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问：“是好事吗？”
乔琳缓慢地回答：“是的，他要我跟《迷失》剧组参加明天的闭幕式。可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呢？他说他已经给索菲娅打过电话了。”
“你是制片人,或者，”汤姆拥抱了她,“会有更大的惊喜,他想确保你到时候一定会出现。”
乔琳潜意识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她还是希望等尘埃落定后再庆祝，克制地说：“等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再庆祝。”
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有点兴奋地说：“我知道这次希望很大，你没来之前在一个派对上,评审团主席帕特里斯·谢罗对我说他很喜欢我们的电影,如果他的那一票投给我们的话……”
之后她又冷静下来说：“这不能说明什么，评委卡琳·维亚德也喜欢我,这样一来我们可能能拿到至少4票,评审团剩下的5票不知道会投给谁。”
汤姆补充道：“你还得考虑维亚德和谢罗的这两票到底是会投给你本人，还是电影，这会改变整个情况。”
乔琳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你知道的,女演员部分今年有不少……”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汤姆的表情,才接着说：“妮可表现得不错,《狗镇》拿到了很高的场刊评分，不过也有不少人很讨厌这片子，这很难说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汤姆点了下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妮可今年拿到奥斯卡影后时,他打电话给她祝贺，毕竟她无论如何都是他曾经爱过的人和孩子的母亲，这点是不能改变的。他们确实离婚离得很难看，互相攻击对方,可她现在发展得不错，他也乐意见到这个结果。他觉得乔琳能理解这一点，他们之间应该有这种默契。
乔琳平静地扫了一眼他的表情，继续分析道：“《泳池谋杀案》的夏洛特·兰普林，她真的很棒，这当然不是她的最佳表演，可她在欧洲电影节向来很受欢迎。《野蛮人入侵》，加拿大、法国的合拍片，我不喜欢这片子，不过我猜评委可能会喜欢，这种讲父子和解、知识分子的时代困惑的片子总是很受法国人欢迎，那个扮演堕落女孩的姑娘有一两次高光时刻，可这个角色的设计太单薄了，我不觉得……”
她继续回想着回想着入围影片说：“就影片而言《大象》给我的印象最深，这是基于哥伦拜恩枪击案拍摄的电影，我很难享受观看它的过程，不过格斯采用的叙事结构和摄影方式太特别了，我没法忘记他的镜头语言，真的太冷僻了。这是部艺术家的电影，甚至有点太艺术了。《下午五点》也是非常不错的片子，一个有着总统梦的阿富汗少女的故事，非常细腻地描绘了现实的痛苦，女导演的拍摄视角真的让我觉得更能感同身受。我错过了《远方》的展映，不过似乎口碑很不错。”
说到这儿的时候，乔琳俏皮地冲汤姆眨了下眼睛，“可是《迷失》还是我心中的最佳，索菲娅把它处理得太好了，这是大师级的水准。”
汤姆赞同道：“你和比尔·莫瑞的配合确实非常棒，你们把日常生活里的表演设计得极为精细，细腻极了。不过，我觉得可能还要考虑到政治层面的问题，你知道法国现在对美国的立场很矛盾，法国影评界更是……今年美国影片的获奖几率可能很大程度降低，评审团可能会更青睐有政治议题的片子。”
乔琳点了点头，两个人又聊了半天各自的看法。她心中的忐忑也就随着这些聊天消散了，她无法左右最终的结果，倒不如不把情绪浪费在上面。
第二天一早乔琳就要为晚上参加闭幕式做准备，保养、拍照、试装等等环节得费不少时间。遗憾的是汤姆不能陪她去红毯，如果他和她一起走上红毯，当天全球的舆论八卦就会爆炸，更别说他的前妻也在红毯上了，这会是八卦媒体的究极盛宴。乔琳不想要这种麻烦，她不想让人们的目光从电影上移开，她相信妮可如果知道的话，她也不会想的。至于汤姆嘛，他讨厌不能公开这件事，可他也不想要麻烦。
乔琳开玩笑地跟琳达抱怨说：“这就是跟历史太长的男人约会的结果，我可不想被绑在汤姆的名字上。想想咪咪·罗杰斯，他们离婚这么多年了，大家还总是称呼她为‘汤姆的前妻’。”
琳达笑着摇头说：“你知道人们早晚会知道的吧？而且你对你的男朋友们也有同样的影响，乔琳·阿普尔比的前任，这个名头牢牢地戴在他们的头上。”
“我们处在一种更公平的状态里，”乔琳翻了个白眼，“我也是埃迪的前妻、保罗的前妻、基努的绯闻女友……可没人管汤姆叫‘妮可的前夫’。”
琳达笑着说：“这倒是没错。”
