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兰镇、兰木村——
相比灯红火绿的喧嚣城市,村镇的夜晚总是带着一丝凄凉的宁静,而兰木村深处深山,电力系统更是薄弱,夜晚的路灯多数年久失修灯光暗黄只能照亮灯杆脚下的一亩三分地,有的甚至干脆的罢了工。
据说明天要变天,漂浮的云慢悠悠又带着干脆的直接把月亮囫囵盖住,愣是把最后一丝自然的光芒也不留情的带走,模糊的月光下树影绰约杂草丛生,树影草影在地上延伸出了诡异的形状。
初春的深夜甚至连狗吠虫鸣都消失无踪,愣是将恐怖渲染到了极点。
不过对于这辈子都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罗大富来说,这条路他闭着眼都能摸到家。
今个晚上他在村西头的老刘头那里喝了酒,喝到快半夜,两人几杯烈酒配上花生咸菜腌肉,愣是酒气上头吹牛打屁到了这个时辰,他本想着住在老刘头家,但是一想自己那老娘明早想去赶镇子上的早集,自己得回去送她。
想到这里罗大富不由得怒火中烧,那个这辈子都没生出儿子的死婆娘!前几天土地解冻下田翻地居然扭了腰,到现在还得在床上瘫着养伤!要不然明个就是她送老妈赶集,这下可好,自己还得赶着去翻地,今个还不能继续和老刘喝下去!
罗大富摇摇晃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手上提溜着老刘塞给他暖身子的烧酒。老刘本想着喊他休息一会在回去,或者干脆住下早上早点走,但罗大富喝了点酒,一想到家里躺着的婆娘,那是气血上头非要回去把那没用的婆娘拽起来踹上两脚以解心头之恨。
这段时间村子不太太平,接连死了好几个人,溺死的,开煤气熏死的,车翻沟里脖子断了的,人确实是死于意外,但是这村里的人都迷信,这人死了都说头七回魂活人不要赶这时候走夜路,以免抢了死人的回家路。
罗大富今晚是真的酒精上头憋着一股对自己婆娘的怒气撞了胆子才回来的。
不过这时候一股冷风吹来,愣是把他吹清醒了几分,他哆嗦了一下裹紧棉大衣,浑浊的双眼稍微清醒了点,看着这条路如同通向深渊一样,树影如鬼影一般也是心头一颤,不由得加快步伐想着早点回家。
风越来越大,寒意上头没办法他打开烧酒仰头灌了一口,这个时候的山里,那是实打实能冻死人的。
就在罗大富喝完酒低头拧盖子时,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瞟,那一瞬间冷汗直冲天灵盖,身上的汗毛瞬起——
一个煞白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突然出现在10米远的地方,女人一袭白裙上血迹斑驳,这个天赤脚低头站在路边,甚至感受不到呼气的起伏。
罗大富喉头锁紧,别说喊叫他连呼吸都憋住了,他两腿战战,那瞬间一股尿骚传来。他已经没法控制自己下身那二两肉了,那场面及其诡异,但罗大富清楚记得刚才这条路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那鬼影慢慢抬起头,杂乱的黑发顺着她的动作向两边划去,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啊!!!——————”
极致的恐惧让罗大富终于喊了出来,但是还没等他喊完,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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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青市靠海依山而建,东高西低,最繁华的几个区均是顺着东西海岸线而建,自东向西分别是槎山区、城南区、市中区、及青源区,青源区在向西北方向是内陆经港区连着通向胶卫区的跨海大桥和海底隧道及轮渡。
