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兼顾?”
“先放再抓。”
众人:???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肯定安排好了接应的人手和各种障眼法,就算我跟在后面也未必稳妥,一旦跟丢,他定然会杳如黄鹤,一去不返。到时候再想把人抓回来……”吴鸣摇了摇头,觉得顾念未免想得太轻松了,“恐怕就难了。”
“对啊,这次为了引他出来,咱们费了多大劲儿啊,之后虽说镇南侯应该不会再护着他了,但他肯定也会逃得远远的,短期之内不可能再露面。”叶九思郁闷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掌心。
厅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时间已经过了掌灯时分。顾念熟门熟路的从年深腰间拽下一个锦袋,摸出里面的火折点燃身边的蜡烛,“他逃得多远都不怕。”
吴鸣≈叶九思:???
说好的先放再抓呢?
倒是年深跟上了顾念的思路,顺手接过火折去点另一边的蜡烛,“你该不会是想用觅影蛊吧?”
“没错,就是这个。”顾念眉峰微扬,“到时候无论他逃到哪里,都能找到。”
吴鸣抱起双臂,就着桌案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可是陆溪毕竟是月南的丈夫,月北应该不会帮着咱们抓人吧?”
“如果不是帮咱们,而是帮月南抓人呢?”
吴鸣≈叶九思:???
“我们都知道,陆溪离开之后,肯定会倾尽全力逃遁,离开我们的势力范围,到时候他会带着月南吗?”
吴鸣和叶九思对看了一眼,月南在陆溪心里地位如何,他们可不知道。
叶九思想了会儿才开口,“他言谈举止间,对月北还是有很多顾忌的,假设他当初娶月南只是为了笼络和利用月北控蛊驱虫的能力,那这次失败之后,他对月北的信任度应该就会更低了,会带着他们姐弟的可能性应该很小。但他身上有秋月蛊未除,后续会不会联系就不确定了。”
“月南如果不想继续跟陆溪在一起了,那是不是只有找到陆溪杀了他,才能解除她身上的秋月蛊?月南如果还喜欢陆溪,是不是同样需要靠觅影蛊追踪陆溪的下落?”顾念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总而言之,无论是哪种,对月北来说,一定都是清楚的知道陆溪的下落最为稳妥。”
“这倒是。”吴鸣点了点头,“不过,我估计那位姑娘是舍不得让月北杀陆溪的。”
“那不如这样?”叶九思突然冒出个主意,“我们可以跟月北讲清楚,只要他带着月南和陆溪躲进深山,然后用毒虫为墙,隔绝陆溪跟外界和手下的所有联系,我们就可以饶陆溪一命,也让月南留下个夫君。
陆溪到时候也跟坐牢没什么差别了。同时,我们也可以派人在外围监视,随时知道他那边的动向。一旦他离开,就杀无赦。”
吴鸣摸了摸下巴,“美人在侧,岂不是太便宜那个小子了?”
年深摇了摇头,“真能做到这样,对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惩罚。”
“我也觉得那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应该生不如死。”顾念拿出炭笔拨了拨烛芯,火光蓦地长长了一截。
陆溪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说明他根本就不怕死,拔去他的爪牙,让他在深山里待一辈子,每天受和野心的折磨,却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分毫,才是最诛心的。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月南会心软。”顾念顿了顿又道。
“可以跟月北先说清楚,她心软的结果就是送陆溪去死。”叶九思道。陆溪想说服月南也总得花些时间,到时候他们应该也把外面残留的陆家势力绞杀得差不多了,陆溪就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们这边讨论到半途,秦染和顾言也回来了,情况就跟他们预估的差不多,陆溪的确身中剧毒,秦染本来可以尝试用两个方子试试去解毒,可惜其中需要两味极其稀缺的药材,只有岳湎手上才有,时间太短,想派人去拿都来不及。
而且,由于陆溪受伤失血,身体虚弱的缘故,他能撑的时间可能比原本预计的还要再短一些。
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更少了。
年深又派人召集城内的几名心腹谋臣过来,跟顾言一起商量了下,最后年深当机立断,决定暂时先按照几人先前议定的办法去做。
眼下时间紧迫,拿到能救人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顾虑太多也没有用。做到既有消息又不丢失陆溪的行踪,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至于其它的,只能后续再看。
顾念、年深和叶九思一起去前院见了月北,没想到月北答应得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爽快。
