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在乱世搞基建[穿书] > 247. 第247章 大婚之礼 正文完结
    随着顾念和年深大婚之礼的日期逐渐临近,接到消息的各国使节团陆续赶到,幽州城内的生面孔也日渐增多,除了胡人,也不乏汉人。


    当中一小部分是闻风赶来的商贩。通常情况下,除了朝贡给皇帝的礼物,使节团或多或少都会额外多带部分货物过来。他们手上的货物品级都是千里挑一的精品,远非普通胡人商贩可比,虽然大部分会被朝内的权贵直接买走,但偶尔也还是有一小部分‘漏网之鱼’会流到市面上。


    商贩们没能力跟权贵竞争,他们的目标就是那点从权贵的手指缝间流到市面上的货物,以及使节团的随从们随身携带的私货。近水楼台先得月,想抢这些货物,那自然得先占上地利才行。


    还有些商贩,瞄准的则是使节团那些胡人的钱包,准备了各色货物卯着劲儿想赚他们的钱,毕竟使节团财大气粗的事情人尽皆知。


    而另外的大部分人,则是奔着‘落户’京城来的。


    新城是比对着长安城规划设计的,整座城池规模宏大,依旧是长方形,配合着外围的护城河河道位置,东西长,南北略短,整体面积基本与长安持平。


    皇宫位于幽州新城的北面正中,东面是‘学院区’,除了顾念的理工学院,还有两家由长安迁移来的‘老牌’书院以及太医署。西面则是‘官府家属区’,国公府,亲王府,墨家大宅,国师府,以及满朝文武大臣的宅院,基本都集中在那里。


    皇宫正前方是‘政府办公区’,三省六部的各个官衙便坐落在这片区域。办公区的左右两边,学院区和权贵区的前方,各有一片商业区,类似原本的东西两市,但面积更大,加入了可供百戏表演的大型演肆,不再设立坊墙和坊门,未来可以通宵营业。


    前半城则是普通住宅区,大部分的百姓宅院,道观庙宇以及织造坊、酿酒坊、竹木坊、造纸坊等各类作坊尽皆汇聚于此。


    幽州旧城的面积还不足新城的四分之一,旧城百姓以及满朝文武全部搬迁进入后,城内依然留有大量的空置宅院、地皮以及铺面。


    年初的时候,尚书省便已经发出消息昭告全国,幽州新城内部分空置的宅院和地皮将于七月初二到七月十二的十天里,公开在幽州集春堂拍卖出售,八月初二到八月十二,同样在集春堂,公开拍卖东西两市空余铺面的五年期租权。


    这些人瞄准的便是几天之后要在集春堂出售的那些宅院和出租的铺面,顺便还可以多待些日子,新帝大婚,那场面定然是盛况空前,有机会的人,都想凑个热闹亲眼见识一下。


    七月初二,顾念、年深、墨青、叶九思等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打算去‘拍卖会’那边看看状况,没想到才走到街口就进不去了。


    集春堂门口的那条街人头攒动,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四人没有办法,顶着大太阳绕到后门那边,才总算进了门。


    在如此燥热的天气里绕了一大圈,叶九思出了半额的汗,手上的扇子也动个不停,“外面怎么那么多人,不是未正才开第一场吗?”


    他记得没错的话,拍卖会应该是每天下午未正和申正各开一场,中间间隔半个时辰。


    “一大早就挤满了,都是排队买路票的。”莫寒礼一边引着他们往楼上走,一边摇头道,“幸亏渝亲王想得周到,提前提醒我们可以在路票上标注编号。现在就只能按照堂院里能准备出来的桌椅,先放前七百号进来。”


    集春堂可不是随便进的,想要获得购买宅院的资格,需要先花钱认捐一段官道,捐过钱之后可以拿到张路票,凭票才能进场。


    换句话来说,路票就是拍卖场的入场券。


    叶九思顺着窗户瞥了眼楼下,因为天气炎热,楼顶撑起遮阳布,底下的光线有些暗,但依然可以看到底楼的院子被桌椅挤得满满当当,甚至有人不得不坐在鼓凳上。


    院子两侧有水车带动的大型风扇,不少人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能自动鼓风降温的神奇物件。