城南区是纯经济中心,而市中区则是政治经济中心,市政府、检察院、市公安、法院以及金融街均在这里,外加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和星罗棋布的低中高端商场,沿海公园处伫立着这个城市的标志建筑——一个踩着圆球面向大海奔跑的女人雕塑,这雕塑是自城市解放以来某个艺术大家雕刻后赠送给上青市的,寓意着自由,解放,前进。
本来这雕塑是在政府门口,后来90年代全国大刀阔斧秉着宁可错杀也不漏杀的扫黑除恶行动开展后,上青市也从上上下下将贪官污吏污吏黠胥扫了个鸡飞狗跳的彻底,着实让普通百姓见识到了某些官僚积极的腐败程度以及远超出常人的想象,据说某个政府高官的情妇,排出去都能开一家夜总会了。
自那以后,见到了政治腐败的百姓就开始笑传,说那个雕塑的寓意是“政府里跑出来的一只鸡”。
扫黑风暴结束后,上青市彻底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生生剃了全身的腐肉一般换了一茬官员,新上任的官那是实打实的下基层走民心恨不得一年365天天天换着老百姓的家住,也确确实实将上青市由一个市中顶全市的笑话中发展成了现在百花齐放的样子。
只不过老百姓虽然心底确实感谢这茬子夔契,但是毕竟是老板姓嘛,骨子里喜欢看政治热闹的特点那是改也改不掉,治也治不好,“政府里跑出来的一只鸡”这个美誉被那个有一个夜总会的情妇的傻逼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这个雕像上。
后来事情平息以后,新的政府觉得这个美称实在、实在、实在是把政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践踏,践踏完还要拎起来游街十八里地。最后把这个雕塑挪到了第一个海滨公园,让美女面向大海春暖花开自由的奔向幸福的明天。
并且要求政府大院从此以后除了开国元勋那一茬子,不许放任何人行雕塑,男女都不行!毕竟现象大家追求真爱无罪下万一哪天整出个养鸭的贪官怎么办!
顺着海边驶向市区的k3公交车上,闻人澄和厉小昭坐在后半截的双人座上,厉小昭在里面靠窗位置,闻人澄坐在外面。
此时公交车上已经到了站着的人人挤人的地步,这种嘈杂的交谈声四起,闻人澄正尽职的承担着导游的身份低声为厉小昭介绍着这一路的风景典故,故里八卦。
厉小昭则是听的一脸的意犹未尽。可见女娲在造人的时候一定已经肯定混入了名为八卦的物质作为基础,让人类不论以什么形式存在都熄灭不了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心。
闻人珏一早就赶回研究院安排后续工作了,走之前给了闻人澄一张银行卡,这张银行卡在每次来新人时都会出现在阿澄手中,让阿澄带着厉小昭去市里逛逛,买些需要的日用品衣物之类的,毕竟基本上所有人来都是两手空空就带个人进来的。
本来打算打车过来,但是厉小昭提议做公交车,他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座城市对他非常的陌生,坐公交车也能顺路看看风景。
上了车阿澄就拉着厉小昭缩到了后排,k3他们这里是始发,但是k3是沿海要线之一,每次出了住宅区到了景区就能让人质疑计划生育到底计划在了那里。
厉小昭这一路八卦听的那是相当满意,他看了身旁因为人群而有点不自在的少年,随意说道“你懂得还挺多。”
闻人澄立刻甩锅以表示他才不是那么无聊的八婆“没有,其实都是闻人老师告诉我的。”
厉小昭微微一寸,状似无意的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你和闻人老师是亲戚吗?一个姓?”
