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苏珊珊被放出来这事其实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折腾了这么久, 应泯和到底还是找关系来捞她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苏珊珊要是真的被判刑,遭秧的还是应泯和。

    应泯和在华夏没有人脉, 只能找人运作,找来找去,就找到商维强身上了。

    其实这事商维强也没办法,但他想了一个万用的招, 让应泯和在米国替苏珊珊开了一份精神失常的证明。

    结果就是这么巧, 这份证明刚呈递上去, 苏珊珊就被同寝大姐吓“疯”了。她当然不知道应泯和的计划, 她只是受不了室友的折磨, 故意装疯。

    她每天不洗脸、不刷牙, 见人就打,甚至故意把室友的床当茅坑,脱了裤子就拉。有一次那室友还睡着, 冷不丁被她尿一身,气得当场抡起扫帚往死里揍她。

    苏珊珊这些日子已经被磨练得皮粗肉糙, 室友越打得重, 她越是嬉皮笑脸。后来被关了小黑屋,她还是什么也不怕, 只要有人从屋外走过, 她就发出又哭又笑的怪声, 把看守的狱警也吓得不轻。

    要是让看过《安普那》的观众来评价,指不定都要夸她演技精湛。

    负责审讯她的部门也怕她真有病,闹出大事来, 只得向上汇报。上面一合计, 反正也没查出实际证据来, 又同方大明商量一番,最终把她放了。

    不过,为防止苏珊珊再闹,上面派了几名便衣24小时跟踪她。

    当然,这些事苏珊珊是不知道的,她一出来,就去找商维强,并通过商维强和应泯和联系上了。

    这才知道应泯和已经同意和商维强合作,双方正在筹拍新剧《北国的雪》。此时《落日危城》即将杀青,从开机起,这剧就被多方宣传,电影院海报制作了一幅又一幅。

    苏珊珊在看守所也见过杂志宣传这部片子,还有苏阙的专访,她心理早就不平衡,听说苏氏要和国维艾合作,马上提出想演女主角。

    毫无悬念,第一时间就遭到应泯和的反对。

    应泯和已经被她毁了一部片子,不能再毁一部。

    《安普那》的失败让名导威廉姆斯大感屈辱,在媒体采访时放话说,从此再不和苏氏合作。

    其实这部片子如果只在北美上映,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宣传,就凭苏珊珊小小一个角色是绝对兴不起风浪的,可问题就在于,她死缠着应泯和,非要把有关她的个人宣传拉到亚洲去。原因很简单,她生怕苏阙看不到。

    若要说在电影业的眼光,应泯和在好莱坞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一眼就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只不过当时他也急于扩张版图,顺水推舟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结果就是,大把钱投资进去了,回报却少得可怜,以至苏氏在《安普那》这个项目上血本无归,名声扫地。

    应泯和有过一次经验,这次说什么都不答应苏珊珊,最终想了个折衷的办法,让她演女二号。

    这毕竟是苏珊珊东山再起的机会,只要她以此为跳板,继续往上爬,到时候大红大紫,不还是一样把苏阙压得死死的。

    经此一事,她没想到苏阙的能量竟然如此之大,不就是靠演戏拿了几个奖么,竟连外公外婆都向着苏阙说话,还帮着她把自己这个亲外孙女抓进看守所。

    有关部门审讯她,当然不可能跟她透露太多,她至今仍觉得是苏阙害她。她手里可是有“苏明远”的亲子鉴定报告,否则的话,商维强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助她,就凭这一点,她完全可以扳倒苏阙。

    如果她再像苏阙一样出名、出风头,那么在外公外婆面前撕破苏阙的真面目不也是早晚的事?

    说来奇怪,自打她被抓,脑子里的系统主神就再没出现过,这让她有些不安全感。不过这种不安全感在和应泯和取得联系后就烟消云散了,她总归是苏氏的继承人,有的是钱和手段。

    为了让她尽快赶到东北与剧组汇合,商维强特意找了两名助理来接她。她们从京城火车站上的车。

    此时已经是九月中旬,再过半月,东北的原始森林就要开始下雪,天气转凉,两名助理早早地为她准备了名贵的皮草大衣。

    虽然京城还是20多度的艳阳天,但她看着那色泽亮丽的红狐狸袭皮大衣就很喜欢,迫不及待跑到厕所去换,沿途不知受了多少人嘲笑,她一概不理。

    一路从香港偷渡回来,她可算是穷怕了,看着红狐狸皮这么精贵的东西压箱底,她就觉得心疼。

    她直奔洗手台,用纸巾仔仔细细把水渍擦一遍,这才放下随身的香奈儿小包,正要动手脱外套,谁知格子间里出来一个女的,拧开水龙头哗哗地开始洗脸,水花溅了她一身,把她的香奈儿连同袭皮大衣一块打湿了。

    苏珊珊顿时大怒,骂道:“你-他他-妈没看见有人啊?”

    对方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操着一口发嗲的港台腔笑嘻嘻地说:“大姐,你有什么事啦?我只是来上个厕所,不签名不合影啦!”

    苏珊珊:“……”

    如果苏阙在的话,一定会告诉她,这人叫黄娟。

    事情就是这么寸,黄娟通过干爹联系的新剧正好就是这部《北国的雪》,想来也不奇怪,都是靠商维强的关系运作,不撞才怪。

    只是连商维强也没想到,黄娟想演女二号,苏珊珊也要演女二号,怎么办呢?他的每份人脉都很重要,无法厚此薄皮,于是跟哪一边都这样说:“来剧组象征性地试个镜。”

    苏珊珊和黄娟都以为自己是内定的女二号,一个比一个会摆女明星的款儿,又因为不认识对方,目光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打量。

    苏珊珊倒是没想到京城这种土包子云集的地方也能出黄娟这样有点姿色的美女,看年纪只比她小一两岁,却一口一个大姐地叫她,她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滚你-你-妈的大姐,谁是你大姐!”

    黄娟被她凶神亚煞的表情吓了一跳,小声说:“不是就不是啦,你自己穿身皮还不让人说哦。”

    黄娟也算是从小见惯好东西的,皮草这种东西就是她爸妈在东北倒卖大白菜穿的,那时她爸妈都三十好几了,喊苏珊珊一声“大姐”,对她来说还挺有礼貌了呢。

    偏偏苏珊珊听不得人家发嗲,尤其是同性对着她说的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对方把她当作什么,妈还是男人?

    她吼道:“穿皮怎么了?国外都穿衣自由了,就你们京城丑人多作怪?”

    说得好像谁没去过国外似的,黄娟当场翻个白眼:“哎哟大姐,你小声点啦,国外可不兴你这么大嗓门啦!”

    苏珊珊气个半死,就凭她的身份,在米国都横着走,谁敢管她?

    她忍不住就动起手来,狠狠推了黄娟一把:“小表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娟差点没摔到地上,这是厕所,又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黄娟当场也怒了,把水龙头拧得更大,水花滋滋地往外溅,她用力搓着手背。

    苏珊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红狐狸袭皮湿透了,不容分说关掉水龙头就朝黄娟脸上扇了一巴掌。

    黄娟大叫:“你怎么打人啦!”说着也不甘示弱,回扇了苏珊珊一巴掌。

    苏珊珊彻底恼了,把她在看守所学的那套搬出来中,使劲扭打黄娟。

    黄娟不是对手,哭着尖叫,叫声很快吸引了外面走过的路人,纷纷围在门口观看。

    这时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推开人群往里走,围观群众下意识让路,可看她气质柔柔和和的,又忍不住劝她:“小姑娘,要上厕所去二楼吧,这儿乱着呢,别把自己卷进去。”

    苏阙奇怪地问:“这儿怎么了?”

    一个老头扯着风箱似的嗓门儿激动道:“抓第三者——!”

    “不对不对,是偷东西!”旁边一个大妈摆着手嚷嚷。

    “嗨,你们说的都不对!”一个戴大金链条的大哥说,“这年轻的是人贩子,拐了那大姐的孩子!”

    “不对,是骗子,女骗子!”

    “什么骗子,就是小偷!”

    这两年车站治安问题可让旅客头痛了,谁出门都得遇上几个骗子小偷,看见打架,真恨不得一方把一方打死,好宣泄他们平日里的怨气。

    骗子小偷苏阙是不怕的,她见那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应该是不会影响自己上厕所,于是抬脚往里走。

    不料就在此时,黄娟被苏珊珊推得坐倒在地,一抬头,正好和她撞个对眼。

    紧接着苏珊珊也看见了她。

    两人顿时哑火,眼里不约而同放出恶毒的光。

    但是苏阙没认出她俩。

    苏珊珊纯粹是变化太大,而黄娟……苏阙一向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所以目光轻轻一撞后,苏阙就径自往格子间走去。

    这看在苏黄二人眼里,就是赤-裸裸的蔑视,两人同时向苏阙臼恃洸扑去。

    眼看柔柔和和的小姑娘要被欺负了,一位正义感爆棚的大妈当场骂道:“嘿,真是没有王法了,这哪是骗子,是强盗啊,光天化日就敢跟无辜群众动手!”

