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位于城南一片高新技术开发区,距离市局大约二十分钟车程。
死者所居住的小区规模不大,房子定位却很高档。
住宅周围并不繁华,建筑风格统一是六层高的花园洋房,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但小区安保明显不够到位,沈舒宸来的路上留意观察了一下,这个楼盘应该是刚交付不久,有许多公共设施还等着进一步完善。
尤其是监控探头,只有大门口和主路段的几个,一闪一闪亮着灯,显示正在工作,其余的都没开。
死者住在九号楼六层,也就是顶层。
沈队带着人赶到时,现场已经被就近赶来的分局民警封锁。
“什么情况?”
沈舒宸边带手套边跨过黄色警戒线,走进被害人家中。
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分局民警李平与沈队是老熟人了,一边引着沈队的人往里走一边介绍情况。
“死者李卫华,男,30岁,本地人,未婚独居,本市宏达科技公司职员,职位是技术支持部部门主管。报案人是他的助理赵司宇。”扬了扬头示意沈舒宸——就是不远处那位。
“据其说,是因为今早的周一例会上,身为主管的被害人迟迟没有露面,拨打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助理才来被害人家中看察情况,结果发现被害人已在家中浴室身亡,随即报警。”
沈舒宸看向正在接受问询的赵司宇——
此人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五官端正,面相还算是和善,中等身高,身形微微有些发福。
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紧张,八成是第一次遇上凶杀案,在接受询问时,脑门上不断冒着汗,时不时掏出手帕擦拭。
“赵司宇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说是在上周五晚上六点半左右,当天是被害人生日,公司的几名同事约好晚上来死者家中庆生。
赵司宇因为近段时间母亲生病住院,每天一下班都要去医院陪床。
因此,在案发当天晚上,只过来给被害人送了生日礼物,与其他人一起略敬了两杯酒,就离开李卫华家,去了医院。
这一点刚刚也已打电话跟医院核实过了,赵司宇大概在7点左右到达医院,一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出去给其母亲买早饭,这期间都没有离开过其母亲的住院病房。”
沈舒宸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一番粗略的打量下来,李卫华家整体是以黑、白、灰色调为主的欧式装修风格,餐厅与客厅相通,开放式的厨房,使得从门厅一进来就感觉十分空旷。
餐桌上杯盘狼藉,还有分食过后,剩下的半块蛋糕。
痕检人员正在对房间各处进行拍照留证、指纹采集等工作。
沈舒宸走进卧室,房间整洁干净,床上枕头摆放得端正,被子整齐叠在床尾。
床铺上没有一丝褶皱,没有被人躺睡过的痕迹。
走进左手边的浴室,死者李卫华身穿白色浴袍,面色青紫,仰躺在浴缸中。
浴缸内仍有大半缸水,高度没过死者胸口。
法医楚修然是在上班路上接到的电话,开车半路掉了个头,直奔现场,因此到得比沈队快上几分,已经在初步查验尸体。
见沈舒宸进来,站起身,先往他身后看了看。
“薛锋没跟着你出现场?”
“来了,正在外面协助勘察。”
楚修然“哦”了一声,推了推金属材质的细框眼镜,才开始分析勘验结果。
“被害人体表着白色浴袍,除脖子上宽约0.8至1cm不等的两道闭合索状勒痕外,无其他明显外伤。
死者颜面肿胀,嘴唇、指甲发绀,脖颈有明显的吉川线等特征,初步可以判定死亡原因为绳索勒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至于作案工具……”
说着蹲下身,“极有可能就是被遗弃在浴缸旁边的,这条尼龙材质绳索。”
楚修然捡起绳索,放在死者脖子边比对,“纹路也符合,凶手应该是在浴缸边,趁被害人刚洗完澡低头穿系浴袍时,从背后勒毙死者,并将尸体陈放在浴缸中。”
沈舒宸仔细听着,表情严肃,略皱着眉。
他并不怀疑楚修然对死因的判断,但总感觉现场有些许不自然,一定是有什么突兀的地方被他们忽略了。
沈舒宸反复观察打量这间浴室,一时也说不上来不对劲的点在哪儿。
“不对,第一案发现场并不是在浴室,而是在书房。”
忽的,一道声线温和的男声在沈舒宸身后响起。
声音虽然不高,但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及其确定地反驳了楚法医的推断。
说话的正是魏白。
魏白也看得出,自己的上司对他第一印象似乎不太好,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过这位领导。
到达案发现场以后,他又想了解情况,又不愿触沈队长霉头。
疯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不声不响,默默的跟在后面,俨然一副小尾巴的模样,并且还能把所有情况也一并听了去,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开口。
楚修然偏过头看了看沈队身后的小尾巴,比着口型问:“这小美人,新来的?”