“那可绝对不能让他跑了,”月北义愤填膺地道,“他今天能对着满城无辜的百姓投毒,明天就指不定又琢磨出什么坏招来,这样的人放到外面简直是为祸苍生。”
为了说服他准备好了满肚子说辞的叶九思:…………
月北满面愤慨的模样让几人都有些吃惊,他怎么看起来反倒比他们还要生气?顾念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他们是站在救人心切的立场,毕竟以往这样的时候,他们大多是需要尽力去救援的一方,但月北不同,他带入的是那满城百姓的视角,陆溪要谋害的,就是像曾经的他和他阿姐那样的,生活在城内的普通无辜百姓。
“不过有个问题。”月北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叶九思捂住胸口,“你别告诉我突然想起来觅影蛊没有了。”
“那倒不是,”月北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来陆溪见过觅影蛊,所以他应该根本不会吃。”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你只要把蛊虫交给我们,自有办法让他吃下。”顾念眉峰微扬,眸子里闪过狡黠之色。
现在陆溪既然在他们手上,那就是‘我为刀俎,他为鱼肉’,点个迷烟或者让秦染借给他解毒的名义弄点药汤掺些清音散,塞个蛊虫入口那还不是小意思?
于是,秦染便在牢房来来回回进出了几回,借着清音散麻翻了人,把觅影蛊放进他口内。折腾了一天,伤口又痛,陆溪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太虚才睡着的,完全没有起疑。秦染又继续他面前‘表演’了一番苦心研究解毒方法,最终还是失败的戏码。
“你赢了,我决定跟你做这个交易。”年深派人将陆溪再次带到春衡厅,一副束手无策‘灰头土脸’的模样。
“那不知道……咳咳,”陆溪虽然心内忍不住得意,身体却比之前虚弱多了,忍不住咳了两声,“不知道年将军想选哪个?”
“右手,万千黎民百姓。”年深毫不犹豫地道。
“你确定?”陆溪眉心微皱,不知道是因为伤口或者身体的不适,还是因为对年深选择的不解,“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两样东西现在相距千里,你如果选了右手,左手那件东西就会被毁掉。想两全其美,先拿一样,再抓住我去拿另一样,是不可能的。”
“确定。”年深依旧没有半分迟疑之色。
陆溪又咳嗽了声,不死心地挑明,“你应该已经检查过从吕青那边拿到的玉玺了吧?”
“查过。”年深点了点头。
“查过你还选右手?”他不信年深没有发现其中的异状。
年深用手轻轻拂过桌案,云淡风轻地道,“你既然自认为很了解我,难道猜不到在我眼里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孰轻孰重吗?”
陆溪的唇角抽搐了下,脸色异常难看,静默了足足十几息的时间,才长出口气,“拿纸笔来。”
原本静候在旁边的杜泠立刻将笔墨纸砚连同桌案一并搬到了陆溪面前,然后主动开始帮他研墨。
陆溪接连咳嗽了几下,才稳住心神,提起笔‘唰唰唰’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副画,又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便放下了笔。
“地点和事情,尽在纸上,如果年将军猜不出来,也可以再等两个时辰,我服了解药自会派人送份更详细的解释过来。”陆溪轻按桌案站起身来,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的腿已经在微微颤抖。
杜泠连忙拿起那张纸,送到了年深面前。
画面上没有人,只有夕阳,几扇窗户以及夕阳透过窗户投在地上的几抹斜晖。从窗棂上勾出的明瓦形状可以看出来,陆溪画的就是眼前这间春衡厅,甚至就是之前年深和叶九思对他讯询时的情形。
旁边还写着八个字,【此时
彼地
此地
彼时】
“陆某可以离开了么?”
“不送。”年深右手微抬,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陆溪踉跄着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扶着门框道,“最后也提醒将军一句,时间紧迫,最好不要在其它事情上浪费时间。否则,后悔莫及。”
年深目光炯炯,“陆侍郎如果不放心,也可以直接留下来。”
陆溪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年深朝杜泠点了点头,杜泠便也摸黑跟了出去。
随后年深便迅速转身拿着那张纸去了隔壁,顾念、顾言、叶九思、吴鸣以及几个谋臣都等在那里。
“他说地点和事情都在这张纸上。”年深把纸摊在桌案上,把刚才陆溪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这不就是春衡厅么?”叶九思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吴鸣愕然看向脚底的那些青砖,“他该不会是把炸药埋在春衡厅底下了吧?”
