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吴鸣瞪眼望向顾念。
恩公?是在叫他么?顾念也愣住了。
眼前的青年穿着领青色长袍,肤色微黑,眉目端正,但他对这张脸确实没什么印象。那人脸上是热情洋溢的笑容,乍看就像个活泼好动的普通青年,确实分不出是五陵蛮族,不过手上那支红色的虫笛实在是太过显眼了,跟魏陶形容得一模一样,足以让人确定他的身份。
看到顾念的表情,吴鸣就知道他应该不认识这人,立刻横跨一步将顾念挡在身后,戒备地看向青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察觉到吴鸣身上的杀气,青年停住了脚步,却依旧不死心地偏过头,隔着吴鸣的肩膀下可是姓顾,顾念?”
怎么回事?名字都报得出来应该不是假的。吴鸣皱了皱眉,微微转过头,“你真的不认识?”
“我们在哪里见过?”顾念盯着青年的那张脸努力回想着,一时却毫无头绪。
“七年前,在洛阳南市,你可还记得那对卖身葬父的姐弟?”青年挥动着虫笛,急切地道。
洛阳南市,卖身葬父?这两个关键词倒是让顾念蓦地想起件旧事。
当年他和年深陪叶九思去洛阳调查秋浓渡传得沸沸扬扬的女鬼索命案,后来在南市街头碰到一对卖身葬父的姐弟。那个姐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遇到了色老头的调戏,正好他们路过,便把人给救了,叶九思还大方地给他们提供了丧葬费。
那对姐弟感恩道谢时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姐姐叫月南,弟弟叫月北。也正是由于他们特殊的姓氏,让顾念想起了书中的一个情节,几年之后,镇南侯打到安平侯老家的时候,被对方摆出的千机万毒阵困住了,最后就是一个叫月北的青年献出破阵图,帮助镇南侯打败了安平侯。
当时顾念根据自己看过的情节,认为镇南侯未来是百分百会站在镇西军这边的,帮他就是帮年深,所以也觉得救了这对姐弟是件好事。怕路上不安全,便请叶九思帮忙,安排人把她们送回了南方,私下里又多塞了些钱给他们回来买房子和做些糊口的营生。
“你是月北?”顾念回忆记忆里的那个姑娘,又打量着青年的脸,终于找到几分眼熟的感觉。
当时仅有一面之缘,那个小男孩才十岁出头,又害羞内向,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姑娘的背后,顾念几乎就没看到过他的正脸,再加上这事情过去太久了,后来兵荒马乱的,早就失了联系,一转眼当年的小孩已经长成了青年,乍然之下,怎么可能还认得出来?
不过,顾念的样貌倒是变化不大,要不是为了看清楚他的脸,月北也不会特意靠近,因而暴露了行踪。
“恩公,你终于想起来了。”青年长舒口气,开心地道。边说边将虫笛放在唇边吹了两下,顾念都没听见什么声音,那些原本盘旋在周围的巨大虫阵却‘轰’的一下就散了,四周还有无数的黑影顺着草丛树叶飞窜而去,远比他们看到的那些更多,数目之庞大简直令人咋舌。
吴鸣不禁松了口气,如果真的打起来,恐怕他们也未必占得到便宜。
没过多久,那些虫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年,我和姐姐一直供奉着你和叶恩公的长生牌位,就盼着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你们,报答你们的恩情,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意外相见。”与多年前那个羞涩的男孩不同,如今的月北俨然一副热情开朗的模样。
嗯,看样子是真的不用打了。听完他的话,吴鸣耸了耸肩膀,默默将手上的银丝也收了起来,好奇地插话,“叶恩公是指叶九思么?”
月北有些惊讶,“你也认识叶恩公?”
“不但认识,而且你那位叶恩公现在就在江陵,你要是想见的话,半个时辰就能见到。”吴鸣吹了吹额前的缀着蜜蜡珠的小辫子,有叶九思和顾念在,他们应该很有机会把月北拉到镇西军的阵营里来吧?就凭这手控虫的本事,这小子简直就能一人抵千军万马了!留给陆溪的话岂不是可惜?
“那简直太好了,能带我过去么?”
韩啸等人赶到,看到的不是想象中人虫大战的激烈情形,而是吴鸣和顾念跟一个陌生青年把臂言欢的画面,那个青年手上,赫然拿着传说中那个像魔神一般的控蛊人所带的红色虫笛。
韩啸和众人放下心的同时也不禁满脸问号,这就是传说中的化敌为友吗?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陷阱区自然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几人走出去,找了处树荫坐下叙话。
开始的时候,顾念看着那片草地还有些疑虑,生怕里面会再窜出两只残存的虫子。
“刚才你那股以身作饵的劲头呢?”吴鸣忍俊不禁,笑着调侃他。
“刚才是刚才。”那不是情急之下脑子一热么?
