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第三十一 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一天◎

    午后闲暇, 乌希哈正在里间插花,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正要出门去看, 紫珠带着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就走了进来。

    “娘娘, 乾清宫小魏公公带了好些个小太监抬了三万两白银过来,奴才们也不知其中内情,还得请您出去瞧瞧。”

    乌希哈扶着紫珠的手走到前院,语气迟疑, “小魏公公, 这是…”

    “这是今儿皇上命人抄了内务府噶禄总管和吐巴总管的家送进宫的银子,皇上命人点账后特意命奴才给娘娘把东西送来。”

    魏珠抬起头讨好地回话, 这回小李子跟着梁公公去了慎刑司,他好容易抢了来永寿宫的差事。

    乌希哈惊诧, “皇上命人抄家了?”

    她原本的希望也就是能查查采买的蛀虫, 把昭妃给她使得绊子还回去, 没想到结果竟然这么出乎意料、大快人心!

    乌希哈笑容满面收下了自己先前支出去的嫁妆银子,这一出一进她净赚五千两。

    永寿宫这边晴空万里, 延禧宫的纳喇氏听到消息后则是气怒不已。

    “噶禄他怎敢如此,仗着保清养在他府上便如此肆意妄为,是想挟寄养之恩要挟我儿吗?竟还敢找人传话让我念着这些年抚养保清的情分为他家求情?”

    纳喇氏柳眉竖挑, 狠狠地拍了桌子,对着下面跪着的宫女指着宫门便喝道, “他做梦!你告诉他,既然敢借着皇子的名头贪污敛财, 败坏我儿名声, 你就叫他擎等着。纵然我纳喇氏包衣出身, 他噶禄大人便是死了我也能叫他为此举付出代价。”

    小宫女吓得噤声, 被人拉了出去。

    纳喇氏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消气,心里还有一丝后怕。

    外人只知道噶禄肆意敛财,但是她娘家给她传了话进来,噶禄在狱中几番为自己争辩,以抚养保清为由,为自己开脱,说一应所贪皆是为了供养皇子。

    这让她怎能不气怒?即便皇上不信,但是万一心存疑虑岂不是会影响保清。

    这场朝堂瞩目的内务府整治持续了一个月,期间许多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后宫也收到了影响。

    许多平日里踩高捧低、欺上瞒下的宫人都被拖进了慎刑司,膳房的副总管被处死。这回及时收手的朱福贵被杖责三十大板,撸了职位送进了辛者库。

    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内务府后,康熙看着一下子充盈许多的国库和私库神清气爽,难得在一个艳阳天的午后带着保成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颁金节后没几天,因着天气越发寒冷,几个孩子的故事会停了许久,康熙也不敢再让保成在两宫之间来回折腾,便也把他束在了乾清宫由大学士继续带他学习。

    好久没能来永寿宫的保成径直扑进了正准备行礼的乌希哈怀里,康熙在后面看着笑着挥了挥手跟着进去。

    保成熟门熟路地带着乌希哈和康熙往西稍间去,“我们去小房间,那里暖和,妃娘娘给我讲故事。”

    乌希哈一边被保成拖着走,一边回头笑着看向康熙,“皇上可也要一起跟着来听故事?”

    窗外阳光正好,一抹阳光照在乌希哈的脸上。

    康熙被这个笑容晃花了眼,摇了摇头,随即大踏步上前托住乌希哈的手臂,朗声说道,“难得清闲,叫朕也听听太子念念不忘的好故事。”

    保成被拘在乾清宫的日子里,西次间就是乌希哈每天消磨时间的小天地。

    天气渐渐冷了,乌希哈在地毯上面加了一层被子,周围是数量越来越庞大的玩偶抱枕。

    甚至还在这里面加了一张书案,闲来无事的时候,乌希哈就会一个人在里面看看书写写字,做做瑜伽活动身躯。

    康熙从未见过这样格格不入的房间布置,跟着二人动作别扭地换了足袜走了进去。

    见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往地上一坐,动作熟稔地拿过抱枕搂着,康熙僵硬地在两人对面正襟危坐。

    保成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大靠枕,“阿玛,我和妃娘娘都有超级舒服的大靠枕哦,你那样坐很累的。”

    康熙看着保成靠在自己妃子怀里那副惬意的样子磨了磨牙,坏笑一下。

    伸手把保成从对面拎了过来,自己起身做到了乌希哈旁边,还把手搭在了乌希哈身后的靠枕上。

    喟叹着伸了伸腰踢了踢腿,“果然很舒服,还是保成孝顺,把这么舒服的地方让给阿玛。”

    乌希哈看着父子两过招,保成被康熙的故作姿态气得捏紧了小拳头,像头小牛一样撞在康熙的胸口。

    两只小脚直扑腾,一边拼命顶着,嘴里还叫嚷着“坏阿玛,不要和保成抢妃娘娘。”

    康熙被顶的胸口一闷,忍不住龇牙咧嘴,两只手想把保成扒拉开,奈何姿势不对不便发力。

    置身事外的乌希哈暗戳戳地嘲笑斗牛的二人,直到两方双双力竭才收敛笑意转身打着圆场。

    “诶呦,看我们保成怎么一头的汗呀,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快到妃娘娘这儿来。”

    保成臭着一张小脸拉着乌希哈伸过去的手火速逃离过分的坏阿玛。

    康熙看着儿子一脑门子的汗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宫里小孩难养,最忌冬日里还出汗,容易受凉。

    试图靠近儿子却被保成小嘴一撅躲了过去,只能投降,“好了好了,是阿玛的错,不该和保成抢地方,那你坐在阿玛和你妃娘娘中间好不好?”

    保成这才回过头挤进两人中间,还要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搂住他,“妃娘娘都是两个手搂我的,既然阿玛你要加入我们当然也要出一只手。”

    在自己儿子面前与自己的妃子做出双手相交的亲密举动让康熙很是不适,看了看身侧的一脸坦然的乌希哈,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腿,低头看着毯子上的花纹。

    康熙看了看一旁地毯露出的花纹,又抬头看了看正在温声安抚保成的乌希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温情。

    他记得这块毯子被太皇太后塞到了舒穆禄氏的添妆里,十分名贵,没想到她会用在这里。

    听到乌希哈已经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保成讲起了故事,康熙也清了清思绪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孙悟空刚离开,唐僧就被白骨精发现了,白骨精十分惊喜幻化作一个美貌村姑……悟空睁开火眼金睛一看便举起金箍棒当头打下……”

    保成听得紧张不已,是不是捏着小拳头挥舞两下,时不时被唐僧气得蹬着小脚丫,嘴里直嘟囔。

    康熙看着两人一片和乐的样子,原本想要问罪乌希哈给太子讲闲书的心思也淡去。

    他幼时被送到宫外避痘时,避痘所的老太监也给他讲过《西游记》,听说是那老太监小时候常听的说书。

    那会儿他就靠着老太监嘴里翻来覆去几个章节的故事熬到了回宫。

    后来大了些进了学才知道《西游记》是前朝吴承恩写的神魔小说,只是那会儿皇玛嬷管的严,他不受皇阿玛重视,也没处去看这本书。

    直到他自己做了皇帝,才悄悄地叫人买了这本书来看。

    被鳌拜死死压制的那段时间,他常想着孙悟空被压五百年仍不屈服,自己又怎能惧怕一个鳌拜…

    不过,舒穆禄氏讲得可比那个老太监讲得好听多了,保成比他小时候幸福。

    康熙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三人身上,伴着身边人温柔的声音沉沉睡去。

    很快,在睡意的传染下,乌希哈也搂着保成很快进入午睡。

    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平淡,上个月中旬进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因为当时宫里风声鹤唳的情景没有激起一丝水花,只常常去拜会两宫太后,乌希哈也只见过一两面。

    倒是钟粹宫和长春宫都不太安稳。

    虽然颁金节过了没几天就停了故事会,但十月底的时候,马佳氏千防万防还是让长生阿哥受了凉,可怜她大着肚子忙得焦头烂额。

    长春宫的四格格也没能躲过每年冬日里都会发作一场的风寒,吓得张氏求神拜佛。

    索性这次两个孩子虽然病了,但较以往的病情轻微许多,很快就好的七七八八。

    连诊脉的太医都惊奇两个小主子的身体康健不少ᴶˢᴳ,这也让马佳氏和张氏喜不自胜。

    很快进了十二月,年味儿越发浓厚了,宫人已经在紧锣密鼓地打扫各个宫殿,尤其是三大殿和乾清宫、坤宁宫、交泰殿、奉先殿几个重要的宫殿。

    腊月初八一大早宫里膳房就把提前泡发好的各类豆子、米、干果之类倒进锅里,开始热火朝天的煮粥。

    再由掌管宫务的昭妃按亲疏远近、品阶高低分给诸府。

    除了膳房有腊八粥分出宫去,康熙专享的御膳房也会熬一批粥,由皇上亲自分发以示恩宠。

    后宫里有小厨房的四妃和两宫太后也都命人熬了腊八粥或送给各宫以表亲近,或送给亲眷。

    这一天下来,光是各处送来的腊八粥便能填饱肚子。

    乌希哈也早早命人熬了粥跟着昭妃的人让鸢尾亲自送去了宫外,惦念着家里人还把熬粥的水换成了灵泉水。

    腊八晚上,后宫众人前往慈宁宫参加家宴。

    太皇太后坐在上首笑得合不拢嘴,底下几个孩子久未相见玩的不亦乐乎,配着年节的喜庆,看的围坐一旁的众人也不由得心生欢喜。

    一顿晚宴用得宾主尽欢。

    晚宴结束后,康熙率先带着保成独自回了乾清宫。

    借着宫门两侧昏黄的灯笼,乌希哈看到昭妃看了康熙一眼才底头命人起轿,佟氏则痴痴看了许久,直到她的轿子动了起来,佟氏才如梦初醒匆匆命人离开。

    进了腊月,乌希哈就一直期待着康熙先前允诺她等大哥觐见的时候,允许她见一见大哥。

    谁料第二天南边紧急传信尚之信乞降,前朝振奋,后宫也有所风闻。

    原本海金等人定好的回程为了跟进处理好方便向康熙汇报也不得已延后。

    直到腊月二十六,康熙都封了笔才匆匆赶回。

    二十六那日,乌希哈正跟鸢尾几个核对年节放赏的事情。

    梁九功的徒弟李顺突然到访,“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鸢尾上前扶起李顺,笑着寒暄,“公公可是忙人,怎么这会子有空来我们永寿宫了,梁公公竟也舍得放人。”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正是这年节才要来娘娘这儿沾些喜气呢!”

    又抬头对着乌希哈笑着,“不过奴才今儿来可也带了喜信儿。皇上命奴才来请您去乾清宫伴驾。”

    乌希哈仿佛心有所感,当下便站起身来,语气欢欣。

    “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是不是有哪位大人给皇上报了喜讯?”李顺呵呵一笑,“娘娘料事如神,今儿海金大人、戴梓大人还有李光地大人进宫向皇上回禀前儿反贼尚之信乞降的事。皇上龙颜大悦,特命娘娘前往乾清宫侍驾。”

    “本宫这就收拾出发,还请公公稍等片刻。”乌希哈转身便向里间走去,今天因为没有见客的打算,穿的简朴,她得换一身行头去见大哥。

    鸢尾和紫珠跟着进了里间,由桂嬷嬷带着小夏子陪客。桂嬷嬷年老成精,心知这等御前太监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给小夏子使了眼色。

    小夏子会意,拔腿就去外面找玉簪取了个一等的过年赏封。

    “这是我们娘娘准备的过年红包,见者有份的,李公公一定得收下,这是喜气。”

    李顺还要推辞,被桂嬷嬷倚老硬塞了过去,便也眉开眼笑地收进了袖子里。

    一行人乌泱泱地走到乾清宫,正好迎面碰见拜见完康熙的李光地等人,双双行了礼乌希哈便被送人出来的梁九功引了进去。

    “公公好,本宫的兄长可在里面?”