    “没想到师父这招什么房地产的,还真有效。”叶九思啧了声。造官道的费用可不便宜,他原本还担心没什么人来买,想着过来看看状况,实在不行就暗地里找几个人撑撑场面呢。


    “就跟你说了,不用瞎操心。”墨青倒是一早就很看好顾念的这个主意。


    这个时代的国库收入大致分为三部分,公产公田收入、特殊收入以及税负。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税负。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免了全国一年的户税,大婚时说不定还要再免,国库的收入可以预见的会大大缩水。


    与之相反的是,新城建设花费高昂,国库内虽然有从镇东军以及陆家那边收缴上来的大量银钱,但大荣初立,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再加上后续还有修路、造水坝等多项大工程都要从国库内调拨金钱,入不敷出,负责管理国库的户部又怎么会不着急呢?


    每次需要付钱的时候,户部尚书都看着账本连连叹气。


    担任户部侍郎的莫寒礼私下去找‘花钱’的墨青,请他‘手下留情’,墨青也明白户部那边的难处,但新城不但是未来大荣的门面,也是城内所有人的生活保障以及安全屏障,建造质量绝对不容降低。两人便一同找到顾念,请他帮忙给国库想想开源的办法,毕竟以前渝关城财政吃紧的时候都是靠顾念出主意。


    顾念便把年深、墨青、叶九思以及户部众人聚集在一起,给大家灌输了后世的房地产概念。


    自古以来,皇城都是一国之内最为繁华的城市,年深将大荣的都城改到幽州,自然也会令幽州新城变成了寸土寸金的所在。


    除去预留部分宅院做未来赏赐、回迁、‘人才引进福利’之用,那些空置的地皮、宅院和铺面,就是国库‘回血’的基础。顾念建议他们地皮和宅院,可卖可租,铺面则只租不卖,作为长期的收入来源。


    莫寒礼等人一开始还有些不解,这不就是公产出售吗?但是他们盘算过,如果比照长安城的宅子价格来出售,扣除成本后的盈余其实也很有限。


    顾念摇头,那是你们把价格算便宜了。


    莫寒礼等人当即就愣住了,按照长安的房价来卖还便宜?


    墨青也摇着手指表示,最少要翻一倍。


    其一,自从契丹人南下攻城之后是数年,物价上涨的同时,房价却一蹶不振,究其原因,就是大亁的民心不稳,生怕战火再起,买房子的钱随之浪费。所以,长安的房价本就是偏低许多的。


    其二,则是幽州新城这边的宅院用料扎实,工活细致,定然经久耐用,单就质量而言,也远远好于长安那些旧房。


    还要加上购买门槛,想买的人必须先交钱认捐修造一段官道。顾念跟着‘加码’。


    户部众人目瞪口呆,这么贵还会有人来买吗?


    顾念则表示,那就想办法让他们觉得花的钱物有所值。


    户部众人:???


    比如,购买宅院的人可以按照个人意愿转为幽州户籍,子女可免试进入城内的各大学院。顾念举例。


    莫寒礼频频点头,户部其余几人却沉默了。


    当然,一年后若是考试不过,还是会被退学。顾念又补充了一条。


    这次又有两个人默默点了点头,要求就应该严格些,避免滥竽充数。


    另外,但凡捐钱修造过官道的人,他的家人以及名下的商队,十年内通行全部免路税。顾念抛出了第二个条件。


    未来官道会收取路税这点当时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现在听顾念这么说,才反应过来,这相当于是预先收取了那些人十年的路税。


    最后还可以在路边修造供行人歇脚的功德亭,将捐造人的姓名碑刻其内,顾念又列举了第三点好处。


    墨青当即抚掌称好,名,利,希望都有,确实可以试试这些条件的吸引力。


    但是,这个吸引力是不是有点大过头了?叶九思回忆着当初众人讨论的情形,再看看底下座无虚席的场面,一时难以理解。


    顾念抹了把颈间冒出的热汗,笑着用手肘撞了撞小世子的胳膊,“像你这样差一步就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注定是无法理解位于社会底层的人对于阶层跃迁的渴望的。”


