这样的阵容……不,没有如果。他们去年太倒霉了,一开始就抽到白鸟泽。
裁判吹哨判定得分,佐栀子垂眼,收敛心神,将伊达工业那边的记分牌翻过一页。
现在是伊达工业分数领先一分,但现在轮到青城发球——轮到及川彻发球了。
队友拍了拍及川彻的肩膀,和他说发个好球。他们次第从及川彻身边走过,最后球场中间只剩下及川彻。
他舔了舔唇,汗湿的俊秀脸庞上露出微笑。不同于平时及川彻应对女孩子们的轻浮笑脸,那笑容是势在必得的,蜜糖色的眼瞳里流露出注视猎物的戏谑和自信。
还有专注力。
他指向对面的自由人,随即将手中排球抛高——随着排球高度攀升,及川彻的视线也分毫不差的追逐着排球。
助跑,跃起,如同一只矫捷的猛兽。
被及川彻发出去的排球砸向对方自由人,力度和角度都同样刁钻的发球为青城追平了这一分,青城的队员们发出一阵欢呼。
佐栀子眨了眨眼,一滴汗水从她额头划过眉骨,眼睫,欲坠不坠,浸得她眼睛都有些发痛。她低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将青城的记分牌翻过一页。
场上,及川彻再发第二球。
他再度舔了舔唇,尝到一点腥甜的味道。紧贴着排球表面的手掌心还有些发麻,但并不妨碍及川彻发球,他两手撑着排球,再度将它抛高。
体育馆顶上的聚光天窗汇聚了太阳的光线,明亮到所有地方都是刺目的白色,只剩下排球所占据的地方,他眼睛里唯一的目标。
及川彻仰着头,喉结轻轻滚动,汗水浸润皮肤,于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眼睫投下阴影,蜜糖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排球。
他看着排球,佐栀子看着他。
在排球被打出去,与地板亲密接触并发出巨大声响时,佐栀子的心脏跟着加重了那一瞬间的跳动声,耳朵里都是排球落地的巨响,震得她头晕目眩。
只有这种时候,佐栀子完全和班级上那些痴迷及川彻的女生们共情。
谁不爱此刻的及川彻?
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掌控感,压迫,注视。像一场令人避无可避的暴雨,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名为‘及川彻魅力辐射’的雨丝淋湿。
更何况佐栀子是从小看着及川彻在排球场上长大的。
练习赛一共打了三场,青城赢了两场输了一场。原本预定是只打两场的,不过在伊达工业的强烈要求下,双方又补了一场——结束致谢时,双方队员都大汗淋漓,体力消耗巨大。
佐栀子把记分牌和小拦网收起来,满满当当的杂物被她抱在怀里,高度几乎越过了她的下巴。
她刚朝着器材室走了没有几步,忽然手上一轻,有人从旁边帮她分担了一部分杂物。佐栀子诧异的侧过头去,看见一张浸满汗水,沉默凶恶的脸。
……好高。
不会有两米吧?
佐栀子仰着脖子,犹豫了一会,礼貌道:“谢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青根高伸挺直了背,言简意赅:“春假的时候,在市体育馆。”
佐栀子恍然大悟:“哦哦!是你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那天也跑得太快了,我都没有来得及问。”
少年抿唇,紧张时整个人显得越加凶恶,开口声音中气十足,活像是在排队报数:“青根高伸!我的名字!”
佐栀子笑了笑,道:“我叫……”
“阿佐~我来帮你了哦。感动吗?感动吗?”
轻佻的声音打断了佐栀子的自我介绍,同时佐栀子手上最后一点杂物也被及川彻拿走。他连那身汗湿的队服都还没有换下来,湿透的衣服贴着他的小臂和上身,隐约可见队服底下精悍的肌肉线条。
及川彻本身就有一米八多了,再加上将近两米的青根高伸,两人把佐栀子挤在中间,越发显得佐栀子身高可怜。但两人看起来都没什么自觉——及川彻偏过脸,看着青根高伸,眼眸弯弯挑着一点故意招惹的笑:“这不是伊达工业的二年级生吗?你们队长刚刚还说怎么点名少了一个人,没想到是跑来和我们经理套情报了啊。”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长得浓眉大眼的,心眼儿还挺多。”
青根高伸眉眼一沉,不善言辞的他憋了好几秒,抱着堆杂物,憋出句:“我只是看她东西拿的很多,所以想要帮忙而已。”
及川彻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咦?是这样吗?奇怪,为什么我听见的是【因为你们经理很可爱……呜哇!”
他的后脑勺被人用排球砸了一下,抱着怀里的杂物吱哇乱叫起来。佐栀子蹲下身捡起那颗排球,放到及川彻怀里,推着他的肩膀:“闭嘴!比赛都比完了,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虽然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但佐栀子脸上仍旧挂着甜美可人的微笑。及川彻大声抱怨:“好痛!阿佐好过分啊!我都要被你砸傻了,不知道及川大人的脑袋很金贵吗?”
佐栀子无视了他的哀嚎。
她仰起头看向青根高伸,脸上是甜度恰到好处,礼貌也惹人怜爱的笑容:“抱歉,我们队长偶尔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是个好人。”
青根高伸:“……嗯。”
佐栀子向他伸出手:“请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吧,有这家伙帮忙,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你的队长还在找你。”
“……”
青根高伸纠结的沉默了一会儿,垂眼看着面前少女含笑可爱的脸庞,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那堆杂物还给了佐栀子,后退两步和佐栀子拉开距离:“下次见面,希望是在正式比赛的赛场上。”
他眼眸注视着及川彻。
及川彻勾起唇角,轻笑,轻佻而美丽的眼睛里倒映出青根高伸的脸。
他道:“要做好被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哭着说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准备哦~”
青根高伸没有被及川彻的笑脸和垃圾话影响,转身便离开了。佐栀子曲起胳膊撞了撞及川彻的胸口,没好气:“就不能有点学长的样子吗?对待二年级倒是客气一点啊你!”
及川彻哼哼了两声,没有还嘴。佐栀子觉得奇怪,抬头看着他——按理说,现在及川彻已经放完垃圾话了,可他脸上还挂着轻快愉悦的笑,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佐栀子疑惑:“赢了伊达工业有这么开心吗?”
及川彻哼着小曲,眼尾下垂,一瞥佐栀子,轻笑:“你猜?”
佐栀子:“……我猜是你的脑子有病。”
及川彻不满,为自己辩解:“我可是特意来帮你拿东西的耶?你就这样对待我吗?”
他刚一靠近,佐栀子便立刻嫌弃的远离。及川彻抱着那堆杂物,三两步又挤回佐栀子身边,故意贴着佐栀子;佐栀子便像被迫靠近了火堆的纸片人,气冲冲的鼓着脸颊瞪着及川彻,整个人又连蹦带跳的跑远。
及川彻等她跑远了,又仗着自己腿长,三两步快速的追上去,俊秀脸颊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佐栀子无语的看着他:“你几岁了啊?”
及川彻提醒她:“到工具室了,快开门。这堆东西还挺重,抱得我手都酸了。”
佐栀子没好气:“你拿自己胳膊打球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吐槽归吐槽,佐栀子也怕他肌肉劳损,所以迅速的掏出钥匙打开了工具室的大门——工具室里面没有开灯,她摸着黑往里走了几步,把杂物放到地板上,自己去摸索墙壁上的开关。
及川彻探头往里看了看:“哇,好黑。”
佐栀子:“因为只有一扇窗户嘛,而且还在柜子后面,根本透不进来什么光……啊,摸到开关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工具室顿时明亮起来,天花板上骤然亮起的白炽灯把每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
佐栀子把自己抱进来的杂物分类放进相对应的框子里。及川彻不需要佐栀子嘱咐,便自觉的把自己手上的杂物也放进了横架上。
工具室里有两排相邻的架子,佐栀子便和及川彻背对背安静的各自摆放东西。室内只有白炽灯明亮,室外是铺满世界的橙红色晚霞,和混着樱花香气的晚风。
太阳欲落不落挂于山头,教学楼里传来下课铃的声音。
佐栀子踮起脚把最后一个横杆放上去,垂下手臂时她捏了捏自己有点发酸的肩膀,回过头问:“你放好没有啊?我已经放……”
站在她背后的及川彻也回头,他肩膀撞到佐栀子的背,透过队服一层单薄的布料,少年过热的高温一直传递到佐栀子肩胛骨上。她不自觉耸了下肩膀,受惊的睁大眼睛,整个人转过身,后退,后背撞到置物柜。
及川彻好似没有察觉她那一瞬间的失态,自然而然道:“放好了,我们走吧。”
佐栀子:“……哦。”
及川彻弯下腰,凑近佐栀子的脸。佐栀子下意识的把脑袋往后仰,和及川彻拉开距离。
“干什么?”
“……你脸色好难看哦,不会感冒还没有好吧?”
被及川彻一提醒,佐栀子也想起来自己感冒确实还没有好。甚至连书包里的感冒药也还没有吃。
她推着及川彻的肩膀,把他推开,笑盈盈的反击回去:“没有好哦,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再打完球不换衣服突然凑我这么近,小心被我传染。”
及川彻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在狭小的工具室里回荡,让佐栀子颇为郁闷,不满的踩了他一脚:“你笑什么?!”
及川彻得意:“当然是笑阿佐说了蠢话啊!我怎么可能会感冒?我身体超好的好吗。”
他那张得意的笑脸就在佐栀子面前晃。这个人好像自带某种能挑动佐栀子神经的超能力,一个表情就能把佐栀子气笑。
她揪住及川彻的衣领把他拽近,酒精与汗水交融的味道,和佐栀子身上甜郁的奶油香气混合。两人的脸一时凑得很近,佐栀子苍白的脸颊上泛着被热出来的红,鼻尖覆盖一层薄薄的汗。
她在生气,而及川彻则是懵,还有点不知所措。
……太近了。
好像她的胸压上来了。
……果然之前没有闻错,确实是奶油的香气。奶油味的香氛?还是身体乳?
不行,这种想法好像变/态。
及川彻脑子里乱成一团,两手下意识撑住了佐栀子身后的置物柜。佐栀子踮起脚,另外一只手捏住及川彻湿润的脸,把他的脸颊挤得像包子一样鼓起来。
下一秒她就把及川彻推开了。
因为过度接近而骤然变少的氧气再度回到鼻尖,及川彻不自觉深呼吸了一口,垂眼,只看见佐栀子脸上一贯的,带着恶劣意味的甜美笑容。
她说:“靠得那么近,迟早传给你!”
佐栀子得意洋洋的走出门外。她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又或者说,因为原本就是经常打架的关系,又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刚刚踏入发育期时,反而更加拿捏不准相处之间的界限。
别说佐栀子了,就算是及川彻自己,也根本摸不准外人眼中‘好朋友’的界限到底应该在哪里。
……正常来说,不是交往中的关系确实不能随便抱对方吧?
可是那是佐栀子啊!
压脖子勒腰抱起来互相扯头发不是他们从小就干的事情吗?那是佐栀子啊!她又不是——她怎么能算——
思绪骤然卡住,及川彻捂住自己的脸蹲下来,从脖颈红到了耳朵尖。他近乎崩溃的在心里骂自己:你是智障吗及川彻!
她当然算女孩子。
漂亮又可爱,恶劣又迷人的女孩子。
第22章 赔偿
及川彻——高二生, 第二学期末。
距离他误打误撞发现佐栀子的小秘密已经过去两周了。
还有一周就是期末考,紧接着便是暑假。
天气越发热得厉害,从班级走廊路过时可以听见漫长到没有尽头的蝉鸣, 太阳光明亮又滚烫的洒满世界。老师办公室的空调外机为这高温雪上加霜,排球部训练途中换队服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即使是开着空调的更衣室里也总是飘着止汗剂和一股奇怪的馊味。
及川彻倒是很在意个人卫生, 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身上也永远带着干净清爽的味道。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的后援队在这个夏天又壮大了规模, 甚至还建立了一个校排球的论坛。
他拿这件事和佐栀子岩泉一炫耀, 但实际上本人并没有去看过这个论坛。
顺带一提,这也是及川彻和佐栀子开始阴阳怪气吵架的第二周。
“期末考之前最后一次英语小测,大家把卷子往后传。”
老师一边叮嘱着一边发下卷子, 头顶上的旋转扇叶发出轻快的风声,试卷被传阅的哗啦哗啦的声音杂乱无章的响起。及川彻趴在自己椅子上,眯起眼睛——岩泉一坐在他前面, 侧身将英语卷子传给及川彻时,他忽然开口:“你和阿佐吵架了吗?”
及川彻:“……唉?”
岩泉一:“下学期还有合宿训练——吵架了就赶快和好啊!又不是幼稚园那会儿, 身为男子汉去说一句对不起也没有关系吧?”
及川彻瞪大眼睛:“你怎么就确定是我的错?!”
岩泉一嗤笑:“如果是阿佐犯错了的话, 你早就还手了。最近你们吵起来的时候,你不是每次都乖乖让阿佐揍了吗?”
及川彻:“……”
岩泉一卷起卷子, 敲到及川彻脑袋上,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都高二了,等考上大学还不知道会被分到什么地方去,最后两个学年了倒是给我好好珍惜啊蠢货!”
那张轻飘飘的卷子敲到头上其实并不怎么痛。但及川彻不得不承认岩泉一说得很有道理;他们已经快要进入高二的最后一学期了。
以佐栀子的性格, 高三可能就不会再留在排球部担任经理,而是全心全意的准备高考了吧?
晚间训练。
佐栀子和平时一样留到最后, 负责锁门和收拾东西。部员们结束训练后便纷纷去换了衣服,从佐栀子面前路过时,弯着眼眸笑眯眯的和她道别。
佐栀子点完排球数量后,抱着排球筐往器材室走去。她刚走出体育馆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靠在体育馆门口墙壁上的及川彻。
他此时已经换掉了队服,穿着青城校服的白色衬衫,深棕色格子裤,单手背着背包的姿势不管怎么看都有点耍酷的嫌疑。佐栀子往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岩泉一,不由的疑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小一呢?”
及川彻干咳一声,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下来,略微站直,从佐栀子手里接过了排球筐。佐栀子倒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忙,在他接走自己手上重物后,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及川彻:“我先帮你把排球放回器材室?”
