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顾念和夏初双双呆住。
顾念愕然看向崇澜,“你说真的?”
崇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完全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场面一时有些僵住,夏初打圆场的用胳膊肘撞了撞崇澜的胳膊,“师兄”
崇澜瞥了眼夏初,叹了口气,“西山燕山一带,自古便地动频发,每次路过,我都会去查看下山石和流水。
去年七月我也曾经去看过一次,根据状况推测,今年三月到九月左右,太原、邢州、恒州一带,可能会一次大震。现在已然三月,定州与恒州又相距不远,此时过去,万一遇到地动突发,极易被波及,所以现在万万不可去定州。”
顾念不禁脸色剧变,崇澜所指出的这些地方,基本都准确的落在后世华北地震带所覆盖的区域范围,从这点来看,他信口开河混淆视听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但是,如果崇澜说的话是真的,那现在正在幽州,即将准备去攻打定州的年深等人就危险了!
而且不单是年深他们,还有当地那些百姓!一旦大震发生,当地势必生灵涂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有更准确些的时间么?”崇澜上次对于飓风时间的判断明显比这次说得要精确许多,顾念下意识的觉得他或许还有能缩短时间范围的办法。
“我原本是想解决锦州的事情之后,年底左右再去当地查看一次状况的……”
崇澜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后来就被软禁在这座院子里了,别说去那边,连院门都没出去过。
“那现在让你过去看呢?”顾念追问。同时在心里飞快盘算着放年羽去送信,以及立刻从渝关出发,快马赶去定州需要的时间。
“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再踏进那块区域,随时都可能遇到地动。”崇澜摇了摇头,想起什么似地瞥了眼顾念,“实不相瞒,有些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顾念恍然了悟,他说的应该是上次掉进鸭绿江的事情。
“只要你肯去,我保证会让所有人优先保护你的安全,好歹我和年深也算对你有过救命之恩,”顾念敛言正色,郑重地朝崇澜深施一礼,“这次算我求你。”
他也不想挟恩图报,但目前这个状况,消息越准确才越有利,眼前的人,除了崇澜之外,谁都没有这个能力。
崇澜眉心微皱,神色略微有些挣扎,沉默片刻后,还是决绝地摇了摇头,“我可以帮你看几次北地的水祸风灾,但此事恕难从命。”
顾念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
夏初看看顾念,又看看崇澜,“师兄,你不用太担心,我可以先帮大家卜一卦此行的运势。”
他自然也担心此刻在幽州的年深等人,便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边说边走到另一边的矮几旁,拿出了怀里那个泛着玛瑙样色泽的乌龟壳,双手握持,面色认真的默念了几句什么,然后用力摇了几下。
屋内众人都知道夏初卜卦的能力,立刻安静下来,屏息凝神地盯着他的动作。
壳内放置的铜钱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夏初翻手横洒,那几枚铜钱便‘哗啦啦’地落在了桌案上。
等到铜钱在桌案上落定,夏初瞄了眼,眉眼立刻皱到了一起。
“怎么样?”顾念关切地望向夏初,见到他的表情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三月往定州,大凶。”夏初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只能垮着脸如实说出答案。
崇澜摇了摇头,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去了。
“你们不去,我去!”顾念转身就往外跑。
“哎!”夏初追出两步想抓住顾念的衣袖,还是没拽住。他犹豫片刻,又看向崇澜,“师兄,我还是决定跟着他去一趟。”
崇澜用‘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看向夏初。
“师兄,我有很多的朋友现在即将去定州,就像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出事,我也没办法不管他们,独善其身。而且,我欠年少卿的太多了……”夏初没有再说下去,朝崇澜行了个礼,转身就去追顾念。
崇澜气得在桌案边来回踱步,“疯了,简直疯了!”