    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自然都是各地的豪富之流,他们有钱,却未必有地位,将孩子送进书院变成读书人,就多了个由‘商’变‘士’的希望,这种机会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


    顾念早就跟年深商量过,未来希望能让从事各职业的人地位逐渐走向平等,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先迈出第一步。


    “师父,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小世子委屈脸。


    “都不是,是羡慕。”墨青代顾念答道。


    “我还羡慕你们两个的脑子和手呢。”叶九思小声地嘟囔道。


    年深没有开口,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小世子的肩膀,另一只手则默默摇动扇子给顾念的后背扇风。


    非礼勿视,莫寒礼默默移开眼神,心里却在感叹,主上跟他们当家的,还是一如既往地‘恩爱’。


    楼上专门空出的房间里,陆昊和吴鸣已经提前一步先到了,见年深等人进门,陆昊连忙行礼。


    年深摆了摆手,示意他私下里不必如此。


    倚在窗边的吴鸣倒是比陆昊随意得多,只是虚虚地拱了拱手。


    屋内放着冰鉴,两侧还有小型风扇,温度比外面舒爽了不少。


    六人落座,不免又讨论了几句外面人山人海的状况。


    陆昊脸上掠过一抹忧色,“如此一来,这些买下的宅院的岂不大多都是为商的豪绅之流?”


    顾念跟年深默默交换了个眼色,点头道,“要的就是他们。”


    幽州城原本的商贩极少,经商算是极弱的一环,这些人既有消费能力,又有灵活的头脑,他们的到来能及时补充这个短板,在短期内迅速带动京城的消费,盘活经济,未来也才能继续推进他们发展全国经济的第二步棋。


    “如此不怕城内的商贾之流人数过多吗?”


    顾念用勺子戳弄着碗里的冰沙,不答反问,“陆尚书觉得未来十天,这里会售出多少宅院?”


    陆昊怔了怔,在心内默算了下,全部坐满,十天一万四千户。就算再加上原本幽州城内从商的人,比之原来的长安,也不算多。


    “但是,这个政令是否太过于优待那些从商之人了?”陆昊依旧觉得其中此举会重‘商’抑‘士’。


    顾念笑道,“陆尚书可是忘了我们那几间书院了?”


    顾念当初跟年深解释对于书院招揽人才的构想时,陆昊还远在凉州,此刻不得不言简意赅的跟陆昊解释了下书院另有一套‘人才落户’的政策,不管是饱学的士子,亦或是有一技之长之士,都可以在几个学院里各展所长。


    退一步来说,无论是那些迁居到此地的官员,还是世家名流和豪绅,家里也定会有不少空余位置,才学差些的寒门子弟,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以陆昊的脑子,自然是一点就通,听顾念解释了几句,便放下心来。


    众人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底下锣声响起,宅院拍卖会也正式开始了。


    底下的光线太暗,叶九思正要叫莫寒礼安排人去点灯的时候,负责主持拍卖的青衣小吏突然揭开蒙在桌案上的黑布,露出一尊约莫两尺出头的铜器,那东西外形酷似鸿鹄,正是鸿鹄回首的姿态。


    小吏摸出火折,点燃了里面的电石灯,铜器背部的透明琉璃片顿时发出柔和雪亮的白光。


    鸿鹄灯?但是就这一个也明显不够用啊,而且灯光为什么朝上打?叶九思诧异地看了墨青和顾念一眼,不用说,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肯定是他旁边这两位弄出来的。


    墨青竖起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下,示意小世子先别说话,仔细看下去。


    年深、陆昊、吴鸣等人同样不解,但瞥见墨青的动作,便都按捺住好奇继续望向楼下。


    这功夫,底下的小吏已经打开旁边的盒子,拿出一片巴掌大的琉璃片,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鸿鹄灯背上发光的位置。


    刹那间,小吏身后的粉墙上便出现了幅清晰庞大的宅院布局图。


    年深≈吴鸣:!!!


