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孩子众多,家里一共六儿三女,可祖宅只有三间,怎么见缝插针地找地方睡觉成了大问题。
后来长子安一方和次子安两岸自己动手,在前院又搭了一间屋,后院还加了座小竹楼。
这几年年长些的相继出去闯荡,九个孩子只剩下四个还在家里,住起来倒是没那么拥挤了。
安六合这会儿进的就是七妹的闺房,被褥换了新的,床尾摆着两床新弹的棉花被。
心中不免一阵唏嘘,只怕这是为了照顾她,把家里最好的棉花都拿出来了。
安六合把眼角的泪水抿去,视线恢复清明,落在了手心的玉石上。
九叶菩提的叶子大小不一,叶子越大,代表里面存储的东西越多。
谨慎起见,安六合还是选择了最小的那片。
叶子一打开,里存储的灵力便跟漏气的气球似的,汩汩地往外冒,偏偏这个世界的灵力稀薄到几乎没有的程度,所以外溢的灵力很快就消散了,犹如泥牛入海,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激起来。
安六合只得赶紧把叶子内部的空间闭合。
坐在床边,思考着对策。
问题远比她想象的严峻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明明感觉到自己体内还是有灵力流动的,却始终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
就连堵住叶子的出口控制灵力的流速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其他了。
更奇怪的是,就算灵力外泄到这个毫无灵气可言的环境里,可她是关了房门的,不至于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啊。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她的小腹忽然一阵抽搐,痛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喘了口气,痛感又来了,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她宫缩了!
她赶紧把九叶菩提戴回手腕上,随即静静靠在床头,静观其变。
肚皮平静了不到一分钟,痛感再次袭来。
她终于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假性宫缩,这是……
这是要生了?
可孩子才六个月!难不成是她在车上颠了一小段,刺激到肚子了?
不管怎么说,先找人接生要紧!
安六合赶紧开门:“妈,妈我怕是要生了,快去找王婶儿!”
她这一嗓子,把两家人都吓得够呛,几十口人立马行动起来,烧水的烧水,烫毛巾的烫毛巾,宁华夏亲自去请的赤脚医生,叶春梅则端了碗红糖水进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安六合,一勺一勺地喂。
叶春梅红着眼眶,嗓音沙哑:“我可怜的孩子,你可千万撑住,六个月就早产,这可怎么是好……”
喂完红糖水,叶春梅便哭着出去了,叫上雷天晴,摸黑赶路,跑到三里地外的土地庙给安六合母女俩上香,磕头,祷告。
两家人折腾得人仰马翻,结果倒是虚惊一场,安六合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两斤不到的小不点儿。
虽然才六个月,这孩子却嗓音嘹亮,中气十足。
听得两家人全都松了口气:“这么能哭,好事儿,能活!”
宁华夏赶紧把家里唯二的母鸡宰了一只,火急火燎地去做老母鸡汤,给安六合补身子。
赤脚医生也赶紧去给她抓药催奶,忙忙碌碌,一直到后半夜,大家伙才陆陆续续地散了。
安七星把夏天乘凉的藤椅搬进来,一床被子半铺半盖,睡在了自家姐姐旁边,守着她,随时准备端茶倒水。
宁华夏更是操心,见安六合一直没有奶水下来,赶紧抓了把小米去煮粥,再煮个鸡蛋,剥了壳,蛋白留着明天给雷杰吃,蛋黄捣碎了在小米粥里搅拌一阵,端过来喂外孙女。
周中擎没有留下来,而是跟着雷家的人回去了。
临走时安两岸叫住了他。
递了根烟过去,手里还拎着一件军大衣:“周团长,这是你的吧?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披着吧。”
周中擎没拿:“不用,我年轻,抗冻,我看你家条件也不算多好,还是留着当床被子盖盖吧。”
说完他就走了,烟倒是没有拒绝,别在耳后根,跟上了雷家的人,大踏步地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
安两岸收回视线,看看手里的军大衣,想想还是没拿给安六合。
回到前面加盖的土砖房里,他把自家小子身上的被子揭开一床,换上军大衣盖着,再把这床被子送去了后面屋里,披在了自己老妈的身上。
