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似鹤归汀 > 13、似鹤
    京域大学共十二个图书馆,礼汀来得是旧馆。


    这里晚上十一点关门,不用排号选位置。


    很容易把滞留的学生,锁在里面。


    发现自己被锁以后。


    礼汀先给那个人打了电话。


    铃声刚响完一声,听见他在通话中。


    礼汀手指一颤,顷刻间,摁下红色键挂断。


    不知道为什么,她孤独地凝视着图书馆墙外浓郁的黑色,勇气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之后,手机震动,礼汀垂眼看亮起来的屏幕。


    她心念一颤,忐忑又欣喜。


    江衍鹤的那串数字,她最早是从新生名册里得到的,背得滚瓜烂熟,几乎深入骨髓。


    但此刻她想小小地任性一次。


    任由铃声悠扬,不愿意再接起电话。


    因为实在不想经历期待的落空。


    万一那人不会来呢。


    的确很渴望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黑暗和险境里救自己,但他也会有事忙呀。


    那人的消息却追过来,让人浑然忘记之前一切的失落。


    j:“怎么了?”


    礼汀用指腹轻轻摩挲那句话,想起那人英隽如狼的幽深眼眸。


    手机屏幕冰凉刺眼,她放在胸口,轻柔地闭上眼睛,已经满足了。


    “点错了。”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亮起白色的光。


    礼汀看见谢策清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她点了接通键。


    接到电话后,谢策清急匆匆赶到学校,逐步走近。


    图书馆四周是玻璃幕墙,里面漆黑一片。


    手机微震,和礼汀共享了位置信息。


    谢策清承认,在被礼汀叫过来的路上,有一种即将救她于水深火热的狂喜。


    隔着玻璃门。


    礼汀穿着白色裙,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是浓郁的黑色。


    就好像黑沉的云翳开了一道薄薄缝隙,露出影影绰绰的天光。


    墙壁间隔处,并不是严丝合缝,有足够手指伸进去的缝隙。


    见她安全,谢策清收敛了忧虑情绪。


    长呼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走以后,我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你会因为刚才江衍鹤的事情和我闹脾气。”


    他今天喝醉了酒。


    以前和现在,旧事轮番在心里翻涌。


    他想对礼汀说,我很后悔,我不追蒋蝶了,事实上,我没碰过她,更从未和她在一起过。


    从第一次看见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要求是什么,我想听你给我讲出条件。


    哪怕是驯化我,我甘之如饴。


    礼汀不说话,她只是看着他。


    谢策清这才发现,她把伤痕裹起来了,蕾丝缎带缠住纤巧修长脖颈,下面是单薄伶仃的锁骨。


    “很疼吗?对不起,我很愧疚。”谢策清自责地蹙眉。


    “我知道你们女生都爱美,这个淤紫是不是很久才消得掉。”


    他把手搭在玻璃门上,近在咫尺,但触碰不到她。


    谢策清心浮气躁,拍打着玻璃,急切地说:“我可以为了你,和江衍鹤撕破脸。”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礼汀是塔台上永远不会垂下头发的公主。


    他翻山越岭,打败巨龙,也只能隔着距离,无法触碰。


    就像诗中“何须更说蓬山远,一角屏山便不逢。”


    他垂下头,手掌的汗液在玻璃上氤氲得温热:“礼汀,你理理我。”


    两人对视着,僵持了很久。


    礼汀清冷,轻柔开口:“谢策清。”


    “嗯?”


    “谢策清。”


    “我在,我在的。”


    倏忽间,礼汀眼睫微微湿润。


    “刚才很黑,我心里特别害怕,觉得你不会来。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来帮助我。谢策清,你别说自责的话呀,是我和那个人闹得不愉快的,而且我明明知道你喜欢蒋蝶,还寻求你的帮助,那次下雨也是,用尽所有办法,想和你当朋友,好丢脸,我的心思好容易被拆穿呢。”


    谢策清看见,她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细碎的光,如星辰,很美。


    礼汀笃定道:“我一定会让你和蒋蝶在一起的,你要好好的,要幸福。我刚刚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很多从自习室回家情侣,我都在想,或许你和你喜欢的人,以后也会这样平凡又温馨地幸福着。”


    谢策清听完沉默一瞬,心里五味杂陈。


    那晚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


    如果他没有为蒋蝶喝醉酒。


    没有在昏昏沉沉中接下蒋蝶的电话。


    没有从一开始就热衷抢别人的女友。


    但他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应允礼汀,满足她那个要求。


    谢策清想,她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呢?