    楼下那些等着拍卖宅院的豪绅们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这幅图是怎么蹦出来的?


    “这就是今天要拍卖的第一座宅院,位于东绺街七号,诸位可以在路票背面的幽州地图右下角找到这个位置。它是座三进的宅院……”


    楼下的青衣小吏抻开手上的小棒,点指着宅院图朗声开始介绍,楼上的年深等人已经纷纷转头看向墨青和顾念,等着他们解释。


    被众人盯着的顾念扛不住压力,只得开口,“这玩意叫幻影灯,可以将画在琉璃片上的图案放大投影到墙壁上,是理工学院的教学工具。”


    这东西在后世其实叫幻灯机,是样老式的辅助教学工具,曾经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风靡一时。顾念当然没赶上过那个时代,但是他在爷爷的实验室角落里见过一台,一度成为他小时候画画消磨时间的‘玩具’。


    为理工学院规划教具的时候,顾念想起了原理简单的幻灯机,请墨青试着做了两台,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用,现在看来效果非常不错。


    “只有理工学院有么?”陆昊为书院‘抱不平’。


    顾念噎了噎,他想到要用这东西,其实是因为物理、化学之类的许多概念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抽象了,主要还是为了丰富资料的呈现方式,增加课程的趣味度。


    “当然不是,只要肯出钱就有。”墨青接过话头,一派‘大方’的模样。


    陆昊:…………


    墨家的东西,书院买得起么?


    吴鸣则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兴趣,“若是此物给那些说书人来用,将那些故事也配上图景,岂不妙哉?”


    顾念点了点头,岂止啊,还可以画成连续的动作,做成动画片呢。


    他们这边聊着幻影灯的时候,底下的拍卖也进行得热火朝天,不断拍出高价,莫寒礼更是喜笑颜开。


    拍卖进行到尾声,进展顺利。年深等人事务繁忙,见没有问题,便打算等第一场结束就离开。


    然而,就在拍卖结束的时候,却出了个小小的意外。


    在座的都是商贾之流,自然明白奇货可居的道理,面对院子两侧的大型风扇,还有青衣官吏刚才讲解时所用的鸿鹄灯这等‘奇物’,岂有不动心的道理?许多人便趁着拍卖结束的空档涌向讲解位置的官吏,想‘先下手为强’的跟户部这边的人谈谈。


    可是,动这个心思的人实在太多了,前面的人站立不稳,被后面急匆匆拥上来的人潮直接推倒了,连带着户部的两个小吏都惨叫着被压在了底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底楼的人顿时慌了手脚。


    眼见着前面几个人就要被众人踩踏在脚底,年深、吴鸣、叶九思反应迅速地跃窗而出,跳下去救人,顾念则在上面大声地指挥院子周围的兵丁立刻疏散人群。


    幸亏人数不多,年深等人又施救及时,前面被压在底下的那几人都只是受了轻伤,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惨祸。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有几个人不太对劲儿?”吴鸣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凑到年深和叶九思身旁。


    年深下颌轻动,“有高手。”


    “会不会是恰好□□起家的人?”小世子小声地道。虽然大部分商贾都不会武功,但其中有三两个身手好的也很正常吧。


    “该不会是有人想在你们大婚仪式上动什么手脚吧?”大半年来,陆昊的全部心思几乎都扑在年深和顾念的大婚仪式上了,吴鸣也跟着被灌了满耳朵的繁琐流程,这会儿立刻条件反射地想到了那边。


    “难道是哪边派来的奸细?”叶九思也跟着开始琢磨起来。


    “管他是哪边的,想碰大婚仪式就是找死。”吴鸣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寒色,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陆昊的心血。


    年深眉心微沉,打量着那些被送出去的商贾的背影,“是与不是,查查就知道了。”


    “小世子和吴鸣呢?”


    顾念、陆昊和墨青下到楼下,发现只有年深一人站在楼下等他们。


    “他们想起点事情要忙,先走了。”


    众人:???