佐栀子揉着自己手腕,答:“一起走,我要锁器材室的门。”
及川彻顿时不再说话,抱着排球筐走在佐栀子前面。今天晚上没有云,只有格外明亮清晰的月亮,落下一层轻纱似的光辉。
及川彻抱着排球筐,斟酌良久,别扭的开口:“偷听了你的MP3内容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我们和好吧!不要再吵架了!”
佐栀子原本还在想别的事情。及川彻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抬起头略显诧异的看着及川彻背影,嘴巴张大:“哈?”
及川彻停下脚步,回头,垂眼看着佐栀子,神色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继续和你吵架了,我们和好吧!就像以前一样!”
他虽然擅长和人交际,但却并不擅长这样认真的道歉。所以刚开始在心里打腹稿时,及川彻紧张得要命;但真的把话说出来时,他又觉得松了一口气,看向佐栀子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但佐栀子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她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及川彻——及川彻被她看得心里一阵发虚,甚至开始反省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仔细回想,在心里反复默念,好像也并没有那句话说得不对?
死寂一般的沉默,夏夜闷热的空气自下而上的涌,及川彻抓着排球筐边缘的手指都因为出汗而有点打滑。
忽然,佐栀子开口:“只是口头道歉的话无法弥补我,而且你要是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了怎么办?”
及川彻不假思索:“我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到处说?!”
佐栀子:“你敢保证你没有告诉任何人?”
及川彻举起一只手发誓:“我谁也没有说过,连小岩都没有说!”
他神色认真,形状姣好的唇微微抿起,十分认真的表情——和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大相庭径。及川彻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其实佐栀子已经相信他了。
但是!
及川彻!主动!找她道歉耶!
这种八百年才会发生一次的好事,哪怕已经不生气了也根本没打算和他吵架,佐栀子也不会放过他的!
谁让他是及川彻呢?
谁让自己是佐栀子呢?
她眼眸弯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你不会觉得自己在我这很有信誉度吧?”
及川彻:“……”
佐栀子迈步,往前走。及川彻则垂着脑袋,有些沮丧的跟在她身后。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了,在水泥地上投影出两个交叠的纤细人影。
从体育馆走到器材室,佐栀子推开器材室的大门,同时开口:“要和好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要交换一个和我的秘密羞耻程度相当的秘密。”
“当然,如果是你的看片爱好之类的,那不算。”
及川彻抓狂:“……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两人走进器材室,佐栀子摸索着打开了器材室的灯。及川彻抱着排球筐把它推到球类归放区,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
佐栀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如果没有秘密可以拿来交换的话,就来给我当裸/模吧,刚好快要暑假了。”
及川彻愣住,回头——佐栀子站在器材室门口,两手环抱胸口,微微侧身靠着墙壁,那张可爱的脸上挂着灿烂甜蜜的笑容。
外面是夏夜,屋内是明亮的白炽灯范围,她立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交界处,笑得如此甜蜜而可爱,好像一束在夏日夜色中盛放的槐花。
及川彻在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答应这个无理的要求——可是佐栀子在邀请他,还对他笑。这让及川彻一时间没有了拒绝的念头。
他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就已经答应佐栀子的要求了。
期末考如期而至,又如同蝉鸣似的飞快结束。考完后便是漫长的暑假,属于高二生们的中学倒计时也即将接近。
在某天训练结束后,及川彻冲了澡,穿着拖鞋出门。他打开大门的瞬间,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姐姐探头问了一句:“洗完澡又要出去打球?”
及川彻:“不是打球,我去隔壁找阿佐玩。”
及川彻姐姐松了口气,又躺回沙发上,随意的摆了摆手:“那你把门关好,别浪费空调……晚饭要在隔壁吃吗?在那边吃的话我就不做你的饭了。”
及川彻:“我不回来吃饭的话会跟你说的。”
反正就在隔壁,连发短信的程序都省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及川彻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隔壁敲了敲门。他才敲了一下,那扇门迅速打开——及川彻发誓,那是佐栀子给他开门开得最快的一次。
空调的冷气从里面打滚似的涌出来,佐栀子穿着宽大的短袖站在他面前,黑色卷发随便的抓了个丸子头绑在脑后,碎发和刘海垂在她白皙的脸上。
及川彻不自觉的,目光往她身后瞥了一眼。
佐栀子:“我爸妈去国外出差了,姐姐今天要留在电视台通宵……进来吧。晚饭有想吃的吗?”
及川彻受宠若惊:“我还可以点餐?”
佐栀子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我只是跟你客气几句而已。”
“……”
因为从小就是邻居,所以及川彻在佐栀子家甚至还有一个专用的室内拖鞋。他换了凉拖进门,瓷砖地板被打扫得很干净,客厅的明黄色沙发上搭着米白针织布,边缘垂下白色的流苏。
电视屏幕上在重播昨天的节目,佐栀子捡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询问及川彻:“要去房间里吗?还是就在客厅?放心,我姐姐今天肯定不会回来。”
及川彻:“……你这个说法好怪,好像我们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算了,去你房间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佐栀子回头,看着他,微微挑眉。及川彻舔了舔唇,有点紧张:“那个,裸/模的话,内裤要不要留着?”
及川彻以前倒是也给佐栀子当过好几次的临时模特。但那时候只是当普通的姿势参考模特——和‘裸/模’完全是两回事。
“……”
佐栀子把脸转开,声音明显憋笑:“你想脱的话,我无所谓。”
及川彻气恼,大声为自己辩解:“我这是爱岗敬业精神!”
他跟着佐栀子走进房间。
佐栀子的房间他完全不陌生;及川彻,佐栀子,岩泉一,他们三个人经常轮流组队去某个人的房间里开学习会,所以同理,佐栀子也很熟悉及川彻的房间。
熟悉的环境让及川彻放松了一点,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脱个衣服而已,小时候他连佐栀子的裙子都穿过。
而且他平时给佐栀子选衣服的时候,背她三围不也背得很熟吗?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佐栀子把房间门关上,又把窗帘也拉好;厚重的遮光窗帘一拉上,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昏暗无光。她把房间灯给打开了,指着自己的床:“躺上去,脱吧。”
及川彻:“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佐栀子已经把摆着数位屏桌子推到床边,并且自己坐到了电脑椅上。听见及川彻的嘀咕,她的脑袋从显示屏后面冒出来,道:“放心,我是有职业素养的,绝对不会对模特下手,而且我们两都这么熟了,不可能有火花的。”
及川彻没好气:“我又不是担心这个!”
佐栀子疑惑:“那是担心什么?怕自己身材不好会被我嘲笑吗?”
及川彻:“我身材会不好?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直接脱了黑色短袖,白炽灯光芒笼着少年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上身。他抓着自己脱下来的上衣,侧过脸看向佐栀子:“脱下来的衣服放哪?”
佐栀子已经坐直了,一手拿着触感笔,一手按在桌子上:“放床边就可以。”
及川彻把脱下来的短袖放到床边,然后低头去解自己的运动裤系带。他是坐在床上的,低头时露出一截脊椎骨和脖颈,被明亮的白炽灯照着,肩胛骨随着他的手臂动作而微微耸动。
黑色运动裤和少年略深的肤色形成对比,他曲起的膝盖因为常年有护膝遮盖而要比其他地方的皮肤更白一点。
很快,运动短裤也被及川彻利索的脱下来了。他抬头看向佐栀子,询问:“要摆特定的姿势吗?”
佐栀子眨了眨眼,把自己的笔记本转了个面,让屏幕正对着及川彻:“可以麻烦你摆这个姿势吗?如果觉得没有对象不好发挥的话,你可以拿我的抱枕当搭档。”
笔记本屏幕上,赫然是AV片段截图。
及川彻盯着上面的两个人瞪了足足有五秒钟,随即颤抖着嘴唇看向佐栀子:“你以前找的模特也要摆这种姿势吗?”
佐栀子挠了挠自己的脸上,甜甜的笑容里面流露出些许羞涩:“没有,外面的模特太贵了,而且很多模特都不愿意摆这么放得开的姿势,愿意摆的价格又很高。”
“而且这个姿势太工/口了,模特肯定会要求单独空间。我又不敢和赤身裸/体的陌生男人单独相处……”
及川彻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气极反笑:“我不是男的难道是个女的吗?”
佐栀子振振有词:“你又不一样!如果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害怕了啊!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当一个月的裸/模,我保证就当MP3那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而且下学期我会给你带一整个学期的早饭!”
“怎么样?很划算吧?”
“……”
及川彻沉默不语,佐栀子从笔记本屏幕后面冒出头来,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捂住自己额头:“我这该死的好奇心……”
早知道就不该单独听那个MP3的!他就应该叫上岩泉一一起听,这样就算当裸/模也有个伴了。
看他满脸默认的表情,佐栀子欢呼一声,高高兴兴的重新坐回桌子面前,还不忘轻快的提醒及川彻:“如果觉得单人不好发挥的话……”
及川彻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我可以!把你的抱枕拿开!不需要!”
见及川彻似乎很排斥自己的海绵宝宝抱枕,佐栀子也只好放弃,耸了耸肩低头开始画画。
当模特是个煎熬的过程。一开始及川彻还有点在意佐栀子的目光,但同样的姿势维持了十五分钟后,他已经开始想念自己的手机了。
因为过于无聊,及川彻忍不住和佐栀子搭话:“我说,你到底在画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还需要这种姿势参考?”
佐栀子:“在画十/八/禁本子。”
她忙着画图,不时就要挪动椅子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及川彻肌肉走向,所以回答得很快又略带敷衍。
躺在床上老老实实摆着姿势的及川彻睁大眼睛,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开口问出声:“什么东西?”
佐栀子回答:“就是十/八/禁/本子啊!你不知道这种东西吗?类似于工/口漫画之类的东西,所以我才需要AV片做人体参考。不过这个姿势的片子很少,我找了好几部也没有找到高清和多角度的……你有吗?”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佐栀子终于抬头关心了一下自己竹马的脸部表情——及川彻满脸快要石化的表情,一副被公子哥欺骗玩弄感情了的样子。
佐栀子迟疑的停笔:“……彻?”
及川彻恍恍惚惚的回神,看着佐栀子:“你画的这个本子,它健康吗?”
佐栀子沉默。在她沉默的视线中,及川彻莫名的get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色彩都变得灰暗了。
佐栀子干咳两声,安慰他:“别担心,你这个姿势是在上面的。”
及川彻:“……在上面?”
佐栀子笑眯眯的举起数位屏给及川彻看:“因为我画的是女性向BL同人本子,目前这本是在下个月漫展上准备售出的土银ABO触手系……”
及川彻从床上跳起来,两手捂住耳朵:“停停停!我不想了解这个!你不要跟我解释!”
他的反应成功把佐栀子逗笑了。她把数位屏转回来,摆手,道:“那我不说了,你快点躺回去——我快点参考完这个姿势,你不就快点解放了吗?晚上我做饭,允许你点一个菜。”
及川彻:“……真的吗?”
佐栀子划着电脑椅轮子凑到床边,摸摸及川彻脑袋,笑眯眯:“当然是真的啦!”
咔哒。
吱呀。
细微的声音,微弱的从门缝里传递进来。
及川彻蹙眉:“……你家门开了?”
佐栀子一愣:“不可能吧?这个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姐姐及川纱菜的声音:“我回来了——阿佐?阿佐!咦,真奇怪,人去哪了?空调也还开着……阿佐?你在房间里面吗?”
两人面面相觑。这次轮到佐栀子从椅子跳起来,她迅速抓起及川彻扔在床边的衣服塞进他怀里:“快!你快把衣服穿上——”
门外脚步声越发接近,佐栀子已经听见了自己门锁被拧动的声音。她以为不会有人回来,所以根本没有反锁房间门。
而此时的及川彻还在艰难的套上衣。
佐栀子看着都替他着急:“你倒是穿快点啊!”
及川彻更着急:“我找不到头在哪里出来——”
佐栀子把他往床上一推,及川彻懵逼的倒在床上,刚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佐栀子已经迅速的扯过空调被盖在两人身上;在空调被落下盖住他们的瞬间,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佐栀子一脚把床边的海绵宝宝等身抱枕踹到床内侧地板上。
及川彻在黑暗中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短袖领口,把头伸出来。佐栀子似乎误会了什么,隔着被子死死按住他的后脑勺,低声:“别乱动!被我姐发现的话,我们两个就算跳下东京塔也不干净了!”
及川彻:“……”
他没敢回答,但确实安静了下来。四面都是空调被遮盖,狭小空间里因为呼吸,温度很快就升上去了,他被佐栀子按着后脑勺,脸贴着少女柔软的胸腹之间。
佐栀子日常穿衣服很随便,宽松的白色棉质短袖柔软又贴服,很轻易就被染上了佐栀子身上的奶油香气。那股香气此刻也不合时宜的落到及川彻嗅觉神经上,他茫然又惊慌的举着两只手,不知道自己可以把手放到哪里。
……好像不管放到哪里都不对。
及川纱菜从门外探头进来,便看见佐栀子闭眼缩在空调被里,被子底下隆起大团的形状,她也没有怀疑,只当是佐栀子怀里抱着抱枕。
她自言自语:“睡着了?真难得这么早就睡觉,房间灯也没有关……”
小声嘀咕着,及川纱菜也没有叫醒佐栀子的意思,关上房间灯后,再轻手轻脚将她房间门关上。等房门关上了好一会儿,佐栀子才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往门口看去——安静,没有其他动静。
她松了一口气,推开怀里的及川彻,整个人翻身倒到一边,单手压着自己的脸长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及川彻被她推开,也面朝上躺到床上,但是没有说话。佐栀子坐起来,盘起腿,侧脸垂眼看向及川彻——及川彻的脸很红,整个人还愣愣的。
她伸手在及川彻面前晃了晃:“不会吓傻了吧?”
及川彻迅速回神,翻身而起,抓过自己的裤子三两下套上,动作利索至极。佐栀子忍不住吐槽:“你刚才穿衣服怎么没有这么利索?”
及川彻:“穿衣服和穿裤子是一个等级的事情吗?”
佐栀子:“……难道不是差不多的事情吗?”
及川彻不理她,自顾自迅速的把裤子系好。佐栀子挪到床边,两手撑着床铺,小腿垂下来,晃啊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及川彻系裤子系带。
“……我先回去了?”