    小老百姓勤勤恳恳跑生活,赚的钱都让骗子小偷拿去了。违法乱纪的人真是坏透了!

    再看这俩打架的女人,一个说不三不四的港台腔,一个满嘴脏话,看着就不像好人。人家后来这小姑娘只不过上个厕所,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要被她们打,这样的风气再不治治,社会就要乱翻天了!

    这大妈赶紧让儿子去找民警,叫上两个女儿直冲进来,猛地就把苏珊珊和黄娟扑倒在地。

    苏珊珊&黄娟:“???”

    第122章

    见大妈带头扑上去, 几个常年走南闯北的壮汉子也憋不住出了手,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苏珊珊和黄娟控制起来,愣是没让她俩碰着苏阙一点裙边。

    那戴大金链条的大哥忍不住数落苏阙:“你这小姑娘, 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吓坏了吧?你这怕不是头一次出远门,以后遇到这种事,躲远点!”

    苏阙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讷讷地道谢。

    黄娟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哭得梨花带雨:“放开人家啦, 人家才是受害者啦!”

    “老实点!”大哥厉声喝道。

    再看苏珊珊, 她比黄娟有经验得多, 野兽似地怒吼道:“艹他妈放开老娘, 知不知道我是谁——!”

    苏阙:“…………”

    这熟悉的腔调,她终于认出她俩是谁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谁知民警很快就来了。

    民警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眼就认出了苏阙, 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这还得了哇, 明星在厕所遇袭,不得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小伙子还没开口, 几个热心群众七嘴八舌地汇报起来。

    一个说:“这俩女的是骗子, 合起伙在厕所设局, 想引我们大家上当,结果谁也没上当。这个后来的小姑娘呢,着急上厕所, 进去之后她俩就改骗为抢, 直接动起手来。”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 刚才还猜谁是小偷谁是骗子呢,这说法把两种猜测都串连起来,十分有理有据了。

    大家纷纷点头:“对、对,就是这样,民警同志,这种人留着就是危害我们普通人,得赶紧把她们抓起来!”

    反正离上车时间还早,大家嚷嚷着,要帮民警小伙把这俩骗子扭送派出所。

    宋莲挤过来,跟苏阙刚才的反应一样,满脸茫然。

    他不认识黄娟,却对苏珊珊印象深刻,只一转眼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拿出大哥大给附近的派出所打电话。

    很快就有警车前来,把苏珊珊和黄娟带走了,苏阙因为无辜被牵连,也一并过去说明情况。

    黄娟委屈大哭,她现在可是明星,得注意形象,怎么能去派出所呢!

    苏珊珊就没她那么重的偶像包袱,几个民警都压不住她,最后戴大金链子的大哥也主动帮忙,一路都在向民警说明情况。

    “她俩一个说蹩脚的港台腔,一个满口脏话,还能不是骗子么,我们走南闯北的,什么人没见过,香港人不这么说话,人家说话正经得多。”

    苏阙不动声色瞥了宋莲一眼,把他的证件拿给民警们传阅,结果为了查证大金链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民警要求宋莲把黄娟那些话复述一遍。

    宋莲:“……”

    苏阙:“哈哈哈哈……”捧着肚子笑倒在椅子里。

    民警显然只想听听宋莲的港普,结果宋莲当了真,一张俊脸诧紫嫣红。

    苏阙这事很好解释,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直说就好。

    黄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出示身份证后,挨了民警同志几句批评。

    最麻烦的是苏珊珊,她属于有前科,而且打架是她先动的手,最后还是叫来助理做了担保,当场写了三千字检查才算数。

    看着苏阙被民警小伙们围着要签名,又热情地送出门,苏珊珊眼眶红得滴血,一把推开给她做笔录的女警,扑上来大喊:“臭婆娘,你不要得意!”

    苏阙冷冷看着她捉住自己的手,反手将她甩在地上:“认清楚这是哪里。”

    “老子连看守所都不怕,怕你?”苏珊珊目眦欲裂。

    苏阙噙着一抹轻嘲的笑意,站得笔直,就像怜悯一个可怜虫那样与苏珊珊对视。苏珊珊这个小傻瓜,还不知道自己多像个跳梁小丑呢。

    苏珊珊眉心一跳,被她这居高临下的目光激得心口火起,举手就打。

    苏阙轻飘飘退后一步,两名民警冲出来,一左一右架起苏珊珊:“老实点,这是派出所!行骗加打人,罪加一等!”

    “去你妈的——!”苏珊珊奋力挣扎。

    黄娟在一旁都看傻了。她不喜欢苏阙,早就猜到苏阙要惹出大祸,也不知这苏珊珊受了苏阙多少气,看这脸都气得变形了。

    可黄娟也不敢当面招惹苏阙,除了佩服苏珊珊是名勇士外,什么话也不敢说。她连珠炮似地交待自己的问题。

    门口苏珊珊还在挣扎,眼看民警要抓不住她,宋莲身后的两名保镖准备出手,苏阙制止了他们,劈手给了苏珊珊一记耳光。

    这一下看似力道很轻,打在苏珊珊脸上才知道有多痛,苏珊珊刚镶好的大牙又掉了,且她大骂着在挣扎,猝不及防把那牙吞了下去。

    她呛得翻白眼,终于消停一瞬。

    苏阙捏起她下巴,一字一句:“应珊珊,我要是你,就去查一查,当年葛梅为什么要你姓应,而不是姓苏。”

    苏珊珊怔愣一瞬:“还不是因为你姓应,那是你妈……”

    看来真是夏虫不可语冰,苏阙轻轻一笑,放开她翩然离去。

    对苏珊珊这样的人,直接告诉她她是不会信的,不如让她自己去查,她若足够聪明,就不该再来纠缠。

    身后传来苏珊珊发疯的嚎叫,苏阙不再理会,挽着宋莲胳膊说:“久等了吧,走吧。”

    宋莲复杂地看着她:“你刚刚把人牙齿打落了吧?”

    “哪有,她牙本来就不结实。”又不是第一次打落了,这点力气对于苏阙来说都不叫事。

    宋莲十分困惑她的怪力从哪来的,问了几次她都不说,只能归咎为来自方大明的隔代遗传。不过这件事没在宋莲心中掀起波澜,兄妹俩在车站买了茶叶蛋吃,准时搭乘火车离开了京城。

    而黄娟和苏珊珊就没这么好命了,等她俩澄清情况,被赶出派出所,得到消息的媒体也正好到达。

    媒体是来蹲苏阙和宋莲的,没想到晚了一步,只能采访两名肇事者。

    黄娟戏没正经演过,偶像包袱却有三斤重,慌忙把脸遮住,跺着脚委屈道:“都是误会,人家也是受害者啦!”

    媒体听她一口港台腔,还以为她和苏阙有什么关系,缠着她不让走。

    对于苏珊珊他们也不放过,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惹得苏珊珊破口大骂,于是两人双双出现在公众视野,被媒体口诛笔伐,沦为笑柄。

    这么一耽搁,两人不得不在附近的招待所住下,改签了火车票,三天后才走。

    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剧组所在的小村庄。

    村庄位于原始森林的边缘,交通不便,环境堪忧。

    两人窝着一肚子气,居然又是前后脚抵达,这才知道对方竟是要跟自己共同竞争女二号,又大闹了一通。

    这还不算,问题是,她俩闹来闹去也没个结果,负责人居然告诉她们:“女主角还没到,你们的戏份试了也是白试,等等吧。”

    至于女主角是谁,负责人没说。

    苏阙却知道。

    她带着宋莲一路领略北国风光,乘火车穿山越岭抵达边境小镇。

    这里距离边境线只有20公里,充满了异域风光。建筑以圆顶红墙居多,街上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郑成跃事先和他们约好了,说自己在这里正好有生意,可以就近和他们见面。

    于是苏阙就带宋莲见识了什么叫倒爷。刚出火车站,就有金发长腿的异国小帅哥前来搭讪,长长的薄风衣一拉开,琥珀、手表、糖果……应有尽有。

    苏阙看中一瓶铁皮装的伏特加,花二十块买下来。这里各国货币通用,交易完全没有障碍。

    宋莲无语地看着她边走边喝,走到约定的酒店,酒瓶已经空了一半。

    宋莲发现,自打身份澄清,苏阙整个人就变了,她愈发地享受现在的生活,不再隐藏自己。她开始任性、随心所欲,慢慢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与年纪相符的少女。

    也不知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宋莲轻笑,或许自己能做的,只有好好保护她,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眼看苏阙要撞上酒店的玻璃门了,宋莲收回思绪,把她拉回来。

    苏阙嘟囔说:“我看着呢。”满嘴酒气。

    宋莲无语,买了瓶水给她:“别喝了,一会该醉了。”

    “我酒量好着呢,我还能认出你是谁。”

    “这就叫好了?”宋莲轻笑。

    “对。”苏阙点头,她是真的没事,大手一挥,“一会谈判交给我,你好好在旁边学学。”

    宋莲:“…………”算了,你高兴就好。

    他们在酒店的咖啡厅见着了郑成跃,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棕色眼睛、大鼻子,模样算不得好看,整个人透着商人独有的精明算计。

    事先宋莲已经讲过来意了,彼此都知道这次要谈什么,郑成跃是西方人的做派,单刀直入说道:“不瞒两位,我确实收购了不少苏氏电影的股份,但我无意与你们合作,我已决定和苏氏合作。”

    苏阙和宋莲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这郑成跃一点谈判技巧都不讲,直奔主题,并且开口就他们的路堵死了。

    宋莲轻笑了下:“郑老板不再考虑考虑?据我所知,苏氏的经营出现很大漏洞,反而是我们宋氏蒸蒸日上,我有一份财报,你看过再决定不迟。”

    他正让保镖拿报告,郑成跃大手一摆:“不必了,我这人看起来没什么文化,但凡事不打无准备的仗。”

    宋莲敏锐地察觉到,郑成跃选择与苏氏合作,不是为了钱。

    一个商人,做事不为钱,那谈判就很难进行下去。

    苏阙猛然问:“你和苏氏是什么关系?”