宁华夏睡在床尾,怀里搂着小外孙女,迷迷瞪瞪看了眼,继续睡去了。
葬礼操办得非常隆重,连乡长都来了。
光是停灵就停了七天,全都照着本地的规矩来的。
第八天下午入的葬,正好部队寄过来的衣物等遗物也到了,便挑了些有纪念意义的一起放进了棺材里。
安六合产后虚弱,本来想亲自送葬的,两边长辈都没有答应,最后只能让雷杰捧着遗像,由他的两个叔叔一左一右地陪着,送了雷凯最后一程。
葬礼办完,周中擎便走了。
部队那边催得急,说是小鬼子在领海边缘不断试探,劫掠了好多渔船,害得好多渔民连新年都过不安生。
这可是大事,丝毫耽误不得,周中擎也就没来跟安六合打招呼。
倒是让安两岸捎了张字条过来,上面留着他的联系方式,让安六合要是生活上有困难就打电话或者发电报,一定不要跟他客气。
落款署的是尖刀营三个字,想必是为了宽烈属的心,提醒她部队永远是她的后盾。
安六合月子里不敢出去吹风,也就没有去送他。
她把纸条收好,每天努力加餐,不想让家里人为她发愁。
父母都是这样的,不管多大的打击多大的挫折,只要孩子还能大口吃饭呼呼睡觉,就会松一口气:还好,孩子没有寻短见的念头,他们做父母的就安心了。
幸运的是,虽然她始终没有奶水下来,可雷蕾却胃口大开,姥姥喂什么她吃什么,满月一称,体重已经六斤了。
迈过了这个坎儿,想必就可以安心不少。
安六合这一个月元气大伤,连九叶菩提的叶子都打不开了,也就没有瞎折腾,老老实实等到了出月子的这天。
亲妈到底是亲妈,什么都周到体贴地为她设想好了,她早上刚睁眼,宁华夏就搬了个大浴桶进来,一桶一桶地往里提热水。
安六合痛痛快快地泡了个热水澡,把一个月来的污垢都洗了个彻底。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终于可以出门透气了。
说来奇怪,走出家门的这一刻,面对院子里的青菜和大蒜,她居然久违地看到了植物身上独有的灵力浮动。
不同的是,异世的植物在她们修行的人看来,仿佛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灵力之泉,周身缭绕的灵气仿佛有实质了一样,浓郁芬芳。
而这个世界的灵力,也就是一点点勉强可以用肉眼看到的细微颗粒,量少,个儿小,聊胜于无。
安六合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总好过一点都没有。
她走过去,找来一个破了口的旧瓦盆,拿起铲子,连根带土铲了一株青菜和一株大蒜进盆儿。
随后搬到屋里,关上门,再次取下了她的九叶菩提。
倒是神奇,这次居然可以打开了,她竭尽全力,用体内那微不足道的灵力残留,控制住了九叶菩提打开的口子。
只漏了两缕气息出来。
对着青菜和大蒜都喷了两口,她便赶紧把叶子的空间关上了。
她观察着盆里的小青菜,不错,这些来自异世的灵力都涌进了叶片里。
片刻后,青菜飞速拔高生长,不到五分钟,就开了油菜花出来,又过了五分钟,菜杆上挂满了沉甸甸的菜籽儿。
大蒜也不遑多让,也开了花结了籽儿,根部挖出来一看,也结了大蒜头,足有巴掌那么大。
安六合还不清楚这两样植物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便把枯老的植株挖开,把籽儿种了下去。
年关将近,家里人忙进忙出,她还没研究完,房间门便被她八弟敲响了。
安八荒是个狂热的玄学爱好者,他生性孤僻,唯独提到那些玄之又玄的事儿便两眼放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兴奋地隔着门板喊道:“六姐六姐!雷家婶婶来了,她说你和小蕾平安无事一定是土地庙显灵了,要带你去上香还愿呢。六姐,你快点,我骑车带你去,记得给小蕾包个包被,外面冷死啦!”
安六合哭笑不得,什么土地庙显灵,明明是她们母女有着强烈的求生欲。
不过她也知道,老人家是说不通的,便把瓦盆推到床底下,穿上花棉袄,找来包被,带着雷蕾出去了。
叶春梅手里牵着雷杰,着急得不行,从安六合怀里接过雷蕾,催道:“快快快,这会儿大清早的没什么人,咱们去抢第一柱香。”
安六合这边刚走,他那个一门心思要把中医发扬光大的九弟安九州就从外面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个人,身高马大,仪表堂堂,是他的远房表哥路峰。
在首都医学院念的书,已经过了实习期,开过年就能进医院了,眼下回老家过个年。
安九州兴奋地招呼着路峰:“表哥,你等着,我那本本草纲目就在我七姐床底下柜子里,我去拿给你瞧瞧!你是不知道,为了淘这本书,我啃了半个月的老玉米,牙都差点磕掉了。”
等他推开门,刚在床边蹲下,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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