穿好裤子后,及川彻有点不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最后说出了刚才的那句话。佐栀子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门,道:“纱菜可能还在客厅看电视。”
及川彻:“……”
佐栀子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你可以坐着等一会儿。”
及川彻只好又坐回去。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说话,窗帘也没有重新拉开,头顶的白炽灯被关掉后,整个房间变得格外昏暗,只能借由门缝和窗帘边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清楚一些轮廓。
佐栀子偏过头,看向及川彻:及川彻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头,两手握成拳搭在膝盖上。他的上衣穿得很急促,衣服皱皱巴巴,低头时一截白皙的脖颈和骨头凸起的形状,都在昏暗光线中一览无遗。
她晃着腿,脚尖擦过打扫干净的瓷砖地板,空调扇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又显得吵闹。
佐栀子开口:“你交过女朋友吗?”
及川彻:“……我们三个不是天天混在一起吗?我哪里有时间去交女朋友!就连我的后援会都以为我们两个有一腿!”
佐栀子:“所以你也没有接吻过,也没有和人做过?”
及川彻:“——你说的是……”
佐栀子把脸转开:“当然是那个!”
气氛一时沉默。及川彻舔了舔唇,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喉结跟着滑动了一下。旁边传来佐栀子的声音:“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真的有那么爽吗?”
及川彻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应该,会有吧?反正片子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很奇妙的,在这句话说出口,两人四目相对时,突然就不尴尬了。佐栀子盯着他的脸,眨了眨眼,空调冷气吹得她胳膊有些发冷。
佐栀子往及川彻那边靠了靠,身子倾斜过去,踩着地板,略微直起身——凑近,亲吻,脑子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动过。温热的气息从两人面颊上拂过,佐栀子亲完就退,坐回床边,好奇地问:“什么感觉?”
及川彻愣住。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巴:“……挺软的?”
佐栀子点头:“你的嘴巴也很软。”
及川彻弯腰,俯身,嘴唇落到佐栀子左眼。她下意识的闭上眼,隔着眼皮那层单薄的皮肤,亲吻好像一种热量的过度,会让人莫名的发热晕眩。
他只亲了一下,随即退开,反问:“什么感觉?”
佐栀子:“……”
沉默数秒之后,佐栀子忽然用手背大力擦了下自己的左眼,然后跳下床铺:“客厅电视的声音停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还是觉得好奇怪,和我想象中的感觉很不一样。”
“是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太好了,才会有亲一口就好像在乱/伦的感觉?”
及川彻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移开视线:“那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认识那么久的?”
少年总会在某个时期,突然就懵懵懂懂的有了性意识。及川彻也不例外;虽然他在梦里看见的对象从来不曾有一张清晰的脸。
不过这样似乎也很正常。他还那么年轻,年轻到就算不明白恋爱是什么也完全不会浪费他的青春。
直到他稀里糊涂亲了佐栀子的那个晚上——他梦里哭着搂住他脖颈的人忽然有了脸。那是一张很可爱的脸,挂着眼泪,哭得脸颊和鼻尖都泛红,哭成那样了,却还要凑上来亲他的脸颊。
真奇怪,以前做这种梦,从来没有梦到被亲过。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及川彻抱着自己的睡衣偷偷溜进厕所,破天荒的自己自觉把睡衣睡裤都给洗了。
第23章 传染
第二天的时候, 佐栀子发现自己鼻子不塞了,鼻涕也不流了——突如其来的感冒,也突如其来的痊愈了。它的突然就好像是一个随性的小玩笑, 让佐栀子觉得自己的感冒药跟摆设没什么两样。
同桌一边整理着课桌,一边偏过头, 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和佐栀子聊天:“阿佐, 春游你打算投哪里啊?”
佐栀子:“……春游这么快的吗?”
同桌睁大眼睛:“你昨天班会没有在听吗?下周就要出发了啊!学校这次在论坛进行了春游地点投票活动呢!”
佐栀子:“抱歉,昨天班会的时候我在排球部。”
同桌想了想, 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她怜爱的看着佐栀子, 道:“也对, 排球部事情那么多,你好像也很少参加班会。”
被同桌这么一提醒,佐栀子也拿出手机登录了学校论坛;她不经常登论坛, 因为学习和部活叠加在一起本来就足够她焦头烂额了,更何况她对学校的匿名论坛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青色背景的论坛,被置顶的第一条帖子正是关于下周春游地点的讨论。佐栀子点进去, 果然在帖子1L看见了几个可以投票的选项。
山顶露营。
海边烧烤。
奈良一日游。
佐栀子:“只有这三个选项吗?”
同桌摊开手:“对啊,只有这三个。”
佐栀子当机立断:“那就选海边烧烤好了——山顶露营也不错啊, 总之不要去奈良一日游就行。”
同桌闻言, 跟着露出了悻悻的表情:“是啊,只要不是奈良一日游就行。啊对了, 今天最后一节课有课堂测验,古屋老师可能要留堂呢。”
佐栀子划拉论坛的手指一顿。她抬头看了眼黑板旁边的公布栏,果然看见了班长新写上去的换课通知。她只能在心里暗叫运气太烂,不得不岩泉一发去短信, 告诉他自己中午午休训练可能没办法去了。
上午的时间在学习中很快就过去了。高三生们可没有低年级那样的悠闲随意,除了一些已经放弃大学的学生还在优哉游哉的玩乐, 大部分学生连下课时间都在抓分抓秒的学习。
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平时总爱留堂讲卷子的古屋老师难得良心发现,今天居然没有留堂,大发慈悲的让学生们按时放学了。
佐栀子收拾完书包,和同桌一起去食堂吃饭,在路上便给岩泉一发去短信。
【阿佐:好消息!古屋老师没有留堂!我等会吃完饭过去帮忙。
岩泉一:那太好了。
岩泉一:说实话,今天二年级的要集合做个训练,我要头痛死了。
阿佐:盲猜是京谷使你头痛~
阿佐:别担心,我等会给你带好吃的过来!
阿佐:美少女变身.jpg
岩泉一:好吃的就不用了,你吃完饭帮我带点退烧药过来吧。
阿佐:咦?小一你生病了吗?
岩泉一:不是我,是彻。他发烧了,今天早上还跑来晨练,被我骂了一顿。】
佐栀子停下脚步,站在她左右挽着她胳膊的女孩子一愣。
“怎么了阿佐?”
佐栀子合上手机盖,抬头时脸上仍旧是和平时一样亲切可爱的笑脸。她抓了抓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不好意思道:“排球部突然有急事叫我,我要先去一趟,今天中午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抱歉。”
“唉?现在吗?”朋友愣住,诧异的看了眼时间,道,“可是现在都已经快过饭点了啊?”
佐栀子把胳膊从朋友怀里抽出来,退开两步,向他们挥了挥手:“没有关系,午饭我会去小卖部解决的——拜拜!”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转身跑远,只剩下两个朋友面面相觑。
佐栀子一路跑回教室,在自己书包里面一阵翻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她因为经常季节性感冒的缘故,所以书包里经常备着应急的感冒药和退烧药,东西倒还算齐全。
把用得上的药物全部装进手提袋里,佐栀子又一路跑到体育馆。今天的第三体育馆一如既往在训练排球,排球场上人影交错,排球落地发出砰砰砰的沉闷响声。
佐栀子扶着门框喘气,额头因为快跑而出了一层汗。很快她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岩泉一,对方正在纠正一年级的接球姿势。
她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岩泉一的肩膀:“那家伙怎么回事?发烧了还要跑来训练?”
岩泉一回头,看见佐栀子严肃板起的脸。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开口:“应该是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在发烧了,他居然顶着高烧和我们一起完成了晨练,一点迹象都没有表现出来,中午甚至还想跟着来做午间训练。”
佐栀子被气笑了:“他以为自己是钢铁人吗?”
岩泉一无奈。他拍了拍佐栀子的肩膀,道:“我把他拖到部员休息室让他先睡了,你把退烧药拿去给他吃了,下午如果还没有好转,我就算是绑也会把他绑去医院的。”
佐栀子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拎着手提袋走向休息室。
岩泉一应该和其他部员打了招呼,休息室门口挂着【使用中】的牌子,走廊上除了佐栀子外没有任何人。
佐栀子轻手轻脚拧开门把手,探头往里面看:休息室里面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也是拉上的。
靠着墙是一整排银灰色物品柜,整间屋子里都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灰尘混合汗渍与酒精的奇怪味道。及川彻就睡在窗户底下支撑起来的单人床上,背对着门口。
佐栀子叹了口气,轻轻把门关上,走到及川彻身边,半蹲下来。手提袋落地,和地板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及川彻翻了个身,左臂横搭在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佐栀子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臂,摸到少年紧绷的肌肉,青筋,和滚烫的温度。
她皱眉,打开手提袋,把里面的保温杯和退烧药取出来,又拍了拍及川彻的手臂:“起来,把药吃了。”
及川彻被掩盖在手臂底下的脸,发出几声微弱的哼唧声,但是完全没有要动的迹象。
佐栀子拧开保温杯,拿在手上,另外一只手抓住及川彻的手腕将他挡在脸上的手臂拉开,强迫他露出整张脸——他闭着眼,长长的眼睫随着呼吸起伏而颤抖。及川彻呼出来的气也发着热,落到佐栀子的手臂上,她低垂眼眸,放下保温壶,用自己手背碰了碰及川彻的额头。
烫得很厉害。
佐栀子不由的头痛,搭在及川彻额头上的手改为拍了拍少年发热的脸颊,恼怒:“烧成这样了还要来做晨练,一天不打排球你是会死吗?起来吃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拍着及川彻脸颊的手猝不及防被抓住了。及川彻睁开眼,深棕色的眼珠子浸着水,明亮又柔软,还有点呆呆的。
那双眼睛呆愣望着佐栀子,及川彻脸上明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是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看见佐栀子。
佐栀子被他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你看我干什么?醒了就自己坐起来,我去给你拿退烧贴——退烧药总不会还要我喂你吧?”
及川彻没有顶嘴,安静又困惑的注视着佐栀子,也没有松开攥住她手腕的手。
良久,他虚弱的发出声音:“小岩说你今天要留堂,不能过来。”
佐栀子敷衍:“对对对,我不能过来,你现在在梦里,所以才能看见你可爱可亲的好朋友在给你喂药。快点松手!你这样抓着我的手,我要怎么给你拿药……”
及川彻忽然翻身从单人床上坐起来,但也没有松开佐栀子的手,而是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这边一拽。
毫无防备的佐栀子被拽得摔进他怀里,扑面而来的热度将她包围,她睁大眼睛,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及川彻低头,空着的另外一只手环过佐栀子的腰,将她抱进怀里。
他身上很烫,那股高温毫无阻碍的传递过来。佐栀子不知所措的揪着及川短袖肩头的布料,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后腰便骤然压上及川彻的手掌。
宽厚,滚烫,兼具力量感的——属于少年的手掌。那只手隔着一层校服布料,按在佐栀子的后腰,佐栀子吓了一跳,本能的,被按得挺直了背,抬眼惊慌失措的看向及川彻。
两人离得很近,在及川彻刻意低头的情况下,佐栀子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落到自己额头上。她弄不清楚面前的情况,抵在后腰的手让她本能的感觉到一点危险。
但也只有一点。毕竟对方是及川彻,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举动,佐栀子都觉得没有必要特别害怕。
他俯身压过来,脊背拱起,肩膀抵着佐栀子的肩膀,额头贴着佐栀子的额头。佐栀子的额头是正常的温度,而及川彻的额头却因为高烧而发烫。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及川彻凑近之后,他眼眸里的水光变得更加明显。佐栀子确信这家伙应该是烧糊涂了,说不定连自己是谁都没有认出来。
生病会使人变得软弱,会摧毁人的心理防线,会放大人的负面情绪和消极心理。更何况休息室里灯光又这么暗,总会让思绪染上若有若无的迟钝。
迅速在心里想通这一点后,她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用手推开及川彻的脸:“一生病就变成黏糊人,幸好今天是我,要是换成别人你就等着被送去警察厅……”
及川彻压在她后腰的手骤然施力。佐栀子下意识的挺直的腰背,想要躲开,面前却是及川彻凑近的脸——他那张因为高烧而发红泛热的脸,在病中更添了几分柔弱,但他的眼睛却一点也不柔弱。
那双蜜糖色的眼瞳,在暗光中仿佛真的要流淌出甜蜜的味觉感受来。
他另外一只手抚上佐栀子的脸颊,和及川彻那张温文尔雅的脸相反,他手上动作并不温柔,虎口卡着佐栀子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佐栀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下唇传来的轻微的痛。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在休息室里回荡,但并不只是佐栀子一个人的心跳声。
及川彻的手还捏着她的下巴,眼睫低垂,深邃眉眼注视着佐栀子的脸。片刻后,他发出一声轻笑:“搞什么啊,我还以为会是甜的,平时不是身上一股奶油味很重吗?原来不是奶油蛋糕的味道啊。”
“还是说因为在梦里,所以根本就没有味道?”
他粗粝的大拇指按到少女发烫又柔软的唇瓣上,理所当然的俯身,于昏暗光线中,准确的再度亲到她嘴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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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夏天快要到了
午间训练结束, 岩泉一去休息室找及川彻。
及川彻安安静静的躺在单人床上,腰腹间还搭着一条薄毯子。他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身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佐栀子的可达鸭水壶和一盒拆开的退烧药。
岩泉一半蹲下来, 用手背碰了碰及川彻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烫了。
他顺势用手背拍了拍及川彻的脸:“喂!别睡了,我带你回家, 你回房间了再睡。”
及川彻迷迷糊糊的被他拍醒, 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唔……晚上还有训……”
“那和你没关系!”岩泉一把他从单人床上拽起来,凶巴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晚间训练?我已经帮你请假了, 等会我送你回去, 你自己记得再吃一道退烧药。”
说着, 他把桌上那盒拆开使用过的退烧药塞进及川彻手心,而佐栀子的水壶则被岩泉一收进了书包里。
及川彻坐在单人床边,弓着腰揉了揉自己的脸, 脑子还因为生病而有点混沌。他倒是还记得自己做了个出格又绮丽的梦,但类似的梦以前也经常做,更何况他现在可是在生病——
有理有据。
拍了拍脸颊, 及川彻强打起精神站起来。他中午睡得时间有点长,猛的一下站起来时, 脑子还发晕, 扶着墙壁缓了缓,抬头便看见岩泉一书包侧袋装着一个眼熟的明黄色可达鸭保温杯。
及川彻乐了, 笑出声:“小岩你怎么和阿佐一样啊?我们可是高中生了耶,居然还用这么幼稚的保温杯。”
岩泉一:“这就是阿佐的水杯,应该是她怕你中途醒过来想要喝水,所以特意留下来的。”
“你这家伙也是, 少和她吵架啊!这次她可是过来照顾你的,你还和她吵架, 她走的时候脖子都被你气红了。人都发烧了就不能安分一点……”
及川彻嘴角轻快的笑意凝固。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岩泉一转过来的三分之一张侧脸,张了张嘴,喉结滑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倒是岩泉一,察觉到了及川彻的欲言又止,直接了断的反问出声:“你要说什么?”