“甜蜜的弊端。”乔琳感慨着，打量了下穿衣镜里的自己。
这次她的造型师为她选了一条纪梵希的特别定制裙，整体上是裸色的，胸前是类似胸衣绑带的肉粉色交错缎带设计，紧紧地勾勒出身形，下身则是高开叉的纱质裙摆，柔软飘逸，显得非常性感。
“这是不是有点太努力了？”乔琳有点迟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这条不太适合戛纳，我们有备选吗？”
乔琳很少在选定裙子后突然更换，特别是今晚就要走红毯了，不过她的造型师总是有备用计划。
“这条怎么样？”造型师举着裙子问道。这是条深v领的金色长裙，上面缀满了管珠和亮片，好像金色的画纸上晕染出了抽象的蓝色海水图案，显得闪耀又简洁。
乔琳问：“艾莉·萨博？”这风格太典型了。
造型师答：“是的。”
“让我试试看。”
乔琳最后还是很满意这条裙子的，造型团队都松了口气，他们没有第条备用的裙子了，乔琳自己的衣服都还在美国呢。
在这种兵荒马乱中，他们终于迎来了晚上的闭幕式。
红毯上拍摄和采访没有出任何乱子，乔琳和比尔·莫瑞分别坐在索菲娅的两侧，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切。
今晚莫妮卡·贝鲁奇是主持人，乔琳面带微笑地看着台上的贝鲁奇，心里其实已经在走神，等到颁发她感兴趣的奖项时才回过神来。第一个颁发的让她比较在意的是评审团大奖，这实质上是戛纳电影节第二重要的奖项。今年评审团主席在新闻上表示过他们要求电影节举办方更改规则，一般而言一部电影只能获一个奖项，今年在这条规则上有所变动，这让乔琳很紧张，这意味着《迷失》的获奖几率降低了。
果然，她从评审团主席的口中听到了《远方》的名字。
还有《迷失》！
乔琳飞快地扭头去看索菲娅，发现索菲娅同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今年他们居然选择了两名获奖者，尽管这在戛纳电影节历史上出现过好几次，甚至第一届评审团大奖就有两个获奖者，乔琳还是觉得很惊讶。
乔琳立刻亲吻了索菲娅，提示她该上台去领奖了。索菲娅回吻了她，又转身跟莫瑞拥抱，才走上台去。
乔琳听着索菲娅在感谢词里提到她，心里激动极了。
她的心情还没平复多久呢，下一项就是最佳女演员奖。当颁奖嘉宾斯汀问评审团主席帕特里斯·谢罗获奖人是谁时，乔琳听到谢罗回答说：“这届最佳女演员的获得者是乔琳·阿普尔比，《迷失》。”
在乔琳做出得体的反应之前，索菲娅已经狠狠地拥抱了她，在她脸上留下一吻。比尔·莫瑞也起身走来拥抱了她。她深吸一口气，走上了颁奖台。
她做了次深呼吸，才说：“谢谢评审团，这是个伟大的认可。我必须得说，我们都知道事实上不存在最好的表演，许多女演员也同样出色，我只是更幸运些。最让我感到幸运的就是能出演像这部电影这样美丽的电影，这实在是非常幸福的事，我必须感谢我们出色的导演索菲娅，亲爱的，我爱你。我还得感谢我的合作演员比尔·莫瑞，没有他，我们的电影就不会存在。还有一位特别的人，这位小天使对我来说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我的女儿，宝琳，妈妈爱你，我希望我能让你为我感到骄傲。谢谢！”
这之后的奖项最终都跟乔琳没什么关系了，不过金棕榈和最佳导演这两个大奖还是交到了《大象》导演格斯·范·桑特手里。乔琳跟格斯这对老朋友非常兴奋地在后台聊了很久。乔琳也做了很多采访。
直到乔琳从庆祝派对上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时都还觉得晕乎乎的。一部分当然是因为她很兴奋，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她真的喝了挺多酒。
她没有立刻去找汤姆，反而一个人坐在卧室露台的躺椅里，翻看自己手机上的电子邮件。手机上已经积攒了很多祝贺电邮，可乔琳只点开了其中一条——
发件人：保罗
hi，乔，恭喜你，你一直是这么的出色！我为你的获奖感言录了像，等波比再大一点我们可以让她看这一段，非常感人。祝你一切都好，玩得开心！
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了又被乔琳摁亮，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反复多次。露台的灯光没有打开，她就借着着这条短信，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没想汤姆在哪里，也许是在安慰受挫的前妻？乔琳这么想着，把自己逗乐了。她不应该因为自己想着前夫就这么想汤姆。
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算了算时差发现这个时间洛杉矶应该是上午，于是拨通了保罗的电话。