顾念离开偏院,就立刻奔回城主府,一边派人去请墨青、叶九思、秦染过来,一边冲向书房给年深写信。
秦染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医疗队的那些医徒们经历数次战斗以及瘟疫和飓风的救灾,如今都已经算是身经数战,急救技术也非常熟练,顾念便想着让那批医徒先过去,自己也正好趁这几天的时间看看能不能把制糖的事情弄出些眉目,再往下推进一下,等秦染好了,大军也差不多到达恒州,到时候他们再带着后续补给赶过去。
万万没想到,现在倒是阴差阳错的等到了件大事。
听到他的脚步声,院子里的白虎和黑鹰全都开心的迎了上来,顾念匆匆地摸了它们一把,便跑进书房。
一鹰一虎似乎也都感觉到了他焦灼的心情,白虎乖乖地趴在了书房那块专属于自己的地毯上,黑鹰则在屋内盘旋两圈,最后落在了顾念的肩膀上,仿佛能看得懂似的,偏过头看着顾念写信。
顾念把意外得到地震消息的前因后果以及可能会出现的时间,地点,简短清晰地在信上列了一遍,又告诉年深自己会立刻准备药品、粮食、防寒衣物之类的救援物资送过来。
他深吸口气,又努力回忆了下之前曾经看过的地震避险提示,挑选了其中可以应用到现在的部分迅速写下来。
比如尽量在开阔地带驻扎军帐,远离山体,这样即使遇到地震,也不容易受伤。
万一遇险,尽量第一时间就地选择宽敞不易被砸伤的地方,如果在屋内的话,就需要先找支撑性比较强的三角形空间躲避,保护好头部,等第一波震动结束再往外跑,等等等等。
最后的部分,他又不放心地列了些地震预警的方法,关于地震,他没有崇澜那种开挂般的本事,只能绞尽脑汁的回忆以前老爸忆苦思甜的时候说过的以及在网上看到的那些方法,比如将酒瓶倒置在桌子边,房顶挂铃铛,或者观察马匹有没有异常行为。
等到最后实在想不起来别的什么了,才将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折起来,塞进了年羽脚上的金环里。
“抱歉,本来想让你休息一天的。”顾念愧疚地摸了摸年羽的翅膀,“但是事出突然,辛苦你了。”
黑鹰昂起脑袋,亲昵地蹭了蹭顾念的脸颊,展翅而去。
年羽刚飞出去,墨青、叶九思、秦染就跟夏初一块走进了院子。
“你打算怎么做?”刚才在路上碰到夏初,他们就已经听说了定州那边很可能会发生地动的事情。
“立刻准备药品和救灾物资,分批次运往幽州。”顾念刚才给年深写信的时候就在整理思路。
假设崇澜这次关于地震的情报是准确的,那么现在最为紧迫的就是时间问题,3月到9月,这个时间段的跨度长达半年。
但是他们只能瞄准前面,越快越好。毕竟早防御一天,就有可能多救下两个人,多减轻几分灾情。
一次性准备大量的物资耗时太长,不如小步快走,由他先带着能立刻准备到位的第一批物资出发,然后一路通知途经的平州蓟州等预计受波及较轻的地方,先行预防以及筹措自救物资,与此同时再由墨青这边继续筹备第二批物资,来得及的话就运到平州蓟州等地,再根据情况准备之后的物资。
墨青等人都赞同这个办法。
鉴于崇澜以往的身份和立场,几人也讨论过万一崇澜这次‘失手’了,或者这个消息根本就是假的的可能性。
但众人都觉得,觉得比起‘悔不当初’,宁愿‘虚惊一场’。
接着众人又讨论了下需要携带的药品及物品种类,马不停蹄的分头开始连夜准备。
第二天一早,顾念、秦染以及夏初便在城门口集结,跟夏初一同出现的,还有黑着脸的崇澜。
“师兄改主意了,决定陪我们一起去。”夏初兴冲冲地跟顾念‘报告’。
“简直再好不过。”顾念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
崇澜眉心微皱,无奈地道,“这次帮你们看完之后,就算还了当初在鸭绿江欠你的人情了。”
“那是自然。”顾念长舒口气,不得不承认,有崇澜在的话,感觉会安心很多。
“你就不怕这只是我为了寻找逃跑机会的权宜之计?”崇澜眉峰微扬,似乎看不惯顾念这么开心的模样。
夏初连忙解释,“灾星,他开玩笑的,他就是有些……不情愿。”
顾念轻轻摇了摇头,又看看旁边的秦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怕。”
崇澜:???
接到顾念的目光,秦染会意,不紧不慢地开口,“在下曾经拜读过一本毒学奇书,叫做《百毒谱》,书中记载了七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制法,其中最出名的一种,就是当初在清风山曾经毒死大梁前宰相的徐卯的清音散。”
崇澜面色突变,立刻转向顾念,惊疑不定地道,“你让他给我下了毒?”