及川彻咽了咽口水:“你是说,中午阿佐过来照顾我了?你不是说她们中午最后一节课会被古屋老师留堂,所以午间训练阿佐没办法过来吗?”
岩泉一:“原本是这样的。但古屋老师今天突然准时下课了,我想阿佐那边应该有退烧药,你又死撑着不肯离开体育馆,我只好让她带点退烧药过来给你了……喂!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及川彻扶着自己额头,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直到自己后背撞到储物柜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响。他嘴唇颤抖了两下,愣是没能挤出半句话来,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完了。
明年的坟头放什么花好呢?
*
“当A与C平行时,∠a与∠b就是……”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在讲解一道证明题。佐栀子趴在桌子上,下巴压着试卷的一角,眼睫低垂,眼瞳中倒映出错综复杂的数学题目。
同桌单手撑着脸颊,道:“感觉最近越来越热了啊。”
佐栀子:“因为夏天快到了吧。”
同桌偏过头,看向窗户外面。太阳光已经逐渐有了暖意,被卷起来的白色窗帘朝向外边的一面被晒得发烫,就连坐在窗户边的佐栀子,脸颊和耳朵也被晒得红红的。
她道:“你脸晒得好红,要不然把窗帘拉上吧?”
佐栀子原本在抄笔记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触手可及的皮肤都发着烫。
那股热意好像也烫到了佐栀子的手指,她飞快地松开手,重新拿起笔在卷子上画了条毫无意义的辅助线,微笑:“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同桌:“……好吧。”
数学课结束,佐栀子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等会去体育馆——顺便也看一下有没有想要申请排球部经理的新生。
同桌拍着佐栀子的桌子,声音兴奋起来:“阿佐!阿佐你快来看!”
她把手机塞到佐栀子面前,佐栀子不得不停下手上的收拾动作,偏过头去看同桌的手机屏幕,是烟火夏日祭的宣传页面,最下面有标注日期和举行时间。
佐栀子诧异:“怎么变成六月份了?明明去年可是七月底才举行的。”
同桌:“对啊,好像是因为什么政策的原因,所以把时间提前了一个月。不过六月份的话,你就没办法去了吧?我记得排球部的IH预选赛也在六月。”
佐栀子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恹恹:“是啊,预选赛也在六月,时间重合的话我就去不了了。”
同桌十分同情的拍了拍佐栀子肩膀:“祝你早日找到新的排球经理。”
佐栀子无奈苦笑:“要真的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毕竟有及川彻这样的招牌池面在,排球部招经理应该很容易才对。但偏偏坏也坏在及川彻身上——他的粉丝太多了。
招进来的经理十个里面有九个是他的后援会成员,在【可以近距离接触及川彻】这样巨大的诱惑下,她们反而没办法很好的完成本身工作,甚至会对及川彻的日常训练造成困扰。
当然,青叶城西这么大的一所学校,肯定也不缺那种对及川彻没什么兴趣的好孩子。但问题来了:人家如果对及川彻都没有兴趣,当然也不会对排球这种运动有兴趣啊!
其他部门福利不香吗?
这也就导致了佐栀子从开学到现在,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选。
走到第三体育馆入口时,佐栀子没有像平时一样自然而然的推门进去。她站在门口,犹豫,思考,搭在旋转门上的手迟疑的没有推上去。
直到——
后背突然按上一只手,岩泉一的声音响起:“干嘛站在门……”
佐栀子吓得惊叫一声跳到旁边,抬头惊慌失措的看着岩泉一。岩泉一还维持着手按在半空中的姿势,他也被佐栀子的反应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和佐栀子对视。
佐栀子:“……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你突然和我搭话,把我吓了一跳。”
岩泉一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我也有错,应该先和你打一声招呼的。哦对了,今天晚上的训练那家伙没办法参加了,等会你给他记请假就行。”
佐栀子松了口气,脸上又挂起甜甜的笑脸:“好。”
晚间训练结束,佐栀子和岩泉一一起骑自行车回家。两人在路上顺便买了肉包,边走边吃。
岩泉一把佐栀子留在休息室的可达鸭水壶还给她,又问她中午是不是和及川彻吵架了——佐栀子咬着肉包,声音含糊不清:“就吵了几句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家伙天生的气场不和,凑在一起不吵架才很奇怪吧?”
两人推着自行车经过小区门口时,岩泉一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到小区门口一人高的宣传立牌上:“啊,是烟火夏日祭!我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好像也有一场……咦?六月份?”
佐栀子侧过脸,看了眼那张宣传立牌,道:“对,去年暑假的时候举办过一次。今年好像是因为政策的缘故,所以时间提前了一个月。”
岩泉一:“刚好和IH预选赛撞时间了啊。”
佐栀子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去年都已经去过了,今年不去也没有关系。”
岩泉一:“去年你和彻还在夏日祭的时候吵架了吧?我记得那时候吵得很严重,你连话也不肯和他说了,直到开学的时候才慢慢好转起来……”
佐栀子咀嚼包子的动作停住,但只有半秒,她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吃包子,敷衍的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我和他吵架不是很正常吗?反正过段时间我们自己就会和好的啦!小一你就是太爱操心了,其实不用管也没事,再怎么吵也不会绝交的。”
回到家——家里的灯没有点亮,姐姐应该还在电视台加班。佐栀子回到自己房间,一头倒进了柔软的床铺。
她在床铺包围中躺了一会儿,不想动,觉得自己像条咸鱼。就在佐栀子躺着摆烂的时候,岩泉一的话再度响起,连带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都好像要把她拽回那个荒谬的夏天。
*
2011年7月。
高二生第二学期结束的那个暑假,及川彻为了让佐栀子信任自己不会泄露秘密,答应给她当裸/模。结果及川彻的裸/模生涯只维持了两个小时半,因为佐栀子的姐姐及川纱菜临时下班回来,而使得及川彻被迫结束模特生涯。
裸/模没能当成,他反而知道了更多关于佐栀子的秘密。他以前只知道佐栀子是绘画特长生,但他可不知道佐栀子还兼职画本子。
但和之后发生的事情比起来,佐栀子的这些秘密又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在那间没有开灯的卧室里,被某种冲动驱使,佐栀子亲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虽然之后及川彻也亲了她——不过佐栀子觉得这不重要。
之后他们就两周多没有见面。倒也不是刻意的不见面;及川彻有暑期加训,还有一周的合宿训练,而佐栀子也有绘画班的合宿要参加,所以自然而然的便没有再见面。
很忙,在训练场上把汗水和体力都一起挥霍掉,就算想要纠结一下感情上的问题,也没有时间;对于及川彻来说是这样的。
下一次见面,便是在合宿结束后的正式休息日——岩泉一买了烟火夏日祭的票,拉着及川彻和佐栀子一起去玩。不止有他们,还有排球部的其他人也一起去,从人数上来说,相当壮观,就连从来不参加排球部活动的京谷贤太郎,也因为这是岩泉一的邀请,而板着脸来应约了。
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要去夏日祭,更像是要去约架。
大家约好集合的地点是在夏日祭入口。佐栀子和岩泉一及川彻住同一个小区,所以他们提前在小区门口碰头,之后再结伴一起去夏日祭现场。
佐栀子没有迟到的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准备出门,结果一开门就刚好碰到隔壁及川彻也开门——两人正面对上,佐栀子眨了眨眼。
本来还担心会觉得尴尬,但是真正见面之后倒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尴尬或者说……害羞?不知所措?
佐栀子转身把门锁上,道:“小一出门了吗?”
及川彻:“他刚在群里发消息,已经出门了……我们是去夏日祭没错吧?”
佐栀子点头:“没错啊。”
及川彻露出无语的表情:“所以说你就穿短袖短裤?”
佐栀子疑惑:“不然呢?浴衣腰带很麻烦的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千字,所以会晚点更新,大家不用等,第二天起来连着两章一起看就好啦【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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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撞到
两人互相看着対方, 佐栀子满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及川彻被她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噎到,沉默了两三秒后,走上前按着她的肩膀, 把她推到走廊栏杆面前,指着楼底下几个结伴准备出门的女孩子, 说:“烟火晚会啊!夏日祭啊!因为嫌腰带麻烦就只穿了运动短裤和短袖这是女孩子应该说出口的话吗?”
他声音都比平时提高了许多, 按着佐栀子肩膀的时候,藏青色浴衣袖子垂下来, 袖摆扫到佐栀子胳膊肘上, 扫得她那块皮肤都有些发痒。
佐栀子拍开及川彻的手:“穿浴衣就是很麻烦, 我不想换衣服。快点走啦,和小一约好的时间快要超过了——”
她越过及川彻,往前走。及川彻只好快步跟上她, 两人一起下楼。
傍晚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晒了,天空中铺陈开的云朵晕开一种模糊不清的紫蓝色,像是油彩倒进了污水沟里。佐栀子穿着一身方便的纯色短袖和灰色木耳边运动短裤, 连鞋子都是清爽的凉拖鞋,和身边穿藏青色浴衣的及川彻格格不入, 看起来好像是两个人要去参加不同的活动。
实际上他们确实是要去同一场夏日祭玩。
远远看见了站在小区门口的岩泉一, 佐栀子高高兴兴的举起手冲他挥了挥,跑到他面前去和他会和——及川彻懒洋洋的跟在佐栀子身后, 两手举起抱着自己的脑袋,姿态闲适。
走近之后。
佐栀子狐疑的看了看岩泉一,又扭过头看向及川彻。及川彻接收到她的视线,弯弯眼眸, 双手环抱着自己胸口,轻笑:“你现在回去换衣服还来得及。”
佐栀子生气:“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一起穿浴衣!你们排挤我!”
突然被打上叛徒标签的岩泉一, 捂着自己额头,无语:“一般来说,要去烟火夏日祭的话都会选择浴衣吧?”
佐栀子:“浴衣腰带很麻烦啊!”
岩泉一:“……”
佐栀子快行几步,和两人拉开距离:“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不准和我说话!”
及川彻一听,笑得更灿烂了,故意连蹦带跳的凑到佐栀子身边;佐栀子往旁边跳了两步,他便快行几步,轻松的把那点距离抹平。佐栀子不高兴的鼓着脸颊,快走起来。
及川彻背在后脑勺的手放下来,笑眯眯的,脚步轻快紧紧跟在佐栀子身后。佐栀子越走越快,走着走着就走累了,速度缓缓慢了下来——及川彻在她后面吹了声口哨:“阿佐,变慢了耶?”
佐栀子深呼吸,转身,一脚踩到及川彻脚背上。及川彻脸上笑容迅速消失,嗷嗷大叫着抱住自己小腿原地跳来跳去,俊秀的脸都气得发红:“佐栀子!”
佐栀子用手指按着自己下眼睑,吐出舌头対他扮了个鬼脸,转身往公交车站跑去。及川彻紧跟着追上去,咬牙切齿:“等我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佐栀子:“略略略!”
他们跑得太快,岩泉一被他们落下很长一段距离。他抬头时只能看见前面两个追逐的背影,下意识的大声训斥了他们一句:“不准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闹啊你们两个家伙!”
岩泉一本来还在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吵着吵着就打起来;及川彻就算了,佐栀子可是女孩,总不能让她顶着被及川彻抓成鸡窝的脑袋去参加夏日祭吧?
但所幸,今天他们还算和平。一直走到车站,两人也只是斗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要动手的迹象,这让岩泉一松了口气。
地铁入站,三人随着人群挤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暑假的缘故,车厢里的乘客大部分,肉眼可辩是年轻的学生,而且很多人都穿着浴衣。
能坐的位置基本上都被占了,就连过道上都占满了人。即使车厢里有开空调,佐栀子也觉得自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周围人太多,等地铁发动时,她再抬头往四处看,却已经找不到及川彻和岩泉一的影子了。
估计是被人流挤到了别的地方。
佐栀子叹了口气,很快便放弃寻找。反正大家的终点站都一样,又不会走丢。
她挤开前面的人群艰难挪动,挪到扶手杆的位置抓紧了扶手杆。地铁在稳定行驶中,佐栀子抱着扶手杆看向窗外,开始发呆。
身边的挤压感骤然消失,这种明显的感官差异很快就引起了佐栀子的注意力。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却正好看见及川彻的脸——他也抓着佐栀子面前的扶手杆,正站在佐栀子身后,但并没有贴着佐栀子,反而是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拥挤的人流都被挡在了及川彻之外,他藏青色浴衣的袖子往下滑,露出一截肌肉明显的小臂,当他抓着扶手杆的手指一用力时,小臂和手腕上的青筋也跟着微微跳起,明显的在白皙皮肤下透出浅黛色。
佐栀子松开了扶手杆,改为抓着及川彻的衣袖。她转了个身,面朝着及川彻,仰起头问:“小一呢?”
及川彻往后排扬了扬下巴:“被挤到后面去了。”
佐栀子:“这样啊……”
她不再说话,垂下头,眼睫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落在雪白的脸颊皮肤上。及川彻盯着她脸颊上,眼睫毛投下的阴影,想着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不然会觉得气氛很不自在——他思索着,沉默。
在他短暂沉默思考的几秒钟之内,佐栀子抬眼看向他,道:“是不是因为亲的地方不対?”
及川彻:“……”
佐栀子:“还是说换个人就会感觉不一样?”
及川彻睁大眼睛:“你还想换谁?!”
佐栀子背靠着扶手杆,轻轻踢着小腿,嘟囔:“不知道,还没有想好。但是都高二了,再不谈恋爱我就没有机会了啊!”
及川彻:“我和小岩不是也没有谈过!我们不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吗?你不会打算抛弃我和小岩还有排球,和外面莫名其妙的男人谈恋爱吧?”
他有些愤愤,脸上表情看起来像一只愤怒仓鼠。连带着他明明在说很认真的话,但佐栀子老是想笑。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努力把自己脸上的笑意压下去:“明明只有我们三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把排球也算进去啊?”