    至于忙到这个程度?


    八月十七,辉生画栋,庆溢驷门。幽州新城的十二座大门徐徐开启,满朝文武,幽州百姓,喜气洋洋地进入新城。


    幽州同样分为左右两县,左县名为千秋,右县名为万古。为了避免拥堵不堪的情形,两县提前按照宅院位置为文武百官和百姓们规划了搬迁入城的路线和时辰。


    顾念原本想跟着井生和亲兵他们去渝王府的,却半夜就被年深带走,坐着他的玉辂迎着第一缕晨辉踏入皇宫。


    这里被命名为大安宫,取‘大安天下’之意。


    入眼便是座巨大的广场,薰天赫地,气势磅礴,纵深至少有百米,华砖铺道,旌旗猎风,空旷到风声都大了数倍。


    数重宫阙背山隔云,拥阶而立,虹梁高耸绵延舒展仿若龙背,势动连崖,排风捽雷,榱桷砻密重叠交错堪比凤羽,重檐切霞,屋楣生辉,一派壮丽恢宏。


    正对面的金殿更是巍峨峥嵘,屋脊高昂犹如神龙骞首而起,奔扬展尾,气吞山河,威风八面,底下雾薄万拱,光交四荣,绛门朱柱重列如林,玉宇璇阶润色明光,朝阳初起,云影霞光之中,恍若天宫,不觉激起人一襟浩然之色,意气风发。


    顾念跟年深在宫内转了几处,不禁有些奇怪,“我记得这里的面积比大明宫小吧?怎么看起来好像处处都比那边大?”


    年深淡笑着抬眼看过来,眸底映着璀璨的霞光,“因为后宫只有一座朝阳殿。”


    为了兑现当初的诺言,他直接只建了一殿。


    所以是把原本属于后宫的面积匀给别的地方了?顾念笑着调侃他,“那番邦进贡来的美女怎么办?放在我宫里?”


    你想得美!年深掐了掐他的脸颊,“‘赏’给陆昊叶九思你阿兄他们。”


    顾念吃痛地捂着脸仰身避开年深的手,“你到底是赏还是罚啊?”


    把番邦美女赏到那几位的府里?他都不敢想象到时鸡飞狗跳的情形。


    “那就看他们到时候的表现了。”年深答得意味深长,手又追上去摸了把某人的脸。


    顾念愤愤地拍开他的手,“奸诈!”


    皇帝大婚仪式颇为复杂,比如在正式举行婚礼之前,还要派两名正副天使捧着‘节’和‘问名’的诏书,带着礼物,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赶去顾言的将军府,完成纳采问名的流程。


    外面鼓乐喧天,听得顾念也分外好奇,如果不是于礼不合,他自己都想跟过去看看热闹。


    十月初二,子时过后,仪官掐着吉时的时辰,催促顾念开始焚香沐浴。


    顾念一个时辰前才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呢,就不得不又洗了一回。


    没办法,天大地大,规矩最大。


    沐浴过后,便是按摩涂抹各种护肤油。他原本以为这个过程很像后世的水疗护肤,可惜忽略了那些掺在护肤油里的香料的杀伤力,来来回回涂了许多遍,顾念觉得自己已经被那些香料腌入味了。


    之后本来是化妆的时间,顾念不需要弄这些,便趁机歇了一会儿。


    仪官则指挥一众亲兵们将大婚的珠冠袍饰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托盘里的放着顶漂亮的通天冠,皇帝用二十四梁,太子用十八梁,这顶是特制的二十二梁,用以昭显顾念空前特殊而尊贵的皇夫地位。


    这顶珠冠以金骨为架,高九寸,正视如山峰巍峨,侧面则卷曲如云。冠顶的琪珠是二十二颗顶级大品珍珠,前额处是錾刻蝉纹的金博山,额花处则嵌满了各国进贡而来的珠宝玉翠,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就连帽侧的卷云纹粱都錾刻上了龙凤纹,工艺精致非凡。


    珠冠原本配的白玉簪导被顾念特意换成了年深送他的玉簪笔,在他眼里,什么玉簪都比不上这支。


    顾念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弹钢琴似的用手指在冠梁之间雀跃的轮敲了两遍,再过几个时辰,他跟年深就是真正的夫夫了。


    皇城的另一边,夏初也在虔诚的焚香沐浴,而后表情慎重地拿起旁边的龟壳卜了一卦。


    几枚金钱撞在桌案上,发出金器特有的悦耳声响,随后落案成相。


    恶人作祟,凶!