“定然不会这么简单。”一个谋臣捋着自己的胡子摇了摇头,否则他也没必要说猜不出来可以等两个时辰之后他的信了。
另一个略微年轻些的谋臣也跟着开口,“他说纸上有地点和事情,那八个字又刻意分成了两列,依在下所见,前四个字‘此时
彼地’对应的应该是地点的线索,后四个字‘此地
彼时’对应的则是事情的线索。”
叶九思不解,“那这幅画呢?难道就是刻意混淆视线用来迷惑我们的?”
那人顿了顿,一时无法回答小世子这个问题。
“我觉得应该还是跟画有关。”年纪大些的那位又道。
乍然之间,顾念也没什么头绪,众人讨论之间,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一一仔细查看着纸上的内容,试图理清上面是否有什么隐藏信息,比如那些窗户上的明瓦,但看来看去感觉都无法组成文字或者具有象征意义的图案。
“有没有什么地名是跟时辰相关的?”吴鸣突然开口,“如果‘此时
彼地’真的是指地点,那是不是就代表着画上这个时间其实指的是某个地方?”
“酉正?”叶九思蓦地想起来,“他当时问过我们,是不是到酉正了。”
“天酉?”
“正阳?”
“酉为鸡,会不会是跟鸡有关的地方?”
众人讨论半天,列出了十几个地方。年深拿出张地图,跟叶九思分别将那些位置一一圈了出来。
顾言拧起眉毛打量那幅画,“如果单以画面内容来说,应该就是春衡厅的日暮时分吧?未必能精准到酉正。”
叶九思皱眉苦脸地晃悠着笔杆,“落日西下能想到什么?”
他的话让顾念脑子里猛地闪出个熟悉的地方,不禁脱口而出,“洛阳!”
“对啊,”吴鸣一拍大腿,“日为阳,此时彼地,落日代表的就是洛阳!”
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年深又把洛阳圈了起来。
“按照这个逻辑,‘此地
彼时’对应的是事情,春衡厅出过什么事情?”
“也未必是春衡厅吧,或许是指镇东侯府,或者江陵?”
“以城对城,应该是江陵以往发生过的事情。”
“江陵以往可曾发生过什么天灾或者被人在水里投毒之类的?”顾念立刻看向年深。如果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那炸城的可能就基本排除了,毕竟以前还没有火器。但是江陵以往出过什么事,这就真的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水灌江陵!”年深眉心倏然皱紧,想起江陵历史上特别惨烈的一场战役。
“对,”一个谋臣随即道,“三百多年前,大将宣南曾经引长江水灌江陵破城,那一战,据说江陵淹死了无数人,生灵涂炭。”
“也就是说,他要引水灌城?”叶九思眉心紧皱,连忙查看起刚才圈出来的那些地方有几个在大型河道的周围。
洛阳!
顾念不禁头皮阵阵发麻,洛阳旁边的河道可太多了,还有条黄河!!!
如果陆溪的计划是引黄河水灌洛阳,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但洛阳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要赶过去需要数日。年深只能立刻先给长安的年风勇写信,然后让年羽立刻送了出去。
年深将当地以及追踪陆溪的后续事宜托给顾言、吴鸣和完颜旗达掌管,自己则连夜开始收拾行装,洪灾救人,自然也少不了秦染和医帐的人。顾念不放心,决定也跟着年深一起赶过去。
他们整装待发之际,陆溪的信也到了,他果然是要炸毁黄河的堤坝,水淹洛阳。
年深当即决定和叶九思兵分两路,分别带着速度最快的骑兵营和水兵营一个走旱路,一个走水路,日夜兼程赶往洛阳。
从江陵赶过去毕竟路途遥远,他们还在半途,便收到了年羽带回来的信。
信上说,洛阳已被大水淹没。幸亏年风勇带人去的还算及时,赶在洪水涌过来之前组织撤出了城内大半的人口。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条噩耗,年风勇在救人的时候被卷进了洪水,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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