“怎么会,我阿舅只是太喜欢那本书,逢人就喜欢讨论两句罢了。”顾念唇角微翘,瞥了眼夏初,露出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想要挟你的话,不是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吗?”
夏初:???
崇澜:……
崇澜被夏初逼得一块去定州,憋了半肚子气,原本想找顾念发泄一下,结果被反将一军,悻悻地一甩袖子,打马朝前跑了几步。
“师兄,你别在意,他开玩笑的。”夏初连忙追了上去。
他们一行人带着装满药品和物资的二十几辆马车,沿途换了好几次马,星夜兼程,赶往定州。
赶到幽州城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专门在那里等他们的吴鸣,知道顾念他们后续要冒险赶来,年深便请吴鸣留下来帮忙保护顾念和秦染的安全。
吴鸣还给他们带了年深留下的口信,“既然定州和恒州有可能遭遇地动,他们更要尽快赶过去,提前告知当地的百姓注意预防灾祸。”
顾念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由于幽州和定州之间的山麓里就有两处崇澜用来‘定点‘观测状况的山岩,顾念他们不得不在附近的一处村庄暂时停了下来。
为避免出现意外来不及应对,去山里查看的只有吴鸣和崇澜两人,顾念秦染夏初等人都留在村庄里等消息。
这里的农户日子略微比北地好,虽然还是土房,但最起码顾念他们投宿的这个村子,房子大多都是有窗户的,屋内的家具物什也多了些。
这个村庄地处偏僻,平素很少来生人,见他们赶着许多马车,又带着兵卒,借住的那几户跟顾念他们说话都战战兢兢的,面色惶恐而紧张。
顾念和秦染只得不停地安抚那些农户,恰好他们投宿的那个农户有些咳喘的旧疾,秦染顺手帮他诊治了下,又开了些药,两副药下去,状况便感觉到了效果,那几个农户才放下心来,与他们也略微亲近了些,也能开口聊些日常的话题。
崇澜和吴鸣去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消息,顾念不禁有些着急。这天早上农户过来给他们送的早餐是一碗清粥,顾念没有胃口,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想起来吃。
农户见顾念食不下咽的模样,便又端了碗咸菜过来,“就着吃,好吃些。”
盛情难却,顾念也不好解释自己并不是因为菜色才吃不下去,只得端起碗喝了两口,又夹了口农户特意端过来的咸菜。
甫一入口,那甜脆酸爽的口感便令顾念一惊,以农户家的生活状况,肯定不会舍得在这种菜里放糖的,那这个鲜甜的味道就只能是这个菜本来就有的,不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菜,太好吃了。”
农户憨厚的一笑,“莙荙菜,但因为它的根吃起来甜,我们都叫它菾(tián)菜。”
听到这个名字,顾念不禁心头微跳,难道是他在北地没找到的甜菜?“能给我看看这种菜吗?”
“二月才种下,现在只是小苗。”农户不禁有些为难。
“那有没切过的咸菜吗?”顾念灵机一动,看着那盘咸菜道。
“这倒是有的。”农户这回点了点头。
顾念饭也顾不得吃了,放下筷子就跟农户去了旁边那间耳房,农户从腌菜的坛子里拿出两个泡得有些发皱的萝卜样的菜,“这就是菾(tián)菜根。”
顾念心头狂跳,这玩意看起来跟后世的甜菜根几乎一模一样,很可能就是同一种东西。
“阿叔可否卖些秧苗或者种子给我?我想买些回去种。”
“不值钱,送你一些。”农户爽快地答应下来。
顾念自然不会白拿他的东西,付过钱之后,又认真跟他请教了这东西的种植方法,然后详细记录了下来,又专门派了一个兵卒将东西送回渝关,打算种出来之后看看,是不是他惦记的那样东西。
等那个兵卒带着菾菜的种子离开村子,崇澜和吴鸣依旧没有回来。别说顾念,夏初也跟着有些担心起来。
临近日落,崇澜和吴鸣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村口。
“怎么样?”等在那里的顾念和夏初一同迎了上去。
“我们得尽快回去,”崇澜面色凝重地对顾念和夏初道,“大震就在这几日,恐怕随时都会发生,不能再往前走了。”
顾念摇了摇头,年深他们都在前面,他怎么可能回去?
夏初正要开口,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脚下的地面也瞬间剧烈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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