    梁九功笑着恭喜,“皇上特意把海金大人留了下来等着娘娘过来见一面,如今正在里面和皇上叙旧呢。”

    乌希哈加快了脚步,掀开里间的帘子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兄长。

    强忍着激动先向康熙行礼,眼睛却还朝着那个黑瘦了的身影瞥去。

    康熙看着兄妹二人激动不已的样子,体贴地回避,“好了,不必多礼,你们兄妹在此叙旧吧,朕去看看保成。”

    说完便背着手出了门。

    “大哥”,声音刚一出口,便隐隐带了哭腔。

    海金大步上前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她,却又放下了微微抬起的手,只沉声安抚道,“好了,大哥一切都好,也都知道,你别怕有哥哥们在”

    他知道的,妹妹一向天真懒散,从没想过进宫,心里还盼着能有个一心一意的夫君。

    之前宫里突然下旨一定也惶恐得很,阿玛额娘不会想到这一茬去安抚他,页博肯虽然在家,但下旨后便不能见外男,恐怕也没有机会能见她。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决堤,乌希哈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泄露出一丝哭腔。

    她的哥哥知道她的害怕委屈,还像小时候一样会安慰她给她撑腰。

    伸手从眼角抚到鬓角,清了清嗓子,“妹妹在宫里一切都好,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慈爱,皇上顾念哥哥对妹妹恩宠有加,太子对妹妹也十分亲近,后宫嫔妃和睦友善。”

    说着便扬起了笑,“只是惦记你和二哥在南边打仗危险,还时常想念家里人,旁的一切都好。大哥还是给我讲讲你和二哥在南边的事吧,有没有受伤,再给我讲讲你和二哥的骁勇事迹。”

    海金便也顺势换了话题,掩去那些惊险的事情,只与她说了一些立功的荣耀之事。

    到底这番兄妹见面是康熙开恩,二人也计量这时间,看着大致过了一刻钟便也相携着出去,两人靠在一起的时候,乌希哈低声说了句“信里的第三件事抓紧做”,便若无其事地带着笑意走了出去。

    海金心里疑惑仍面无表情地跟着出去。

    门口李顺正奉命候着两人,见人出来边带着笑脸迎了上去。

    “皇上正在东侧殿哄太子殿下用膳,便不多留二位,命奴才送娘娘和海大人离开。”

    乌希哈目送着海金拐进离宫的甬道才带着宫人折返到回永寿宫的宫道上。

    海金骑着马控着缰绳缓缓前进着,脑子里还在思量乌希哈说的事情,按妹妹当时郑重的样子应该是件大事。

    直到回到家听到父亲的陈述,海金才明白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大事。

    牛痘防止天花?这让他一下子想起曾经带妹妹去庄子上时,她对得了牛痘的人症状和天花相仿亳不惊讶,而他和阿克敦、页博肯还十分惊叹。

    可见乌希哈当时便有这种推测,只是为什么如今提出让家里面去验证这件事可不可行?

    “这件事儿子已经知道了,家里按着娘娘的意思办就是了。明天我就去庄子上把页博肯接回来,大过年的还在庄子上,未免不妥。”

    这一晚,海金就在书房里和玛法、阿玛相互交流信息,商讨各项事宜。

    年节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寅时左右,康熙便带着保成和保清到宫殿各处拈香行礼,点燃鞭炮以示对各处神佛的欢迎。

    午刻,便在三大殿之一的保和殿举行赐外藩蒙古王公来朝的筵宴大礼,席间行燕礼、进茶、进爵乐舞、杂技、百戏、宴毕谢恩等等礼仪。

    不过这些热闹都是前朝的,与乌希哈她们这些后宫女子无关。

    此时她们正忙着收拾行头,搭配衣服,以期在今晚的慈宁宫家宴上能够出彩。

    乌希哈也来来回回地换着针线房送来的三件衣服,越是临到要穿的时候越是纠结,还要配着不同的首饰,折腾了好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1、百度查到的:

    已故的上海师大教授曾对中国古代被禁的书做过考证(下限至1911年),并出版了《中国古代禁毁小说大全》一书,另外出版家李梦生先生也有一部《中国禁毁小说百话》,这两部书都没有找到《西游记》的影子。

    所以到底禁没禁不太清楚,这里取没禁的说法。

    2、另外文中的《西游记》原文是对原书的不完全引用。

    3、限于作者本人的知识水平,对当时的宫廷生活和政治活动可能缺乏一定的考据,本人会在写作中多加积累,争取有所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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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 第三十二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二天◎

    除夕夜宴在慈宁宫举办, 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康熙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坐在上首,两宫太后坐在两旁, 保成小小一个坐在了左手第一个的位置。

    考虑到保成年岁尚小, 安排座位的时候特地将乌希哈排到了保成身边。

    坐在保成对面的昭妃是一身耀眼的金黄色吉服,加之她神色淡淡,衬的整个人端庄威严。

    一旁的佟妃没有穿同样规制的金黄色妃位吉服,而是挑了一件明艳妩媚的石榴红并蒂莲衬衣外面罩了件ᴶˢᴳ马褂。

    弯弯细眉下的一双含情目盈盈地望着康熙, 别有一番风流韵致。

    这段时间佟氏的反省效果良好, 先是颁金节的时候接着过节的名义给几个孩子都送了礼。

    到底是母家表妹,康熙还是抽空去了几趟承乾宫。于是佟氏便又重整了旗鼓, 一颗心都放在了争宠上,全然没有先前的郁郁哀怨的样子。

    坐在一起的乌希哈和保成, 倒是碰巧都穿了宝蓝色的常服。

    入座后, 保成还兴奋的来回指了指二人身上的衣服, “妃娘娘保成和你的衣服颜色一样诶!我们是不是那个什么……心有犀牛对不对?”

    乌希哈被逗笑了,“没错, 我们就是心有犀牛一点通!”

    保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嘲笑说错了话,得意的翘着小脚四处看着,发现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都没有和他们自己的额娘穿一样的衣服时更是高兴地在椅子上扭了起来。

    先有康熙致辞, 给两宫太后拜年祝福。

    然后便是太子带着兄弟姐妹们,给长辈们磕头。

    一群小不点穿得圆咕隆咚的, 走路都走不稳长生刚跪下就来了个大马趴。

    被哥哥姐姐们七手八脚的拉起来后,懵懵懂懂的跪在中间, 跟着念叨记得七零八乱的祝年贺词。

    一群小娃娃的贺词, 说的参差不齐, 你漏一句, 他错一句。

    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想一想,看得众人着急又好笑。

    身为老祖宗的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嘴里一个劲的叫着好。

    等几个孩子终于拜完了年,苏麻喇姑赶紧呈上早已备好的新年荷包,一个明黄色显然是特意给保成准备的,宝蓝色的是要发给阿哥们的,红色的则是格格们的。

    几个孩子像挨个排队的小猪仔,由保成打头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去,让太皇太后摸一摸再拿个荷包到太后和康熙那里去。

    孩子们拜了年便是后宫嫔妃们依次敬酒的时候了,敬完了酒再由三大巨头身边伺候的人挨个分赏。

    中间看百戏的时候,就听太皇太后带着太后跟康熙拉家常。

    众人的眼神都仿佛还盯着场中的表演,但心思早已飘到了二人的对话上。

    “仁孝去了也快三年了,国母之位空悬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宫务都由昭妃打理着难免有时候不方便,皇帝你可有打算再立继后的事?”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看着场里的百戏,手里还打着拍子,然而嘴里的话却叫众人心神一震。

    康熙明白皇玛嬷的意思,他们定好了明年大选后立昭妃作继后,并且大封六宫重定后妃品阶,如今先给众人透个消息。

    “朕已经有所打算,预备明年大选之后重新拟定后宫品阶,在思量继后人选,皇玛嬷不必担心。”

    若说方才太皇太后问话时,众人还只是心里一咯噔。那么此刻心里则是五味杂陈,都在宫里熬了这些年,有孩子没孩子,有宠没宠,大家都是一样的庶妃。

    如今冷不丁要大封六宫重定品阶,原先面上一样的人都要分出个尊卑贵贱来,到是叫人心绪复杂。

    众人心里期待又惶惑,一时间心思都聚到了明年大封六宫的事上。

    看着众人心不在焉的样子,乌希哈心里毫无波澜,想来也该与历史上的结果相差无几。

    只是不知道康熙会不会给她个封号,贵妃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看康熙如今对佟妃的和颜悦色和跟佟家蜜里调油的样子就知道,佟氏的贵妃依然跑不了。

    除了乌希哈,十月中旬进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想来是从康熙这两个月的态度知道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满蒙联姻的吉祥物。

    太皇太后瞥见娜仁无动于衷一心看着百戏的样子,心中叹息,到底不忍心自己的侄孙女和太后一样在这宫里孤老一生。

    “娜仁年纪小,如今冷不丁离家那么远,这大年节的说不定怎么想家。到底也算你的表妹,皇帝有空也去咸福宫坐坐。”

    康熙仍然只笑着应好,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很快就将目光转向了场中的表演。

    娜仁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意,只是她也知道皇上不喜欢她们蒙古女子,不过是依着满蒙联姻的旧俗,让她进宫当个摆件。

    便是她不得宠,看在她出生科尔沁的份上,皇帝也不会薄待她。既然如此又何苦巴巴地舔着脸去求那一份宠爱。

    见康熙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后兴致不高,娜仁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扬着笑用满语亲热地跟太皇太后撒娇。

    “穆昆玛玛可是嫌我时常去拜访您太烦人了?娜仁虽想家但有您和太后娘娘在,便也觉得这里是家了。只盼您莫要嫌我烦,也叫娜仁和您多亲香亲香。”

    太皇太后指着她跟太后笑嗔,“你看这孩子,尽一天到晚想跟我们这些老太婆在一起,也算是孝心可嘉了。”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用蒙语附和着。

    康熙甩着手里的木串,淡笑着开口,“既然表妹一片孝心,皇玛嬷何不成全。朕瞧着你很好,太皇太后和太后久离科尔沁,难免想家,你便多去陪陪她们。”

    娜仁站起来福身应是。

    众人心里便都有数了,这位咸福宫妃在这宫里虽然没有皇宠,但是凭着科尔沁出身便能立得稳稳的,与她们并无什么大相干,只好生相处着便是。

    宴后,苏麻喇姑悄悄地拦下了娜仁去和太皇太后叙话。

    太皇太后坐在榻上,虚点着娜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难道听不懂哀家的意思?哀家那是怕你想家吗?我那是皇上多去你的咸福宫坐坐。你也想跟你表姐一样在这宫里虚度青春 ,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熬着?”

    说着说着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就是不去争那皇宠,多伺候皇帝两回能有个孩子也是好的,这宫里的一个人的日子多难熬啊!”

