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昔诀知道天衍的能力,便道:“你现在去?”


    陆采已经起身,点头道:“若晚了,我怕来不及。”


    “我与你一起。”


    陆采回头看向谢昔诀,有些诧异。


    无他,谢昔诀从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虽他也说过谢昔诀是好人,但这个好,也仅限于爱憎分明罢了,别的是没有的。


    若是前两世的谢昔诀,哪里有劫难,又与他何干呢?自己的事尚且都顾不过来。


    “我虽无法修炼,修为低微,但有赤烬在,许能帮上你的忙。”谢昔诀道。


    实际上他也没这么想,只是随口一说。


    他一向随心所欲,哪管那许多,想去便去了。


    陆采点点头,想着许是少年时的谢昔诀还是有些侠义心肠的。


    其实有谢昔诀在,他也安心些,这人若不在他眼前,他就总有些心慌。许是重生的缘故吧。


    陆采道:“不过大护法明日还要过来,我们得与他说一声才好。”


    “嗯。”


    陆采穿着谢昔诀那件有些小的衣裳,与谢昔诀一起到了首峰,长青魔尊与四大护法都在这里。


    陆采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许是被感应到了,他们刚到首峰,大护法便与长青魔尊一起过来了。


    长青魔尊路上听大护法说陆采在谢昔诀房间,原本还有些不信,到了近前一看,见陆采身上竟还穿着他们浮屠山做出的衣裳,顿时眼神就变了。


    他怎么不知,自己的徒弟何时与玄门掌教认识了?


    况陆采这人,怎么说呢……竟仿佛是追着自家徒弟一般,巴巴追来浮屠山不说,还半夜偷偷跑进杂役峰私会!


    堂堂玄门掌教,如此不在意世人眼光,真是……情根深种一般。


    毕竟追得是自家徒弟,长青魔尊便没好意思说陆采这简直是昏了头了。


    陆采与谢昔诀可不知道大护法胡言乱语,给长青魔尊灌输了一路他俩之间的情情爱爱,只诧异长青魔尊怎么也出来了。


    陆采有些尴尬,道:“……尊上,又见面了。”


    长青魔尊似笑非笑道:“真君怎会在这里呢?”


    长青魔尊是感应到陆采的气息,恐有什么危险才出来的,路上遇见也正往这边来的大护法,听他说了一路之前在杂役峰的所见所闻,此时正新奇。


    陆采还没说话,一旁的谢昔诀便道:“师尊,他是来找我的。”


    “……”


    长青魔尊心道,我难道不知吗?!


    不过问一句而已,竟仿佛怕他要给陆采难堪一般,立刻堵了他的话……如此胳膊肘往外拐!


    长青魔尊心中气闷,面上只笑呵呵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们现而今这是……准备去哪里呢?”


    夜里出行,这是要私奔不成?!


    “尊上。”陆采看向长青魔尊,肃然道:“北方怕是有难,我需得立刻去一趟。”顿了顿,他又道:“还得将您的弟子借走几日。”


    ……黏糊糊分不开似的。


    长青魔尊是过来人,他与夫人年轻时也是这般,故而也很理解。


    听闻北方有难,他眼神一凛,正要说话,袖中的传音石忽然亮了起来。


    长青魔尊看了陆采一眼,取出传音石捏碎。


    “师尊!”碎掉的传音石化为一名女子的虚影,她急急道:“弟子方才收到消息,北境巽城突发古怪瘟疫,如今已死了十几万人!”


    巽城是魔门属地,城内皆是一些凡尘俗世的普通人。


    如今修真界虽有魔门,然而也不过是所修之法与正道不同,他们奉行一切从心,没有正道那些桎梏。


    譬如某女修喜寻欢作乐,便日日到烟花之地逗留。又譬如某男修历经十年磨一剑,转头却将自己的剑赠给路边乞儿。


    这些放在正道,那都是要让人在背后笑掉大牙的,可在魔道却是司空见惯,只因魔修本就是不疯魔不成活的一群人,他们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违背自己的心,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道心必毁。


    故而正道与魔道的区别,也不过就是道不同,互相看不起罢了,所以虽是敌对,倒也没有特别敌对,更谈不上仇视。


    否则陆采来魔道走一遭,长青魔尊早便纠集门下,拼死将他拿下了。


    至于那些残害别人而修炼的邪恶之人,别说正道,就连魔道也是容不下的。


    纵然是如今的魔道之主长青魔尊,也不过是因从前身在佛门,却喜欢上一位女妖,被佛门赶了出来,这才弃佛修魔,要说做什么恶事,那真是没有的。


    若说真正的邪魔外道作恶多端,还得是谢昔诀成为永夜魔尊后的那些年。


    不过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


    如今即便是魔门,在百姓眼中与正道的仙长们也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修真门派而已。


    修真界各个道派,包括魔门妖门,都各有一些尘世属地,根据地域划分,哪里有难,便寻求各自属地的修真门派相助,那些门派还要靠这些属地招收弟子,自会庇护。


    因魔门妖门也不会滥杀无辜,故而像巽城这般大面积死了这么多人的情况,在整个修真界都多年未曾有过。


    陆采前世并未经历过巽城之事,天衍也没有反应,想来是他距离巽城太远的缘故。


    然而后来也从未听说这边有瘟疫,因此这件事实则是有些古怪的。


    长青魔尊眉头紧锁,看向那女子虚影道:“静思,你如今在何处?”