及川彻振振有词:“排球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啊,怎么可以把排球排除在外?排球听见了可是会伤心的!”
佐栀子:“……”
不愧是及川彻,三言两语告别尴尬,让人现在只想和他打架。
她沉默,而及川彻明显误会了她沉默的意思,俯身向她靠近——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及川彻都可以轻易的胜过佐栀子。当他收敛笑意,那双眼尾上翘的眼瞳眨也不眨的盯着佐栀子时,压迫感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了。
但他毕竟是及川彻。
所以即使是这样极具压迫感的体型差,佐栀子也没有觉得很害怕。她仰起头盯着及川彻凑近的脸,及川彻张开嘴正要说什么。
地铁骤然响起报站声,伴随着紧急刹车。人群撞上及川彻后背,这个姿势他完全站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
巧合的亲到了佐栀子脸上,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少年的牙齿在柔软脸颊上留下半行清晰可见的牙印。
及川彻迅速拉开距离,站直,慌张的两只手左右比划,又不知道该比划什么比较好。佐栀子缓慢抬起手,摸到自己脸上,摸到一行清晰的牙印。
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咬着后槽牙:“及川彻!”
及川彻一个激灵,大声:“我不是故意的!”
脸颊上后知后觉的感触到了痛,从皮肤再到肉里,还有骨头,似乎都因为刚才那个撞击,温吞迟缓的扩散开痛意。佐栀子捂住了自己被磕到的半边脸,対及川彻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彻!阿佐——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我们到站了啊!”
岩泉一的声音从人群中遥远的传过来,但是很清晰。佐栀子撞开及川彻,捂着半边脸颊,往车厢外走。
及川彻心虚的摸了摸自己嘴巴,连忙跟上她,一起下车。
下车的人太多,佐栀子刚才在车厢里也只听见了岩泉一的声音,其实并没有看见岩泉一人在哪。她出了车门,站在月台边,两边是目标明确来来往往的人群。
唯一熟悉的,只有站在她身边的及川彻。
佐栀子侧过脸,眼角余光往他那边看去:少年秀丽的脸泛红,惯来挂着轻浮笑意的唇此刻却微微抿着,眉头微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用手指轻轻一贴脸颊上的牙印,那股痛觉顿时变得更加明显,佐栀子不由得小声‘嘶’了一下。
那一阵气音极其细微,刚一出来便被月台吵闹人声淹没。而及川彻却很清楚的听见了,几乎是迅速的,侧身低头,有些紧张的将手搭在佐栀子肩膀上:“你手拿开,我看看?”
佐栀子满脸不高兴的把手挪开,因为生气,她无意识的鼓着脸颊,眼睛也睁得圆圆的,瞪着及川彻。
她左边脸颊上,明显的被留下了一行牙印,已然泛红发肿,落在少女粉/白的脸颊上,格外的醒目。及川彻搭在佐栀子肩膀上的手一挪,手指小心翼翼触碰到牙印周边的皮肤。
高热而柔软,好像是碰到了刚蒸好的小馒头皮。
佐栀子闭起一只眼睛倒吸气,拍掉了及川彻的手:“你都没有洗手!别乱摸!”
她拍得用力,愣是给及川彻手背上都拍红了。及川彻也不敢还嘴——以前虽然打架的时候偶尔也会使用捏脸捏下巴的技能,但自从两个人升上高中之后,及川彻就很少対佐栀子的脸下毒手了。
毕竟,虽然她性格烂,但那张脸确实很可爱。
他在自己的浴衣袖子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出来。就在他到处翻自己身上的口袋的时候,佐栀子已经从自己运动短裤的口袋里拿出了方块创可贴。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适合当镜子的地方,抬眼看见眼巴巴站在自己面前的及川彻,便毫不客气的将创可贴塞给及川彻,指着自己脸颊:“帮我贴,我看不见。”
及川彻当然不会拒绝,甚至还松了口气。
他把创可贴撕开,略微弯腰,小心仔细的将其贴在佐栀子脸上。也亏了佐栀子那张好脸,即使脸上贴着创可贴,也可爱到让人觉得这个创可贴是某种新时尚的装饰品。
及川彻用大拇指轻轻一压创可贴,佐栀子立刻蹙着眉抗议:“轻点!脸都要被压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啥,那就祝大家七夕快乐吧。【含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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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让我试试
三个人最后是在地铁站出口会和的。
岩泉一一眼就看见了佐栀子脸上多出来的方形创可贴。他皱眉, 疑惑:“阿佐,你的脸……”
佐栀子冷笑:“拜我们队长所赐。”
岩泉一又看向及川彻。
及川彻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哼着小曲把脸转开, 试图假装无事发生。岩泉一眯起眼,一只手搭上及川彻肩膀, 另外一只手搭上佐栀子肩膀:“你们不会在地铁上打架吧?”
感觉到岩泉一的怒气值正在稳步上升, 为了避免挨揍,及川彻语速飞快的解释:“车子上人太多了, 突然急刹车的时候我没有站稳, 撞到阿佐脸上——就是这样, 我们可没有打架,也没有故意闹事——是吧阿佐?”
佐栀子:“……没错。”
排球部的成员们都在夏日祭入口集合。高三的学长们因为要考试所以没有来,只有高二和高一的来了, 大家见面打过招呼,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奔进人群里。
夏日祭这种地方,自然有很多人都穿浴衣, 清凉又漂亮,颜色鲜妍的衣摆像游鱼尾巴, 摇曳生姿的穿梭在人群中。
佐栀子穿得过于日常, 反而变得醒目起来,一路上有不少人侧脸悄悄看她。
两边商铺的七彩灯落下各色光芒, 笼着佐栀子黑色蓬松的自然卷长发。她驻足于面具摊前,转过头和老板说了句什么,老板立刻眉开眼笑的拿过撑衣杆帮她取下最顶上的一张狐狸面具。
面具耳朵内侧绘着蓝色花纹,穿孔缀着一枚金色铃铛。
佐栀子试着把面具戴上——面具会在一定程度上妨碍视线所及的范围, 面前可以看见的地方骤然狭窄起来。旁边老板大力夸赞:“这个面具和您非常相配啊,显得您很可爱, 真的不买一个吗?”
夏日祭买糖果或者面具,应该也是必须事件。
抱着这样的想法,佐栀子大方爽快的付了钱,心情很好的顺着街道继续往前走。因为停下来买面具的缘故,前面排球部的部员们已经走远了。
佐栀子也没有出声叫他们——她自己逛也很开心,而且排球部的男生们都太高了,如非必要,佐栀子并不想站在一群高个子里面。
往前走了几个摊子,又看见了卖糖葫芦和风车的。佐栀子从横架上取下一只三色风车——夜里有风,甚至不需要她去吹气,风车自己就咕噜噜转了起来。
她买下两架颜色截然不同的风车,又买了两串草莓糖葫芦,一口一个咬进嘴里。
裹着糖衣的草莓柔软鲜甜,甜得佐栀子都不自觉舔了舔唇,短暂忘记了今天在地铁上发生的不愉快。
月色明亮,灯光流转,四面人潮如织,热而潮的空气里乱窜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佐栀子咬着冰糖草莓,伸长脖子到处找关东煮的摊子——她有点饿了,今天出门之前没有吃晚饭。
“……青城的经理?”
在嘈杂人声里,略带疑惑的那句问候准确无误落进佐栀子耳朵里。她嘴巴上还沾着焦糖色的糖块,一侧脸颊鼓鼓的塞着草莓,有些茫然的转头,却只看见対方的胸口。
看似普通的黑色短袖,领口隐晦的绣花标识让佐栀子瞬间在脑海中回忆起这件衣服的价格——某家的新品,售价不菲。
她视线往上,抬头抬得脖子都痛了,才看见対方平静无波的脸。
佐栀子后退两步,脸上笑容仍旧甜蜜,但表情明显变得戒备起来:“白鸟泽的牛岛同学啊……找我有事吗?”
她试图礼貌。
只是嘴巴里没有吃完的草莓和唇上沾着的糖片,使得她展露出来的,甜蜜微笑下的警惕,有种被剪了爪子的动物幼崽试图展露出攻击性的无力与可爱。
至少牛岛若利脑子里确实想到了张牙舞爪的小动物之类的比喻。
他诚恳道:“我和朋友走散了,他们说在天桥灯架底下等我,但我一直没有找到天桥灯架在哪里——这里好像不止一处灯架。”
他说着,抬头,苦恼的蹙眉看向其他地方。牛岛若利的身高使得他可以很轻易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高出人群平均身高的灯架。
但今天是夏日祭,自然不会只设一个灯架。就牛岛若利视力所及的范围,就能看见三个。
还没有算被树木和其他建筑遮挡的那些。
佐栀子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眸一弯笑眯眯道:“所以你是迷路了吗?真稀奇啊,我还以为牛岛同学是无所不能的呢。”
牛岛若利:“并没有。”
佐栀子:“是吗?那就是我误会了吧,毕竟牛岛同学在排球场上总是表现得让人很火大,所以我才会觉得你像螃蟹一样呢。”
牛岛若利眨了眨眼:“你刚刚是说了‘螃蟹’吗?”
佐栀子微笑:“啊咧?我怎么会这样说别人呢?明明我说的是‘神明’哦,是赞美啦~”
牛岛若利:“……”
感觉到了,被这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讨厌了。她说话口吻好像及川啊,这样说话原来是青城的特色吗?
佐栀子把最后一颗草莓咽下去,将竹签扔进自带的环保袋里,拍了拍手,摘下狐狸面具戴在手腕上,心情愉悦:“虽然你完全不记得我的名字,还误会了我友好的赞美,不过我这么善良的人是不会放你自己在这里乱转的啦~”
“走吧,我带你去天桥灯架底下。”
*
花卷贵大拿着一碗关东煮,回头,发现队伍末端少了人,诧异开口:“阿佐去哪了?”
旁边正在往自己碗里捞鱼豆腐的及川彻,头也不抬的回答:“她刚进来没多久就和我们分开走了。”
花卷贵大:“……不会是因为和你吵架了?”
及川彻迅速回头大声反驳他:“才没有!是你们太无聊了,连阿佐都不想和你们待在一起玩儿!”
花卷贵大了然:“果然是吵架了。”
松川一静:“因为在地铁上撞到了吗?”
及川彻炸毛:“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花卷贵大和松川一静两人非常同步的把脸转开,假装没有听见及川彻的话。忽然,花卷贵大眨了眨眼,曲起胳膊撞了下松川一静的胸口:“阿佐。”
松川一静:“哈?”
花卷贵大往斜前方抬了抬下巴:“阿佐和白鸟泽的牛岛。他们两个……在约会?”
及川彻在花卷贵大第一次喊出‘阿佐’时便已经抬头往他看的方向望去——确实是佐栀子和牛岛若利。
两个人都穿着便服,简单的短袖配运动短裤,站在一起时与周围的浴衣人群显得格格不入,又意外的……般配。
佐栀子手里抓着两个颜色各异的风车,另外一只手上拿着棒冰,正仰着头在和牛岛若利说话。隔着人群,及川彻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但他清楚看见佐栀子在笑,眼眸弯弯,灿烂又明媚的笑脸。
旁边花卷贵大和松川一静还在嘀嘀咕咕的讨论。
“是约会吧?还穿了情侣装。”
“……他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啊,怎么可能约会!巧合吧?”
“我们和白鸟泽不是打过好几次比赛?说不定就是哪次突然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嘛。”
……
及川彻把关东煮的杯子塞进松川一静手里,起身拨开人群,大步走向不远处还在交谈的男女。稍微走近一点,就能听见佐栀子那熟悉的,软绵绵的声音,仿佛是撒娇一般。
“及川佐栀子,我的名字。”
“……啊,是及川的妹妹吗?”
“才不是!”
佐栀子眉头皱起,秀气的鼻尖也跟着皱了皱,道:“只是恰好同姓而已。”
牛岛若利虽然没有搞清楚原因,但他能感觉到佐栀子生气了,便道歉得很快:“対不起。”
佐栀子:“……你道歉好快。”
牛岛若利自然而然道:“我看你很生气的样子,就想是不是我说的话在不知不觉中冒犯到了你。”
“……”
佐栀子错愕看着他,牛岛若利好像还没有察觉自己说了非常不得了的话,眉眼低垂,十分诚恳的看着佐栀子。
“不妙啊。”佐栀子捂住自己心口,睁大眼睛:“你就是传说中的直球怪童吗?”
牛岛若利:“……虽然也有人称呼我为怪童,不过在‘怪童’前面加‘直球’两个字,倒是第一次听到。”
佐栀子笑出声。虽然她在心底还是把牛岛若利放到敌人那一栏,但不可否认,牛岛若利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家伙,只要和他稍加相处,就很难讨厌他。更重要的是——她又不打排球!
牛岛若利排球天赋超绝她也不会觉得嫉妒。
如果牛岛若利的排球天赋换成绘画天赋的话,那他今天根本没有机会和佐栀子搭话。
“再往前走就要到天桥灯架底下了……唔,我冒昧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
“牛岛君,有女朋友吗?”
她问话时,回头看向牛岛若利。
晚风温热,各色灯光在空气中晕开,少女莹白的脸颊上也泛着红晕,黑色自然卷的长发簇拥着那张可爱的脸蛋,她的眼瞳明亮而柔软,里面似乎落着星子。
牛岛若利很少关注排球以外的事情。
但在这短暂的一秒,他心里确实想着:佐栀子和及川真的不是兄妹或者姐弟关系吗?
牛岛若利开口正要回答——及川彻忽然从人群里窜出来,跑得很快,略带红棕色的短发被夏风吹拂。他跑到佐栀子身后,弯腰,一口咬掉了佐栀子手上的半个冰棒。
佐栀子回头,脸上甜蜜笑颜跟面具似的碎裂消失,迅速浮起生动的怒气:“及川彻!”
及川彻嚼着冰棒,整个人压在佐栀子肩膀上。佐栀子被他压得一晃,咬牙切齿,曲起胳膊肘撞在及川彻胸口。
换成平时,及川彻早就哀嚎着开始抱怨了。但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他胳膊压在佐栀子的肩膀上,抬眼,那双柔软的,总是流露出过多风流情绪的眼眸,此刻却露出强烈的攻击性,注视着牛岛若利。
牛岛若利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歪着头,疑惑:“及川彻?”
及川彻一弯眼眸,轻笑:“呀嚯——好巧哦,这不是白鸟泽无所不能的王牌牛岛若利吗?”