    娜仁俯身趴在太皇太后的膝头,面带微笑。

    “娜仁知道您都是为我着想,只是皇上并不喜欢我,有意叫我们科尔沁的女子做个摆设,咱们又何苦乞怜讨好。总归这宫里的日子再难过也是衣食无忧,比在草原上许多族人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何况还有您和科尔沁给我撑腰,这日子又怎么会难过呢?您无需为我担心的。”

    说完抬头对着太皇太后笑得甜蜜。

    太皇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和孟古青还有琪琪格一样的倔。罢了,既然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没眼光,咱们科尔沁的女人也不求着他们。总归还有哀家和科尔沁在,你和琪琪格便就这样吧。”

    第二日正旦,康熙早早就带领皇子、朝臣祭拜满族神灵,并且到奉先殿祭祀祖先。

    等到辰时,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就正式举行贺岁大典。

    前朝钟鼓齐鸣、礼乐肃穆、百官陈列。

    后宫也正是人头攒动、秩序井然的命妇朝拜场景。

    今日后宫众人和朝廷命妇都穿了朝服,先是在慈宁宫、宁寿宫给两宫太后拜年,然后再给四妃拜年。

    一轮拜完后,后宫有亲戚、女儿的命妇再各自找去处。

    乌希哈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额娘和长嫂,一到各自活动的时候,便叫鸢尾领着二人去永寿宫。

    一出慈宁宫便急急地催着轿撵回永寿宫。

    “臣妇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马佳氏微红着眼眶,郑重其事地给女儿行了礼,钮祜禄氏也跟着行礼。

    不等马佳氏蹲下,乌希哈一把搀住二人的手臂,带了点鼻音,“额娘是要折煞女儿不成,许久未见女儿您也不看看女儿胖了瘦了。”

    “胖了胖了,额娘方才一进殿里就看过了。离了家进宫胖些才好,额娘可不想看见你瘦了。”

    马佳氏牵着乌希哈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女儿,一双眼睛一点一点的看着。

    看着母女二人执手相望,钮祜禄氏在一旁打起圆场。

    “娘娘不知,自您进宫额娘三五不时便要去您的院子里坐上半天,几个孩子们也时常问起姑爸爸去哪儿了,家里都惦记着您呢。”

    乌希哈收了收情绪,应话,“家里惦记我,我想你们,只是额娘嫂子们还能常见。阿玛兄长还有玛法恐怕难见了。大哥二哥不在家,嫂子们在家既要照顾侄儿侄女们,还要照料玛法和阿玛额娘,实在是劳苦功高,可千万受我一礼。”

    说着便要福身,钮祜禄氏一把拉住她,佯作怒状“这可不敢,娘娘这是见外不成?玛法和阿玛额娘便只是您一个人的不成?我与你二嫂三嫂便不叫一声玛法和阿玛额娘了?”

    乌希哈自知失言,拍了拍嘴又去搂钮祜禄氏的手臂,“是妹妹失言了,嫂嫂莫怪我,还原谅我这一遭。回头给丰盛额和塔石哈的新年礼我便包得厚一点,权当我这个姑爸爸给他们额娘赔礼了。”

    钮祜禄氏故意逗她,“这还差不多,我这个做嫂嫂的便原谅你了,但你二嫂三嫂原不原谅你,我可不ᴶˢᴳ打包票啊。”

    乌希哈不依,搂着马佳氏歪缠,“额娘,你看大嫂这哪是来进宫拜年来了,这是做土匪吃大户来了,看来女儿这是必要破个财,多散散喜气了。”

    看着女儿和儿媳一唱一和作着彩衣娱亲的样子,马佳氏笑眯眯地看着,直到女儿过来撒娇才一挥手大气地说,“不怕,额娘给你出了,算是额娘给你的新年红包。”

    闲聊了一会儿,钮祜禄氏便先告罪,“原本该陪着额娘和妹妹的,只是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宁寿宫去给老太妃拜个年,这便先走一步,午间的时候再回慈宁宫赴宴。”

    马佳氏十分理解,“你去吧,也替咱们家多谢谢老太妃,只是大过年的不好全上门叨扰,还请太妃多多见谅。”

    钮祜禄氏转身离开后,母女二人坐得越发亲近,乌希哈挥手让人都退出去。

    仍像小时候一样腻歪在马佳氏怀里,马佳氏也静静抚着她的背,“我听你大哥说,太子爷十分亲近你,这是怎么说?”

    乌希哈埋在她怀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皇上心疼太子丧母,又见太子喜欢我,便有意让我看顾太子一二。我见着太子也是喜欢,那孩子长得好又可人疼,如今相处下来不能说亲如母子,但我待他与待丰盛额他们是一样的,他也十分依赖我。”

    “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说得僭越一点你这是做继母,我最怕你自己想不清楚。不论你以后自己有没有儿子,皇上让你照看太子,你就要付出一等一的真心,否则这宫里谁不是人精子,哪能看不出来,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如今你好好经营,自己好好教着,以后太子未必不记你一份情,这不比得罪了好?”

    “女儿知道,但我照看他也不是为了那份情,那都是我们的缘分。太子还要求我和皇上一样叫他的乳名呢,皇上也允了,这下您可放心了?”

    乌希哈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直起身子提起自己前些日子送出宫的信。

    “阿玛他们可跟您说了我信里提的第三件事儿?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说到这个,马佳氏面色瞬间凝重起来,“自你送信给家里,你三哥便以养身体闭关读书的借口悄悄去了庄子上,直到你大哥回来才把他接回来。”

    “他让我告诉你确实查探出得了牛痘的人不会得天花,但是悬赏庄子上的人种牛痘发现也很凶险,只比人痘好一点。而且怕出意外,特意挑了强壮的青年庄户,还给他们补了半个月的身子,就这都险险有人熬不过来。恐怕还得再研究研究,才能拿出来用。”

    乌希哈不解,怎会如此,她记得牛痘没有那么凶险啊,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三哥找的大夫是精通痘科的嘛?我看在查痘章京当值的太医都是专攻这一科的。”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马佳氏迟疑着开口,“难道岔子出在了这上头?你三哥带的就是你齐叔,为保密着想也没敢找别的大夫,想着你齐叔得过天花才带着他的。”

    乌希哈乐笑了,“算了算了,叫三哥把这两月研究的东西整理整理,回头让阿玛上道折子,就说是偶然发现的,家里略试了试发现可行,特意上交给皇上。”

    她想起来这种病毒免疫好像要通过什么减毒法,她也不太了解,但是康熙推广的痘苗法肯定也有通过差不多的工序,否则直接用人痘会死人的。

    还是把这个交给康熙,一来家里也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功劳也不至于太惹眼。二来让专业人士去研究,说不定进度还能快点,也能早点用来救人。

    “成,本来也是你的主意,额娘回去就和你阿玛说,叫他和你大哥商量商量。”

    马佳氏自然是一口应下,反正女儿的主意比她正,她只管听话就是。

    这一天文武百官朝廷命妇拜完年后,还要在宫里用一顿午宴。

    这次的宴会没有让乌希哈帮忙,佟氏改错态度良好,副手这个位置被康熙交给了她。

    或许存着让未来的皇后、贵妃交交手的意思?乌希哈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样子,看戏看得可高兴了。

    之后的几天,康熙常常不在宫里,去参加各位旗主和王公大臣们的家宴。

    后宫嫔妃见不着皇帝,也琢磨着找上三两个人小聚一下。庶妃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于是也就四个妃子宫里轮流请了两桌。

    但许是前些日子庶妃们带着孩子在永寿宫玩的多了,乌希哈天天都有客来访,基本上每天到晚上几乎就能集齐了泰半庶妃。

    昭妃和佟妃是不来的,但博尔济吉特氏会隔两天来一趟,来了也多半是坐在一旁,很少说话。

    但是两趟下来,原先与她不熟悉的众人也都能与她搭上两句话了。

    娜仁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着能不能在听说很可怕的皇帝后宫里交一两个说话的朋友,没想到大家好像都不是很难相处。

    她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和太皇太后说衣食无忧的日子就很好,但她也不想像表姐那样,空享太后之尊,几个同是蒙古来的前辈也不亲近,连个说话的同龄人都没有,靠养孩子打发时间。

    正月十五新年第一次大朝,富善就呈上了牛痘的折子。

    “臣三子少时曾去庄子上游玩,意外发现染了牛痘的人与得了天花的人症状相似,后来又听说了好几处得了天花的地方都有人活了下来,便疑心二者有所关联。”

    “臣第三子年少胆大,已经在庄子上重金悬赏体健之人尝试一二,发现比人痘安全许多,特意将一应过程写在折上,还请皇上过目。”

    满堂喧哗,只觉得富善是为了博人眼球,更有甚者直呼不可能。

    康熙惊喜非常,他自信富善不是信口雌黄之人,这封奏折写的若能成真,于社稷有大功!

    “梁九功,将折子接上来。”

    康熙很快冷静下来,预备回去仔细看看再着手此事。

    伸手示意了一旁的唱和太监,太监会意,“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原本新年第一次大朝,许多人准备了些歌功颂德的事情准备说一说。但富善不讲道理,冷不丁放了这么大一个消息,许多人被震的懵到现在,最后匆匆结束了这次朝会。

    作者有话说:

    1、百度的资料,祖父的姊妹叫穆昆玛玛。

    2、许多皇宫的过年流程有参照资料,但也有资料上语焉不详的地方,我就自己编了,大家不必考究哦!

    最后,给大家浅浅表演个比心叭!感谢在2022-08-17 16:48:03~2022-08-18 17: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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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第三十三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三天◎

    下朝后, 富善被梁九功匆匆叫住,去了御书房面见康熙。

    康熙手里捏着呈上的奏折,目光迫人, 紧紧盯着站在下首的富善。

    “你给朕仔细讲讲关于这牛痘与天花的前因后果。”

    富善心中紧张, 回忆着前些日子与长子和三子商议好的对策,在脑海中打好草稿。

    “回禀皇上,这牛痘其实是娘娘最先发现,因不便在朝堂上提及娘娘名讳, 臣才大胆隐去。”

    抬眼瞥见皇上面色平静并无异样, 富善才敢接着说下去。

    “海金他们兄弟几个行事鲁莽,少时带娘娘去庄子上游玩散心时竟胆大包天带着娘娘去看得了牛痘的人, 那会儿就心中觉得牛痘的症状倒是与天花仿佛。但也只是心中惊奇,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牛身上的东西和人又有什么相干的。”

    “但是娘娘性子执拗, 心里总有这么个念头, 便时常叫人讲一些关于得了天花幸存的事迹。但毕竟是闺中女子,见到的人也少, 自己吭哧吭哧探思量了好久,直到去年年中才有几分把握。后来娘娘进宫,便把这件事交给了臣的三子页博肯。”

    康熙低着头, 富善看不清他的脸色。

    只听见上面的君主声音沉沉。

    “哦,听你的意思, 这牛痘防治天花的想法是朕的后妃提的?看来富善你不仅教子有方,教女也颇有心得。”

    “微臣不敢当, 都是娘娘自己观察入微, 有恒定之心。”

    康熙放下折子, 亲自绕到下面扶起富善。“爱卿不必自谦, 既然这件事原先是你的第三子负责,那便还叫他跟着干。回头朕指两个痘科的太医去你府上,倘若事成朕赐页博肯一个一等轻车都尉的爵位,来朕身边做个二等御前侍卫。”

    富善还ᴶˢᴳ欲再说话,但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又闭了嘴,只恭敬地告退。

    康熙坐在一旁的榻上,手里捻着棋子,一粒一粒放到棋盘上去,这可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啊。

    牛痘若成自然是造福社稷的盛举,只是永寿宫妃如此大功倘若不赏难免让人寒心,但若是赏她,一个贵妃的位份总是跑不了的。

    但一个贵妃加上保成,难免叫昭妃后位不稳,容易让后宫生乱。

    如今虽然耿精忠和尚之信降了,但还有吴三桂一直与朝廷僵持,还需得继续拉拢镶黄旗之前跟着鳌拜和遏必隆的那一拨。

    昭妃的皇后之位就不能不给,也不能不稳。这样的话就只能将永寿宫妃的功劳赏给她兄弟,再在后宫稍作奖赏,以此来平衡。

    康熙手下的三颗棋子,原本位于中间的那一颗挪到了与最后面一颗持平的地方。

    “罢了,只能这般全了舒穆禄氏的面子。”

    只是这么说着,康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乌希哈,垂着眼一颗一颗拾捡着棋子,将心里的莫名情绪慢慢压下。

    再说富善回到家后,面对着齐齐看着他的几人摇了摇头。

    “皇上的意思似乎要把这个事的功劳按在页博肯的头上,娘娘那边恐怕悬了。”

    页博肯最先按捺不住,“这怎么能成,这样一来岂不成了儿子窃取了妹妹的功劳,阿玛您没有跟皇上说这是妹妹的想法嘛?”