    她问得极有侵略性,郑成跃目不转睛盯了她半晌,随后轻笑一声,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她。

    “非要说关系的话,那就是我和苏氏共同投资了一部新戏。这戏还没有女主角,苏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来试试。”

    第123章

    “你让我参演苏氏的电影?”苏阙趁着伏特加强大的后劲, 一把抓过那本子翻了翻,“剧本?《北国的雪》!主角姜映安自幼生活在原始森林的林场中,和爸爸妈妈哥哥过着幸福的生活, 一天,一伙强盗闯入家中……”

    手指颤抖起来,苏阙一目十行,很快翻到最后一页, 出离愤怒地撕碎了剧本。

    换了名字、换了地点, 可这是她家的事, 是束缚她一生的记忆!

    他们怎么敢!

    她气得浑身都打起了哆嗦, 两眼充出血来, 恶狠狠地瞪着郑成跃。

    宋莲意识到不对, 夺过剧本翻了翻,最终全然不给郑成跃脸面,一把撕碎, 拉着苏阙就走。

    没想到苏阙却陡然挣脱他,揪住郑成跃大吼:“这不是你的剧, 你不过是个傀儡!他在哪?他在哪!”

    郑成跃走南闯北小半辈子, 也算见识过不少人,还从没像今天这样, 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吓到过, 可苏阙带给他的震慑远不止这一记暴喝, 还有些别的,说不清的东西,让他打从心底畏惧。

    不用苏阙说第二遍, 他微颤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

    苏阙一把夺过, 拔腿就往电梯走。

    宋莲忙要跟上, 她回头大喊:“你别来!”

    宋莲皱眉迟疑,到底还是没追上去,于是重新坐回去,把郑成跃盯死了。

    苏阙寻着房号来到四楼,刷卡进门。

    如她所料,那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正俯首看着街上来往的车辆。

    “你到底在想什么!”苏阙借着酒劲大喊,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商爻抵在墙上。

    商爻没有抵抗,平静地注视她。

    她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我信任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你,可现在我才发现,你是个大笨蛋!商爻,你在我伤口洒盐,如果只是想报复我当初不顾一切地离开,那我无话可说,但我告诉你,我不后悔,绝不!”

    “我怎么在你伤口洒盐了?”商爻问。

    “你把它写下来,就是在往我伤口洒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的用词习惯、对话方式,标点用法……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还找那个大鼻子来骗我!我苏阙也算阅人无数了,他一个搞矿产的,凭什么投资电影!商爻,你不能这么做,你太过分了!”

    “说完了?”商爻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轻轻道,“不是你说要来演我的剧?”

    “我……”苏阙呆了一下,把胸腔的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出来后,她那被烈酒冲击的大脑有点迟钝了,“但我没说要你以这种方式!”

    “所以你不想让真相曝光?”

    “不是,我……”苏阙脸上烧得厉害,让他问得哑口无言。

    平心而论,她也知道当年的事拿不出确凿的证据,那时她才几岁,又受了惊吓,说出真相也没人会信。如今应泯和更是在好莱坞名利双收,有钱有势,更没人敢轻易动他。

    要想扳倒应泯和,在大荧幕曝光真相无疑是最简单最好的办法。

    苏阙知道,自己不应该排斥商爻的做法,但……

    她直视着他:“你都没有事先问过我愿不愿意!”

    “现在不就是在问你?”

    苏阙:“……”

    她大脑里的酒精含量急速地升上来,片刻,又急速地退却。

    她感觉自己被商爻绕糊涂了,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讲不讲道理,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

    “哦,没关系,你却妄图跟我谈未来?”商爻推开她,慢慢坐进椅子里,眼睛望着汽车跑过的街道,像融入一幅静止的画中。

    苏阙嗑巴了下。

    狠话是她放的,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生气地在商爻对面坐下:“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淆概念!”

    “是你在混淆概念,苏阙。”商爻陡然打断她,“你的未来从来没有我,两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先放手的人是你,不愿敞开心扉的也是你,你一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我是我,就像楼下的两条马路,虽然短暂地有过一次交集,到头来还是会各走各的路。苏阙,你拿什么跟我谈未来呢?”

    “可是……可是……”伏特加的后劲更大了。

    苏阙过去不醉酒的,今天是怎么了?她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稚鸡,陡然被人抓住了光秃秃的尾巴。

    她的伤痕、脆弱与无助在此时展露得淋漓尽致。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强大,动不动就给人造成毁天灭地的伤害,她力量惊人,无惧压迫,也不需要被人温柔以待。

    那些事她自己可以解决,等她解决了,再和商爻谈未来,不行吗?

    她抬起湿漉漉地眼睛,充满期待地问商爻:“不行吗?”

    商爻摇了摇头,回答她说:“不行。”

    她忽然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办,蹭地站起来,撞倒了椅子。

    商爻仍是安静地注视她,轻笑了一下:“不公平,苏阙。我的身世告诉了你,成长中最美好的时光也给了你,而你却不公平交易,说明你只是想‘要’我,而不是想和我共度未来。”

    “有、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如果你是‘要’我,那么你给我的,永远只是一副虚假的皮囊,而我商小爷想要,是你的心,若你没有心,我宁愿不要。”

    苏阙又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她认识的商爻那么骄傲,怎么可能委屈求全,只要她一副没有心的皮囊。

    迟疑片刻,她小小声地问道:“可你怎么知道,那副皮囊底下,不是真的我呢?”

    “因为它有一层坚硬的壳,看起来就生人勿近。”商爻摇了摇头,“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在苏珊珊抓住我,说她认识我的时候,我脑海里冒出来的是她的脸,可我的身体知道,那个陪我度过八千个世界的姑娘,绝不是她。”

    “……你!”苏阙定定向他看去,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商爻轻笑:“我说那是梦,你们便当我也这样认为么?身体的记忆不会说谎,拨开云雾,我知道那个人是你,苏阙。”

    伏特加的后劲比她想象的可怕,她的大脑混沌起来,眼前一幕幕,一帧帧,都是那八千个世界的故事。

    半晌后她终于意识到,她喝醉了。

    也好,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她向商爻扑去,把他扑在墙角,欺身上去:“那你知不知道,我老早就想干票大的!”

    商爻眉头微蹙:“嗯?”

    苏阙踮起脚尖,在他的喉结轻轻碰了碰:“我想把你绑回家去,做我的家养小娇夫。”

    满口酒气。

    商爻轻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阙点头,一字一句:“商爻,我喜欢你,早就喜欢得不想放手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我给你。我不怕在你面前露出伤口,也不怕你伤害它,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商爻怔怔注视她微湿的眼角,声音变得遥远而喑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要是给了,我抓住,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那就不要放手好了。”她得寸进尺,轻跳一下,含-住他的唇。

    他连忙搂住她的腰,片刻又把她推开,低笑说:“傻子,这种事女孩子不要主动。”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子。”苏阙皱眉。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想的那种女孩子?”

    “那你想的什么?”

    “嗯……我想的那个女孩,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脖子上挂着相机,胸-前的纽扣挂着一串茉莉花儿,手上还有两串。她没见过卖爆米花的,混在人群里看得起劲,忽然被爆米花发出的巨响吓了一跳。她还踩了我的脚,至今没有赔礼道歉……”

    商爻声音很轻,混在北方微凉的空气中,像山顶上努力向着阳光生长的温暖雪松。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她,她竟破天荒有些害羞起来。

    这人记什么不好,偏偏记那件事。那时她多尴尬呀,她用心牢牢记着的人却不记得她,她急得脑袋都糊涂了,偏他还看好戏似地对她笑,问:“爆米花你没见过呀?”

    她从在洛城长大,快穿后又没到过同时期的华夏,没见过爆米花怎么了?!