“你找我们排球部的经理有什么事?”
牛岛若利顿了顿,微妙的察觉到了从及川彻身上流露出来的敌意。虽然平时及川彻対待他的态度也绝対称不上友善,但今天的及川彻攻击力似乎翻倍了,牛岛若利几乎能从他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里感受到他满溢出来的恶意。
……见面先表达一下恶意,是青城的某种传统吗?
佐栀子:“他找我问路而已。”
她把及川彻扒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拍开,转身将剩余的冰棒全部塞进及川彻嘴巴里,恶狠狠道:“这么喜欢抢我东西吃?噎死你算了!”
及川彻满脸皮笑肉不笑的帅气表情,全被佐栀子这根冰棒塞坏了。他被噎得下巴都发酸,连忙把那根冰棒抽出来,转头往旁边干呕了几声。
佐栀子才不理他,继续和牛岛若利说话:“你沿着左边街道往前走,遇见的第一个灯架就是你队友和你说的地方了。我得把这个幼稚园大班生送回岩泉老师身边,没办法给你带路了——你可以理解的吧?”
牛岛若利觉得不太能理解。
但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说实话比较好;他并不擅长和女孩子争辩,尤其是面前这个女孩实在是牙尖嘴利,三言两语就能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非常礼貌的点头,道谢,和面前两人分开。
等到牛岛若利的背影被人群淹没,佐栀子脸上礼貌性的微笑立刻消失,转而恶声恶气的瞪着及川彻:“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手腕忽然被及川彻抓住。及川彻根本没有要听她讲话的意思,拖着她径直往人群里走。
佐栀子皱眉,挣扎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还要费点力气,却意外的发现及川彻根本没有用力,她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轻松的把手从及川彻掌心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太轻易了,轻易到佐栀子都愣了一下,眨着眼睛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在她把手抽走的瞬间,及川彻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佐栀子:“你突然闹什么脾气?我只是给他指路而已,总不能把他扔在人群里不管吧。”
及川彻:“你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佐栀子撇了撇嘴,把手背到身后:“我就随便问问,知道你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及川彻忽然弯腰握住佐栀子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台子上——是旁边广场上的休息台,佐栀子坐在上面时,整个人视线拔高了不少,足以和及川彻平视。
她有点懵,茫然看着及川彻。
高度平视之后,她才发现及川彻脸上没有笑意。他轻轻按着佐栀子的肩膀,道:“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很喜欢他。”
“你喜欢他哪点呢?道歉道得快吗?还是性格更直率?”
他扶在佐栀子肩膀上的手往下落,搭在少女纤细的腰际。夏日轻薄的一层单衣,対于年轻人掌心的热度毫无抵抗力,轻易的捂热了佐栀子腰侧的皮肤。
及川彻的脸凑近,额头几乎靠着佐栀子的额头。
很奇怪的,明明之前亲到嘴巴的时候都没有心跳得这么快,但此时此刻,被及川彻近在咫尺的双眼注视,佐栀子却感觉自己的心脏飞快的跳动起来。
明明在排球场之外,她从来不会対及川彻感到……如此的心跳急促,慌乱无措。
年轻稚嫩的二传手,不甚熟练的将自己打排球的那一套也用到了佐栀子身上——他展露出攻击性,又骤然狡猾的示弱,放低了声音:“阿佐,这些我也能做到。”
“别喜欢他,喜欢我。”
“我们交往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虽然告白了,但并不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种不想重要的人被其他人夺走【尤其是被牛岛夺走注意力】的心情吧。
平时的大王:小牛若~
柠檬精大王:哟,这不是白鸟泽的队长牛岛若利同学吗?
本来应该六点发的,结果我存稿箱忘记定时间了【心虚】
刚刚才想起来好像没有更新,所以马上爬上来补发了,非常抱歉!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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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关东煮
他那句话的尾音被淹没在烟花炸开的巨响之中, 璀璨烟火骤然点亮天空,五光十色的星星坠落,人群欢呼起来, 夹杂着热闹的交谈声。
有人从及川彻身后跑过去,他背后是烟火笼下的彩光, 他眼瞳里清楚倒映出佐栀子的脸。热风吹得人皮肤都黏糊起来, 佐栀子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及川彻的脸近在咫尺。他的鼻尖几乎贴着佐栀子的鼻尖,温热的呼吸落到佐栀子脸颊皮肤上, 让她分不清是这个夏天的温度, 还是及川彻呼吸的温度。
烟花开始了。
二传手的言语在示弱, 浑身却又蠢蠢欲动展露出攻击性来。他本来就属于进攻性很强的二传手,最擅长的拦网和发球都充满了暴力美学的破坏感。
佐栀子用两只手捧住及川彻的脸,往中间挤, 少年脸颊上的软肉被她手心挤成一团。他有点不高兴,身上的攻击性骤然褪去,变成气恼, 声音含糊的抗议:“我很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佐栀子嗤笑:“真的?”
及川彻:“才没有在开玩笑!”
她盯着及川彻的眼睛,那双惯来盈着笑意的蜜糖色眼瞳, 及川彻的表情居然真的很认真。
佐栀子松开手, 手掌撑着平台瓷砖,往后挪了挪, 和及川彻拉开距离,脸上嗤笑的表情也跟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不妙啊,及川彻这个表情……好像是来真的?!
她目光和及川彻的脸错开, 努力去看附近其他的景色,小声道:“那个, 说要找男朋友什么的——是我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我只是想一想而已,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
及川彻:“……”
佐栀子:“会问牛岛是因为觉得气氛很好就顺口问了,没有别的意思,他对我也没有要交往的想法。虽然我们只谈了几句,但那家伙明显满脑子只有排球,所以我才会问他的,只是想捉弄他一下而已。”
其实这几句解释很站不住脚,根本没有足以说服人的逻辑或者理由。可他们才高二,高中生的想法本来就千奇百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需要理由,比如说突然想要谈恋爱。
比如说嫉妒。
比如说喜欢上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及川彻维持着禁锢佐栀子的姿势,没有改变。他垂眼看着少女,烟花燃放的余声还在响,佐栀子手里的风车被夏风吹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绘着蓝色花纹的狐狸面具和瓷砖地板摩擦,她不自觉耸起肩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未说完的话消失在唇齿间。
善于进攻的二传手耐心等待她讲完那些无意义的辩解,沉默,风从两人中间的空隙间吹过。佐栀子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眨了下眼睛,一滴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淌到眼窝,落在她长而密的眼睫上。
她看不见烟花,烟花被及川彻挡住了。他的手掌心轻轻覆盖在佐栀子手背上,舔了舔唇:“我想试试。”
“……”
及川彻:“再亲一次试试,如果还是觉得恶心,那就像以前一样相处。”
他认真起来时让人很难拒绝。更何况他们现在离得太近了;佐栀子犹豫片刻,盯着及川彻那张秀丽的脸,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那就试试。”
佐栀子对于‘接吻’的经验仅限于看片和本子。
及川彻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好在他们本来就离得近,及川彻稍微抬起脸,就可以准确无误亲到佐栀子。他靠过去的速度很慢,唇瓣轻柔的触碰到,又在转瞬间分开。
及川彻心脏跳得飞快,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佐栀子舔了舔自己的嘴巴:“有点像关东煮汤汁的味道。”
及川彻:“……我刚刚在吃关东煮。”
佐栀子:“你不早说!我刚刚一直在找关东煮的摊子,结果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看见!”
及川彻恼怒的,用掌心按了按少女柔软手背:“现在重点是关东煮吗?!”
“……”
好像确实,重点不应该是关东煮。
佐栀子摸着自己的嘴巴,蹙眉,努力思考着:“感觉比上一次好点了。唔,要不要再亲一次试试?你别动,我来。”
她跃跃欲试,迅速抬起手捧住及川彻的脸——她的手上还残留有地砖冰冷的气息,骤然贴合到及川彻温热的脸上。及川彻的脸都被她挤成一团,不由得抗议:“你手刚摸过地板,都没有洗——”
佐栀子:“闭嘴!我在研究怎么亲你,你别打断我的思路!”
及川彻瞬间闭上了他那张欠揍的嘴。他不说话时,光看那张脸,完全是池面帅哥——佐栀子盯着他的脸,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找到合适的角度,侧着脸亲下去。
靠近的时候就会觉得热,唇瓣贴在一起时会感觉有点麻麻的。
佐栀子闭着眼睛,亲了一口后便退开,但两手还捧着及川彻的脸,她脸上浮起雀跃的笑,眼眸弯弯的,追问:“什么感觉?”
及川彻:“……一股枫糖浆的味道。”
佐栀子笑出声:“因为我刚才吃糖葫芦了嘛。”
及川彻眨了眨眼,补充:“但我觉得不恶心。”
佐栀子:“我也觉得不恶心,但还是有点怪怪的。蛮奇妙的,我以前没有亲过别人。”
及川彻:“我也没有亲过其他人。”
佐栀子松开他的脸颊,自己两手撑着休息台边缘,想要跳下来。及川彻先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抬手轻松的把她抱了下来。
他这个动作做得自然又突兀,佐栀子被吓一跳,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布料惊叫出声——及川彻得意的翘起嘴角,说:“这就吓到了?”
佐栀子缓过神来,睁大眼睛。她低头看向及川彻还按在自己腰间的手,又抬头看向自己刚才站的休息台,忽然想起刚才及川彻也是很轻松的就把自己抱上了休息台。
很微妙。
在这个暑假之前,及川彻在佐栀子心目中的形象,还停留于那个和她抢沙包被她摁在地上揍得嗷嗷哭的臭小子时期。但突然之间他变成了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少年,能轻松的把自己抱起来,还能成为恋爱对象。
有点奇怪,但是并不排斥。
等逛完夏日祭回到家里已经是十点多了。佐栀子在门口和及川彻告别——等到她打开家门时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告别得太干脆太快了?
她握着门把手,迟疑了几秒,又倒退出来,转头,看见及川彻还靠着墙壁,好像是在等她的样子。
佐栀子单手拿着五颜六色的风车,背在身后:“你在等我吗?”
及川彻迅速回答:“没有。”
佐栀子:“……真的吗?”
及川彻摸了摸自己脖颈,目光游离:“假的。在想你会不会站在门口多和我说几句话,或者再亲我一口。”
“……”
他干咳一声,站直,往自己家门口走去:“晚安,明天见。”
佐栀子翘起唇角,笑眯眯对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第二天佐栀子还没来得及见及川彻,先见到了她爸妈——他们长年在国外出差,很少回家——从佐栀子记事起,对父母的记忆就一直很模糊,连隔壁及川彻姐姐的脸都比她父母的脸更熟悉。
姐姐特意向电视台请了一天的假,两人一起去飞机场接父母回家。见面并没有佐栀子想象中的尴尬,又或者说血缘关系确实奇妙,即使平时聚少离多,凑在一起时也会很自然的亲近起来。
等到家之后,及川父亲便兴奋的从自己行李箱里拿出一份牛皮纸包裹的资料,递给佐栀子:“送你的礼物,拆开看看?”
那份资料入手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的封口并没有封死,而是采用了细绳缠绕纽扣然后打活结的方法。佐栀子颇觉诧异,但还是乖乖拆开牛皮纸查看。
里面是详细的学院申请资料,还有推荐人的资料——她睁大了眼睛,错愕的抬头看向父母。
及川父亲微笑:“之前我记得你说过,想去英国那边的学校继续学习画画不是吗?刚好我工作交际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教授,他说可以帮忙写推荐书,我们只需要准备申请材料就可以了。”
这是一份无可指摘的礼物。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份非常棒,非常棒的礼物。它为佐栀子解决了很多烦恼;她喜欢的学校必须要有推荐信才能入学,现在父亲提前帮她拿到了推荐信,那么她只需要准备自己的申请材料和作品就可以了。
现在才高二第二学期,她足足有一年半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情。
晚上躺在床上,佐栀子又把那份厚实的申请资料拿出来,一页一页的翻看。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如果这份礼物在暑假之前到来,佐栀子会高兴得立刻跳起来。
但它偏偏在这个暑假到来。
她的心刚被烟花和亲吻动摇,这份资料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佐栀子捧着那份资料,直到把最后一页也看完,她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三泉花:我拿到推荐信了。
美少女无所事事:!!!
美少女无所事事:啊啊啊你好棒!
美少女无所事事:那接下来是不是就只要准备出国的资料就行了。
三泉花: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想要去英国。
美少女无所事事:?
美少女无所事事:有什么好想的!那可是UAL啊!我要是文化分能过的话我爬都要爬去上课!
美少女无所事事:去!必须去!你不去我开车撞你去上学!
三泉花:……
三泉花:我再想想。
美少女无所事事:你可别冲动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一次可就很难拿到第二次了!我们又不是那种作品集一放出去就可以随便选学校的天才。
三泉花:嗯,我知道。】
合上手机盖,佐栀子捂住脸长呼出一口气。她没有开房间灯,坐在地板上,四周都昏暗又安静。
手指遮盖了本就不甚清楚的视线,她闭上眼睛,耳边好像又能听见烟花炸开的巨响,听见及川彻轻快而认真的说:“我想试试。”
真奇怪,不过是试试而已。都不算是正式的开始。
但现在,她却被动摇了。
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佐栀子站起来,顶着被搓红的脸蛋,打开了床头台灯。仅仅只有台灯的光,似乎又暗得差了点意思,所以佐栀子又把房间里的大灯也点开,将申请资料拿到桌子上,抽出笔,开始填写所需资料。
烟花的光,枫糖浆味道的亲吻,少年蜜糖色的眼瞳。这些短暂的动摇了她,但她仍然准备继续往前走——走去更好的未来。
第28章 选择题
排球部的教练组织了一场临时的练习赛, 原本正在享受暑假的部员们都被叫了回去。但没有人抱怨,毕竟夏天结束之后他们就要面对IH预选赛,现在更多的训练, 也是为了未来的比赛可以不留遗憾。
打练习赛的时候,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 都能看出及川彻状态很好。
练习赛结束, 教练把及川彻单独叫了过去——和教练站在一起的,除了及川彻熟悉的技术指导之外, 还有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外国男人。
入畑伸照教练笑眯眯的介绍道:“及川, 这是立花Red Falcons的教练, 何塞·布兰科先生。”
金色短发的高大外国男人,对及川彻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他的日语说得很好,很轻松的就可以让人听懂:“我看过你国中的比赛视频, 你进步很大。”
*
2012年,8月。
暑假过去了一半。
佐栀子下楼买冰淇淋,买完后便坐在便利店门口, 一边吹空调一边吃冰淇淋。便利店老板懒洋洋的和她闲聊。
“你最近怎么没有和那两个家伙一起出去玩?”