    富善也兴致不高,“我刚想为娘娘请功,皇上就制止了我,肯定是另有打算吧。”

    马佳氏蹙着眉,“不应该啊,娘娘跟我说皇上待她十分亲善,太子殿下也很亲近她,皇上怎么会按下闺女的功劳呢?”

    还是爱星阿人老成精不急不慢地点拨,“你们看年后跟着海金他们去南边的人,想想他们的主子是谁?”

    富善细细想着,恍然大悟,“仿佛大多是咱们镶黄旗的人,与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一向亲厚。”

    “正是这个道理了,这世上哪有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道理。皇上既然要用人家身后的势力,自然就得给人一颗定心丸,昭妃的后位正是这个理。”

    “同为镶黄旗,咱们家已经捞了个与太子亲厚的好处,再求高位只怕多的是人该坐不稳了,娘娘心里恐怕也有数这才没提今年大封六宫的事。”

    爱星阿坐在上首一副老神在在地样子,看着儿孙们“您早不说”的谴责目光。心里嘀咕,老头子也是刚想明白,上哪告诉你们去。

    看儿媳还在为了孙女抱不平的样子,想了想又开口,“不过皇上想来也要给咱们家交代,不能叫咱们家前朝立了大功,后宫娘娘看上去却沾不上光。估计会把承乾宫那位的晋位给摁下来,全了咱们家的脸面。”

    看着儿孙们半信半疑的目光,爱星阿哼哼地扭过了头,他老人家这回必不可能猜错。

    后宫也收到了前朝永寿宫妃娘家上折子声称牛痘可以防治天花的消息,与乌希哈亲近的人马不停蹄地就上门打探消息了,特别是有孩子的几个人。

    自从先帝因天花驾崩,皇上登基后便一直有命令查痘章京的人按着前朝留下来典籍研究痘苗法,还曾有风声要叫皇子公主们率先种痘。

    尤其是保清已经快五周岁了,纳喇氏除了惦记着六岁进学的事,就是在愁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种痘。

    面对着这么多人的询问,乌希哈也只能含糊过去,只说“本宫也不知其中详情,向来皇上心中自有决断。不过我幼时在庄子上玩时不慎得过牛痘,比天花症状轻微许多。总归与种痘殊途同归,还是得有个健壮的身体才更好熬些。”

    众人没得到确切的答复,但见乌希哈一副本宫只知道这么多的样子,也只能悻悻离去,膝下有孩子的则下定决心再给几个孩子好好补补。

    康熙派的人手很快就投入了牛痘的研究,关于牛痘防治天花的言论也慢慢沉寂下来。

    三月十八是康熙的万寿节,不过为了节约开支他早已下旨说不必办了。

    但后宫众人则不消停,卯足了心思备些衣裳足袜荷包一类的贴身物件,一心盼着康熙能多看两眼,万一龙心大悦这位份说不定就能提一提。

    乌希哈原本想从库房挑件礼物送了便罢,毕竟她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

    但是身边的嬷嬷宫女都劝她自己亲自做个礼物,哪怕是打个络子,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索性比起绣东西,乌希哈在打络子上偶尔也有些巧思,也能出现叫人眼前一亮的成品。

    万寿节前两日,康熙得了查痘章京的好消息,心中喜悦难耐,便往永寿宫去了。

    他去永寿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初了,本以为乌希哈早已该入睡了,谁知他带着梁九功到的时候,永寿宫后殿的东次间还有灯火照明。

    康熙挥手命人退下,自顾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听到乌希哈苦恼兮兮地向宫女求助,“这祥云同心结怎么这么难啊,这一块儿连在一起的心我总也编不好。后日便是皇上生日了,我礼物还没做好。”

    鸢尾正要答话就看见门口站的的那道身影,一时间顿住了话头。

    康熙轻咳了一声,让人退下,自己走上前去。

    几个宫人如释重负地鱼贯而出,只留一个乌希哈傻眼地看着康熙上前从自己手里拿走了那条络子。

    乌希哈一时羞的面红耳赤,她的络子还没打好呢,刚刚拆得七零八落的,怎么能现在就让收礼物的正主看到。

    康熙有心使坏,特意将络子举起来,任乌希哈围着他蹦跶着想抢回东西。

    气得乌希哈就想上手挠他,奈何有雄心没熊胆,气恼地往榻上一坐,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看把人惹急了,康熙才垂下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坐到乌希哈身后温声示好。

    “是朕不好,这就把络子还给你。朕瞧着这络子打得极好,配色叫朕眼前一亮,花样也吉祥。朕就等着爱妃后日送给朕来配衣服可好?”

    乌希哈叫他夸得不好意思,这么个看不出原样的络子也难为他闭着眼夸。

    回过身娇嗔着回了他一句,“也难为您这漏夜前来,就为了拿臣妾的一根络子打趣儿不成?”

    康熙见人态度回转,才说起来意。

    “先前你阿玛呈的折子,关于牛痘防治天花的事情,查痘章京方才派人传信给朕报喜说是牛痘可行,还需再试一试确保风险最小,过段时间便能开始种牛痘了。”

    “朕想着这件事虽然对外说是你三哥的功劳,但朕心里头知道你的功劳最大,所以特意来给你报个喜。还有一件事朕心头愧疚,但总得和你坦言。”

    康熙犹豫了一下,但不知为何还是开了口。

    “朕也不瞒你,原先大封六宫朕想着给你赐个封号,但是你既有如此功劳其实说起来皇后、贵妃之位也担得。只是朕私心有种种顾虑,还得压着你的晋位。有功不赏,这是朕的过失,总不好教你这个苦主不知内情,因此朕想着允你提个要求,算作朕的补偿。”

    乌希哈从家里传信康熙要赏三哥爵位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她不会晋位的结果。

    毕竟他是出了名的前朝后宫都爱制衡的皇帝,什么也没有他的江山安稳重要。

    如今钮祜禄氏虽然余威尚在,但到底底气不足,佟氏这些年颇得康熙的宠爱,如今在朝堂上也说得上话。

    她自己家里得用,还与太子亲近,想也知道不可能一气封两个贵妃,这就违背了康熙平衡后宫的初衷。

    只有她们三个人势均力敌,才能达成完美的三角制衡。

    只是她没想到康熙竟然会跟她坦言这些,还给了她一个承诺,这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帝王与妃子的边界线了。

    乌希哈心头划过某些想法又摁了下去,试探着开口,“那臣妾想求您一个恩典,臣妾的永寿宫不住旁的妃嫔可好?”

    康熙哑然失笑,他还以为她会提出给家人加官进爵或是见见除了富善夫人的其他家人,没想到就提了这么个要求。

    “这次大选朕原本也没有打算给永寿宫放人,但你既然求了这件事,朕就郑重地把永寿宫赐你一人独居可好?”

    想了想又开口,“这样吧,下次朕出宫的时候,允许你伴驾可好,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乌希哈对康熙宽容温和的态度惊疑不定,但看他自己仿佛一无所觉的样子也只以为是自己多心。只惊喜含羞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康熙见自己的心意被接受,心知这一茬已经过去了,便打横抱起乌希哈,“这络子也不必急着赶工,咱们还是先行就寝吧。”

    昏昏沉沉之间,乌希哈仿佛还听见康熙说给她挑了一个什么封号,只是实在太累,也没有精神追问。

    那根络子到底还是赶在三月十八的早上送去了乾清宫,康熙果然没有食言,带着那ᴶˢᴳ根只能说是十分普通的络子招摇过市了两天。

    阳春三月,天气回暖,原先缩着不肯出门的人开始出现在宫里各处。

    康熙又开始放保成往永寿宫来,还招来了其他孩子。

    因为定了今年大封六宫的缘故,除了已有主位的四个宫都在翻新修缮。

    几位庶妃们不放心让孩子们在宫里头玩耍,生怕磕着碰着,便也都每日里带着孩子到永寿宫坐一下午。

    就连上个月刚生了阿哥,如今正在坐月子的马佳氏都把孩子托付给了纳喇氏。

    每天和婉就带着长生和保清汇合然后由纳喇氏带去永寿宫。

    冬日不宜动土,乌希哈的秋千、滑梯和吊床终于在进了三月份后做好了。

    在宫里的孩子们心里,永寿宫就是最让他们喜欢的宫殿,永寿宫的妃娘娘不仅有好多故事,还有许多的玩偶和好玩的东西。

    保清回宫后还没怎么在永寿宫玩几天就被拘在了延禧宫,直到进了三月份才被放行,如今加入了弟弟妹妹的故事会,每天玩的乐不思蜀。

    过了个冬日,孩子们都长大许多,原本病恹恹的长生已经能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跑来跑去了。先前还要人抱着的万黼也能自己颤颤巍巍地像个小鸭子一样溜达了。

    每到下午,永寿宫就会传来久久不息的小孩子的玩闹声。

    永寿宫里孩子嬉戏,大人们闲谈饮茶,端的是一副闲情逸致。

    翊坤宫和承乾宫则忙得脚不沾地。

    时隔多年大选,秀女人数攒了许多不说。不知康熙怎么想的,还是让佟妃给昭妃做了副手。

    昭妃本身就没主持过大选,如今难得总理此事,自己还没上手呢,就有个佟妃在一旁指手画脚使绊子。

    但到底在这宫里多浸淫了几年,很快昭妃就把安排秀女住所的活扔给了佟妃,成功绊住了他的手脚。

    毕竟安排住所里面的文章多了去了,秀女和秀女之间又要考虑旗籍,又要思量家世,还得安排好能掌事的宫人。

    否则,秀女在宫里一住那么些天,出了岔子谁也担不住。

    四月中旬,当紫禁城的人把目光聚集在陆续进宫的秀女身上时。宫里延禧宫和永寿宫已经紧闭了宫门。

    康熙早已想要解决天花一患,因此当查痘章京明确地告诉他牛痘确实可以防止天花,并且小孩子的效果远远好于成人后,他便已经决定挑个时间给保清和保成种牛痘。

    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防止有人混水摸鱼,他还特意挑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选的时间。

    两个孩子被安置在乾东五所,远离住人的宫殿。

    三月底康熙决定给两个孩子种痘后,纳喇氏强烈要求自己先种然后再给保清种痘。

    “妾是大人,如果尚不能挨过牛痘,保清又如何能受得住?还请皇上体谅妾一片爱子之心,倘若妾成功了,届时保清种痘的时候妾也能照顾一二,否则他该多害怕啊。”

    康熙静默不语,过了很久才应允了她。延禧宫的纳喇庶妃抱病了一旬才重新出现在人前。

    四月九日晚下午,第二天就是秀女进宫和两个孩子去种痘的日子。

    鉴于保清和保成强烈要求在种痘前再去永寿宫玩耍,康熙在下午的时候抽空带着保清和保成去了永寿宫。

    一进永寿宫,康熙就发现宫人们正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

    他看着慢悠悠坐在秋千上晃动着的乌希哈,语气迟疑,“你这是做什么?”