    想着,她又有些恼了,倔强地仰起脸来,谁知,还没开口,商爻陡然弯下腰,捉住了她的唇。

    “唔……”好不容易压下的酒劲又蹿上头了,大脑一片空白,渐渐被酒精染成了粉红的云彩。

    这时她才发现商爻已经长得好高好高,她不得不踮起脚,努力抱住他的脖颈才能回应他,于是他轻笑一声,把她抱起来,压在宽敝明亮的落地窗上。

    楼下是汽车滚过地面的声音、嘈杂的人声、火车鸣起的汽笛声,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一切寂静无声。

    静到他们殾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隔着那八千个艰难岁月,如同擂鼓一般震荡向遥远的天边-

    两个小时后,宋莲眼睁睁看着妹妹和商爻手牵手从电梯里出来,脸黑成了锅底。

    比他脸更黑的是苏珊珊和黄娟,她俩突然接到剧组的通知,女主角定了,是苏阙。

    第124章

    商爻这两年去了很多地方, 做了很多事。

    他拥有快穿世界的全部能力,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如果不是商维强恰好是电影厂厂长,他其实不必走娱乐圈这条路, 他在其它领域也能做得很好。

    拍电影需要本钱,他却仍然固执地不愿向商晓明求助,他来到北方,做最普通的边境贸易。

    他会多国语言, 眼光又好, 一次在酒吧花低价买了郑成跃手中一块原石, 切开后竟开出了顶级帝王绿翡翠, 转手一卖, 净赚四百多万。

    90年代初的四百多万, 不管在哪国人眼中都是天价,郑成跃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不信商爻真有慧眼识珠的本事,总是跟在商爻身后打转。两人接连打了几次赌, 郑成跃次次都输,最后一合计, 干不过, 就合作吧。

    双方谈妥条件,一拍即合。

    商爻出钱, 郑成跃出面, 成立了“成跃矿产经贸有限公司”。商爻护照被扣, 五年内出国都无望,一切涉外事务全部交由郑成跃处理。他们把公司注册地迁至开曼群岛,让人摸不透虚实。

    两年来郑成跃暗地里收购了不少苏氏电影公司的股份, 得知商维强正式和苏氏展开合作后, 商爻干脆玩了票大的, 让郑成跃正式出面去谈合作。

    郑成跃首先找的是商维强,再经由商维强,把苏氏这条线串了起来。

    商爻写的剧本,特意注明了是真人真事改编,但一切人物、地名乃至演绎方式都采用了本土化设计。合作之初,郑成跃就把剧本交由了应泯和过目。

    应泯和拿到剧本的第一感觉是,不舒服。好像自己的秘密被扒开一样。

    偏偏郑成跃一口咬定是真人真事,他反而不知道这事究竟是发生在国内的巧合,还是刻意翻写的他的故事。

    按理,他的过去无人知晓,除非苏阙恢复记忆。

    问题的关键就在苏阙。

    自打他和苏阙撕破脸后,就再没联系,如果苏阙恢复记忆,那就麻烦了。可如果苏阙恢复记忆,她又为什么依然对曼莎镇的农场不闻不问呢?

    信息断层让应泯和坐立难安,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他反而接受了郑成跃的合作邀约,但是提出,要让苏珊册参演。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这部剧的总导演自然是商爻,对于大腕云集的娱乐圈来说,他只是新人,所以他又邀请了国内的蒋文星、米国的威廉姆斯、香港的梅荣山等一众名导做副导演。

    这一下媒体都炸开了锅。

    你商爻何德何能,让三名获奖无数的前辈给你当助手?一时间好奇的、置疑的各种声音甚嚣尘上,《北国的雪》还未开拍,热度已足以震荡海内。

    应泯和正深陷公司经营不善的泥潭,见此消息,立刻抓住机会,向媒体透露苏氏投资的事。

    这一下,连米国的报纸都炸开了锅。要知道,威廉姆斯当初可是放过话说不再与苏氏合作的,这才没两年,又合作上了,而且《北国的雪》人员名单里还有苏珊珊。

    关注度一起来,苏氏股价日渐回升,应泯和手里又有钱了,开始回购之前忍痛卖出的股权。虽然此时股价上涨,并不是买入的好时机,但应泯和别无选择。再不抓紧手中的股份,他在苏氏的经营权就得让人了。

    到底是自己从尸山血海里的挣出来的公司,他死也不能让它易主,好在《北国的雪》新闻继续升温,股价涨得飞快,让他到手的资金也充裕起来。

    女主角选定的新闻报道出来后,他又收购了一批流落在外的股份。至此,他的经营权才算安全地保住了,他现在拥有过半的绝对票数,谁也别再想从他手中夺走苏氏。

    只是有一点应泯和不太安心,《北国的雪》女主角定的是苏阙,怎么偏偏是苏阙呢?

    他第一时间给商维强打电话,想探探情况。

    对于苏阙,商维强是不了解的,就连苏珊珊被抓的具体原因,他多方打探也都只得到模棱两可的说法。这也难怪,高度机密连苏珊珊就没详细透露,他又怎么会知道?

    接到应泯和的电话,商维强比他还膈应,应泯和的问题他是回答不了的。

    偏偏这戏是商爻主动来找他合作的,他这两年为了缓和与商晓明的关系,只要是商爻提的要求,不管什么都会答应。所以这个剧本,他连看都没看,就丢给了国维艾。

    等他接到应泯和这通电话,才知道拍摄地在东北。

    东北是什么地方呢?是他们老商家的祖宅所在地。

    战乱的时候,家里搬不动的值钱首饰都埋在那宅子的地下,后来他-妈过世,留下遗言说把那箱子首饰给老大一家,他和陆惠铃追过去,出事也就出在东北的地界上。

    尽管拍戏的小村庄与出事地点相隔几十公里,可他心里难受啊,他觉得商爻还是没有原谅他,故意膈应他呢这是。

    面对应泯和连珠炮的提问,他头都要炸了,只得含糊其词地说:“苏阙的事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你现在撤资是不明智的。这剧你放心吧,跟你没关系!”

    有了这句保证应泯和仍旧不放心,恰好商维强也属于同样的情况,两人虽然对对方的想法都不知情,但略一合计,都决定抽个时间,去剧组转转。

    比他们先一步到剧组的是苏阙。

    她到的那天,蒋文星号召全剧组去车站接人。

    威廉姆斯和梅荣山都是苏阙的老相识,与蒋文星一拍即合,他们仨都说去,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见。

    黄娟和苏珊珊脸拉得老长。

    一行人坐着驴车颠颠地来到距离村庄三十多公里的车站,两人脸都绿了,苏珊珊状态好一些,黄娟却是当场就吐了。

    要不为了出名,谁愿意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遭这份罪!

    结果她俩这怨气冲天的表情被导演们看见了,就是通暴喝,两人又气又委屈,见到苏阙从车站里出来,第一个想法是:报复。

    此时已是十月初,初雪刚下,薄薄的雪化在施工不当的泥土里,让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为了方便走路,车站工作人员在出站口的地方铺了一排长约十来米的砖头,她俩一盘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暂时放下成见,合作把那些砖头都搬走了。

    苏阙今天穿的是带毛边的小羊皮风衣,脚上是缀着漂亮流苏的长筒靴子,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这一脚踩在污泥里,恶心也能把她恶心死,要是再摔一跤,拍成照片寄给媒体,那就大有好戏看了。

    两人迅速分工,黄娟拿出拍立得,苏珊珊一把夺过蒋文星手里的花:“蒋导,让我去吧。”

    蒋文星愣了下:“……行吧,难得你这么积极,别搞砸了。”

    “放心吧,说起来,苏阙还是我妹妹呢。”苏珊珊挤出笑容。

    蒋文星不好说什么了。

    给每位到来的成员送花是剧组的老规矩。这地方偏僻,剧组不想让新加入的成员一下车就嚷着要回家,努力在生活条件之外,给大家送去温暖。

    这不是什么仪式,也没有繁复的流程,在蒋文星看来没有任何难度,这才放心交给苏珊珊。

    谁知这姑娘好像得了癫痫,连站都站不稳,苏阙才刚出站,她就扑了上去。

    地上多脏呀,又滑,摔下去疼也要疼死。

    蒋文星气得不行,将将大喊一声:“小心!”

    苏阙的脚已经伸了下来。

    她正跟商爻说着什么,比比划划的,完全没注意到猛扑过来的苏珊珊。

    商爻倒是比苏阙看得远,目光一凛,直接将苏阙打横抱了起来。

    苏阙:“咦?”

    冷不丁双-腿腾空,她自己还吓一跳,忙勾住商爻脖子,说:“你干什么?”

    这时苏珊珊已经扑到了近前,后一步出来的宋莲想也没想,一脚踹向她心窝。

    “呀!”苏珊珊怆然倒地,花瓣飞舞。

    这一下正好扑在商爻脚下,商爻没顾上她,直接从她背上踩了过去。

    黄娟的拍立得恰在此刻按下。

    所有人:“…………”

    片刻后照片出来,小助理都惊呆了。

    “天,Amanda,你的拍照技术太好了叭,花瓣都还没有落下!”

    “真的吗?让我看看!”

    “天啊,太帅了,商爻的侧颜……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大家全都好奇地围上来,欣赏黄娟的杰作。

    黄娟按下快门时,花瓣正好飞舞,商爻抱着苏阙从苏珊珊背上踩过,像是从浪漫的花瓣雨中穿过。两人一个俊,一个美,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地上狗啃泥的苏珊珊形成鲜明对比。

    黄娟自己也没想到抓拍得如此之好,尴尬地讪笑起来。

    商爻放下苏阙时夸了黄娟一句:“拍得不错,这照片可以寄给杂志,说不定能拿奖。”

    “真、真的?”黄娟当场受宠若惊,要是能得奖的话,对她的演艺生涯也有帮助哇!