已经超载的乘客让公交车缓慢前行,窗外的风景行人向后略过,能看到每一个行人不同的表情,公交车上人声鼎沸,打电话的大声喊着怕对面听不见,认识的朋友家长里短的聊着生活的琐事,结伴出游的男女开心的分享着生活的美好。
厉小昭感到了一丝紧张和后悔,对于他们这些人,相处的原则就是一点“他不说,我不问。”但或许是身边的少年曾经在他逐渐绝望的时候伸出了双手,让厉小昭对他有点,那么超出一般人的在意,当然了,只是一点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身边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闻人澄轻轻向他的方向俯身,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们不是亲戚,我以前没上户口没有名字,遇到老师以后就跟了他姓,不然不好办身份证。”
人自出生起为了与他人进行社会意义上的分辨,都会被亲人赋予名字,姓氏是根,名字则是对根上能开出什么样花的期待,但哪怕没什么特殊的期待,光是名字就已经很珍贵了,就像他一样,虽然厉小昭这个名字没什么寓意,但那也是他的父亲送给他的,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知道阿澄是在大约两年前跟在闻人珏身边的,那么之前的日子,那十几年的时间,他过着怎样的日子。
“.......”厉小昭那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一会深色复杂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时公交车即将进站的报站声响起,他拉着小昭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下车后他看着小昭带着愧疚的表情噗的一下笑了,灵动的笑容终于让少年带了点这个年纪的朝气。
“你在乱想什么,只是没有名字而已,不代表我曾经过得惨好吧。”闻人澄拍了拍厉小昭的肩膀“以后有时间慢慢和你说,现在——”他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商业街“我们要赶在晚饭前把你需要的东西买齐。本来今晚做饭组有我的,我和楚棠换了一下。”
“楚棠?那个长的很漂亮的男生吗?”
“嗯——”
翠海广场是市中区主要商业区之一,翠海购物中心共五层,不包括地下停车场5层。从超市,到购物娱乐一应俱全,同时他主要面向普通居民,各种品牌以中端为主,因此相比于他斜对角上占据沿海最好位置的长信广场,这里是时下年轻人更喜欢来的地方,也是居民逛街的首选,说不上是物美价廉,但是能满足各个阶层的需求。
人来人往的商场中两个少年单手提着大包小包另一只手各举一个冰淇淋边走边逛。
“什么?楚棠的外号叫什么?”
“尖叫鸡......”
“这和他那张脸可真不符,见到他我才知道原来雌雄莫辨那个成语是真的。那个女孩,挺可爱那个,叫云朵是吧,她的污染源还是她的‘妈妈’??”
“嗯,云朵属于显现类污染源共生体,别看她长了张娃娃萝莉脸,她是战斗型的,路子没你那么正式,但近战实力极强,平时都能当一拳开锁王。”
“.......牛逼。”
这时两人路过一家家居店,厉小昭将吃完的冰淇淋纸扔到垃圾桶里,闻人澄还在慢悠悠的舔着冰欺凌球,他用下巴指了指家居店:“昨晚太晚了睡得客房,今天你就搬到楚棠那屋住了,被褥都是老师买来的,很贵很舒服的,不过你去选个合适的枕头吧,还有喜欢的床单被罩。咱不是军训,你可以按自己喜欢来收拾你的床铺和桌椅。”
厉小昭擦了擦手,来之前这些事闻人珏也简单的交代过,他也不再客气,拉着闻人澄进去挑选装饰属于他的小窝的东西。
“话说,你们都是怎么安排房间的啊?”
“一般是两到三人一个房间,两个女生住一起,认识的人住一起,三人间是主卧改造里面自带卫生间,两人间一般公用外面的卫生间,我自己住,”闻人澄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一共两个三人间,你已经知道了和楚棠、慕池鱼住一起,另外那个三人间是怀宁、雩霁、苏盏情他们三认识,一起来的。嗯,阿信和伊未来也认识他们俩住一起,两个女生也认识,剩下的房间就是朝千戈和那个很不爱说话的裴年,现在朝千戈和怀宁、阿信在外地进行清扫任务,我走之前应该回不来了。嗯.....你觉得大家怎么样。”
厉小昭怀里抱着枕头芯一下一下戳着试柔软度,一边听着闻人澄认真的给他介绍大家的情况,突然被他问了一句到没有发愣,像是早就把心里话准备好了一样脱口而出“嗯?我觉得大家都很好啊。”
然后感觉好像太敷衍了,他歪头想了想才认真说道“我没怎么上过学,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从早上开始,我能感受到大家对我的照顾,虽然早上看着很闹,但是大家都,怎么说,在不让我感觉到尴尬孤立的前提下又有分寸的活跃了气氛。”
“那你喜欢这里吗?”