    乌希哈止住秋千,懒散地给他行礼。

    “臣妾还一心等着皇上什么时候传旨叫臣妾收拾东西去乾东五所呢,谁知道纳喇庶妃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也没见您派人来传话。臣妾只能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康熙一时哑声。

    他从没想过让乌希哈去陪保成,并非是不信任她。

    纳喇氏毕竟是保清生母,会愿意冒着风险是人之常情。但乌希哈只是奉他的命照看保成一二,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受这个累。

    他早已经打算好了,这几天自己尽量多抽些时间去陪陪保成,弥补他没有母亲陪伴的时间。

    “你不必如此,这牛痘虽说风险小,但也不是没有危险,你就在宫里等消息好了,朕会多去陪陪保成的。”

    乌希哈才不理他,只低头逗着激动地保成,“明天妃娘娘陪你一起去种痘开不开心?”

    保成抱着她的腿直蹦跶,小眼神还得意洋洋地看向了保清。

    保清只觉得太子弟弟实在太过幼稚,拉着他就去玩一旁的滑梯。

    乌希哈转身坐在秋千上,自己慢慢摇着,“臣妾不是和您说过自己出过牛痘嘛,怎么还不放心叫臣妾去照看太子。”

    康熙背着手立在一旁,看着乌希哈的笑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和纳喇庶妃一样得过牛痘了,难道我不是太子的生母便不能担心他了吗?皇上未免太小看人了。”

    乌希哈面上表情越发恼怒,脚下蹬秋千的力度也大了起来。

    其实她原本觉得按照康熙给她照顾太子的定位,知道她得过牛痘后会让她去照看太子的,没想到久久等不到让她收拾东西去乾东五所的消息。

    没办法,谁让她心软放心不下保成,又觉得保清有纳喇氏陪着未免显得保成太过可怜,自己便忍不住想要请旨了。

    看着乌希哈一边使劲蹬着秋千,一边越来越绷不住气恼的表情。

    康熙被控诉一顿也不生气,只默默地看着她笑,直到乌希哈被他看得不自在扭身下了秋千去寻两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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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第三十四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四天◎

    第二日天蒙蒙亮, 秀女们还没有进宫,乾东五所就已经陆续亮起了灯火。

    为防忙中生乱,保清和保成分别安排在了二所和三所里, 头所则是布置了痘疹娘娘的神位作祈神拜佛之用。

    种完牛痘后的头两天, 保成与保清都十分活泼,并无任何异状。

    直到第二天深夜,保成开始哼哼唧唧地叫着难受,还好有太医在一旁随时待命。

    康熙面色难看, “不是与朕说接种的小儿第三日才会出现症状吗?太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反应。”

    又命梁九功, “你立刻去三所看看保清有没有反应,让纳喇氏警醒些。”

    立在下面的张太医冷汗涔涔, 强作镇定地回话,“许是太子殿下年幼, 身体还有几分虚弱。但微臣方才把脉并无大碍, 反而按照太子殿下的身体早些发出来更有益处。”

    康熙这才缓了缓面色, 正好梁九功也疾步回来复命。

    “纳喇庶妃亲自守着五阿哥,一听咱们这边有动静便看着呢。五阿哥一切都好, 睡得正香甜。”

    下面以张太医为首的几个太医也松了口气。

    谁想到平日里把脉看着也十分健壮的太子内里竟然还没补足元气,如今病中才显出颓势来。

    还好用的是减了毒性的牛痘,若是人痘就危险了。

    被手臂上的痒意折磨的保成梦中也发出抽抽搭搭的哭腔, 嘴里翻来覆去地喊着阿玛、妃娘娘,时不时还叫两声额娘。

    康熙和乌希哈一人牵着一只手温声安抚着, “保成不怕,阿玛和妃娘娘都在, 额娘也在长生天保佑你呢, 乖啊。”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保成渐渐安稳下来。

    到了下半夜还有了发热的迹象, 院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乌希哈也不由得心生惶恐,生怕是自己提的牛痘出了岔子,毕竟如今的科技水平比发明牛痘的时间落后许多,有心支走康熙使用自己的金手指。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很快就要到了康熙上朝的时间,乌希哈拍了拍还紧握着保成小手的康熙。

    “皇上,马上就到时辰了,还是让梁公公伺候您梳洗吧。保成便交给臣妾照看一会儿吧。”

    康熙熬了一宿,下巴是都是青色的胡茬,看了看陪了一夜面色憔悴的乌希哈,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保成如今已退了烧,你也忙了一夜去睡一会儿吧,让太医看着吧。”

    乌希哈看了看小脸红红的保成,放心不下。

    “皇上莫要担心臣妾了,等白日里的时候,臣妾找机会养养神就好了。”

    康熙也不多言,伸手摸了摸保成的额头才转身出去。跨步走进隔壁的院子,见保清睡得安然才转身离去。

    乌希哈估量着时间,让人卯时初的时候熬一锅细细的肉糜粥ᴶˢᴳ送过来。

    或许是夜里又是发丘疹又是发热没睡好,保成一觉睡到了辰正才醒。

    保成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在手里,悄悄地扭头就发现妃娘娘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他想起来自己昨天夜里很难受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妃娘娘的声音,咕蛹咕蛹地挪到了乌希哈身边。担心自己吵醒妃娘娘,又赶紧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好高兴哦,昨天晚上很难受的时候,他听到妃娘娘也在哄他,还给他哼了只有妃娘娘才会的小星星。

    以前保成生病的时候,都只有阿玛会陪着他,也不会给他哼小星星。

    之前赵嬷嬷还说妃娘娘不是他的额娘,不会喜欢他的。

    果然她都是骗保成的,他知道额娘很爱他,只是已经去了长生天陪承祜哥哥了。

    妃娘娘就像他额娘一样喜欢他,他知道自己只能叫妃娘娘,但是他有的时候也会自己在心里悄悄地叫“小额娘”,他好喜欢妃娘娘,就像喜欢额娘一样。

    保成就这样趴在床头手捂着嘴巴叽叽咕咕地念叨一些听不懂的话,直到乌希哈从梦中惊醒发现他已经醒了。

    乌希哈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保成乖巧地窝在床边,一只手乖乖地给她握着,一只小手捂着嘴巴可能是怕自己的小声嘀咕吵醒她,她就说怎么感觉耳朵边有小孩子的声音。

    哭笑不得拉下保成掩耳盗铃的小手,一把将他抱起来捋起他的袖子仔细观察,昨夜还只是发红变硬的丘疹终于发出了一点水泡。

    “保成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还难不难受了?”

    保成也只是奶声奶气地回应,“保成刚刚醒,想要妃娘娘多睡一会”,又指了指乌希哈的眼睛,“妃娘娘眼睛青掉了,要多睡觉。”

    下意识想摸摸有些痒意的手臂又捏拳忍住,腆着小肚皮不好意思地想要捂住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噜的声音。

    “保成手不痒痒了,但是肚肚饿了。”

    乌希哈抬头看向宫人,身边伺候的小宫女知机地回话,“灶上正温着肉糜粥呢,奴婢这就去端进来。”

    两个小阿哥种痘事关重大,因此这两所院子里除了乌希哈和纳喇氏和两个贴身宫女,便只有太医和康熙精挑细选的几个得过天花的奴才。

    人手不足,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小宫女出去端了煮粥的砂锅,又去拿碗筷,乌希哈便给保成穿衣服。

    等穿好了衣服,去端水给保成洗漱的人也就来了。

    乌希哈把小宫女支去帮着保成洗漱,自己用勺子慢慢叫着砂锅里的粥,指间的一丝水光就这么混进了粥里。

    先盛了一碗打算待会儿让人给保清送去,她被昨夜保成的反应吓着了,心里也害怕保清危险,才冒着风险将这粥匀给保清一碗。

    两个宫人很快给保成收拾妥当了,乌希哈叫一直在屋里伺候的小宫女去换了跟她一起来的连翘。

    “去把你连翘姐姐叫过来,你替她看一会儿药炉。”

    连翘和丁香是她的陪嫁宫女,是她从难民堆里救出来的,一向忠心于她。之前一直在内务府学规矩,直到上个月才重新回到她身边。

    她十岁的时候去庄子上玩,当时还没想起来牛痘这回事,疯玩的时候不慎感染了牛痘。连翘照顾她时也被传染上了,多亏了灵液两个人才能平安熬过来了。

    也是因为连翘得过牛痘能确保安全性,而且多少知道她的一些不凡之处她才敢带着连翘。

    连翘擦着脸上的汗就走了进来,“主子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你将这粥送到隔壁,就说是太医吩咐加了固本培元的药材熬的肉粥,皇上怕隔壁支应不过来便一并熬了,特意给保清阿哥送过去。”

    这粥是连翘亲手熬的,自然知道只是普通的肉糜粥。

    她心知这粥里恐怕有什么玄机,十岁那年牛痘她险些熬不下去,是主子来瞧了她给她喂了杯水才熬了过来。但既然主子不想让人知道,她便权当没发现过,只死死埋在心里就是。

    乌希哈也不知道纳喇氏会不会防备她,不给保清用那碗粥。不过她尽力求一份心安,总归加的灵液也少,还不至于露馅。

    正如乌希哈所想,纳喇氏其实并不十分放心她,但是她用了皇上的名头,也叫纳喇氏放下了大半的疑虑,自己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味道香醇没有异样才喂给保清。

    索性,接下来两个孩子都没有出什么岔子,按部就班地经历着种痘后的流程。

    等过了出疱疹不能见风那几天,两个孩子被闷得不行,也不顾手臂上的结痂就每天隔着一堵墙好像唱山歌一样地聊天。

    坐牢一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五日傍晚,经过太医诊断安然无恙后,小哥俩等不及就结伴跑走了,留下乌希哈和纳喇氏面面相觑,无奈地礼貌告别后带着各自的宫人离开。

    乌希哈被困在乾东五所的半个月,宫里的选秀已经接近了尾声。

    回到宫里就听着紫珠叽叽喳喳地介绍这届秀女里的出挑人选,旁边的鸢尾时不时补充两句这家姑娘被哪家求去了,哪家又求着撂了牌子。

    “所以说,这次大选满蒙汉八旗秀女皇上一个也没挑,里面身份高的大都被赐给了宗室,剩下的都让自行回家婚配去了。”

    乌希哈听了半天总结出这个结论,难道是担心保成无心挑选美人?

    鸢尾心思缜密,除了紫珠打探到的消息,她还整合了永寿宫各种消息来源。

    “听说太皇太后不满皇上一个人也不留,吩咐昭妃娘娘从小选的包衣旗挑些好的让皇上再选。”

    “听说有位郭络罗家的姑娘,生的明艳动人,佟妃娘娘一心想把她撂了牌子,但昭妃娘娘赐了香囊,后日终选还特意请了皇上。”

    乌希哈心思一动,想来这个郭络罗氏就是大名鼎鼎的宜妃了,只是昭妃怎么会突然抬举包衣旗的人?