    黄娟眼里都放起光来,这可把苏珊珊气个半死,黄娟果然不能信任,看这样子,说不定还是苏阙派来扰乱她的奸细呢!

    苏珊珊气鼓鼓地爬起来,又一次朝苏阙扑去。

    苏阙刚刚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见她过来,想也没想,抬起一脚又把她踹回了泥泞里。

    “苏珊珊,”苏阙轻笑着俯视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来招惹我?在我面前,你永远爬不起来,死心吧。”

    第125章

    苏珊珊结结实实啃了一嘴泥, 气得发疯,可她没想到,苏阙还要在她身上补一刀。

    “不对, 你算什么苏珊珊,你叫应珊珊。”

    “老子X你妈!”苏珊珊破口大骂。她从没问过葛梅为什么给她取名应珊珊,在流浪的路上,她其实连户口都没有, 还是到了香港后, 入了钱远山的户籍。所以她的正式名应该叫“钱珊珊”。

    不过叫什么都无所谓, 苏阙只是为了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从这以后, 全剧组都叫她应珊珊。

    这还不算, 由于黄娟的照片拍得实在有水平, 被一名记者高价买走,一时间《北国的雪》相关资讯又一次满天飞,苏珊珊一战成名, 凭一己之力吸引了无数影迷的眼球。

    如果不是她贡献最后这神来之笔,苏阙和商爻的恋情曝光恐怕掀不起如此大的风浪, 毕竟两人早有苗头。可现在, 面对记者提问,商爻微笑回答:“对, 多亏了应珊珊。”

    这一下记者都疯了啊, 你说你和苏阙就只合作了一部处女作, 对外宣传一直以朋友相称,结果突然就谈上恋爱了。谈就谈呗,你还不懂得循序渐进, 上来就是一张劲爆吸睛的定情照。这时候的观众多保守啊,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保守的照片能让你们整出心花怒放怦然心动的感觉啊!

    于是大家都来关注, 这位“红娘”应珊珊究竟是何许人也。

    仔细一打听,好么,就是照片里被踩得脸都变形的这位。

    这是什么舍己为人大无畏的精神哟!牺牲了自己,成就了商导和他的小女友,还有整部电影!

    这一下话题就出来了哇,记者们边边角角的信息都挖了出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每份娱乐杂志都以这张照片做封面,不仅有商爻苏阙的近况,还把应珊珊扒了个底朝天!

    就有人说了:“应珊珊啊?我知道,老葛家的外孙女么,她妈偷人,未婚先孕的,让婆家知道后被赶了出来,一直没敢回来,怎么,现在当明星啦?……哦,不是明星呀,那多可惜,葛梅那张脸还是不错的……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嗐,乡里乡亲的,哪那么多为什么!”

    还有人说:“应珊珊?不认识?什么,她妈叫葛梅?姓应啊……我想想,是不是跟姓应那小子生的哦……上山下乡那会我就看他俩不对劲,大晚上的非得调班一块守菜地,不出事才怪哩!你有照片没,这张脸都糊泥了看不出来……哟,这不活脱脱葛梅年轻的时候么……”

    剧组所在的大饶村虽然偏僻,但每周都会派人去镇上采买生活用品,每次都能带回几份杂志。看杂志成了穷乡僻壤唯数不多的消遣。

    应珊珊好死不死,就看见自己的消息满天飞,恨得牙痒。

    偏偏她女二号的试镜还黄了!

    商爻居然就近找了当地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来演这个角色,而且那姑娘还是纯粹的新人,压根儿就没学过演戏!

    当然应珊珊也没学过,但她好歹演过啊!她不服气,去找商爻理论,结果商爻连正脸也不给她。

    她觉得一切都是苏阙阴她,又去找苏阙,这回更惨。为了防止她靠近,宋莲特意安排了两名女保镖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苏阙,她还没近得了身,直接被一个过肩摔摁倒在地。

    不过她好歹是国维艾点名塞进来的人,商爻和苏阙商量之后,挪她去助理那组当小杂役。

    这还得了!

    女二号住的是村里唯一的招待所,有暖气管,有热水!小杂役住哪呢?一天给村民几十块钱,住在村民家里,跟其他剧组成员一块儿睡大炕。条件艰苦,也没那么多讲究,男男女女的挤在一起,一张炕上得躺七八个人!

    有一回应珊珊感觉同屋的男助理都摸她这边来了。她想起来把人臭骂一顿,反而遭到其他人一顿喝斥,都觉得她小题大作。

    她气得睡不着,半夜起来上厕所,结果遇上降温,土厕所里一点热气都没有,地面结了冰,她差点一脚滑进坑位里去。

    这是她第一回 到北方,跟人又不熟,没人教她该怎么上厕所,结果就是,人冻傻了不说,刚尿出来的尿液也冻住了,她差点没被焊死在厕所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她只得向黄娟妥协,撺掇着黄娟去闹。

    结果黄娟不干了。

    黄娟因为那张照片被商爻看中了拍摄技术,被安排去给摄影师当助理。摄影师是个海归,讲究职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对黄娟挺不错的。

    黄娟一开始也和应珊珊一样,想去闹一闹,可有应珊珊这个前车之鉴,她才不会主动去触苏阙的霉头,她老老实实给摄影师当了几天助理,学到不少东西,渐渐就不那么渴望出名了。

    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安分了起来。

    气得应珊珊又是好几晚睡不着觉。

    天气渐渐地冷了,气温接近零下三十度。人在户外呆不了几分钟就被冻僵,看着苏阙每天有军大衣披,有热水喝,再看看自己被冻出冻疮的手,应珊珊恨得眼眶滴血,好几次都想一把火把苏阙住的招待所烧了。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商维强。

    原本应泯和和商维强约好一块来,但总也凑不齐时间,只能由商维强先来了。

    这还是应珊珊和商维强第一次见面。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

    商维强不走心地夸了句:“你还挺入乡随俗的。”

    应珊珊脸都绿了。

    她这是入乡随俗吗?她这是没办法!她带的那些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不保暖啊,又不能穿着干活,名牌鞋还贼不结实,踩一回雪就坏了。她只得花大价钱跟村民买旧衣服,灰扑扑的棉袄,红配绿的棉裤,要多土有多土!

    她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说你给我找的什么助理,还没服伺我两天,就变成剧组公用的了,叫她们帮我干点活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要不是她们,我能这么入乡随俗吗?”

    好家伙,商维强完全是出于好意夸她,没想到倒被记恨上了。

    商维强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他现在已经和“苏明远”联系上了,不再需要“苏珊珊”了,态度自然就冷淡下来:“谁说她们就是专业伺候你的?你这不是没拿到女二号么,她们是高级助理,哪有给杂役打下手的道理。”

    应珊珊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商维强才刚从汽车站出来,路边多冷啊,他冻得直跺脚,“你车呢?”

    “什么车?”应珊珊根本不关心他这个事,脸拉得老长。

    商维强没好气道:“我本来打电话给老蒋,叫他安排车来接我,是你自告奋勇要来接我,怎么,你不知道我们要坐什么车?”

    应珊珊脸上一片空白。

    确实是她主动要求来接商维强,可她这不是急着商量怎么对付苏阙么,再说她在剧组也没好人缘,谁肯帮她联系车啊。她出来的时候是坐隔壁建设兵团的拖拉机,一会回去,还得是那个车。

    而且司机在汽车站附近有要事办,他俩得在这儿干站着等。

    商维强好悬没给她气死:“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大冷天得叫我站在路边吹风!”

    他好歹也是一厂之长,如今厂子是不行了,可也轮不着这待遇吧。

    商维强脸一转,没好气指着旁边的邮局说:“进去暖暖吧。”

    邮局有个大柜台,柜台一侧摆着售卖的报刊,但没椅子坐,两人只能干站着。

    商维强没话跟应珊珊聊,随手翻了本杂志看,好巧不巧,正是把应珊珊扒个精光那本。

    他哼了声:“这说的真的假的,你命运这么坎坷啊?你不是叫苏珊珊吗?”

    “这种花边新闻你也信?亏你还是干厂长的!”应珊珊劈手就去夺杂志,谁知用力过猛,把杂志撕成了两半。

    没办法,只好顶着服务员恼怒的目光,花钱买下来。

    这下她更不高兴了,扭曲着脸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苏阙撤下来?”

    “啊?”商维强刚要点烟,听见这话,差点没把手烧着,“撤苏阙干什么?”

    应珊珊:“因为她,把我的女二号弄没了,你不得赔我一个更好的?商爻不是你侄子,他能不听你的?”

    商维强简直不知该说她是蠢还是无知,夹着烟哼笑起来:“你看他像能听我的吗?”

