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星星》吧？”郁知然从卧室冒出头。
不得不说，坐到钢琴前的蓝哲就像变了个人，一扫平日的慵懒，神情专注，像是身穿燕尾服在音乐会上尽情弹奏的钢琴家。
钢琴的旋律柔如冬日的暖阳，盈盈亮亮，沁人心脾。
一曲终了，蓝哲回头，灰蓝色的眸瞳依旧平静：“是变奏曲。”
“变奏曲？”
“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原来如此。”郁知然不懂有什么区别，摸了摸鼻子，“反正挺好听的。”
蓝哲收回目光，没有说话，弹了一首郁知然没听过的曲子。
郁知然在舒扬的钢琴声中穿好衣服，做好一天的饭菜，放进冰箱。
“蓝哲，我要出门了。”他解开围裙，“今天我可能很晚回来，以防万一，晚饭也做好了，不用等我，饿了就吃。”
郁知然想了想：“对了，之前教你点外卖的步骤没忘吧？也可以点那个。”
“早些回来。”蓝哲说。
郁知然系鞋带的指尖一顿，心说这好像是小祖宗第一次让他早点回家吧。
*
郁知然来到大学城附近，远远就看到了在那里等着的陈在澈。
还不等陈在澈发现他，他快步走近，摘下自己的围巾给陈在澈围上。
“怎么穿这么少？”他语气多有责备，“不是说让你出门多穿点吗？”
陈在澈摸着脖颈的深灰色围巾，刚刚郁知然给他系围巾时动作自然，他们就像谈了好几年恋爱的情侣一样。
心底腾起一股暖意。
陈在澈脸颊红红的：“……这不是有哥吗？”
郁知然不客气地弹了个脑门过去。
“啊。”
陈在澈捂着发红的脑门，唇角耸下去：“哥又欺负我！”
“你啊，”郁知然没顶过小狼狗的委屈眼神，哈着气搓了搓手，揉揉陈在澈的额头，“都这么大了，还用高中那套手段撒娇。”
“那又怎么了？”陈在澈肩头蹭着郁知然，“哥又不讨厌。”
郁知然叹气，连忙拉着他。
“快走吧，周围人都看我们呢。”
陈在澈看着郁知然握他手腕的手，又看向郁知然的耳根，心说今天哥不脸红，看来打那试剂了。
于是他也不客气地揽过郁知然的肩膀，半个人倒在他身上：“让他们看，让他们知道陈在澈郁知然天下第一好，对吧哥？”
说这话时，陈在澈浅色的眸光扫向身后，俊美的眉骨投下一片阴影。
*
郁知然高中学理，在原世界死前是个如假包换的理工男，连大学名字都是地名+理工大学。
但和普通格子衫理工男不同，他十分注重形象管理，要说最得意的事，就是曾经有外校的人翻.墙送他情书。
那是个挺好的小姑娘，可惜他喜欢男人。
他们学校的男人虽然多，但没有郁知然喜欢的类型，再加上校领导注重学校学术氛围，没正经搞过几次文体活动，除了班里的人外基本没接触过别人。
简单概括一下郁知然的大学生活就是：寝室，教室，食堂。
哪有艺术节？还联校艺术节……
看着熙熙攘攘，到处洋溢着青春的f大校园，郁知然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大学白上了。
“……这次活动操办权交给了学生，大家一合计就决定上午开店铺，下午组织艺术节活动。”陈在澈说，“我这有地图，哥有想逛的地方吗？”
郁知然接过地图：“怎么感觉跟动画片里学园祭似的。”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陈在澈笑笑，“不过哥可别在阿左面前说‘动画片’。”
郁知然一愣：“为什么？”
“阿左说，动画片和动漫是不一样的……”
“啊！看到了！”忽然不远处的喊声打断两人的对话，“郁哥！你来了啊。”
说曹操曹操到。
陈在澈浅色的眸底飞快掠过一丝不耐。
郁知然抿唇：“小左，上午好。”
“郁哥！”程左挤过人群冲到他们面前，“我刚刚还想问你来不来呢，但一看在澈不见了，就知道他肯定去接你了。”
“郁哥肯定来。”身后的程右跟上来，白了程左一眼，“我昨晚儿都跟郁哥说好了。”
程左：“是吗？”