    不过她又不在乎,左不过是这宫里多几个美人,反正她的永寿宫是清净的。

    “总归与咱们宫里不相干,管他进来几个美人,你们主子都已经是妃位了,又闹不到咱们头上。还是想想今晚给你们主子安排点好吃的吧,这半个月净吃的像只兔子了。”

    几个宫女失笑,忙打着转去安排起来,点膳的点膳,烧热水的烧热水。

    等乌希哈大快朵颐,心神松快地用了膳、泡了澡,懒散地躺在软榻上时,丁香才进来交差。

    丁香寡言却会一些简单的医术,尤其嗅觉灵敏,善辨气味。

    乌希哈临走时特意交代趁着她这几日离宫,仔细看看她的寝宫和库房的东西,她还是不放心库房里各种东西的安全性。

    “主子库房的嫁妆没什么岔子,可见黄德海是有心办的差事。倒是其他登记上册的东西有一样储秀宫赫舍里庶妃颁金节送来的绣品上有使人虚弱的脏东西。还有主子的寝室床头挂的香囊里有一味香奴婢闻不出来。”

    “床头的香我知道,但赫舍里庶妃送的那个绣品你回头把它收起来,总得回敬一二。”

    确保了自己的生活环境安全乌希哈才松了一口气。

    丁香说的香囊是她特意在空间找的避子方,那一味闻不出来的香正是空间特有的一种神奇草药,能调节人的生理状况,花可避孕,果可助孕。

    正好符合她的需求。

    四月二十七日是微风徐徐、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御花园的花草都不及秀女鲜妍明艳。

    俗话说的好“十八无丑妇”。

    虽然秀女们衣着简朴,也只梳着大辫子。但即便是这样,瞧着也有一番清新脱俗,质朴无华的美。

    上首里坐了康熙,昭妃和佟妃全程操办便离得也近。乌希哈和博尔济吉特氏则坐在最后,对每一个进来的秀女都仔细欣赏一番。

    但是正主康熙好像没什么兴趣,进来了好几波也没留人。

    直到郭络罗氏进来,昭妃面带笑意地向康熙介绍。

    “这是郭络罗氏,她父亲是工部侍郎兼包衣佐领,人才相貌也是这批秀女里数的着的出挑。”

    见昭妃难得热情地推荐,堂上众人也都打起精神看去。

    康熙转着手里的珠串,神色有些不耐烦,见下面乌希哈兴致勃勃地和博尔济吉特氏眼神交流,莫名地心里一堵。

    停下手里的动作,沉声说道,“将头抬起来给朕看看。”

    郭络罗氏含羞带怯地抬头,眼神却极为大胆直视着康熙。

    长得倒还不错,只是规矩太过一般,脸也不够圆润,眼睛太上挑了,嘴巴也不够小巧殷红。

    康熙想着想着,突然脸一黑。

    再看下面的乌希哈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郭络罗氏,康熙垂眸。

    “既然昭妃你觉得好,那便留下做个庶妃吧。朕乾清宫还有事,便先行一步。”

    在场的人也不知皇上怎么好端端地一下子心情不虞,方才还一副落落大方的郭络罗氏也变得手ᴶˢᴳ足无措。

    坐在上首的昭妃抬眼瞥了一眼乌希哈,才叫人继续。

    只是康熙不在,又有一个全程挑刺儿的佟妃,难免草草结束。

    昭妃带着一身疲惫回到翊坤宫,躺在软榻上让贴身婢女给她捏捏腿。

    露霜见主子心绪尚佳便一边揉捏着一边大着胆子询问。“主子怎么只抬举了郭络罗家的姑娘,不是还有好几家送了礼吗?”

    昭妃闭着眼睛,心情颇好地给她解答,“虽然都是包衣,但郭络罗氏到底有几分家底,她阿玛如今做着侍郎兼着包衣佐领,人长得美艳又野心勃勃,本宫何不成全她。”

    心里还有句话默默念着,总好过叫皇上慢慢地一心只有永寿宫那个,便是能分了他的心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不免心中恹恹,今天选人的时候还时不时看看那个人,真是叫人不痛快!

    一时又没了心情,“乌雅氏、章佳氏还有旁的那些个不是家里差了点,就是本人差了点,都不如郭络罗氏。再说了,何须本宫给她们操心,人家自有去处呢,不是走了乾清宫奉茶宫女的路子,也未必挣不出一条路来。”

    却说康熙沉着脸一路疾行回了乾清宫,坐在棋盘前一点一点地缕着自己这些天的思绪。

    先是下意识地放弃命令得过牛痘的乌希哈去照顾保成,然后是选秀的时候莫名想到她,最后竟然一场大选加小选下来只挑了个郭络罗氏。

    还是一半为了给皇玛嬷交差,一半带着赌气的意味。

    康熙想着想着,手里放置棋子的动作一点一点慢了下来,面上的神情带着一丝莫名的无措。

    是了,他还曾为了全她的面子决定按着表妹的晋封。

    他一只手蒙着眼仰头向后倒去,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也曾经见过阿玛与董鄂氏。

    所以,他…是有一点动心了吗?

    但是……为什么呢?

    是为她容貌秀丽可爱,还是她待保成一片真心?

    康熙一条一条地列着理由,试图说服自己。

    宫里面比她好看的也大有人在,那就不是见色起意,康熙舒了一口气。

    又接着往下想第二个理由。

    没错!他对舒穆禄氏不同的地方就是因为她与保成好,是个心肠好的姑娘。

    而且她又是海金的妹妹,他几乎是从海金嘴里听着她怎样长大的,所以对她有像对妹妹地怜爱。

    康熙狠狠地一合掌,没错!就是这样,他只是觉得她像个可爱的妹妹,对保成又好,才会投桃报李对她有几分偏爱!

    说服自己后,康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逃过了什么危险。

    翻身起来叫人伺候洗了把脸,就又一门心思地埋进了政务里。

    只是傍晚翻牌子的时候,下意识选了许久都没侍寝的昭妃,刚翻了牌子就好像烫手一样匆匆丢到盘子里挥手让人退下。

    乌希哈对康熙内心“提出论点——列举证据——得出(错误)结论”的过程毫不知情。

    正掰着手指头算着她知道的那些康熙的后妃还有多少没登场,算来算去发现这个后宫还没发展到最“繁荣昌盛”的时候。

    索性把这些事情都抛到脑后,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思量着给自己找些乐子打发时间。

    还是过来找她唠闲的小纳喇氏看不过眼她躺在那里无所事事,拉着她做了一下午的丹蔻。

    乌希哈看着一下午才做出来的粉色指甲,莫名悲伤,她想念她还没用完的指甲油和刚冲了钱的美甲店会员卡。

    但也只能咽下苦涩的心情扭头和一旁十分满意的小纳喇氏开始交流各种美容经。

    再说昭妃接到康熙要来翊坤宫的消息,面色冷淡,见宫人们欣喜莫名,不由得冷嗤一声。

    只是露秋和露霜拉着她要给她上妆打扮的时候也没制止。

    虽然还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但是望向宫门口的频率相较以往也高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有句话叫“当你看一个人处处可爱的时候你就完了”。

    让他们在拉扯几回,现在康熙对乌希哈的感情还不够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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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 第三十五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五天◎

    昭妃这一等就从日落黄昏等到了月上柳梢。

    桌上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康熙才带着人匆匆赶来,看着一桌子丝毫未动的膳食心中微微有几分歉意。

    “前朝有些差事,朕忙得忘了, 倒是累得你没用成晚膳, 朕陪你用一些吧。”

    昭妃仍撑着笑意命人盛饭,看着康熙只廖廖吃了几口便停了箸,笑意越发勉强。

    对着满桌子的菜越发提不起兴致,到底也没用上几口。

    上一次康熙来翊坤宫还是来交代让昭妃全程操办大选的事宜, 说完正事后便相对无言, 二人同床却异梦。

    这次昭妃对皇上这次突然的翻牌子虽然内心不解,却依旧抱了一丝隐秘的希冀。

    她如今也才二十三岁, 与她一起进宫的人多多少少都生了孩子,只有她没传出过一丝喜讯。

    何况她马上要做皇后了, 若膝下能有个孩子岂不是好事成双。

    因此也多少盼着能与皇上共度良宵, 只是看他这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只觉得今夜恐怕也是希望渺茫。

    果然,昭妃洗漱出来后就看见康熙拿着本书坐在床头, 看见她出来后也只是放下书往里挪了挪示意她安寝睡觉。

    这一夜,看康熙睡得安稳,昭妃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一夜未眠。

    之后的日子,宫里仿佛也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以往时常亲自带着太子去永寿宫的康熙仿佛放心了太子一个人在宫里行走, 在乾清宫和永寿宫之间的宫道上每日只能看见太子小小一只带着宫女太监的身影。

    当然,不只是这一条宫道上看不见皇上的身影。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后宫众人都很少见到康熙。

    只有才进宫不久的郭络罗氏隔个十天半个月地受到皇上召唤, 能够去乾清宫伴驾侍寝。

    一时间, 郭络罗氏在后宫风头无两。

    然而后宫众人以为此时志得意满的郭络罗氏却是面上光鲜, 一腔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吐。

    皇上每次白日里叫她去伴驾,只是叫她在一旁侍奉笔墨,一点也没有她以往听说的红袖添香、郎情妾意。

    而且每次穿着花盆底鞋站在那儿都要一两个时辰,时不时就得注意砚台里的墨是浓了淡了,还要察言观色想着端茶倒水的差事儿,真的很累人。

    这倒也罢了,嬷嬷们跟她说皇上龙精虎猛,寻常都是叫二三遍水。

    可是她侍寝的几次,皇上都是叫了一次水就匆匆结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郭络罗氏看着镜子里仍旧貌美如花的自己默默腹诽。

    康熙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新纳的美人认为是“年老体虚”,他只是下意识地一看到郭络罗氏的脸就想起来那日乌希哈看着她欣赏的眼神就心里憋气。

    但又莫名有一种不知道跟谁赌气的心里,自己不往后宫去却又偏要隔段时间就要叫一下郭络罗氏。

    康熙这段时间在女色上的异样很快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

    经历过丈夫儿子的双重洗礼,她瞬间警觉了起来,立时就要叫了康熙过来询问。

    但苏麻喇姑在一旁劝慰她,“听御前的司寝姑姑说皇上对郭络罗氏也不热衷,这两个月叫她伺候满打满算也就叫了三次水,是不是皇上这段时间政务太忙了?”

    “可是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儿,南边不是只剩个吴三桂还在僵持,这是早晚的事啊。”

    太皇太后凝眉思索了一阵,突然拍了下手。

    “你说是不是得让御膳房多给皇上炖汤补补?以前哪有说两个月才叫了三次水的,肯定是后宫的老人他看不中了。”

    思索出了答案,太皇太后立马就有了旨意。

    “苏麻你现在就亲自去乾清宫吩咐御膳房尽心伺候着,问问太医多炖些补汤。再叫司寝的姑姑给皇帝多挑几个容貌秀丽、温婉和顺的,就说是哀家挑的。成天清心寡欲的像个什么样子,也不看看自己那小猫三两只的孩子。”

    苏麻喇姑应声便往乾清宫去了。

    到了乾清宫也并没有去求见康熙,只是先往御膳房走了一趟,然后便往后面的倒座房寻了司寝的芳姑姑。

    小宫女刚进去禀报,芳姑姑便急忙掀了帘子出来迎接。

    “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寻我,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进了屋便催着小宫女上茶再去端盘点心。

    “你也算历练出来了,怎还猜不到我来寻你的缘故。”

    说着苏麻喇姑指了指后宫的方ᴶˢᴳ向。

    芳姑姑苦着脸,“姑姑,真不是奴婢们这些伺候的不用心。您都不知道敬事房的许公公一到傍晚就愁眉苦脸的,都不敢进去了,皇上只一个劲儿叫他退下。”

    闻言苏麻喇姑也忍不住了,“那皇上平日里在乾清宫叫不叫侍寝宫女?”