    “怎么?他连你的话都不听?你这个叔叔也不怎么样嘛。”应珊珊倒不怎么意外,她早知道这条路希望渺茫,又道,“那这样,你帮我找几个人,身手好的。”

    “你要干什么?”商维强警惕起来。

    应珊珊:“妈的,苏阙身边那几个人太难搞了,我得找几个身手好的,把她绑了。”

    “你要……绑她?”商维强惊了。

    应珊珊说这话时轻飘飘的,甚至没有一点负罪感。商维强还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一时该怎么回答。

    应珊珊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弄我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都把我牙打掉了,最后她居然能毫发无伤地从警察局出来。是你能咽下这口气吗?”

    “我要是拒绝呢?”商维强试探着问。

    “就找几个人,你不会办不到吧?那我自己去找,找着了你可别来问我要苏氏的合作。”

    商维强狐疑地打量她:“听说苏明远还有一个女儿?”

    “你说苏希?那个小娘皮,她妈都跟我爸离婚了,以后苏氏当然只能交给我。你想清楚,是要这一部电影的合作,还是以后都跟我合作。”

    应珊珊说得笃定,商维强倒拿不准了。

    最终商维强仍采用了拖字诀,对她道:“我想想吧,过两天给你答覆。”

    第126章

    两人在邮局站了没多久就被赶了出去。

    主要是商维强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一直假装对杂志很感兴趣,而应珊珊又见不得那些杂志,与他争抢起来。鉴于他俩的前科, 服务员实在看不下去,将他俩赶了出去。

    这下没处去了,只能揣着手在路边吹冷风。商维强从南方来,穿得不多, 没一会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

    好不容易等来了开拖拉机的司机, 又只能坐在没有遮挡的后斗, 再颠了几个小时, 头晕脑胀地抵达剧组。

    商爻本来还打算意思意思, 给商维强办场接风宴, 结果商维强虚弱地摆摆手,沙哑着嗓子说:“不、不用了,让我静静!”

    孤寂的小山村, 医疗条件有限,看个头疼脑热的只有剧组随行的保健医生, 开药得去镇上, 招待所条件还不好。

    商维强孤苦无依地躺在招待所发霉的小房间,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忽然, 他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堂堂一厂之长, 何必把全厂的希望寄托在应珊珊一个小丫头骗子身上呢?她是“苏明远”的亲闺女不假, 可这行事作风,真要是继承了苏氏,也会很快破产。他又不是非在苏氏一棵树上吊死, 为什么不另找高枝呢?

    另找高枝?对!他挣扎着爬起来, 给郑成跃打电话, 想谈谈深度合作的事。

    郑成跃多精的人啊,没把话说死,只是明里暗里地透露,让他把商爻照顾好。

    这还用说么!商爻本来就是他侄子,当初要不是陆惠铃撺掇,他能干那事?

    他连忙爬起来拾掇一番,在招待所的小卖部买了点烟酒零食,顶着寒风抵达拍摄片场。

    正是零下二十多度,他还发着高烧,刚一露面就受到贵宾级的礼遇。

    蒋文星跟他是旧相识,打老远地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怎么来了,病都没好全,在招待所好好躺着呀。”

    “躺不住。”商维强摆摆手,一脸疲态,“我过来看看。”

    “行,你看吧,拍摄顺利,保证不让你投的钱打水漂。”蒋文星领着他往林场深处走。

    越往里,积雪越深,剧组人员用铁铲铲着雪,以免把通行的路堵住。

    商维强四下一看,没有看见应珊珊,不知道又到哪躲懒去了。

    “你找谁,应珊珊?”蒋文星憋了两个月的气,总算找着正主发泄了,“我求求你,以后别再给我找这种人了!她什么来头我不管,我就一条要求,在我的剧组就要听话。你瞧瞧,你瞧瞧!大家伙都忙着,她又不知到哪偷懒去了!”

    商维强尴尬得很,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他哪知道应珊珊是这种人啊。

    他敷衍道:“那你们也不能让她打杂呀,她爸爸好歹是‘苏明远’。”

    “得了吧,她那演技就能演个疯子,真要演疯子的时候她又演不出来。老威廉看见她就烦,不让她打杂难道她把赶出剧组?那不是更不给你面子!你也别拿‘苏明远’说事,人苏阙才是跟着‘苏明远’身边长大的呢,你们院里的老领导,她外公,还专门派人打过招呼,不许让她累着,人亲哥还亲自带保镖跟着。结果你看看人家,你来看!”

    蒋文星招招手,示意商维强跟自己走。

    来到剧组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煮着沸腾的热水,待工的成员都围在炉边,捧着喝水咕噜咕噜地喝,只有苏阙穿着军大衣边跺脚边看剧本。

    商爻在不远处的小木屋前看人铺设轨道,差不多的时候回头喊:“各就各位!”

    苏阙利落地把军大衣一脱,穿着村民的花布棉袄走到镜头前,小脸冻得通红,一声不吭地拿起地上的铁铲,卖力铲起地上的雪来。

    要说苏阙这模样,穿着土气的棉袄也能让人眼前一亮,皑皑白雪中,她美得仿佛生错了时季的蝴蝶,一举一动都牵动观众的目光。

    再想想那天应珊珊的模样,商维强自己也皱眉头,就应珊珊那泯然众人的样儿,她还想跟苏阙比,当女一号,真是痴人说梦。

    商维强吸溜着鼻涕走到商爻身边,扯了扯大侄子的衣袖。

    商爻百忙之中瞥他一眼,没理,仍旧对着现场高声大喊:“打光师傅怎么回事,嫌雪不够晃眼怎么着!”

    那边工作人员赶紧忙碌起来,他又去指挥别的,足足让商维强等了快半小时,才转过头问:“你什么事?”

    商维强有求于人,憋了一肚子的气,还得赔着笑脸说:“你来一下。”

    商爻不去,说:“你就在这儿说。”

    商维强只得四下看看,压低声音:“你最近让苏阙小心些,苏珊珊要整她。”

    “她又想什么幺蛾子了?”商爻哼了声,没太放在心上。

    商维强硬着头皮,把应珊珊交待自己的事说了。

    商爻手一顿:“她让你找人绑苏阙?”

    “啊。”商维强不敢看他,眼神乱飘,“我没答应她的。你女朋友,不就是我将来的侄媳妇么,一家人不干那种事。不过我担心她不找我也会找别人,给你们透个底。”

    商爻拿起一边的杂志,忽然笑起来:“那你给她找呗。”

    商维强:“啊?”-

    没两天,商维强带着应珊珊到车站,接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人。

    “一个绑票的,我还要亲自来接,像话吗?”应珊珊满脸不高兴。

    商维强随口哄她:“难道你要在剧组见他,人多口杂的,我怕你还没开干就被抓了。”

    应珊珊撇了撇嘴,这种事她当然不会干,否则也不会跟着商维强来了,她就是气不过。

    又说:“你才叫一个人来,够不够哦,苏阙身边可是有好几个女保镖。”

    “女保镖说到底不还是女的吗?再能打能打得过男的?你放心吧。这哥们在东北有根基,前两年严打才跑路的。”

    应珊珊这才稍稍放了心,踮着脚尖等了一会,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提着包走了出来。

    “就他,老彪。”商维强也是第一次见老彪,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又介绍应珊珊。

    老彪打量着应珊珊,笑得一口牙花子:“这不杂志上那个闺女么,别说,你长得和你爸还挺像的。”

    “你见过我爸?”应珊珊犯狐疑。这人土得掉渣,怎么可能见过她爸爸。

    老彪:“昂,不就六几年来咱们兵团劳改的老应他儿子嘛,见过一回,他还买了两包烟孝敬我呢!”

    应珊珊鼻子皱起来,这特么说的什么,颠三倒四的。

    她毫不客气地当着老彪问商维强:“你找的什么人,脑子没病吧?”

    “诶你怎么说话的!”老彪不高兴了。

    商维强怕吵起来,提议道:“去前面咖啡厅吧,我请!”

    在这儿待了一段时间,商维强才知道附近有咖啡厅。该死的应珊珊那天也不说,害他在寒风里活活冻几个小时。

    他掀门帘进去,把两人安顿好,付过钱就走了。开玩笑,应珊珊要谈绑票的事,他可不想参与。

    应珊珊等他走远了,才抱着胳膊,戒备地打量老彪:“你不会是骗钱的吧?你知道我爸是谁,我外公是谁吗?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彪行走江湖,光听她说话就知道这丫头毛还没长齐,笑眯眯地道:“你外公是谁我不知道,你爸我还真认识。”

    他从粗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旧照片,那是六几年他和应泯和的合影。那时应泯和还很年轻,笑得很是青涩,但眉宇间依稀有了现在的影子。

    “你瞅瞅,这是你爸不?他当年走,还偷了我家两个鸡蛋,你看你是不是把旧账结一下?”

    应珊珊直翻白眼:“两个鸡蛋也值得你记这么久!”

    “那可不!当年的鸡蛋可精贵哩,逢年过节才吃得上,我家那是自家养的老母鸡会下蛋!”