佐栀子咬着冰淇淋勺子,偏过头, 疑惑的看向便利店老板:“哪两个家伙?”
便利店老板:“就是五号楼和三号楼的那两个排球小子啊, 你们三个平时不总是形影不离的吗?”
佐栀子:“……倒也没有到形影不离这么亲密吧?”
便利店老板理所当然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是三兄妹之类的——”
佐栀子不想继续和便利店老板讨论这个问题,三两口吃光剩下的冰淇淋后, 她忍痛离开了便利店空调的范围,走进外面热辣的太阳光里面。
沿着墙壁边的行道树阴影行走,勉强可以躲开一些太阳光。佐栀子边走边想事情,便利店老板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及川彻以及岩泉一认识的过程……好像也没有什么过程。
因为和及川彻是邻居, 两个人又在同一个幼儿园,便自然而然的认识了;岩泉一则是因为和他们住同一个小区, 经常和及川彻一起打排球,所以连带着也认识了。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使然,佐栀子和及川彻升上同一个小学,又念了同一个初中,现在是同一个高中。
高一第二学期的时候,佐栀子在及川彻的劝说下填了排球部招收经理的申请书。一开始只是想随便找个社团混分,岩泉一和及川彻都在排球部,她便觉得自己加入排球部也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仔细的回忆起来,才发现不管她回忆哪个年龄段的事情,里面永远能冒出及川彻的脸。
……好像真的是互相陪伴着,形影不离的长大了。
身后骤然传来自行车车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佐栀子回头,正好看见及川彻骑着自行车,从太阳光底下,向她而来。
他身上的白色短袖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了,领口翻飞,额头上浮着一层汗水,嘴角上翘扬着笑意。太阳晒得他整个人都好像在闪闪发光,自行车车轮滚出地面,在佐栀子面前紧急刹车,跟着带起一股夏日燥热的风。
及川彻俯身压着车把手,笑眯眯看着她:“逛街?”
佐栀子:“出门买冰淇淋。小一呢?”
及川彻:“他今天有数学补习,还在补习班呢。”
佐栀子了然,转身继续往前走。及川彻还坐在自行车上,用脚在地板上划拉,自行车被他划拉着,缓慢的往前,却又恰到好处的迎合了佐栀子的速度。
树荫笼罩的范围很窄,只能遮住佐栀子一个人。及川彻划拉着自行车在和她并行,自然也就享受不到树荫的庇护,只能整个人暴露在太阳底下了。
他们头顶的葱郁树叶之间,穿插着落下鸟叫和蝉鸣。
及川彻:“学校前天组织了一场练习赛。”
佐栀子颔首:“我知道。入畑教练说我可以不用到场,我就没有去。”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偏过头看向及川彻——及川彻没有看她,而是在看前方,抿了抿唇,低声:“当时旁观席上坐着立花Red Falcons的教练。”
佐栀子稍微动了动脑子,回忆了起来,但仍旧感到困惑:“啊,我记得好像是一支国外的队伍……为什么国外球队的教练会出现在我们学校?”
及川彻:“他和我们教练有些交情,刚好最近有日本的行程,就顺路过来看看。比赛结束之后,他单独和我聊了一下……布兰科先生退役之前,也是一位二传手。”
“布兰克先生给了我一些建议,我这几天也有查过一些资料,我——想去阿根廷。”
佐栀子原本还在边走边踢一颗小石子。及川彻的话成功让她把动作停下,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
那颗小石子被踢出去一段距离,打着滚,撞到花坛台阶上。烈日炎炎,夏风飒飒,少年和自行车的影子在地板上被拉长,蔓延到佐栀子脚下。
佐栀子试图从及川彻脸上找出一点他在开玩笑的表情,但是找不到。
及川彻:“我想了很久,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如果只是留在日本的话,我永远只能看见日本的舞台——可是如果追随布兰科教练的脚步,去阿根廷,我就能看见更厉害的排球,更大的舞台。”
佐栀子沉默,片刻后,她开口:“小一知道这件事吗?”
及川彻:“……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
“打算什么时候走?”
“还没有决定好,但会参加完明年的春高吧。春高结束后,无论入选与否,我都不会留在日本。”
“……嗯。”
他们又开始继续往前走,但是佐栀子没有再继续踢小石子了。他们从花坛边走过去,那颗小石子落在花坛边,孤零零的一个石子。
及川彻把自行车推到车棚去停好,他停车的时候,佐栀子就坐在楼梯口等他——不一会儿他跑着回来,手上拿着两盒冰淇淋,递给了佐栀子一盒。
冰淇淋的盖子掀开后,冒起一连串白色的冷气。佐栀子用木勺挖了一块冰淇淋含进嘴里,砸了咂嘴:是酸奶味的。
佐栀子:“我拿到了一位教授帮我写的推荐信,只要准备好资料和个人作品集,就可以报考UAL了。”
及川彻用勺子挖冰淇淋的手停住。他下意识的想偏过头去看佐栀子,但又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面前冰淇淋盒子上挪开——如果视线从此挪开,那就不得不去注视佐栀子。
冰淇淋好像也没能缓解这个夏季的热意,他的脑子被热得发闷,声音低沉:“UAL……哪个学院?”
佐栀子:“切尔西。”
及川彻:“我记得好像是在法兰克福那一带……”
佐栀子:“在泰德美术馆附近。”
虽然得到了比较准确的地名,但及川彻仍旧没办法对佐栀子想要去的地方有任何确切的印象——从佐栀子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地名都很陌生,他只知道一些英国的排球队员,但并不清楚在那片众多岛屿所组成的国家具体是什么模样。
顶多小时候看福尔摩斯时记住了贝克街221号。
两个人沉默的开始吃冰淇淋。酸奶冰冻后的味道在这个下午,黏黏糊糊的挥发着,填充于空气中;太阳照着电子门入口,把金属质地的门框照得闪闪发亮。
及川彻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舔了舔嘴唇,嘴巴上还能尝到酸奶甜腻的味道。他长呼出一口气,把冰淇淋盒子放到地板上:“那谈恋爱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试了。”
“……”
“反正我们最后都要离开,所以就算试了也没有意义。”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佐栀子,只是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眼睛努力的盯着地面。这个姿势的话,佐栀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一如既往轻快悬浮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做好朋友好了。”
佐栀子:“……你管这种关系叫好朋友?”
及川彻:“为什么不算?我们只是比其他好朋友的关系更好一点,这样就不算朋友吗?”
他反问佐栀子,偏过头看着她,两人目光相触,却都清楚看见对方脸上没有笑意。
他们认识那么久。
在及川彻打赢比赛的日子里,在及川彻打输比赛的日子里,在及川彻熬夜补作业和功课的日子里,在春夏秋冬,他倚靠着门框给佐栀子当模特的日子里。他是如此的习惯他和佐栀子之间比朋友更亲密,却又远不及情侣那样填充欲望的关系。
直到某天及川彻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
他嫉妒并害怕佐栀子会因为恋爱,而和另外一个人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他想那种东西——恋爱那种东西——他也可以给佐栀子。
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及川彻?
那种急切的,嫉妒的,又膨胀尖叫着快要漫出来的质问几乎要将及川彻淹没。夏日祭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导火索,逼迫着及川彻必须接受他和佐栀子都已经长大,他们会因为另外一个人而分离的事实。
想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念头占据了上风,等及川彻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和不理智的想法时,他和佐栀子的关系已然朝着恋人的道路拐弯。
无法分辨,无法确认,甚至于及川彻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份关系的变质是因为青春期的冲动还是他与佐栀子确实有那样的感情,现实就已经把他踹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
选择题。
懵懵懂懂的少年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挥霍青春,命运便逼迫着他要立刻往大人的世界走过去。同样面临选择题的不只有及川彻,还有佐栀子。
在及川彻说完那句话后,佐栀子罕见的沉默下来。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靠在膝盖上,黑色自然卷的头发簇拥着那张柔软的脸蛋。
从电子门外面吹进来的风,吹得地板上及川彻放下的冰淇淋盒子翻了个身,滚进角落,撞上墙壁。
佐栀子把最后一口酸奶味的冰淇淋塞进嘴巴里,站起身来愤愤踹了及川彻一脚:“渣男!”
“……”
她转身跑回楼上,脚步声杂乱沉重,踩得楼梯都咚咚咚咚的响。
跑楼梯的时候佐栀子还很生气——等她爬完楼梯,被热出一身汗的时候,又觉得没有那么生气了。及川彻就一直跟在她后面,像做错事又找不到辩护的小孩子一样。
佐栀子停下脚步,紧跟在她身后的及川彻也跟着停下脚步,眼巴巴的看着她。
“……我不生气了。”
及川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吗?”
佐栀子点头:“我刚刚爬楼的时候仔细想了想,我又不是真的喜欢你。”
“只是当时气氛太好了——但如果换一个人捡到了我的MP3,换一个人单独和我呆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换一个人在夏日祭那天向我告白,我都有可能会答应。”
“只是我自己想谈恋爱而已,对象是不是你都没差。”
及川彻抿了抿唇,眼眸注视着佐栀子,沉默,胸口莫名又感受到了沉闷的,像是夏天喝进了一口热水的感觉。
佐栀子打开门,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及川彻:“……明天见。”
她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床头柜抽屉一阵翻找,最后找出压箱底的那份申请资料,解开纽扣上缠绕的细绳。
黑色原子笔在申请书最后一页签下名字,最后将笔帽盖回去时,佐栀子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夏天,十字路口,选择题。
他们做出了自己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的,最理智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高中生嘛,人生第一次谈恋爱,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处理不好也很正常,要求一对本身性格就有点孩子气还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高中生初次恋爱就接受异国恋——而且考虑到两个人出国本质都是为了学习,肯定会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在学习上——想让他们一时之间拿出更好的决定,更大的勇气,还是有点困难的。
反正两个人说的都不算真心话就是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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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什么关系?
2012年——及川佐栀子, 高三生,第一学期。
佐栀子回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
姐姐还没有回家,她做完晚饭, 也给及川彻发去信息。
【阿佐:吃饭了吗?】
信息发完,那边没回。佐栀子并不意外, 甚至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躺在沙发上, 晃着小腿,走神, 思考。
微波炉里热好的饭菜渐渐挥发出食物诱人的香气, 但她刚刚在回家的路上吃了两个包子, 不是很饿。被她放在胸口的手机骤然振动了一下,佐栀子迅速打开手机翻盖——
【及川彻:还没有。
及川彻:刚睡醒,头好痛啊QWQ
及川彻:猫猫打滚.jpg
阿佐:……
阿佐:过来开门。】
她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 两手拍了拍自己脸颊,掌心和脸颊上的软肉因为力的反作用,而同时感到一点痛觉。
深呼吸一口气, 佐栀子穿上拖鞋,出门——她打开门的瞬间, 刚好隔壁的门也打开, 及川彻靠在门边,病恹恹的垂着脑袋, 与她对上视线。
佐栀子关门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她扶住门把手,抬起头:“我做了饭,要过来吃吗?”
及川彻迅速答应:“好!”
他在家里原本就是穿的拖鞋,互为邻居也就两三步的距离, 连换鞋的功夫都免了。及川彻跟着佐栀子回家,佐栀子家的客厅里飘荡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晚饭是稻荷寿司, 腌黄瓜,味增汤,水煮青椒。
……太清淡了。
及川彻感觉都能听见自己的味蕾在哀嚎。他捂住自己的脸,声音虚弱:“阿佐,至少青椒——”
佐栀子微笑:“反正你也尝不出味道。”
及川彻为自己辩解:“就算尝不出味道,把青椒塞进嘴里本来也需要勇气吧?那种难吃的味道根本就是刻进了人类DNA里面啊!”
佐栀子才不理会他的抱怨,直接拿了碗盛饭——及川彻见自己无力改变晚饭菜单,只好焉巴巴的垂着脑袋自己走去厨房拿筷子。
放在电视机面前的小木桌坐两个人时便恰到好处的可以留出空隙,佐栀子吃饭的时间也没有闲着,把单词本放到饭碗旁边,边吃饭边看。及川彻非常熟练的拿起沙发上遥控器,把电视剧调到了体育频道。
“阿佐——”
“嗯?”
“……好热。”
“空调遥控器在沙发垫子底下。”
及川彻侧身,伸长胳膊在沙发垫子底下一阵摸索,没一会儿便摸到了空调遥控器。
把空调开到20°,及川彻爬起来关了窗户。他经常来佐栀子家,以前还在这里过夜,对整间公寓熟悉到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到柜子,所以去关窗户时,及川彻也没有放下手里的碗,眼睛甚至还看着电视机里在重播的排球比赛。
是全国的比赛。
他晃了一圈,关完窗户回来,重新在佐栀子对面坐下。空调扇叶转动,冷气倾斜的声音混合在风扇声音里,两人头顶的白炽灯照着整个客厅。
佐栀子抬头:“你吃药了吗?”
及川彻:“发烧药饭后吃。”
佐栀子单手撑着地板,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侧身将风扇关掉。没有了风扇,整个客厅就安静多了,只剩下空调扇叶和电视机的声音。
她眼睛盯着饭桌上摊开的单词本,开口:“叔叔阿姨知道你生病了吗?”
及川彻:“没和他们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吃点药过两天就好了。”
佐栀子:“今天早上生病了为什么还要去做训练?”
及川彻:“我以为只是轻感冒……可能是被你传染了。”
佐栀子:“为什么觉得我的嘴巴亲起来一定是甜的?”
及川彻:“……咳咳咳!”
他被呛到,脸都咳嗽红了,一边拼命拍自己的胸口,一边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灌下去一大口;少年喉结滚动,艰难的将饭团和水都咽下去,喉咙被撑得略微发痛。
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呼吸着,及川彻有种悬在头顶的巨剑在此刻终于坠下来的感觉。他抬眼往佐栀子那边看过去,却发现佐栀子并没有在看他,而是仍旧在背英语单词。
及川彻按了按自己的脖颈,心虚,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就是……味道吧?因为闻起来是奶油味的。”
佐栀子:“那是身体乳的味道。”
及川彻:“哈,哈哈——原来是身体乳……呜哇!”