沈舒宸微微点头,给予了肯定回答。
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变相的承认了魏白小美人属性,面色一僵,急忙回到正题。
挑了挑左眼眉梢,问魏白:“为什么这么说?”
沈队长一米八五大高个儿,往魏白身前一站,高上了半个头。
魏白仰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移走了视线,开始解释。
“死者的家中,从一进门的玄关开始,到餐厅客厅、卧室、书房都铺设了美观舒适的灰色长毛地毯,唯独浴室没有。
这一点非常容易理解,因为浴室水汽潮湿,地毯易湿不易干,故而没有铺设。”
魏白表情认真,语气平缓,思路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娓娓道来但又不容置疑。
说着指了指浴室门边的拖鞋架,沈舒宸立马反应过来,终于找到自己之前觉得不协调之处在哪里。
但是他没有打断魏白的陈述,不知道是出于礼貌呢?还是沈大队长也觉得,魏白沉浸在推理里的样子有些迷人。
“死者在浴室准备了一双塑料材质、防水防滑的拖鞋,但这双拖鞋,现在正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架子上。
浴缸边散落的这双,薄棉软底拖鞋,明显不适合在淋浴间这样潮湿的大理石上行走。
死者作为房屋主人,不会穿错拖鞋,只有可能是凶手移动尸体,伪装现场时的疏忽,凶手没有注意到换拖鞋这一细节,直接把死者脚上居家拖鞋扔在了浴缸边,况且……”
魏白顿了顿,目光带有征询意味,看了看楚法医。
楚修然摆摆手,表示自己毫不介意,示意魏白继续往下说。
“况且如果是刚洗完澡,浴缸里的水应该还是温热的。
这个时候将尸体放入,即使在几小时后,水温冷却至室温,尸体上仍会在水面与空气交界处留下明显色差。
在水面以下的皮肤会微微发红,而这具尸体上并没有这样的色差。”
楚修然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凶手在把尸体放入浴缸时,推断水温不超过室温,大概是15c。可是为什么你推断第一案发现场在书房?”
“你们过来看看这里。”
魏白走向与卧室门对门的书房,停在门口却没有走进去。
“在案发后,书房应该被凶手打扫过,虽然一切摆放整齐,桌面干净,电脑关闭,椅子也半推进桌肚,表面上看确实完全没有使用过书房的迹象。
但是,你们现在这里,从这个角度看书桌下面那部分地毯,以现在这个偏光角度,应该最容易看清楚。”
沈舒宸和楚修然顺着魏白所指,齐齐看去。
书桌下的那块地毯,有几道深浅不一的拖痕,大约8、9厘米的宽度。
“那是死者坐在椅子上被勒住时,腿脚挣扎留下的拖痕。凶手事后整理椅子和桌面时,那部分地毯恰巧被桌面挡住,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处的痕迹。”
虽然魏白在陈述这些时,语气平淡,仿佛有这些发现是理所应当。
但沈舒宸不得不承认,魏白确实有过人的观察力,能敏锐察觉到常人极易忽视的细节。
这不禁让他在审视魏白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欣赏。
魏白倒是没有在意沈舒宸目光里的含义变化,仍然盯着那块地毯,微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抿了抿嘴唇。
“还有什么发现吗?”
沈舒宸看魏白吞吞吐吐的样子,感觉自己都有些纠结起来。
“没有,我只是没想明白,凶手移尸的目的是什么。”
魏白一副不欲多说的态度。
沈舒宸也没有过多追问,他回过头问楚修然:“死亡时间能确定了吗?”
“从尸体上出现的腐败绿斑程度来看,死亡已经超过48小时,初步判定是在7号,也就是上周五晚上11点到第二天凌晨3点之间,其他还要经过解剖才能进一步确认。”
“好,看来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生日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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