    赴汤蹈火,他都可以。


    “我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礼汀声音清冷,把手抬起来。


    她的手指纤巧。


    掌心在夜色里白得像雪。


    和那天雨夜,在酒吧外面遇上一样。


    她轻缓地,把手贴上和玻璃落地墙。


    隔着薄薄的距离,和谢策清搭在上面的手,贴紧在一起。


    就好像在履行一个契约。


    她声音清浅:“能做个约定吗,不管你最终有没有和蒋蝶在一起,周六晚上,都要给我这个朋友打电话,和我倾诉你的想法,可以吗?。”


    谢策清只恨两人隔着玻璃幕墙,不能牢牢握住她的手。


    急切地:“如果你要问我和蒋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礼汀:“我希望你认真抉择后,再告诉我。”


    “好!”谢策清毫不犹豫。


    下一瞬,礼汀纤细的手指,就从玻璃间的缝隙中伸了出来。


    “绝不食言。”


    谢策清脑子一热。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和她的指尖相互触碰。


    实在太刺激,也太过强烈。


    谢策清说不明白,手指接触那一秒究竟是什么心情。


    他感觉血液迅速向心脏回流,一切知觉敏感到至极。


    如烟花迅速升空炸开的感觉。


    比接吻,甚至高潮,都要激烈百倍。


    礼汀笑:“食言的话,是小狗哦。”


    谢策清舍不得把手从和她相贴的玻璃墙上离开。


    甚至下意识用手在玻璃上,轻抚她的轮廓。


    他以为,礼汀察觉不到他的举动。


    但是礼汀卷翘的睫毛扑棱:“你在画我。”


    谢策清耳朵蓦地红透:“我在擦玻璃,因为刚才汗湿了。”


    礼汀对上他的视线:“为什么要擦玻璃,是因为担心看不清我吗?”


    谢策清咳嗽一声。


    礼汀清纯到极致的脸,正近在咫尺地凝视着他。


    那双眼睛实在太过澄澈。


    她漾出一个极短的笑:“看不清我的话,你可以凑近点。”


    谢策清已经被蛊惑得失去感知。


    妲己摘心,褒姒浅笑,浑然忘我。


    被妖术定住,无法做出其他举动。


    他心甘情愿,任由灵魂逐寸跌堕进滔天洪水里。


    那抹裹挟他认知的洪水。


    原来是礼汀眼睛里,潋滟闪烁的水光。


    礼汀眼睛里有泪水。


    她怎么可能会哭呢?


    刚才短暂的,宛如空中楼阁般的笑容,就持续了一瞬间。


    现在她哀伤的,空灵的情绪,占据了他所有知觉。


    她问:“会不会有一天,你发现我没有那么好以后,就再也不会正眼看我了。”


    原来这个眼泪,是为我流的。


    我再也不要她掉眼泪了。


    谢策清很笃定地说:“我绝对不会的。”


    他把自己的工装外套,从缝隙里塞进去。


    示意她:“你坐吧,站了这么久,会不舒服。”


    月亮皎洁,夜风躁动。


    礼汀并膝坐下来,双手撑在身前,“谢策清,你高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你和他们都是高中认识的吗?”


    谢策清见她很有兴味,不禁嘴角上扬:“和他们是发小,京附中国际部的,他们中间的几个是为了江衍鹤留在国内的。


    他顿了下:“我是因为我妈的病。”


    说完,眼圈微红:“她化疗了三次,全身水肿,头发掉光,我都以为她活不下来了,现在我都很担心她会没有保养好,癌细胞扩散,再度复发。”


    “她会安宁健康的。”礼汀轻柔地安慰:“她还在身边的时候,就好好陪伴她。”


    说话间,她裙子领口垂下来,露出新月般钩起的漂亮锁骨。


    他听母亲温菱华讲过。


    礼汀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可是她依然温柔地安慰着自己。


    谢策清想,世界上怎么有礼汀这样温柔地,擅长治愈别人的人。


    他想起母亲病重的事,都心脏闷疼,不愿再多回忆。


    礼汀到底是吞咽下着怎么样的疼,才能微微笑,告诉他,把握当下。


    这么多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没有人爱她的话。


    我来爱她,给她一个家。


    “想什么这么入神?给我看看你高中的照片吧。”


    礼汀也看出他心神不定,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发给你。”谢策清迅速回神,允诺道。


    他翻到一张,解释道:“这张是高中和江衍鹤他们一起,代表学校参赛,在邱德拔体育馆照的。”


    点开,图片加载。


    这张图显然是从京大附中贴吧截取下来的,像素稍微不那么清晰。


    礼汀很仔细地,去看照片里的那个人。


    事实上,她的眼神,只会在他身上。


    别的男生满脸通红,激烈躁动。


    那个人不一样。


    他眼神极其漠然,根本没把刚才的胜利放在眼里。


    额前碎发跌落,眉骨锋利,下颌利落,眉梢汗液有少年的恣意。


    那深邃眼睛,冷冽到脱俗,但里面不会盛下任何事物。


    别的男生勾肩搭背,肢体攀附在一起。


    唯有他独立的,不染尘埃地站在最后面。


    不管在哪里,都是风云人物。


    让贴吧蜂拥而至外校的数千人,打听他的名字。


    面容绝色到,供好多少女做梦。


    每一条熟稔他名字的回复,都极尽溢美之词。


    礼汀眼神移到别处。


    她没办法讲出对江衍鹤的恋慕讲给任何人知道。


    没有后盾,又怎么敢孤勇呢?