    六几年,应珊珊还没出生呢,她听老彪说得这样穷酸,直接甩了一张十元钱给他。

    老彪笑起来:“闺女,现在可不是这个价了。”

    “你威胁我?”应珊珊声音大起来。

    老彪笑得无赖:“你爸改头换面,那也是应泯和。他爸他妈,也就是你爷爷奶奶,在我们兵团可没少受照顾,就冲这也不是十块钱能打发的吧。”

    “什么应泯和,你少胡说八道!”应珊珊蹭地站起来,心想这老骗子莫不是个疯子,把东家的事按到西家来说,为了骗几块钱,值得么。

    她作势要走,老彪懒洋洋伸出一条腿绊她:“本来我也不信,可你这不是出名了么,人记者拿着照片找过来,我一看,哟,这不活脱脱应泯和当年的翻版么。”

    应珊珊抿了下嘴:“哪个记者这么讨厌,等我回去非让他丢工作不可!”

    老彪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名片,抬头是《北美杂志》,一个叫红九,一个叫豹头。

    应珊珊只觉得这名字熟悉,想不起是谁,怒道:“哪来的《北美杂志》,根本没这个杂志好不好!”

    “那我不知道。”老彪把名片揣回兜里,伸直了腿笑得痞气,“你这不是出名了么,人记者东挖西挖,什么料都给你挖遍了,实在没得挖了,挖到你-妈西南老家去了,又寻着踪迹,挖到东北来。不容易哩!”

    “西南老家?”应珊珊皱起眉头,“你说的是葛梅?那不是我妈!”

    “噫,你这闺女,你说了可不算。人老葛家为这事还专程找到我这里,多亏两位大记者帮忙,你们就要一家团聚啦!”

    “什么!”应珊珊再次站起来要走,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的一头白发,看起来六七十岁,男的只有五十多,应该是她儿子。

    两人都是老实人的面相,穿着朴素,看得应珊珊眉头就是一皱。

    那老太太患有白内障,看人的时候眼神模糊,一流泪,眼角还有分泌物。

    “梅梅,是梅梅吧?”老太太急急向应珊珊走来。

    应珊珊向后一退,扭曲着脸大声问:“你谁啊!”

    “梅梅!梅梅!”老太太还是叫她。

    中年男人从旁掺了老太太一把,小声道:“妈,这不是梅梅,这是梅梅的女儿珊珊。”

    “珊珊……珊珊!”老太太哭得更厉害了。

    应珊珊忍着恶心道:“你们谁啊,我认识你们吗?什么珊珊,别叫得那么亲热!”

    她回头看了老彪一眼,明白过来,“我说呢,跟商维强合起伙来骗钱吧?要多少,我爸有的是钱!”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中年男人不高兴地拉长了脸,“你-妈妈是不是叫葛梅,这是你-妈妈的妈妈,你应该叫外婆,我是你舅舅!”

    这是应珊珊今天第N次听见葛梅的名字了,烦得不行:“你们认错人了,葛梅的女儿叫苏阙,当年抱错了。你们赶紧把她认回去吧,别让她占着我家里的位置。”

    “什么你家里的位置?”中年男人像看外星人似地打量她,“葛梅是不是乱教了你什么,我就知道她能干这事儿,妈,你看这事闹的!”

    老太太二十年没见过女儿,好不容易看见和女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外孙女,哪还舍得说重话。

    她拉过应珊珊的手,软声道:“好孩子,你听我说,你真是我们老葛家的孩子,别再冒充人家领导家的孩子了,这是不对的。”

    “什么对不对的!”应珊珊一把甩开她,厌恶地搓着被她摸过的手背,“你们他妈仗着我爸有钱,想攀亲戚想疯了吧。我告诉你,没门!”

    她着急走,用胳膊搡了老太太一把,老太太惊叫一声,要不是儿子在旁边扶着,险些就摔倒了。

    中年男人彻底恼了,拦着她道:“你给我站住!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应泯和就是这样教你的?”

    “应泯和应泯和!滚你-你-妈的蛋!”应珊珊烦不胜烦,叉腰道,“你们找的人叫苏阙,再多说一个字老子打不死你。别看我瘦就以为好欺负!”

    她目眦欲裂,边说边提袖子。对方虽然人多,可她在看守所也不是白呆的,社会习气学得一套一套的,什么脏话、打架套路,那都不在话下。

    中年男人看得直皱眉头:“妈,算了吧,她让葛梅教废了,还认她干什么。”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又流下泪来:“她是珊珊啊,是梅梅的女儿,我……唉,是我当妈的不好,没教好她!”

    当妈的哭得肝肠寸断,中年男人重重叹了口气,从包里拿了一份文件给应珊珊:“这是人家记者好心帮我们做的鉴定书,说的什么我也看不懂,你是文化人,你看吧。”

    应珊珊哪算什么文化人,好在这鉴定书她不陌生。鉴定机构可巧了,就是应泯和做鉴定的那家,格式都没变过,结论写着她和这老太太有隔代亲属关系。

    嗡的一声,应珊珊脑袋炸了。

    她又把鉴定书翻了一遍,大部分内容她是看不懂的,但那个明晃晃的结果,如此醒目,想让她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这……这……”她脑子转得飞快,“你们他妈拿苏阙的头发做的吧!”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抬手就要打她。

    老彪笑道:“她葛家大娘,劝你别执着了,这闺女养废了,你家又不是绝后了,干嘛非她不可呀!”

    “你-他-妈闭嘴!”应珊珊怒喝,三两下把鉴定书撕了,竭斯底里道,“商维强……不对,苏阙给你们什么好处啊,一个个合起伙来骗我!好大胆子你们,我叫我爸收拾你们!”

    “闭嘴!你还有脸说!”中年男人高高举起的巴掌终于落下,大怒道,“你爸是谁?你爸是应泯和!他冒用苏明远的身份,侵占别人财产,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妈跟他好,你-妈不听,跟他瓜田李下,还怀了你!二十年了,她就把你教成了这样?你现在吃的用的花的,每一分钱都喝着苏阙的血,你还有脸了你!”

    应珊珊被这一下打得鼻血长流,耳朵嗡嗡地响起来。别的她没听清,就有关苏阙的那句她听得明明白白,当场发疯似地尖叫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我!你们他妈的都是骗子!”

    她用力推倒旁边的桌椅,砸坏店家的东西,老板躲在柜台后,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喂,派出所吗,这里有人闹事……”

    派出所离得不远,很快就有民警出警赶来。

    “怎么回事?”

    老板忙不迭地迎上来,添油加醋把看到的说了。

    那中年男人还在气头上,大手一挥:“对不起,我们跟她不认识!”

    说完就要走,老太太舍不得,巴巴地停下脚步。

    中年男人道:“妈,她不是梅梅,她也不小了,不需要人照顾。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种亲戚我是不敢要的,你要认她,想想今后谁给你养老。”

    老太太不敢吭声了,畏缩地看着应珊珊发疯。

    民警只得问应珊珊怎么回事,她也死活不认葛家人。民警只能尽力调解,谁知再仔细一问,应珊珊竟然还有精神鉴定报告,得,这事赖不上她了,店里的一应赔偿全由葛家人这边出。

    中年男人晦气得不行,本来满怀希望地大老远来,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只能自认倒霉。应珊珊这外孙女,他们要不起。

    赔过钱后,中年男人火速带着老太太离开。

    老彪也要走,被应珊珊一把拉住:“你跟我说实话,我爸爸真的叫应泯和?”

    “噫,那还有假,不信你去兵团打听呀,一说应泯和,谁不知道是应家那小子!”

    得知她有精神病,老彪也不想久待,撇清自己的关系,也拎起包走了。

    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没人触应珊珊的霉头,她自己又哭又闹都没人管,一会之后就觉得没意思,恨恨地收敛了情绪。

    回到剧组已是深夜,没人关心她去了哪,她的炕位还被人占了,只得去招待所的锅炉房里蜷一-夜。

    第二天,依然没人过问她,连负责打杂的场记都不搭理她,她没事干,就站在边上看苏阙拍戏,一会恨得眼眶通红,一会又控制不住想冲进去暴打苏阙一顿。

    然后她想了个馊主意,钻到村口的旱厕里蹲着。

    全村就这么一个厕所,苏阙总是要来的。

    天气寒冷,倒是把里面的臭气冻住了,她基本没在嗅觉上遭罪,但耐不住手脚冰冷,只得抱了门外湿漉漉的桔杆立在土墙边,勉强给自己做了个窝,挡一挡穿堂过去的风。

    期间不少人来上厕所,但都不是苏阙。应珊珊憋着呼吸不敢出声,怕被人发现赶出去。

    有个姑娘不知踩到什么脏东西,拿她的桔杆当抹布,四下里光线昏暗,不小心把脏东西蹭到她脚上,那姑娘也没看出来,清理好自己就哼着歌走了。

    恶心得应珊珊当场想吐。但为了等到苏阙,她和自己较着劲,咬牙坚持。

    足足等到下午,苏阙终于进来了。

    应珊珊已经冻得打哆嗦了,迫不及待从桔杆后扑出来。

    苏阙刚从外面刺眼的环境里来,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看见有人,说了句“抱歉”,赶忙退出去。

    应珊珊扑个空,脚下又打滑,一个狗吃屎脸朝下跌进坑位里。

    那味儿就别提了。

    苏阙急忙捂住口鼻,拉开了距离。

    应珊珊尖声大叫:“你-他-妈别走……呕!”