桌子底下的膝盖骤然被踹了一脚,及川彻惨叫一声把腿缩回来。而踹了他一脚的佐栀子则扬起甜蜜的笑脸,一如既往阴阳怪气:“唉?很痛吗?但我没有用力啊。”
及川彻抱着自己的膝盖,想满地打滚又怕撞到桌子,只能艰难的侧身趴在沙发上。
佐栀子放下碗筷:“我吃完了,你洗碗。”
及川彻:“我可是病患耶!”
佐栀子拿起桌子上的单词本:“那就收拾桌子,把脏碗放进水槽里,我等会儿洗。吃完饭你自己回家吃药吧,我要回房间复习功课了。”
她叮嘱着,站起身,单手拿着单词本往自己房间走去。从沙发旁边走过去,佐栀子的衣角被及川彻抓住了——她停下脚步,低头,略微挑眉,看着及川彻。
及川彻松开自己膝盖,趴在沙发上仰视着佐栀子。他的眼周还泛着红,大概是刚才咳嗽的时候呛的,蜜糖色的眼瞳被白炽灯照得水光粼粼。
那样一张秀气风流的脸,却匹配着运动员高大健壮的身体。
日常的白色长袖卷起袖口,少年手臂上的肌肉绷紧,线条利落凌厉,带着荷尔蒙轻快诱人的气息。
佐栀子还没有换衣服,身上穿的仍旧是校服。被熨烫过挺直的衬衫一角被及川彻攥成皱巴巴的一团,他的肤色和雪白的衬衫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
佐栀子:“还有事吗?”
及川彻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眉头越发皱紧。在缓慢的沉默之后,及川彻松开佐栀子的衣角,又病恹恹的躺回去:“……我要再想想。”
他没有明说自己需要再想想的事情是什么。但结合今天发生的事情,又似乎能给人留下一点充满遐想的猜测空间。
佐栀子用手掌压了压自己的衬衫衣角,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她的小腿就在及川彻旁边,及川彻往后挪了挪,以免碰到佐栀子。
佐栀子:“我也要再想想。”
说实话,虽然两个人名义上算是前任——毕竟曾经在去年的夏天短暂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无论是及川彻还是佐栀子,都没办法拿正常对待前任的方式来对待对方。那段短暂的交往关系,与其说两个人在谈恋爱,倒不如说是两个人【决定谈个恋爱试试】的实验成果。
虽然佐栀子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结果,他们短暂的恋爱关系就因为现实抉择而飞速告吹,速度快到连他们最好的朋友岩泉一都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居然还交往过。
毕竟在岩泉老师眼里,他们两个幼稚园大班都还没有毕业。
佐栀子一开始还很端正的坐在沙发上思考——坐了一会儿之后,她换了个更舒服更随意的姿势躺在沙发上,视线稍微被电视机上的排球比赛吸引。
及川彻明明也在想事情。偏偏在这种时候观察力绝佳的喊了一声:“你居然分心在看电视机!”
“……”
分心被抓的佐栀子心虚了两秒钟,又立刻以更大的声音回敬及川彻:“你难道就没有分心去看那个二传吗?”
及川彻震惊:“你怎么发现的?”
佐栀子:“……你还真的在看啊?”
“……”
两人面面相觑,及川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率先把目光移开,心里颇觉懊恼:又来了。
每当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好机会,快要理清楚他和佐栀子之间的关系时,他们总会两三句就把话题岔到超级远的地方。而这个结果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并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在试图逃避。
所以说,和太熟的朋友谈过恋爱就是这点不好。
他们也太熟了。
熟透了都。
“既然我们都在分心看电视,那就当我们扯平了。”佐栀子这样下了结论。
及川彻不得不赞同。不然他们很快又会就这件事莫名其妙的吵起来,及川彻确信他们吵到最后,吵架的原因必然会变得面目全非。
他后仰躺在地上,摊开两只手叹了口气:“继续这样很奇怪吧?说是前任或者朋友都不太对……虽然很抱歉,但确实有时候会梦到你。”
佐栀子:“你做的梦,健康吗?”
及川彻:“……”
佐栀子:“算了,当我没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挺健康的,但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不太妙——应该也不太健康。
话题到此打住,两人又沉默下来。佐栀子现在已经背不下去英语单词了,躺在沙发上,不是很想动,也暂时找不到什么可以继续下去的话题。她本意是想和及川彻聊一聊他们目前的关系。
……该说是朋友吗?还是在一定健康前提下的性幻想对象?还是交往半个月就分了的前任?
很奇怪的,佐栀子无法分辨这些关系。她想这世界上不会有比她和及川彻还要奇怪的朋友,在友情里面又掺杂了年轻的欲/望和吸引力,既打算分开又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失去对方。
如果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稍微比现在的年龄更年长个四五岁,这件事情都会变得很好解决;可偏偏两个人都是懵懵懂懂的高中生,迄今为止最大的恋爱经验大约来自于泡沫剧。
他们绞尽脑汁想出了自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却并没能解决这个夏天的烦恼。两个孩子气的家伙试图用自己的负数经验拼凑在一起得到正确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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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春游中.jpg
最后两个人都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就像及川彻一样, 佐栀子同样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关系,否则也不会在度过了那个荒谬的夏天后继续和及川彻做朋友。
所以绕到后面,两个人只能对着重新绕回死胡同的关系干瞪眼。
【三泉花:我有一个问题。
美少女无所事事:如果是去年那个问题, 那么我只能说——
美少女无所事事:选念书!选出国!你但凡犹豫一秒钟都是滔天大罪!
三泉花:……
三泉花:不是那个问题。
美少女无所事事:哦哦,那是土银ABO触手系的本子要再贩了吗?
三泉花:也不是!
美少女无所事事:那是什么!
三泉花:其实, 我去年交往的前任是T君。
美少女无所事事:?
美少女无所事事:???
美少女无所事事:!!!
美少女无所事事:等等, 你们现在?
三泉花:现在是好朋友。
美少女无所事事:好,说正事, 所以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三泉花:我发现和他接吻会有感觉。
美少女无所事事:我就说你们两必有一腿!!!
三泉花:……
三泉花:这不是重点。
三泉花:因为我和他不可能交往。
美少女无所事事:别担心啦!只是青春期躁动而已, 毕竟T君真的很优秀, 你天天和他待在一起会有感觉很正常啊。反正你下学期就要准备出国了,等过几年青春期躁动过去,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啦!
三泉花:是这样吗?
美少女无所事事:相信我!虽然我没有恋爱经验, 但我也是有青梅竹马的单身女!如果竹马长得帅,女孩子在青春期动心很正常的!等你长大就不会有那种感觉的啦!
美少女无所事事:相信成年人的判断!】
佐栀子盯着对话框最后一句聊天记录,眨了眨眼。最后她把手机盖合上, 自言自语:“长大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等等,我现在难道还不算是大人吗?应该也算吧?我已经是高三生了啊!”
*
第二天佐栀子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学。
毫不意外的, 她在门口遇到了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及川彻——及川彻只看她一眼, 便立刻挺直背强调:“我昨天是复习得很晚!”
佐栀子:“……我也是。”
及川彻点头,自信道:“好学生要保持成绩可是很辛苦的。”
佐栀子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没错。”
两人在简单的三言两语中达成了和解, 闭口不谈昨天的谈话。
佐栀子一进教室,同桌便立刻兴奋的跑到她面前宣布:“春游项目定下来了,是去小春山露营!”
佐栀子一愣:“什么山?”
同桌:“就是小春山,这里!”
她变戏法似的从桌肚里掏出一卷地图, 打开铺在桌子上,指了指上面被画上红圈的地方。佐栀子两手压着桌面, 低头往地图上看:被红笔特意标出来的小春山在郊外,距离他们学校不算太远。
同桌叽叽喳喳的补充着:“要去两天一夜呢!到时候要我们自己分组搭帐篷,阿佐你要和我们一组吗?”
佐栀子对分组没有意见,点头:“可以啊——整个年级都去这里?”
同桌:“对!整个年级都去!”
佐栀子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在心里犯嘀咕:又要去大山里喂蚊子了。
……不过幸好不是去奈良。
高一学校的奈良之行,被群鹿追着书包都被吃掉了的恐怖经历,一度成为佐栀子的噩梦,连着好几周都没能睡好觉。
春游时间定在周四,一直到周五结束,回来后也不用上课,继续放周末。在等待春游的间隙,佐栀子也和乌野排球部取得了联系——对面一听是要约排球练习赛,答应得非常快。佐栀子和他们的指导老师对了一下时间,最后把时间确定在下周六。
春游出行当天。
佐栀子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背包,在校门口便和及川彻岩泉一他们分开;她是五班的,集合点和六班的不一样。
到了班级集合点,大家按组排队,点名,最后上大巴。
从学校到小春山,有一个小时半的车程。佐栀子坐下来后就拉上车窗帘,一路睡到了小春山。巴士开到目的地后,老师们上车催促大家下去,佐栀子背着自己的背包,一边打哈欠一边跟着人群往车下走。
在车子里有车窗帘挡光,还没什么感觉。但是下车之后,就瞬间感觉到了外面太阳光的残酷;佐栀子不自觉的抬起手挡在了自己额头上,眯起眼睛艰难视物。
她头顶忽然压下来一顶鸭舌帽。
佐栀子错愕,抬头,手背推着帽檐往旁边挪了挪——只见及川彻正站在她身后。
他今天戴了眼镜,几缕额发凌乱的翘起来,明显能看出刚才是戴着帽子的。见佐栀子抬头,及川彻手掌心一拍她的后脑勺:“感不感动?”
佐栀子:“老师,这里有人窜班——唔唔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及川彻捂住。及川彻恼怒的掐了下她的脸:“恩将仇报!”
佐栀子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及川彻痛得脸都扭了,不得不松开手。佐栀子扭过头呸呸呸的吐舌头:“你手上什么怪味道?!”
及川彻想了想,道:“大概是洗手液的味道?”
佐栀子:“……哕!”
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嘴巴里奇怪的味道冲淡。佐栀子回过神,当即警惕的看向及川彻:“所以说,你跑到我们班来干什么?六班不是也在集合了吗?”
及川彻揉着自己的手掌,悻悻:“好心过来看看你而已。”
佐栀子:“你会这么好心?”
及川彻迅速为自己正名:“怎么没有?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到底是有多糟糕啊?!”
佐栀子干咳一声,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及川彻被她的表情弄得郁闷不已,小声嘀咕着:“不至于吧?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佐栀子可不困了。
佐栀子:“你小时候骗我说要帮我绑鞋带,结果给我两只鞋的鞋带绑死结!”
“……”
“小学的时候你往我柠檬水里加芥末!”
“还不是因为你把辣椒水倒我可乐里面!”
“是你先把肥皂水倒我面包上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抢我的面包吃我也不会往上面倒肥皂水!”
“你还打掉了我的牙!”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要换牙了!”
……
越吵越生气。
气得人都清醒了。
听见前排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佐栀子回过神来,不高兴的中断了吵架:“下次再继续和你吵,反正肯定是你的错!”
及川彻:“反正肯定是你先开始的!”
佐栀子背着自己的包,气鼓鼓的跑开了。及川彻原本还在盯着她的背影生气——但前面的人太多,佐栀子往人群里走了几步,很快背影就被淹没了。
及川彻瞪大眼睛在人群里看了半天,直到完全看不见佐栀子的背影为止。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被鸭舌帽蹭乱的几搓头发还在倔强的翘着。
*
他们到小春山时就已经是下午了,搭帐篷起火又废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吃上饭时天都黑了。
【及川大人の后援会
及川大人:阿佐!阿佐!阿佐!
阿佐:……你叫魂啊?
及川大人:【图片】【图片】【图片】
及川大人:我们煮的是咖喱,你们呢?
阿佐:我们也是。
小岩:因为条件限制,最好的选择就是煮咖喱了吧。
阿佐:小一和彻同组吗?
小岩:是啊,这家伙麻烦死了。
及川大人:QWQ可是人家真的很想吃蘑菇。
小岩:……
小岩:【图片】
小岩: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可疑蘑菇能不能放进锅里,你心里没点数吗?
及川大人:流泪猫猫头.jpg
阿佐:你们要是被毒死了,我会帮忙打火葬场热线的。
小岩:……
阿佐:这里蚊子好多,感觉要被咬死了。】
“在和男朋友聊天吗?”
旁边的女生好奇的探过头来,佐栀子在对面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之前,迅速的合上了手机盖。她抬起脸时,又是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轻快笑脸:“隔壁班的朋友问我在吃什么——男朋友这种东西,暂时还没有啦!”
围坐在吊炉边的女生们面面相觑。最终有人鼓起勇气诧异的问出声:“我还以为及川同学肯定有男朋友了呢!”
佐栀子哑然失笑:“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那人颇有点不好意思,道:“感觉吧。就好像你一直有在交往中的男朋友……这种错觉。”
佐栀子摆了摆手:“没有那种东西啦!”
“阿佐——”
欢快轻浮的声音,由远及近,佐栀子甚至不需要回头就能知道是谁。她差点被自己嘴里的土豆呛到,连忙咽下嘴巴里没有吃完的食物,站起身——正好及川彻也跑到了她面前。
他换了身常服,无袖黑色上衣,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绷着干净利落的轮廓,但那张文雅秀气的脸上却是笑的。
他应该是跑着过来的,呼吸比平时更急促,身上散发着蓬勃的热气。佐栀子仰头看他:“怎么了?”
及川彻塞给她一瓶花露水:“喏,驱蚊水。”
佐栀子:“……你跑过来给我驱蚊水?”
及川彻不满:“因为你说快被蚊子咬死了,我才给你送过来的!”
两人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其他女生们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刚刚和佐栀子交谈的女生忽然握起拳头一拍自己手掌心:“我就说嘛!难怪我一直觉得及川同学有男朋友——因为隔壁班的及川同学老是来我们班找她啊!”
“冬天送暖宝宝夏天送冰淇淋秋天送毛巾还经常帮忙打热水,这不就是男朋友的活儿吗?!”
其他几个女生闻言一愣,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佐栀子和及川彻同步回头,恼怒,耳朵泛红,大声反驳:“谁是【她/他】的【男朋友/女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正式交往过,但是男朋友的活儿都有在好好做呢大王
阿佐一直没有男朋友的原因找到了——当然是因为身边围着一个时时刻刻在履行男朋友责任的好发小啊!【狗头叼玫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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