    这话一出,芳姑姑更是欲哭无泪,“也不叫,奴婢还换着那几个提了几次,皇上那脸色奴婢都不敢看。”

    “太皇太后疑心是皇上看腻了旧面孔,这样,你这两天再挑挑看,两个月前不是才进了批新人。等皇上这两天补补你就荐上去,便说是太皇太后挑的人。”

    有太皇太后在后面出主意,那这事儿就成了一般了。皇上旁的不说,对太皇太后那确实是尊敬有加。芳姑姑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喜气洋洋地接了差事。

    “那成,奴婢这两天就仔细挑一挑,您可要跟我一块儿去茶水房看看?您也知道,这乾清宫有姿色、有心思的宫女都在茶水房里面。”

    苏麻喇姑颔首应好,“那我便与你一块儿去瞧瞧,回头也好跟太皇太后好生讲讲。”

    进了茶水间,里面的宫女眼见就比外面的清秀一筹。

    “这几个丫头除了明毓和明心两个孩子是前年进来的。这四个都是今年才进来的,在内务府教了一年规矩才放出来给主子们挑选,如今头发也都长好了,您给瞧瞧都是好孩子。”

    四个人站在一排由苏麻喇姑打量着。

    苏麻细细看着,规矩倒都是极好的。

    最左边这个瞧着英气了些,未免少了女子的柔顺。

    中间这两个倒是容貌娇俏可人,许是可行。

    最后这个容貌逊色了几分,只算是清秀,但方才刚进来时看着这丫头最是沉静。

    房间里静谧无声,芳姑姑一看苏麻喇姑的眼神只是掠过了万琉哈氏就知道恐怕要在那三人里面选一个。

    其实那孩子只亏在长相硬气了几分,旁的样样都好。不过也罢,她瞧着这性格通透,不在这宫里耽误未必不好。

    见苏麻喇姑打量完了,芳姑姑连忙开口,“还不给苏麻姑姑说说你们都是哪家的,你们的造化可就看你们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前两天感冒了,今天有点严重,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今天更新就少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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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 第三十六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六天◎

    “便从你开始吧”, 芳姑姑指了指最靠边的万琉哈氏。

    万琉哈氏抬眼看了一眼芳姑姑确认,敛眉出列。

    “奴婢万琉哈氏,是正黄旗包衣, 父五品郎中托尔弼, 顺治十八年生人。”

    介绍完自己又盈盈下拜,退回原列。

    第二个是章佳氏,她有点胆怯,声音也有一点发颤, 尤其是看到姑姑们越听越皱着眉头, 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回了列。

    接着的戴佳氏看着旁边的小姐妹如此形状只死死埋着头一口气不停歇地照着模样说了自己的身家背景。

    芳姑姑的脸色已经黑了,她最看好的就是这两个丫头, 结果没一个争气的,都是老鼠胆子。

    不抱希望地看向最后的乌雅氏, 千万祈祷着这丫头可别掉了链子。

    “奴婢乌雅氏, 正黄旗包衣, 护军参领魏武之女,玛法额森曾做过膳房总管, 是顺治十七年生人。”

    苏麻喇姑眼睛一亮,这个小宫女容貌虽稍逊一筹,但这一把嗓子却是极妙, 如山间清泉叫人一听便觉得心神安逸。

    芳姑姑在一旁觎着苏麻的脸色,见她如此便知道乌雅玛禄这个丫头许是有点造化。

    “既然看完了咱们便回去吧, 我也该回去给太皇太后回话了。”

    芳姑姑跟在后面亲热地送着,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狠狠地瞪了中间两人一眼。

    等茶水房只剩下她们几个人的时候, 章佳氏几乎身子一软就要坐到地上。一旁的戴佳氏原本搀着她也顺势跟着坐到了地上。

    万琉哈氏嗤笑她们没出息, 这就瘫了。

    章佳氏小声反驳着, “谁还不知道谁啊, 咱们几个哪个家里不是抱着那什么的希望,如今现成的机会送到跟前错过了还不许人难过了?”

    戴佳氏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一看苏麻姑姑那样子我腿都软了。”

    万琉哈氏见二人胆子小的像只鹌鹑一样,心中无奈,也不知道这两家长辈怎么想的,倒是乌雅氏看着有七八成胜算。

    罢了,与她何干,总归无论能不能成,她总能让自己过的好。

    乌雅氏上前扶起二人,声音柔柔安慰,“二位妹妹不必丧气,姑姑们还没下定论呢,以二位妹妹的容貌未必没有希望。何况便是这次不成,总有机会在。”

    戴佳氏低着头撇撇嘴,以为谁都跟她一样稀罕呐?她隔壁的竹马哥哥可比皇上年轻俊朗多了。最好选不上她,她早已和他说好了且等她两年,回头她就递话给家里让额娘给她定下小哥哥,正好过几年出宫嫁人去。

    “多谢玛禄姐姐,只是还要恭喜姐姐想来好事将近了”

    章佳氏自己胆小,但心思细腻,她知道她们这四个人只有乌雅氏是真的自己一门心思想做皇上的女人,如今她既然得偿所愿,最好家里得到消息后能尽快放弃让她进后宫的想法,她真的害怕。

    乌雅氏仍自谦,大事未定岂能轻易张狂。

    “姐姐容貌平平哪里比得过妹妹们,只盼着好好当差不叫家里操心就是。”

    乌雅氏此时也有一种不费吹灰之力得胜的荒缪感。她原本觉得四人中属自己颜色最垫底,能略胜一筹的在于心性。

    她知道章佳氏和戴佳氏二人心性稍差,但是真的没想到两个人能不济至此,如此大好前程在前面也也如此不中用。

    看二位姑姑的眼神想来八九不离十了,不枉她从小到大下的那么多苦功夫。

    再说苏麻喇姑回到慈宁宫。

    “奴婢跟着芳儿去茶水房看了一遭,一共四个丫头,有两个容貌尚可但是胆子小的跟个鹌鹑似的。恐怕也是见着奴婢多少猜到了一些,未免不济,恐怕伺候不好皇上。”

    “还有两个容貌稍逊一筹,心性也都过关。只是一个容貌英气些,恐怕不够柔顺。”

    见太皇太后面色有些不虞,又夸了夸乌雅氏。

    “最后一个姓乌雅氏,她玛法你也知道的,正是前任膳房总管额森。容貌清秀婉约,声音清澈如山泉,规矩也极好,瞧着人也沉静,奴才瞧着倒是极好的。”

    太皇太后听着眉头舒展开来,“伺候皇帝第一要的就是规矩好,不能勾着皇帝昏头。有一把好嗓子倒也能全了面上差的拿几分,这人选定的不错。”

    再说康熙,这两天餐桌上总有一些汤汤水水,问了就说是太皇太后心疼他政务操劳,按这时令叫太医和御厨一起给他补补身子。

    只是总觉得还没到盛夏就已经觉得时常燥热,直到这天晚上芳姑姑送了个宫女进来。

    “太皇太后操心皇上,特意命苏麻姑姑和奴婢挑了个侍寝宫女还请皇上掌掌眼。”

    康熙心里无奈,肯定是太皇太后听到风声,又操心他的身体和子嗣问题了,这两天的汤肯定也有问题,他说怎么一股子鹿鞭枸杞的味道。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芳姑姑应声退下,只留乌雅氏跪在殿前。

    “抬起头来,你是哪家的?”

    乌雅氏垂着眼抬头回话。

    康熙看了看脸,很好,既不想郭络罗氏一样好看,长得也不像乌希哈,看着人也安分,倒是也能给太皇太后一个面子叫她做个侍寝宫女。

    夜晚,皇上的寝殿叫了水后,乌雅氏也很快回了新搬的住处,这里是专门安置乾清宫的侍寝宫女的。

    因为连她在内一共只有四个人,倒也每个人都分了一间屋子。

    其他三个人不得见天颜久矣,对乌雅氏这个新人心里嫉妒却只敢阴阳怪气,搅得她烦不胜烦。

    侍完寝躺在床上,想着方才并没有任何的避子的手段,手摸到自己的肚子上心里暗暗鼓气,早晚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37  ☪ 第三十七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七天◎

    这宫里的目光永远都是聚焦在康熙的身上, 所以乾清宫多了一个侍寝宫女的消息很快就风传到了后宫。

    众人反应不一,有子有女的人自然稳坐钓鱼台,余者自然更盼着康熙雨露均沾。

    永寿宫。

    “你说那个新的侍寝宫女姓乌雅氏?”

    原本正低头写字的乌希哈诧异地抬起头, 算了算时间又觉ᴶˢᴳ得情理之中。

    挥了挥手让鸢尾退下, 不等鸢尾应是,便又低下头继续练字,只是全然没有了先前惬意放松的姿态。

    手下的字迹越发浮躁,再细看眼神里还有一丝气恼烦躁。

    气咻咻地放下笔, 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 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个宫女的出现仿佛并不意味着康熙就要开始宠幸后宫,那个宫女也很少再听到消息。

    一直到进了八月份, 中秋节前两天康熙才移驾翊坤宫。

    两人面对面坐在罗汉床上,中间摆着一张小茶几。

    “朕预备过两日中秋节颁布封后的旨意, 按钦天监算的日子你的册封大典在八月二十二号。如今一应东西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中秋节过几日再发大封六宫的旨意, 然后八月二十八日给这次晋封的主位一起举办册封典礼吧。”

    昭妃斟茶的手微微一颤, 眼神怔怔地看着茶水倒进杯盏中荡出的涟漪,曾经擦肩而过的皇后之位,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是,臣妾必不负皇上信任,好生统领六宫, 不给皇上添乱。”

    眼见茶水就要溢出,康熙知道妃此时内心的激动, 伸手扶住茶壶。

    “你一向做的很好,太皇太后与朕都很满意。”

    第二日。

    看着眼前的绿头牌, 康熙心中犹豫, 想了想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到了乌希哈的绿头牌上。

    罢了, 也有许久没见她了, 伸手翻过了绿头牌。

    不过申时末,外面还天色明亮,梁九功紧紧地跟着大步流星的康熙。

    夏日刚过,秋老虎还有几分余威,众人都不愿到处窜门,保成也被拘在了乾清宫学习。

    永寿宫内外寂静,宫人们各司其职,行走之间少有响动。

    康熙到时乌希哈正躲在西稍间看话本。

    到了夏天地上的毯子早已换成了绣花毯,在上面铺了一层蒲子织五彩花凉席纳凉,原先摆放的玩偶也早已换成了大小不一的竹夫人和薄被瓷枕一类。

    一旁的小几上还摆了一只冰鉴上面还盛了一些水果。

    康熙制止了宫人的通传,脚下不停就转向了西稍间,还没推门就已经感受到了微微的凉意从缝隙间渗透出来。

    推门进去,就看见两个多月没见过的小姑娘毫无形象、姿态懒散地抱着竹夫人坐在地上看书,面前还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摆了笔墨。

    那个模样和每日早上他醒来时看到她的姿势一般无二。

    清了清嗓子提醒看得入迷的人自己进来了。

    乌希哈被咳嗽的声音惊得一激灵,不耐的抬起头就看见康熙,原本想要生气的表情迅速转变。

    太久没见康熙了,她对他的声音都不敏感了。

    飞快地把手里的话本子塞到枕头底下,神色尴尬地走到门口给康熙行礼,被扶起后就牵着康熙的手想要拉着他往门外走。

    康熙立在原地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到她自己撑不住红着脸松了手。

    见人松了自己的手,康熙跨步走到桌后弯腰从竹夫人下拿出乌希哈刚刚塞进去的书,顺势支着腿坐在席子上。

    乌希哈就看着康熙坐在窗下,阳光透过窗户一抹光影映在他的侧脸上,修长的手指翻着书。

    假如手里的那本书不是她的话本子,她一定会仔细欣赏美色的。

    可是……乌希哈欲哭无泪,挨挨蹭蹭地做到康熙旁边,试图阻止康熙往后翻到她的“大逆不道”之言,她记得她在中间二人定情那段痛骂了渣男。

    抱住康熙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继续翻页,“皇上,这都是臣妾平日里无聊打发时间的话本子,都是些落魄书生写的无稽之词,实在不必污了您的眼,不若咱们看看旁的。”