    她装作根本没有看到江衍鹤的样子,嘴角泛起浅浅幅度。


    指着照片里的谢策清:“你就是左边第二挂奖牌的那个吧,好厉害!”


    “那当然,关键的那个球,还是江衍鹤抢断后,抛给我的,我投进去的。”谢策清颇为得意。


    江衍鹤抢断的吗?


    礼汀缓慢地眨了眨眼。


    她想,果然是这样,那人不可能主动投球。


    江衍鹤向来懒得出风头,随手施舍一点恩,就能让别人对他感激涕零。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是否迷恋他。


    他最擅长的,给人梦寐以求的救济,让人疯狂自责或者感恩。


    他的存在感,太过于鲜明和威压。


    别人会丧失自主意识,根本无法在他面前,维持正常的自我,只能沦为陪衬和配角。


    但是眼见受他恩惠如甘霖,又甘之如饴去贴附他。


    礼汀转移话题,和谢策清聊起别的来。


    谢策清兴致高涨,特乐意和她分享。


    终于有一个人关心他,询问他的来时路。


    即使还和她是朋友关系,但已经满足。


    饶是眼前,被困在图书馆整夜,只能等明天开门的烦恼情况。


    两人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谢策清擅长讲笑话。


    “你不知道,我那时候真的虎,和他们一起找校董,给他杯子里放盐。”


    “还有,三班那个老师叫马华,我们都叫她腾姐,因为马化腾哈哈哈。”


    礼汀耐心倾听,微微笑起来。


    她没有注意到。


    江衍鹤处理完费澄声的事,来了。


    正站在路灯背光处的阴影里。


    他的身旁有一棵素净清透的冷杉,清绿枝桠在疾风里浮浮漾漾,仿佛渴望一场注定摧毁一切的暴雨。


    谢策清和礼汀聊得热火朝天。


    右侧树荫下浮出一个晃动的人影,在冷月下一步步走近。


    是一个身材高挑干练的女生。


    来人是程颐。


    谢策清有点烦躁有人打扰他和礼汀,几不可查地皱眉:“程颐,你怎么过来的,我没和人说位置啊?”


    “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吗?”程颐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亏我担心你会在图书馆外面守一夜,所以来找你了,我还带了零食和奶茶,怎么样,我够哥们吧。”


    说话间,她眼光掠过不远处路灯背光的人影。


    敏感和妒忌让她跟着那个人过来了。


    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同性。


    程颐在笑,但眼里并没有丝毫笑意。


    转头看向玻璃幕墙里面的人,刻意提高了声音。


    里面正是那个眉眼陌生的,被日裔朋友盛赞幽国之美的白裙女生。


    程颐笑着招呼她:“刚才在酒吧,谢策清接到电话匆匆忙忙地就赶过来了,你看他多在乎你。”


    她细细看清里面女生的模样,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的确很美,皮肤白到接近透明,黑发散落,嘴唇潋滟水红,眼尾上挑。


    听完程颐这番说辞。


    礼汀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眼里淡到没有任何人。


    她的脖颈缠着白绫一样的蕾丝缎带,像聊斋那种古书典籍报恩的白狐,脆弱又遗世。


    程颐指向她,语气夸张地说:“谢策清,这是你现任女朋友吗,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


    “当然可以介绍了,她叫礼汀!”谢策清笑起来,带着些许得意:“怎么,你也觉得我俩挺般配?”


    不远处,路灯下。


    那人英隽冷冽的侧脸,被黑暗掩盖,隐约透出流畅桀骜的下颌线。


    江衍鹤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旁观着他们,眼神如尖刀锋利。


    他薄唇微抿,沉着脸地咬噬着烟头,幽蓝色烟雾从指尖到眉梢将他遮掩住。


    更显得神秘,难以接近,无法琢磨。


    听见“般配”二字。


    唯余藏匿在暗处的手指被攥到青白,彰显了暴烈的怒意,被他竭力压制着。


    他腕骨上缠着一卷丝带,丝带上有水生调清香混杂的血腥味,被他的体温浸得湿热。


    是一段无人知晓的隐秘。


    他总是这样,孤身匿于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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