    夏初紧紧捏住了手里的龟壳,沉思片刻后,匆匆套上外袍赶往皇宫。


    皇宫里的御书房灯火通明。


    杜泠带着夏初进来的时候,年深正在试大婚仪式上要用的那把雕弓,吴鸣、叶九思、顾言、完颜兄弟以及萧云铠等人分坐两列。


    “国师有急事?”年深用指腹拨弄着弓弦,黄金龙身盘伏在错金纹的弓身上,昂首振尾,辉煌夺目。


    夏初默不作声地跪了下去,俯身不起。


    年深指腹微松,弓弦发出‘嗡’的一声锐响,“国师不必如此,但讲无妨。”


    夏初这才起身,长吁口气道,“小道方才为今日大婚之礼卜卦,乃是恶人作祟的凶卦。”


    年深轻轻放下手上的雕弓,屈指轻叩桌案,“距离大婚之礼开始,还有四个时辰。可否请国师在这里等几个时辰,大婚之礼正式开始之前,再卜一卦?”


    夏初:???


    “对,过几个时辰再说,现在卜出来的不准。”吴鸣边说边挽起了袖子。


    小世子也捏得手骨噼啪作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在我们的地盘,谁能翻出浪来?”


    夏初这才注意到旁边众人各个神色凝重,不对,大半夜的,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


    “我补充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夏初踌躇了会儿才道,“几个月前,我跟师兄去如意楼吃早饭,当时他说好像在楼下看见了故人。当时我没多想,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他那日看见的故人,会不会是陆溪手下有人还没死?”


    来的路上,夏初也仔细想过,陆溪手下的四器,除了他师兄怪石,彝器死在墓里了,钟鼎为了救陆溪,葬身泥石流。砚屏因为试图下毒杀害月北,被月北反扔进了毒虫阵。


    如果当初墓里那具尸体不是真正的彝器,那他安排假尸更大可能是想借机摆脱陆溪,既然他的目的是离开,应该不会再趟这个浑水。


    若说其中有可能假死逃生的,那就只可能是砚屏或者钟鼎了,要么精通用毒的砚屏逃出了毒虫阵,要么钟鼎被人救了?


    顾言面色黑沉,“目前查到的有之鱼。镇东军的那几个人根不深,已经提前处理了,吐蕃那边和另外一拨人牵连较多,为一网打尽,避免打草惊蛇,一直都在严密监视,就等今天再收网。”


    夏初怔了怔,居然有这么多盘根错节的势力混杂其中?


    吴鸣不屑地吹了下额角的小辫子,身上杀气四溢,“不管是谁,就算是陆溪本人活过来了,今天也注定要再死一回。”


    完颜旗达朝年深抬手作礼,“主上,下令吧。”


    年深冷静地开口,“事不宜迟,那我们立刻按照先前商量的,兵分四路,安全起见,五郎带人彻查皇宫尤其是御膳房和晚上要举行万国朝贺的浮云阁,完颜两兄弟和七郎去清查礼舆和巡游路线,吴鸣、阿九、顾将军还有我分头去收网对付吐蕃奸细以及跟陆家可能有关联的人。”


    “你也去?”夏初愕然地瞪圆了眼睛。


    年深拎起横刀握在手里,眸色冷冽如锋,“我的大婚之礼,自然要由我自己来守护。”


    顾念小睡了会儿,晨光敲窗,仪官走过来,匆匆唤醒了他,指挥众人帮他束发穿衣戴冠。


    礼袍左一层右一层,穿得顾念的腰都粗了一圈。最后的外袍和下裳更是华贵绚丽,绣着华虫、火、宗彝等漂亮的七章纹,抬眼望去,满目生辉。


    穿戴整齐之后,顾念觉得自己仿佛背上了三十斤行李,肩背登时被缀得笔直。


    他忙和的时候外面也没闲着,鼓乐喧天间,礼舆已经在吉位停放妥当。顾念出去接了属于皇夫的金册和金宝,本以为可以乘着礼舆出门了,没想到仪官又指挥着两名亲兵把他扶回了屋内。


    顾念:???