厉小昭摸着手里的枕头芯,硬度适中,这个感觉很像在他那曾经的家中枕着的带着父亲烟味的枕头,“抱歉,我现在无法告诉你我喜不喜欢这里,毕竟我昨天半夜才被‘押送’过来,但是——”他拍了拍手中的枕头芯“闻人澄,你知道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像这样子,只为了晚上睡得舒服而来给自己买东西了。”
他将枕芯放进店员给的购物筐中,他决定就要这个了。
“如果你喜欢这里,那我觉得我以后会慢慢喜欢上这里的。”
闻人澄看着少年,他笑起来眼角的蝴蝶展翅欲飞,带着青涩的英俊稚气的艳丽和依旧动人的张狂。他问过每一个人这个问题,每一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但都一样的真诚,直到最后一个来到这里的厉小昭也给了他满意的答案后,他终于放下心来,他曾做过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但此时他终于觉得,两年前,他用尽所有勇气播出的电话是唯一做的正确的事。
“哦,还有”厉小昭想了想又补充到“这里可以不用上学,你知道吗,跳过寒窗苦读十三年就能像在这样挣钱这可是我曾经天天在心底烧香拜佛祈祷的事,光这一点,我对这里的喜欢程度已经达到了80%。”
闻人澄:“啊???????”
厉小昭:“嗯??????”
厉小昭看着闻人澄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满头雾水中瞬间警铃大作。
闻人澄舔了舔下唇,小心翼翼的,轻言轻语的悄声道“那个.....老师他...没和你说过吗?我们还是要上课的,他说了,不能让我们输在义务教育上.....”
“?????”这回满头问号一脸裂开表情的人变成了厉小昭,他发自内心地、及其认真地用一个字表达了他此刻的复杂心情“哈????”
闻人澄依旧带着惨不忍睹的表情点点头:“你没有听错,看到咱们住的别墅左面那栋了嘛.....那是老师后买下来了...里面彻底装修成了教室的样子,嗯....一楼是普通教室和计算机室,二楼有化学、物理、生物实验室,三楼他装修了琴房、舞蹈室还学日本教育搞出了一间‘料理室’,甚至还有多媒体室以及.....以及他给自己在四楼建了个校长室....”
.........
厉小昭面无表情,厉小昭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唐僧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上刀山下火海妖怪嘴里过大桥连滚带爬地杀到佛祖面前求佛祖赐一份经书,结果佛祖掩面而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哦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呢,出版社工作失误把经书印成了春宫,你们先回去吧,等经书印好了再来一遍吧哦呵呵呵呵呵”他现在真是特别理解孙悟空老想拳打西天脚踢天庭的心情了。
闻人澄本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心情继续给厉小昭灌猛料:“他不光是校长,还兼职我们的所有科目的老师,闻人老师的意思是他mit硕博毕业第九研究员院长兼首席研究员的身份足以应付我们这些要么辍学要么学校大门都没进过要么稳定上学1天翘课4天的‘九漏鱼’了....他真的没和你说嘛。”
厉小昭木着脸“哦,他和说了一路他从小到大取得过得光辉成就,连他1岁前就能控制自己不在尿床把中国儿童停止尿床的平均年龄以一己之力降低了整整半年。”
闻人澄......
“如果我和你说我们每个人都被他这么荼毒过一次你现在能感觉好一点点吗。”
“我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厉小昭依旧木着脸看着闻人澄。“你说他把旁边的那栋别墅买下来了,据我所知,这地脚的别墅除了6位数一平以外,还不是有钱就能买下来的吧。”
“是的”闻人澄郑重的点头“你想的没错,我们的老师就是这么的财大气粗富埒陶白的同时又权豪势要位尊势重。”
厉小昭“..........艹”
中华文化一向博大精深,就比如现在闻人澄并不知道厉小昭这句发自肺腑的国骂是表达了他对学习的抗拒还是对再次被万恶的资产阶级刷新三观的惊叹。不过经过这两年对人性的深度学习,闻人澄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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