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雾变了很多。
但具体哪里变了，温擎驰说不上来。
他很少正眼瞧宋星雾。
余光瞥见国剧直播盛典里，在红毯上迎着聚光灯款款走来的明星们，温擎驰气恼地喝了一大口水消气。
这害人精让表姐扭伤走不了红毯，自己反而在这靠脸吸粉。
咬牙切齿地缩小了国剧直播盛典的网页，回头继续在书法直播上捣乱。
温擎驰故意切了个新号发弹幕：
[听说今晚谈行书，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主播懂书法吗？]
他倒要看看，对书法一窍不通的宋星雾还有什么招。
[提醒~这个主播只是邀请过来讲解书法文化的哦，不会书法也请轻拍~]
[嘿嘿嘿，她仪态好美，天鹅颈绝绝子，这才是我泱泱大朝的公主啊]
[不会书法很正常吧，娱乐圈没几个懂书法的，讲解文化顺带让我看看脸就行]
[小公主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迫不及待了！]
直播间七嘴八舌，话题不断。
这个时候，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地打开摆在房间里的显示屏，让宋星雾能看到实时评论，跟大家互动。
宋星雾只看到了最后一句，这才想到了正事。
她的本职工作是介绍书法文化、各流派代表人物。
不过今天临时改了流程，要讲解的东西全变了，临时递来的资料宋星雾背了两遍，依稀有些印象。
待会依着从前先生教导的，说几句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低头细细打量着桌案上的几幅行书作品。
有形少意，缺了点味道。
宋星雾不会狂妄自大到在直播间当众评论这些书法，扫了一圈，拿起中间的一幅，以它为例，由行书与楷书的联系开始，侃侃而谈。
她声音带着天生的软糯，尾音又甜又奶，说话时表情生动认真，把无聊的书法文化讲解课变成了“古代书法人物写作故事汇”，时不时加几句对面前几幅书法作品的感悟理解。
字字夸赞这几幅作品里为何有形，有形之美，而鲜少提及意境。
直播间弹幕寥寥无几，但人数不增反升。
别问，问就是听得认真带劲，拿着笔记本嗖嗖记着，没时间发弹幕。
许知川刚到宋星雾所在的直播间现场，按照流程，十分钟后他要在现场写两幅字，手把手带大家写行书。
听到宋星雾的评论后，先是赞许点头，而后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案桌上的那几幅字出自他手。
他自幼跟着父亲临摹，父亲常叱责他心思沉闷，下笔不够轻快。写出来的字沉闷无趣，丢了行楷的雅意，缺了行草的势气连贯，字好看，但意韵全无。
除了父亲，同行业里鲜少有人能察觉到其中的落差。
许知川拧着眉头，侧头问旁边的年轻人：“这女孩是谁？”
“宋星雾，一个娱乐圈小明星，我们请过来给直播间撑场子的。”
“她会不会书法？”许知川又问。
年轻人笑着摇头：“听她经纪人说是不会的，不过在家练了两天的握笔，握笔姿势倒是好看。”
许知川长叹一口气，失望地摇了摇头。
来之前应该看过他的论文和相关点评吧。
*
和许知川一同观察着宋星雾的，还有王露。
王露站在墙边，看着镜头下笑言盈盈的宋星雾，怔愣了很久。
她记忆里的宋星雾胆小怯懦，跟现在这个在镜头下闪闪发光的宋星雾不同。
因为从小被周围的人拿着和温蓁蓁比较，那时的星星内心极度不自信。她奢望家人的亲情，在一次又一次被伤害过后自我怀疑，认真地思考是不是因为不够优秀，所以才会得不到温家人的关注。
把受到的一切伤害归责于自己的错误。
现在的宋星雾完全不同了。
最大的变化是神态上的改变。
仪态优雅自信，露出长长的天鹅颈，侧脸线条柔和舒畅，眼里带着星光，徐徐对视的时候让人心中一颤。
美。
仿若千年前□□盛世时的小公主坐在马车里巡游，掀开帘子一角盈盈笑着往外看时的惊鸿一瞥。
宋星雾感受到王露炽热的目光，疑惑抬眸。
王露朝她微微一笑。
不清楚为何会这样，但这样的变化，真好。
星星就应该在天空闪闪发光。
工作人员趁机把水瓶悄咪咪往宋星雾那边挪了挪，小声提醒：“喝点水，小心嗓子疼。”
宋星雾乖巧说了声谢谢，把宣纸放在案桌上，小口小口喝水，灵动的眼眸在前面飘着弹幕的显示屏上。
[讲得真好！和漂亮又博学多才的仙女贴贴！！]
[真是揉碎了知识一点点掰开讲的，宝你好会讲，下次还来吗]
[不想女鹅走，不准下播]
..