“嗨，乔，怎么了？”保罗的声音里有几分惊讶。
乔琳有点尴尬，可还是假装镇定地说：“嗨，我看到你的邮件了，只是打来说谢谢你。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很想听听波比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保罗回答：“我真的很为你高兴。等一下，我去看看波比在干什么。”
“好的。”乔琳松了口气，电话里是一阵沉默。
在乔琳看不到的地球另一端，保罗按了下电话的静音键，也做了个深呼吸，刚刚他很想说“现在我们有两座戛纳奖杯了”，可他不能这么说。
他摘掉眼镜，搓了搓自己的脸，闻了闻身上的烟味，确保没什么问题后才走到波比的卧室门前，发现波比正在堆积木。
保罗蹲下身轻声问她：“波比，妈妈的电话，你想不想跟妈妈说两句话？”说着便关掉了电话的静音功能。
波比立刻扔掉积木，对着电话听筒大声喊：“妈妈！”
保罗觉得很有趣，示意波比要冲着话筒说话。这些天乔琳会给温妮打电话，让波比接电话，可跟他打还是第一回呢。
“波比！”乔琳忍不住笑起来，没什么比这孩子更让她觉得快乐的了。她立刻有了精神，跟女儿开始了艰难的对话。
等到要告别的时候乔琳非常不舍地说：“波比，妈妈还有别的事要做，你能把电话给爸爸吗？”
“不！我不要！”波比大哭起来。
温妮蹲下身跟保罗一起哄她，乔琳在电话另一头也非常发愁，却鞭长莫及，只能不停地叹息。
最后她只能许诺说：“波比，妈妈用不了多久就回去了，明天你睡醒一睁眼，就能看到妈妈了，好吗？”
也不知道是这个许诺还是温妮拿来的桃子吸引了波比的注意力，她终于不哭了。乔琳松了口气，刚才那点轻微的狂欢过后的忧郁情绪早就没了。
她对接过电话的保罗说：“对不起，辛苦你了，我给你制造了个小麻烦。”
保罗当然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只说：“不，别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她只是个没法控制情绪的孩子而已。你确定你明早能飞回来吗？”
乔琳说：“我当然不敢随便承诺，我算了算时间，加上时差，我可以一下飞机就去见波比。”
“好的，”保罗犹豫了一下，“别太累了，乔。”
“嗯，再见，保罗。”
“再见。”
乔琳先挂掉了电话，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既不觉得过度兴奋，又没有那种兴奋过后的空虚感，只是一种淡淡的愉悦。
卧室门被敲响了。
乔琳头也不回地说：“门没锁。”
“我以为你会在派对上。”来人是汤姆。
“我之前在。”乔琳看着他坐在她对面的躺椅上，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也去派对了。”
“哪一个？”
“吉尔思举办的那个。”
吉尔思是戛纳电影节主席吉尔思·雅各布。乔琳闻言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没追问他为什么她也在那个派对上，却根本没看到他。她倒是确实收到了他助理送来的祝贺花束。
“恭喜，”汤姆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乔琳，“这是属于今晚的最佳女主角的。你的表演真的非常出色。”
乔琳打开了那个梵克雅宝盒子，是一支漂亮的老虎形状的黄金珐琅镶钻胸针。
她笑着摸了摸那只老虎的祖母绿眼睛，抬头看着汤姆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这很漂亮。”
“你喜欢它就好，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它跟你很配。”
乔琳笑着问：“为什么是老虎而不是猎豹？”
汤姆微笑着，握住她的手，亲吻了一下，才说：“多数人会选择猎豹，我想你应该值得一些更特别的。”
乔琳笑起来：“听起来是个完美的解释。”
她凑前去，吻了吻这个男人的嘴唇。汤姆没有让她就这么轻易地过关，他把她抱到了他腿上，亲吻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小心我的裙子……”乔琳被这细碎的吻弄得身体发软又有些想笑，“这是高定……”
汤姆毫不客气地继续着，只是轻佻地在她耳边说：“甜心，我能付得起。”
乔琳笑了起来，故意出个难题：“不，我喜欢它，你得小心点。”
“好吧，”汤姆把她打横抱起，“那我们得花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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