    一股酸气涌上来,她没头没脑地狂吐起来,又怕苏阙跑掉,强自忍着扑出去。

    苏阙一见,妈呀,这太恶心了!

    想也没想折断一截树枝,劈头就朝应珊珊抽去。保镖应声赶来,看看应珊珊的模样,你看我我看你,实在没人敢下手。

    应珊珊破口大骂:“小表子你-他-妈有种单挑!”试图爬起来。

    啪!

    苏阙又给她抽回去。

    应珊珊气得尖叫。每次想爬起来,都被苏阙抽回去。一次比一次狠,十来下后,她终于彻底爬不起来了。

    “早就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你永远别想爬起来。”苏阙冷冷说着,又是一下,把应珊珊抽得翻个个儿,面朝上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应珊珊,你以为精神病是什么保命良药?我可不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我的手段,你还没全见识过呢。”

    说这话时,苏阙声音清冷而平静,可就莫名让人心底发寒。

    应珊珊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控制不住地发抖:“苏阙,那是犯法的,你敢!”

    “嗯?现在跟我谈法律了?应珊珊,你做的那些事,有几件是合法的?你想绑我,我不甘受辱,反过来失手把你埋了,你觉得如何?”苏阙声音轻得像飘在云上,一步步向应珊珊逼来。

    应珊珊不甘示弱地瞪着她,可心底止不住地发寒,看进苏阙的眼睛里,应珊珊莫名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四下无人,只有几只麻雀站在枝头,冷漠地注视这一切。

    应珊珊终于承认自己害怕了,哆嗦道:“你、你要干什么,再过来我喊人了!”

    苏阙提起树枝,狠狠又是一下。

    冻成冰渣的枝叶戳进皮肉,应珊珊皮开肉绽,痛得钻心。

    “应珊珊,你要是还有点智商,就该好好想想,造成这一切的是谁?是谁告诉你你被抱错的,是谁让你眼馋着我的一切又得不到,是谁把你的人生推到巅峰又让它狠狠跌落的?”

    是葛梅啊!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心底叫嚣。

    可是葛梅死了,她总不能跑到阴曹地府去鞭尸吧!那她还能报复谁?还能报复谁!

    对了,还有应泯和!要不是他冒充苏明远,应珊珊怎么会冒充苏阙?!

    应珊珊混沌的大脑霍然开朗,生活似乎又有了方向。

    望着高高的、苍蓝的天空,她发狂地大笑起来,笑声惊起林间的鸟雀,传得很远很远。

    年底的时候,应泯和千里迢迢,总算来到了剧组。

    这地方条件不好,他本来想着把事情交给商维强,自己就不用来了。可最近这些日子,他明显感觉商维强在敷衍他,这让他越来越不安。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苏阙企图用一部电影报复他,那他得尽快想个法子,先把苏阙解决了才行。

    他来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只让应珊珊到车站来接他。

    总归是亲生的,应珊珊再笨,接个人总会吧。

    让应泯和没想到的是,应珊珊带了把刀来接他!

    仗着自己精神不稳定,应珊珊大庭广众下就把刀亮了出来,周围旅客吓得尖叫乱跑,她却于这兵荒马乱之中,目光不错地锁定应泯和,笔直地扑了过去。

    应泯和眉心一跳,没料到她这招,本能地将她胳膊往后折,就听噗的一声闷响,血光四溅!

    应珊珊大睁着眼睛倒下了。

    警察很快赶来。

    应泯和怎么也想不到,他越想低调行事,应珊珊越不让他如愿。

    被押去当地派出所后,派出所发现他身份特殊,马上联系剧组让人来接他。

    应泯和晦气得不行。

    但这事本身没有争议,就是他那精神不稳定的女儿捅了他一刀,他出于本能反抗,反倒把刀插-进了女儿腹部。

    他以为来接他的会是苏阙或者商维强,两人出面帮他证明身份,签个字,他就能走了。

    可谁知,这两人一个也没来。

    来的是宋莲。

    当那张夜夜在梦里折磨他的熟悉脸庞出现在眼前,应泯和的眼睛瞪大了:“怎么、怎么是你?你没死?”

    “我要是死了,今天谁来捞你?”宋莲似笑非笑地打量故人。

    每一天,他都期盼着应泯和再次相逢,想象着自己要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却失去了幻想时的疯狂激动。

    他出乎意料地平静,还能对着应泯和笑出来。

    而这笑容看在应泯和眼中,比修罗恶鬼还要可怕。

    好在应泯和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最终与自己面对面的,不是宋莲,也会是苏阙。

    相比起来,这个人是与自己完全没有感情的宋莲,而不是苏阙,这一点反倒让应泯和松了口气。

    他神色自若地笑起来:“在这里你不能说没有证据的事,更不能动手,你只能把我捞出去。”

    “嗯,谁说不是呢。”宋莲说着,又笑了一下。笑容里有苦涩,也有欣慰,包含着太多东西,看得应泯和眉头就是一皱。

    片刻后宋莲从保镖身后接过一个拍立得相机,趁着应泯和手铐还没解,对他说:“Cheese!”

    应泯和脸色大变,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三天后,苏氏CEO在华夏被抓的消息传遍全球。

    米国的报刊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他根本不是苏明远,而是叫应泯和的杀人犯,一直以来冒用苏明远的身份,成立了苏氏电影公司。

    恰逢礼拜一,苏氏股价跳崖式下跌,应泯和还没走出派出所,在米国的全部资财就急剧缩水,个人资产被冻结,别墅被查封,就连公司也遭到内部检举,关门停业。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是谁在暗中收购他的股份。商维强和郑成跃不过是幌子,他们收购的股份最终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宋氏。

    他倾家荡产想要保住的经营权,最终全部落到了宋莲手里。

    真是可笑!他从苏家起家,掠夺他们的财产,一步步做大做强,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可到头来,还是得把这笔资财拱手返还!那他算什么?他这一生,活得就像给苏家打工的那几个月,不管赚多少,最终都是给苏家赚的,他只是苏家的工人!

    他走出派出所的当天,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便衣带走了,方大明提出申请,要求有关部门对他的身份进行彻查。

    应泯和第一时间想让米国的律师出具证明将自己捞走,可他这事涉及到方大明这个重量级的人物,律师宁愿赔钱也不敢接他的案子。最终他只能和应珊珊一样,一轮接一轮地接受暗无天日的审讯。

    老实说,当初他和嬉皮士混在一起,并不是他的本意。他结算了苏家的工资,是真的打算坐船回国,谁知道半路被这伙人打劫。他怕得要死,只得把苏家供出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伙嬉皮士杀人不眨眼,如果拦着他们不对苏家动手,他们就要杀他,他为了活命,为了向他们表衷心,只能杀!

    他难道不怕吗?他也怕啊!

    他这辈子最多也就是当知青那会,帮着村民宰过猪。他用烛台砸宋莲时,手都在抖。如果不是心底还有一丝愧疚,他又怎么会把苏阙养大?

    在看守所,他极力想让调查员理解自己的苦衷,可如同他当年回城一样,所有人冷漠得可怕,没有人听他说话,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苦衷,也无法和他共鸣。

    他只不过想好好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日复一日的审讯让应泯和不堪重负,他趁看守不注意,用磨尖的牙刷自-杀了。

    没想到救治及时,他没死成。

    出院那天,《北国的雪》在威尼斯斩获多项大奖,引发争议的不止是苏阙惊人的演技,还有故事本身。

    应泯和没有想到,他竟然没等到电影上映就栽了。现在他的事情全球皆知,就算证据略有疏漏,针对他的刑罚也是一加再加,最终被判无期。

    移交监狱那天,新闻正好播到《北国的雪》。

    这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触动人心,让人深思,无论是商爻直击人性的表现手法,还是苏阙精湛的演技都引起轩然大-波,上映短短一周,全球总票房就超过10亿美金,收购了苏氏的宋氏因此获利近8亿!

    8亿美金啊,80年代最卖座的好莱坞电影也没有这么多的票房。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栽了,这电影怎么可能踩着他的血上位,名满天下啊!

    更晦气的是,苏阙趁着在电影节发表获奖感言,向商爻求婚了。

    当着会场那么多人,那么多摄影机位,她也真是不害臊。

    商爻的护照依然被禁,不在现场,但他马上给组办方打了电话,在所有人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我愿意。”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应泯和回到那个血腥的夜晚,当警察来敲门,他一定不会把苏阙抱在怀里,谎称自己是苏明远。

    他会把苏阙也杀了,埋在农场的花圃里,这样他的一生才能安稳。

    天上下了好大的雪,他戴着手铐,从白雾蒙蒙的玻璃窗里最后看向这个世界。

    一个酷似应珊珊的疯子从大马路上跑过,惹得来往车辆气急败坏地按喇叭。

    疯子毫无所觉,就那样大喇喇地站在路中间,仰头看商场外竖起的巨幅海报。

    《北国的雪》正在热映,苏阙悲怆而具有感染力的目光寂静注视着她。

    “打死你!打死你!”疯子挥着拳头,双眸滴血地乱喊,“我才是苏阙,你不是!你偷了我的人生,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很快,她就被维持治安的民警带走了。

    雪覆盖了地面,车子开过,一切归于宁静。

    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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