    仪官连忙贴过来,小声地解释,“禀皇夫,吉时未到,稍安勿躁。”


    顾念:…………


    他今天算是深刻体会繁文缛节的意思了。


    同一时刻,年深踏进浴池,洗去了满身血腥之气。几个亲兵捧着衮冕袍服在屏风外站了一排,等着待会儿帮他更衣。


    御书房内的夏初在顾言等人的簇拥下重新掏出怀里的龟壳,摇落了一案金钱。


    “怎么样?”叶九思抹掉下颌的血迹,按耐不住地开口。


    华丽的礼舆穿街过门入宫,等见到年深的时候,顾念的脖子都僵得都不会动了。


    不过,他很快就忘记了疲劳,因为面前的人实在太帅了。


    年深头戴玉珠冕冠,身穿璀璨生辉的十二章袍裳,日月章纹分站两肩,星辰罗列于背,一副“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的王者之气,神采英拔,俊逸非凡。


    瞥见他冠边那根与自己头上成对的玉笔,顾念满意地翘起了唇角。


    祭拜天地祖宗之后,顾念又跟着年深上了金辂,去皇宫外巡游。


    前方卤簿开道,四象并驱而行,六头身披珠翠的宝象紧随其后,珠光宝气,华贵夺目,紧接着是数百人的乐队,手执金戟仪刀的金吾卫,之后才是顾念和年深乘坐的二十八抬豪华金辂。


    金辂后方,是数十乘放着华宝和御礼的车辇,之后依旧是乐队和金吾卫的仪队,整个队伍旌旗如云,列戟如林,浩浩荡荡绵延数里,气势恢宏而热闹。


    街道两侧喧闹沸腾,无数百姓翘首而待,就等着一睹新婚帝夫的风采。


    按照仪俗,两人需要朝百姓抛洒喜钱和彩绫喜饼,分享福泽和喜气,顾念扔得手臂都差点抬不起来了,才把那几车喜钱和喜饼扔完。


    巡游一圈之后,便是接受万国朝贺的环节。


    文武百官,各国使节,尽皆列站于殿,进奉贺礼。


    有些礼单长到光是折子就有一指厚,顾念听得昏昏欲睡,为了维持仪态,不得不借着宽大的袍袖狠狠掐了自己两把,同时也有些庆幸,幸亏他跟着年深锻炼了几个月,不然还真的熬不过去。


    走到仪式的最后一节,‘进入洞房’,顾念已经累得腰酸背疼。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古人的仪式感,殿内依旧还有一堆各种各样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小流程。


    等到弄完合卺礼,仪官率众人帮顾念除去礼冠袍服,换上便装,顾念已经快麻木了。


    “那些能吃吗?”顾念朝西窗边的餐案扬了扬下巴,小声地问刚换好便服的年深。那里摆放着象征他们两人同餐同食的豆、笾、簋、篮、俎等餐器,里面也放了些点心。


    “想吃就吃。”年深不以为意,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


    “这也太累了,光是扔那个喜饼就累死人了。”顾念揉着手臂跟他抱怨。屋内红烛高烧,喜气盈辉,九重绣屏光影迷迭,却衬得顾念的眉眼愈发清俊可人。


    “其实你不用都扔完,剩下的可以交给亲兵们去分发。”年深忍俊不禁。


    “不早说!”顾念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年深眉峰微扬,“你看起来乐在其中。”


    顾念抬手掐了他的手臂一把,年深眉心微颤,顾念得意地扬起下巴,“你看起来也很乐在其中。”


    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撸起年深的袍袖一看,他的胳膊上居然有一大片青紫的痕迹。


    “怎么弄的?”顾念皱眉盯着年深。


    “晨练的时候跟五郎过了几招,不小心撞到了。”年深云淡风轻地挑了一块桃花糕喂给顾念。


    “今天还练……”顾念还想说他几句,却不争气地被美食堵住了嘴。


    等到吃完糕点,顾念才回过神来,“奇怪,我怎么好像一整天都没见到阿兄、小世子、吴鸣他们?”