直播间一水的夸夸，宋星雾唇角弯弯，两手撑着脸认真看评论。
这让她想起在大武朝的时，每逢晚宴，父皇母后总要派人将她的字画拿走，在晚宴上大肆展示、放肆秀。
必须听到来访使臣、殿下的大臣夸“小公主气质如兰，书法笔走龙蛇，才华横溢”等等吹上天的赞赏语录才肯罢手。
若放到现在，经历了十几年“强制夸夸训练”的大武朝大臣们，大抵能成为现代社会的“彩虹屁专家”、“夸夸群群主。”
皇兄皇姐大部分时候喜欢跟她打趣，但在外人面前，该夸的地方却不会落下，二皇兄甚至比朝臣们还会夸。
宋星雾回神，失了焦的眼神渐渐重现神采。
在她出神的这几十秒，弹幕闹翻了天。
[既然她说完了，能不能赶紧下台，我想看许知川老师]
[许知川老师好不容易大发慈悲上一次直播，求求粉丝们别聊了，这不是你们的个人直播间]
[？？我看过时间表，距离星星离场还有三十五分钟]
[她只是做完本职工作喝了口水，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额..我也是来看许知川的，但这个女明星说说得挺好的，赶人下去很不尊重人欸]
温擎驰边跟水军的负责人联系，边气恼地在键盘上打字。
昨天被宋星雾扔垃圾桶的场景历历在目，刺鼻的酸水似乎还黏在脸上，恶心得让人想吐。
[我要买许知川的作品，市场价十万一平方尺，我二十万，现在能不能让这不懂书法的人下去]
[不想看到她，ok？]
温擎驰连发两条评论。
为宋星雾抱不平的弹幕很快被一直围观的书法爱好者给刷了下去。
[卧槽，二十万一平方尺，这是真大佬]
[今晚直播间是有这个活动，可以购买许老师的书法]
[买不起，只能看看哈哈哈]
[见证了大佬的存在，女明星要不提前下班？]
宋星雾看着“不懂书法”几个字，鹅蛋脸皱成一团：“为什么说我不会书法？”
她认真地自我评判了一会，扫了眼案桌上的书法作品，一脸真诚地辩解：“毫不谦虚的说，我书法写得挺好的。”
温擎驰笑容满面，宋星雾会不会书法他还不知道？
“星星不发光”的账号又被封了。
这是他在这个直播间被封的第三个，温擎驰冷笑两声，熟练登上买来的直播号继续怼宋星雾。
[别丢人现眼，就算你现学了两天，也没人会买你的丑字]
发完这句话温擎驰就迎来了一个噩耗。
两分钟前才联系上的水军头子发来消息：【我们账号都被封了，还想找你问问怎么回事，你最近得罪谁了？账号被封的赔偿给吗？】
水军头头的问句一个接着一个。
温擎驰：【？？？水军、营销号都被封了？你们他妈在干什么！】
温擎驰烦躁地把键盘推向一边，正思考该怎么报复宋星雾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谁？”温擎驰语气暴躁。
黎特助：“你好，我是沈斯年的助理。”
温擎驰记得这事。
昨天哥哥温祁琛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他们两个一起去找沈斯年谈谈温家、沈家合作的事。
商圈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少沈斯年一个敌人，对谁都好。
两个人早上亲自拜访，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就被拒了。
现在打电话过来...
是来道歉的？
黎特助：“非常抱歉，半小时前沈先生就让我跟你打电话，可我忙于国剧直播盛典的事情，没有看到沈先生的消息。”
温擎驰扬唇，因宋星雾而颤声的愤怒稍稍散了些。
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
沈斯年算什么。
拒绝他们的邀请，还不是要让助理过来打电话道歉？
不明白当时装什么高傲。
听清黎特助的话后，笑容逐渐消失。
“沈先生让我警告你，”黎特助顿了顿，声音不经意间冷了几分：“如果你再发送任何不利于宋星雾小姐的评论，你在娱乐圈的下场会很难看。”
“非常抱歉，这句转述半小时前就应该告诉你。听说你刚才又发了一些不太好的评论，那...”
黎特助轻轻一笑：“所以，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期待沈先生会给你什么样的下场了。”
温擎驰全身紧绷。
“另外，沈先生有一句话送给温家，请务必转述。”
黎特助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沈斯年声音里的淡漠与清冽：“湛风不跟废物合作，不要再发来任何合作、吃饭的邀约与讨好。”
“你们不配。”
同一时刻，书法直播间所有观众因为一条弹幕沸腾起来。
[五百万一幅字，星星愿意写吗？]
[卧槽！这才是真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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