郁知然笑道：“小右昨晚给我发了消息，我答应说一定会来看他演出。”
程右挑眉，得意洋洋地扫了陈在澈一眼。
陈在澈气压低沉。
但陈在澈很快收敛好戾气，唇角弯起沐如春风般的弧度：“是啊，哥一定会来的。阿左，我也忘了和你说，那天我和哥两人单独去市中心的时候哥就答应我了。”
程左吃惊道：“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单独出去了啊。”
“是啊，什么时候呢。”陈在澈有些皱起眉，笑看向程右，“次数太多，不记得了。”
程右攥紧双拳。
“陈在澈，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抱歉，我一直都是这样……让你不开心了吗？”陈在澈有些为难，“可我也没办法很快改过来，能不能麻烦你多担待一下？”
程右哪能听不出来陈在澈在讽他，而且这话一出，又把他俩的形势大逆转。
程右不得不承认，茶里茶气方面，他确实比不过陈在澈。
“别介，倒是你多担待一些我。”程右笑着回复，“从刚开始就闻着酸味儿了，呛的我都说不出话来。”
陈在澈幽幽笑起。
场面千钧一发，郁知然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拽了拽陈在澈。
“……小澈。”
一般劝架时都会从关系较亲的那一方劝，陈在澈眸光望着郁知然拽他衣襟的手，眉梢染上了些许欢愉，冲程右轻鞠躬：“不好意思，程右同学，刚刚是我唐突了。”
看起来是陈在澈占了下风，但实际上是程右输了。
“嘁。”程右面上挂不住面子，不服气地瞪了郁知然一眼，“不跟你们说了，郁哥偏心。”说完就大步走开了。
程左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看到弟弟闷头离开，忙道：“郁哥，回头见！”
郁知然冲他们挥了挥手。
陈在澈的心情好了不少。
“哥……啊！”
郁知然拍掉小狼狗想挽他胳膊的手：“刚才你是故意的吧？”说什么私下见面很多次。
“故意的。”小狼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不想让人打扰我和哥相处。”说完垂下眸，若有若无地勾着郁知然手背：“……哥不想和我单独在一起吗？”
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陈在澈又把郁知然难住了。
从祝黎到陈在澈，一个两个怎么能这么精准把握他的弱点。
郁知然叹气，拍拍陈在澈的脑门：“下次见到小右，好好给人家道个歉，他只是来跟我打招呼的。”
陈在澈眸光一闪，有些错愕：“哥，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
“就是，”陈在澈看起来有些着急，“哥你应该小心他，程右他喜……”
话还没说完，又被人打断了。
这次来的是看起来认识陈在澈的女生，一口一个“会长”的，陈在澈听了她的话后，好看的眉头拧起，冲郁知然说：“哥，学生会有点事，我得先过去一趟。”
郁知然冲他挥手，弯唇：“去忙吧，我随便逛逛。”
陈在澈浅色眸光扫视着女生的背影，不悦地眯起。
*
确定走出郁知然视野范围后，陈在澈顿住脚步：“你不是学生会的人。”
那女生浑身一抖，没有转头：“我……”
“郑浩叫你来的？”陈在澈话里没有温度，“告诉我他在哪，你可以走了。”
女生塞给陈在澈一张纸条，闷着头飞快跑开了。
陈在澈在女生离开前看清楚了她的铭牌，大步迈向学校附近的酒吧，找到郑浩。
“喝了它。”郑浩挑唇，递过去一杯酒，“喝了我就再不骚扰你了。”
陈在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看也没看那酒杯：“掺药了吧。”