    以叶九思和吴鸣那个爱热闹的性子,今天明明应该冲在最前头才对。


    年深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不满地道,“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


    似有似无的呼吸扑在顾念耳侧,带着合卺酒淡淡的香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念面红耳赤,连忙解释。


    “不信。”年深偏过头,占有欲十足地吻上顾念的嘴唇。


    顾念被吻得晕晕乎乎的,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年深带到床上,扒开了衣带。


    他急喘之间,就见年深按开了床头摆放的那对如意,从里面摸出了一罐白色的膏脂。


    “这是什么?”顾念诧异地看着年深,墨青送的玉如意里居然还藏着东西?


    “马上你就知道了。”年深眉眼之间缱绻温柔,再度将人压倒在床上。


    顾念:……


    “差点忘了。”


    顾念餍足地躺在锦被上,沉浸在的余韵里久久无法回神的时候,年深将两人大拇指上的印鉴扳指调换过来。


    “为什么让我戴你的?”顾念软绵绵地转过头,不解地瞥了眼手上那枚刻着【子渊】的扳指。


    “我让他们将这枚印鉴登载过了,跟其它印鉴拥有同等的效力。”


    “你疯了,顾言手上可握着三万兵卒。”顾念愕然看着年深,以顾言手上的兵力,再加上手上这枚印鉴,他随时都可以起兵与年深分庭抗礼。


    “我的江山,你随时都可以拿去。”年深握住顾念的手,在他指间轻轻吻了下。


    “昏君!”顾念瞪了年深一眼,满床华缎丝锦,映得他还带着红痕的眉眼没有半点威慑力。


    年深:???


    “谁要你的江山,”顾念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我就要你。”


    年深眸色微暗,忍不住再度压了上去。


    “喂喂,你怎么又来了!”


    屋内烛影摇红,酒酽花浓,缠绵蚀骨。


    寝殿对面的屋脊上,吴鸣、叶九思、顾言、完颜兄弟、萧云铠、杜泠等人仿佛镇殿脊兽似的,齐齐坐了一排。


    “累死我了。”吴鸣伸了个懒腰,身子一歪,靠在了旁边的鸱吻上。虽然一早就将那些人清理干净了,但为了保证今天的大婚不出现任何意外,他们几个足足当了一整天的隐形随扈。


    “为了师父和三郎,值得。”叶九思揉了揉冻得冰冷的手腕,眼底带着笑意。


    顾言看着窗户上粘得越来越紧的人影,愤愤掰断了手上树枝,豁然起身。


    “你想干嘛!”杜泠一把拽住了他。


    “想下去揍人。”


    “人家洞房花烛夜,你过去搀和什么?”萧云铠连忙抱住顾言的腰,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了一整天,结果最‘危险’的人就在他们身边。


    叶九思拍了拍吴鸣的膝盖,“走吧,咱们现在去麒麟殿,还能赶上喝口喜酒暖暖身子。”


    完颜忽烈看看对面,又扫了眼身边的众人,感慨地勾住完颜旗达的肩膀,“阿兄,我觉得你当初跟着年深和顾念的决定真是英明。”


    年深、顾念,还有身边这些人,真的都很可靠,守望相助,一诺千金。


    “有他们两个,是天下之幸。”完颜旗达的目光由由底下的窗棂移向远山,长舒口气。


    不久之后,大荣的盛世华景,定会在他们脚下这座皇城铺叠开来,绵延万里。


    他的族人,天下百姓,都幸运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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