    这是长青魔尊的大弟子傅静思,她管辖许多属地,巽城正是其中之一。


    傅静思道:“我正往山下赶,师尊,事不宜迟,弟子这便先去了,回来再与师尊请罪。”


    陆采道:“尊上,我感应到的地方应就是巽城,可与令徒同去。”


    长青魔尊点头,又道:“我与夫人说一声,稍后便赶来。”


    谢昔诀眼眸一闪,对长青魔尊道:“师尊,近日你就留在山门内吧。”


    陆采回过头,看了谢昔诀一眼。


    他也想到了,长青魔尊前世正是在这一年出事的,虽不是现在,然而却也不远了。


    恰巧此时巽城有难,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呢?


    长青魔尊疑惑道:“留在门内?这是为何?”


    谢昔诀无法实话实说,只道:“浮屠山恐有变故。”


    陆采也道:“尊上应知道我的法宝天衍幡有何能力,事到如今,谨慎为好。”


    长青魔尊沉吟片刻,点头应了,“你们此去,务必小心。”


    傅静思在山门前等待,见陆采与谢昔诀过来,微笑道:“师弟,真君。这便走吗?”


    她虽是微笑着的,然而眉宇间隐约带着焦急,想必很是忧心巽城的情况。


    陆采便也不耽搁,当即踏上现出本体的天衍,道:“这便走。”


    傅静思御剑而上,回头看向谢昔诀道:“师弟与我一起?”


    谢昔诀此时并没有能够御物飞行的能力。


    傅静思与谢昔诀虽是师姐弟,然而因谢昔诀情况特殊,他们本也没有见过几面,只能说是认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若乍然上同一柄剑,到底有些尴尬。陆采便道:“他与我一起吧。”


    谢昔诀顿了顿,对傅静思点了点头。


    傅静思这才发现,两人仿佛很有些关系,且陆采还穿着谢昔诀的衣服。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不过因忧心巽城,倒也没有多问。


    陆采对谢昔诀伸手道:“上来。”


    谢昔诀看了看他的手,沉默片刻,紧紧握住了。


    路途中天衍与傅静思的剑都速度极快,谢昔诀站在陆采后面,忽然身形闪了下。


    陆采感觉到了,想来谢昔诀这一世还从未飞得这么高过,倒是他有些疏忽了。


    陆采道:“你站稳些。”说着便抓住了谢昔诀的手。


    谢昔诀顿了顿,闷闷应了。


    陆采正有些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忽然感觉腰间圈上一只手。


    谢昔诀一手牵着他的手,一手抱着他的腰,低声道:“这样就不会掉下去了。”


    陆采:“……”


    陆采想了想,温声道:“那你便抓紧些。”


    谢昔诀闻言,果然圈得更紧了。


    巽城距离浮屠山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几人夜里启程,路上也不耽搁,白日便到了。


    巽城城门紧闭,早已无人看守,几人直接飞越城门。


    待进了城内,呼吸便屏住了。


    血。


    到处都是黑红色的血。


    有已经干涸的,有尚在汩汩流淌的,更有渗入地底只留下一片暗色血渍的,那些刺目的深红被无数残肢断臂压住,将整个巽城都染成暗沉诡异的颜色。


    陆采看向傅静思,艰涩道:“……不是说瘟疫吗?为何像是有人屠城一般?”


    傅静思脸色苍白,只道:“我接到的禀报确是瘟疫……”


    谢昔诀冷静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落地后只觉无处下脚,走几步便是一滩血水,其中混杂着头颅肢体,有些头颅的五官还清晰可见,表情惊恐狰狞,形状可怖。


    几人踩在血水中,脚底时不时便会黏上一些碎肉。


    前方有几只野猫野狗吐着舌头过来,贪婪撕扯吞食着那些尚且新鲜的尸肉。


    陆采眼见有张完好的脸被野狗咬碎,长长的舌头将眼球卷入嘴中,轻轻一咬,黏稠血液和碎肉一齐爆开,顺着咀嚼开合的狗嘴簌簌掉落。


    陆采脚下一顿,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若不是知道这只是人间的巽城,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谁?”谢昔诀忽然出声。


    陆采和傅静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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