郑浩一顿，随即排着桌子大笑起来：“哈哈哈他妈的！就知道骗不过你。你喝了它跟我上.床，我保证以后不缠你，也不公开我了解到的你真实性格，怎么样？你也不想陈家股市因为你的丑闻暴跌吧？”
陈在澈浅色的眸底透不进光，在昏暗的吧台灯光下看起来有些瘆人。
“郑浩，男，郑家独子，常年患有精神疾病，家里为了你耗尽所有财产，然而你不知感激，转头与家里断绝了关系，爬上了富江老板的床，好巧不巧，富江老板是陈家的对手，他派你来我的身边做卧底。”
陈在澈语气静静，每句话都如风刃，有着极强的杀伤力。
郑浩猛后退一步，发出剧烈的声响。妈的，他保密工作做的那么好，陈在澈是怎么知道的！
陈在澈接过郑浩手中的酒杯，轻轻转着杯身：“你做这些事，不给自己留后路吗？”
郑浩表情情况：“你，你他妈的想做什么！”
“我没兴趣跟虫子计较，”陈在澈说，“但你不为了被你辜负的家人想想吗？”
酒杯里的酒倒掉一半，陈在澈的眼神有说不出的阴冷。
“接下来发生的事都是你咎由自取。”
“连带你的金主。”
*
看陈在澈那么担心，郁知然本来想在原地等他回来的，但十分钟不到，他的注意力就被几个学生吸引，帮他们把钢琴搬到了舞台附近。
可能是家里有会弹钢琴的人，郁知然莫名其妙地对搬钢琴的人起了好感。
“哥，谢谢你！”为首的那个女生不好意思地冲郁知然笑，“我们是声乐社团的，今天下午表演需要用钢琴。”
郁知然抿唇，惹得小女生脸上通红：“没事，举手之劳。”
“您之前是这边的学生吗？”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女生看向他，“听说今年联校艺术节有不少毕业生回来。”
“啊，”郁知然知道她们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有两个弟弟是你们学校的，受他们邀请来的。”
“哦哦。”郁知然面前的女生点了点头，望向管事的女生，“学姐，我听说电影学院请了重量级毕业生回来演讲，好像是……”
管事的女生突然脸一红：“别别说！我知道是莫皑！”
两个女生成功对上暗号，兴奋地交谈起来。
然而……
郁知然：？
？？
？？？
不是吧！怎么随便来个艺术节都有可能会碰到莫皑？他到底上辈子欠莫皑多少钱？
时间过了快半个小时，郁知然心头打怵，连忙和声乐社团的人说拜拜，掏出手机。
不然跟小澈说他身体不舒服回去吧，再跟小右道个歉，不能看你的表演了。
郁知然站在墙根，手指颤抖地拨号。
但手机突然一阵响铃，把他吓一跳。
定了几秒后发现是程左的电话。
他平复了一口气，滑向接听键。
“喂……”
“郁哥！你在哪！”还不等郁知然说完话，程左的声音就盖了过来，平时温润的程左情绪不会这么激动，郁知然心头一跳，忙回复说在舞台附近。
“他妈的！”程左罕见地骂脏字，“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有个傻逼玩意儿扒光自己求在澈上他的那个男的？在澈被他下药了！现在神志不清，郁哥，你能不能来搭把手！”
郁知然神情一怔。
“下药？是那种……”
“对！就那种药！”程左气得话从齿缝挤出来，“程右去忙了，跟在澈亲近还有我能找到的人只有你了，郁哥，我现在把地址发你。”
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郁知然看到程左发来的定位，顾不上多想，迈步冲了出去。
只是，在他出校门时，眼角扫到了一辆熟悉的商务车。
从那商务车上缓缓下来一个身影，身影修长，下车后眸光四处扫了一圈，不偏不倚地与郁知然的视线接上。
郁知然瞳孔一缩。
“这不是我的小郁吗？”那人薄唇牵着浅浅的笑意，大步跨向他，“好久不见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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