“恩公难道怕虫?”月北从他们的对话里隐约猜出了吴鸣的意思。
“当然不怕。”顾念逞强道。
“不怕就好,不过怕的话也不用担心,我身上有天蛊,那些虫子没有听到召令是不敢靠近的。”月北笑眯眯地道。
这个天蛊听起来似乎比什么杀虫剂都管用!顾念心下顿安,爽快地坐了下去。
“你本来就会用蛊?”吴鸣饶有兴趣地打听道。
月北用手上的虫笛轻轻拍打掌心,“我阿叔是很有名的蛊师,父亲也会一些。”
“这么说,当年不用我们出手,你们也不会有危险?”顾念顿时明白了,原书里月南和月北恐怕就是靠着这手本事最后回到南方的吧。
月北摇头道,“当年我还不算会,只是懂些皮毛,所以给那老头下的也是个普通的蛊。如果恩公们不出手,恐怕我们姐弟也是九死一生,或许根本不会活到今天。”
“等等,你们能不能先把当初的事情说说?”吴鸣早就想听当年的故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顾念便把以前遇到月家姐弟的情形说了一遍。
吴鸣听完不禁遗憾地摇了摇头,“原本是一出才子佳人式的相遇,应该以身相许才对,怎么偏偏遇到你们这几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顾念:???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月北点头道,露出遗憾之色,“就是,如果恩公当初能做我的姐夫就好了。”
“你们后来回去之后怎么样?”顾念摸了摸鼻子,连忙调转话题,问起了月北这些年的经历。
原来,月北和月南靠着他和叶九思赠送的银钱在长沙府买了房子落脚。开始的时候,月南用做绣活的书不太行,不过她们的日子也还算安稳。
后来阿叔找过来,开始教月北学习蛊术。他虽然读书一般,控蛊却极有天赋,阿叔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之后他们才知道,安平侯手下有个蛊师想要夺阿叔手上的天蛊,依仗着安平侯手上的兵卒布下天罗地网,争斗之中,阿叔虽然侥幸逃了出来,却也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临死之前,阿叔将天蛊也传给了他,叮嘱他要好好照顾。
难怪他会给镇南侯献破阵之术,原来是有这层私仇在。顾念在心里默默点头。
“那后来呢?”吴鸣催促道。
“后来传来镇南侯被安平侯的千机万毒阵困住的消息,阿叔临死之前一直在研究这个阵,并且已经找出了破解之法。我跟阿姐便赶去阵前,把方法献给了镇南侯,借他之手替阿叔报了仇,还意外得到一大笔赏金。”
吴鸣恍然大悟,“你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陆溪的?”
顾念算了算,那个时间陆溪应该已经到镇南侯这边了,只不过他那时候应该还在孝期,未必会公开在镇南侯的军中露面。
“算是吧。”提起陆溪,月北原本开心的脸上毫不隐藏地露出丝不悦之色。
吴鸣有些诧异,“你不喜欢陆溪?”
月北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天蛊不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帮他?”吴鸣大为不解。
“因为阿姐喜欢他。”月北叹了口气,“阿姐见他第一面,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还直说非他不嫁,去年年底,还是嫁了过去。”
“那小子倒确实也算有副好皮囊。”吴鸣忍不住‘啧’了一声,“不过,应该也很花心吧?”
“这倒没有,”月北摇头道,“他在娶我阿姐之前,并无妾室。只有一位原本他父亲帮忙安排的正妻,之前也已经亡故了。他虽然没给阿姐正妻的名分,不过也答应我今后对阿姐一心一意,所以我才帮他做事。”
“他说你就信?”
“我当然不信,所以让他和阿姐吃了秋月蛊。”
顾念:……
陆溪对自己也是挺狠的。
“吃了秋月蛊的人真的不能对其它人动情?”
“没错。”
“无法可解?”
“除非炼那对秋月蛊的我死了,或者他们两个其中一方死了,蛊虫才会跟着一同死去。”
“你就不怕他为了解蛊把你阿姐杀了?”
“蛊虫一死,天蛊立刻就会告诉我。”月北用虫笛拍了拍掌心,“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吴鸣挠了挠头,这种情况下,想要把月北拉到镇西军的阵营恐怕就有点麻烦了。
“恩公,那个疯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跟陆溪为什么都这么紧张他?”月北也想起了自己今天本来过来的目的。
“他其实是我的一个同乡。”顾念便把告诉其它人的版本又告诉了月北。
月北皱眉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做过的事情可远不止这些。”吴鸣撸起袖子,把这些年陆溪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看来阿姐真的选错了人。”月北露出为难的神色。
“至少他对你阿姐是好的。”顾念拍了拍月北的肩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而言之,月北现在至少是不会为了陆溪再对他们动手了。
“给江陵那边发信号。”顾念吩咐候在几步远处的韩啸。
江陵城内,镇东侯旧府。
叶九思拍案起身的刹那,远处一发信号弹腾空而起,拖着红色的烟雾扶摇而上,直冲天际。
“麾下,南边解决了。”杜泠得到消息,立刻敲门禀告。
“知道了。”
门外的杜泠默默退了下去。
“听到了吧,解决了!”叶九思的面色立刻由忧转喜,宣告性地对陆溪道,“你刚才把那个什么天蛊吹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还不是没用?”
陆溪疑惑地瞥了眼自己毫无动静的胸口,随即笃定地看向叶九思,“不可能。”
如果月北死了,他身上的蛊虫不可能会毫无反应。这个消息肯定是假的。
“假消息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未免有些没意思。”陆溪淡笑着看向年深。
“在你眼中,我可是会玩这种把戏的人?”年深眉峰微扬,眸色淡定而沉稳。
陆溪不禁沉默下来。
几缕阳光穿过窗框上的明瓦,斜斜地投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神色难辨。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亮出保命符了?”年深屈指轻叩桌案,淡淡地道。
“你确定我藏了保命符?”陆溪眉睫微抬,左眼在夕晖之中泛起种奇异的金色。
年深节奏不紧不慢地叩击着桌案,“以你的性子,没有万全的准备,今天根本不会出现,所以,我很期待你最终自救的保命符。”
“既然如此,我如果说没有,那岂不是太令你失望了?”陆溪唇边浮起笑意,慢慢抬起空空如也的左手和右手,“我的命,还有左右两手这两张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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