    一边说还一边从旁边地上捡起先前看的诗集。

    见人过来,康熙下意识地翻到了第一页,作出自己刚看了开头的样子。

    被乌希哈抱住手臂也并不抽出,任她将自己的手臂揽在怀里,神情惬意地继续翻着话本子,并不理睬乌希哈那些试图转移他注意力的言辞。

    “朕平日里正经书看多了,这些市井之言看看倒也觉得颇有意趣,尤其爱妃你的注释,给这书锦上添花呐。”

    康熙撇着几乎要赖到他腿上的乌希哈,眼神戏谑。

    乌希哈连忙坐起身不知所措地理了理头发,低着头丧气,“您…您看到了啊?都是臣妾玩笑之词,要不您别看了吧,这些东西被您看到了臣妾心里害羞。”

    见人果真失落,康熙心中无奈,合起手里的书递到她的手里。

    “好了好了,朕不看了,你们小女儿家就爱看这些子话本游记。下次也不需这般作了贼一样,朕许你大大方方的看。”

    只是脑海里还在思量着方才刚一打开在中间看到的情节和批注。

    “王生指天发誓:‘我此生只爱卿卿一人。’张小姐仍有几分醋意,‘我哪里比得过你那院子里的莺莺燕燕。’‘再是什么女子又岂有卿卿得我心意,叫我钦慕。他日卿卿进门只管教导她们便是,我绝不是宠妾灭妻之人。’王生又是一番情真意切,终于感动了张氏。”

    他看到乌希哈在旁边写的批注是“狗屁渣男不要脸,有一堆小妾的脏男人也配说爱。”

    渣男他不知何意,但想想渣滓一词也多少能明白其中深意。

    虽然知道这句话并非是在说他,但显然是乌希哈的真心之言。

    他一直知道她与其他人颇有不同之处,但没想到竟会有如此惊世骇俗之言,这不正是容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心里莫名有一股酸涩,将种种思绪压在心底,转身看向一脸庆幸的乌希哈。

    乌希哈接过话本子连忙唤人将它收起来,暗自庆幸刚才她坐在旁边时看康熙才翻了没几页,还没有什么过激言辞。

    刚缓了口气坐下来,就听到康熙用迟疑的口吻询问她,“你觉得淑字如何?”

    话题猛地一转,乌希哈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回到,“淑者,善也,清湛也。自然是极好的字。”

    “那…你觉得这个字做你的封号如何?”

    乌希哈惊诧地抬手指了指自己,“作臣妾的封号?”

    “不错,虑善从宜,曰淑;温仁咸仰,曰淑;善行著闻,曰淑。朕私心以为淑字最为配你,你可喜欢?”

    康熙抬眼看着乌希哈,一时之间乌希哈竟不知道是不是窗外昏黄的阳光映进康熙的眼睛,才让他的眼神如此温柔多情。

    她一时之间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仓皇,低头作害羞状,嗫嚅着回话,“淑字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封号了,臣妾何其有幸竟能得皇上如此赞誉。”

    康熙看着她低眉羞赧的样子想要揽过她,手伸到半空又转而拍了拍她的头。

    “喜欢就好,朕既然给你挑了这个封号自然是你配得上它,不必自谦。”

    说完封号的事,二人就着手里的诗集开始聊一些诗词歌赋,是不是还夹着一些家长里短。

    结束一个话题后,出于自己的某些念想,乌希哈将话题扯到了外国人身上。

    “臣妾未进宫时,时常见到大街上有金发碧眼或是红发棕眼的外国人,皇上您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吗?”

    自己有几分心思的女人一脸好奇信任地看着自己,问的又是自己有所涉足的领域,康熙作着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开始给乌希哈讲解西方的事情。

    “如今来大清的洋人大多是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法兰西这些国家的人,如今在钦天监的南怀仁就是比利时人。他们大多在算法和天文历法方面比较精进,但都是什么耶稣天主教的教徒,总是一心想在大清传教。他们的国家都在大清的西边,得跨过大洋才能到咱们这里,一时也说不清楚。”

    乌希哈做出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竟然是这样吗?那他们的算术一道岂不是比咱们大清厉害?臣妾听说那些国家都是些蕞尔小国,竟然能胜过咱们,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康熙失笑,“算术一道不过小术,朕素日里也有学习他们的数学,其实也并不十分困难,哪里就值得你在意成这样了。”

    “皇上自然是最厉害的人,区区洋人的数学哪里就能难到您了,倒是臣妾也十分好奇,皇上下次有空可否赐教臣妾一二,臣妾也很喜欢算术一道。”

    见康熙犹豫,乌希哈半起身靠近他耳边,摇着他的手臂小声地撒娇,“好不好嘛,先生。”

    “嘶!好了好了,你快坐下,朕答应你。下次南怀仁来给朕讲题的时候,朕让人叫你。还有你不是好奇他们国家在哪儿吗?朕那里有南怀仁画的《坤舆全图》,正好叫你开开眼。”

    康熙拔着自己的手臂,急急答应乌希哈的请求。

    他怕自己再不答应,这丫头还有别的招数。

    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他都快不记得她初进宫时被他一句话吓得好像要哭的胆小样子。

    如今乌希哈在他面前ᴶˢᴳ越发肆意,偶尔不答应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撒娇手段,虽然他已经感受过多次了,但还是招架不住。

    乌希哈笑嘻嘻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知道他受不了故意在他耳边用娇滴滴的语气感谢他。“多谢先生,学生定不负先生教诲。”

    二人在屋里一阵嬉闹,直到宫人来请他们用晚膳。

    第二天是中秋节,前朝照旧有朝会。

    朝堂众臣多少都对将要册立继后的消息有所耳闻,因此今天早朝传旨太监宣读立后制文的时候大家心里只有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份制文的内容很快被人传到翊坤宫。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咨尔妃钮祜禄氏……钟祥世族……柔嘉表范、……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钦哉。”

    短短数百字的制文,却是当年她万般求不得的凤位。

    随着小太监的转述,钮祜禄氏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端庄肃穆到微微发怔,最后已经是释然的笑意了。

    她望着东面坤宁宫的方向,是踌躇满志,是满心欢喜。

    当晚的中秋家宴上,钮祜禄氏一反往常喜着金黄色吉服的习惯,穿了一身绯红色的旗装,面上也不若以往总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时不时还会接别人的话茬。

    她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见她愿意参与话题,众人聊天时也愿意捧着她。

    一时之间,宴席上倒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乌希哈也并不参与,只在一旁逗着倚靠在她身边的保成,两个人笑意融融,许久未见也仍旧亲热的紧。

    也不知乌希哈说了什么,保成还故意做出可爱的表情逗她笑。

    乌希哈与保成聊得正欢,对旁边她们的聊天充耳不闻。

    只是忽地听见一道的声音提到了她和太子。

    “娘娘等过些日子行了封后大典便是皇后娘娘了,照理说后宫诸皇子皇女都该叫您一声额娘,与您亲近才是正理。只是妾瞧着太子殿下好像还是与舒妃亲近些,这未免拂了您的面子,难免叫人心生揣测。”

    乌希哈惊诧抬头,想知道是谁说的那么直白的挑拨之语。

    说话的人乌希哈并不熟悉但早有渊源,是只在几次宴会上见过的赫舍里庶妃。

    她内心疑虑,这个赫舍里庶妃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先是给她送下了药的礼,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拨她与昭妃、保成与昭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便是赫舍里家瞧不惯她与保成亲近,也不该如此说话,难道不知昭妃会因此对保成有芥蒂吗?

    乌希哈拍了拍保成的手,转身坐正,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位便是赫舍里庶妃吧,说来本宫也久仰庶妃大名了。照理说本宫奉皇上之名看顾太子,本该召庶妃这个为了照顾太子特意进宫的人来问一问太子殿下的喜好,只是本宫与太子殿下相处时久却未曾从太子殿下口中听到过庶妃的名讳,想来太子殿下恐怕也与庶妃不甚亲近。”

    “本宫觉得,庶妃既然与太子殿下既然没有照料之情,便不该对太子殿下亲近谁指手画脚。一来庶妃到底并非太子殿下亲姨母,二来呢,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昭妃娘娘与本宫算起来于庶妃都是位高之人,庶妃如此搬弄口舌未免有僭越挑拨之嫌,又犯口舌之罪,还该多自省才是。”

    乌希哈悠悠地说了一通,声音又不算小,一时之间竟然满座寂静。

    赫舍里庶妃气得满脸通红又不知从何反驳。毕竟她确实是被赫舍里家以照顾太子的名义送进宫的,也确实位份底下与太子也不亲近。

    佟佳氏在一旁给赫舍里氏助阵想要恶心乌希哈。

    “舒妃妹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赫舍里妹妹不过是担心太子有意让太子亲近正经的皇额娘,只是嘴笨说得不周到罢了,妹妹如此不留情面岂不是伤了太子姨母的面子。”

    乌希哈似笑非笑地看了佟佳氏一眼并不理睬她,只是对着昭妃继续说话。

    “太子殿下并非是不懂礼数的孩子,亲近臣妾也只是臣妾先时奉皇上之名照看了殿下一阵,等昭妃姐姐行了封后大典,太子殿下自然会将姐姐当成皇额娘一样亲近,昭妃姐姐不必听信他人谗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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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 第三十八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八天◎

    被无视的佟佳氏心里一梗, 正要出言刺回去,殿外便传来了小太监通传皇上与两宫太后驾到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偃旗息鼓,起身敛衣行礼, 全然没有先时的剑拔弩张。

    宴会仍旧按着往年的流程, 只是今日多了一个已发了制文的未来皇后,众人敬酒时少不得多敬一杯。

    等到宴后移步殿外赏月时,康熙与太后一左一右扶着笑眯眯的太皇太后,昭妃扶着太后落后半步。

    众人跟在后面, 看着走在前面的四个身影心思各异。

    佟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昭妃头上摇曳生姿的点翠凤凰步摇移不开眼。

    走在同一排的乌希哈挽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手, 举着团扇指点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对前面的康熙和昭妃视若不见, 还时不时回头与走在身后的小纳喇氏笑言一二。

    几个孩子在旁边追逐嬉闹,借着大人之间的间隙你追我打。

    在满院红色灯笼的映照下远远看去, 倒也是一副欢喜和乐、其乐融融的盛景。

    中秋节后, 八月十八日。

    康熙传旨六宫, 上午由大学士勒德洪、李霨、杜立德三位大学士为妃位传旨。

    佟妃为嘉妃、乌希哈为淑妃、博尔济吉特氏为宣妃。

    嘉者,淑慎其身, 德容如玉;宣者,哲惠昭布,重光丽日。

    下午便是庶妃们的册封。

    “康熙十六年八月十八日, ……上遣尚书吴正治,侍郎额星格、杨正中、马喇、富鸿基, 学士项景襄、李天馥等持节册封李氏为安嫔、王佳氏为敬嫔、董氏为端嫔、马佳氏为荣嫔、乌拉纳喇氏为惠嫔、叶赫纳喇氏为通嫔。”

    除此之外,还定了皇贵妃一人, 贵妃二人, 妃四嫔六, 贵人、常在、答应不定数的后宫品阶。

    而在这些主位嫔妃之后, 还有御前太监传旨,晋育有女儿的张庶妃、兆佳庶妃为勤贵人和布贵人,赫舍里氏沾了姓氏的光,也晋了贵人。

    很显然,康熙后宫的晋位标准就是两个,家世和子嗣。

    接下来是两场册封典礼,不过与只是赐了封号的乌希哈关系不大,只是作为观礼者走个过场。

    八月二十二日封后大典之后是众人参见皇后的环节。

    坤宁宫。

    乌希哈与佟佳氏领头,后宫众人排成两列正式向钮祜禄氏行礼,听她训话。

    钮祜禄氏穿着明黄色的皇后吉服,胸前挂着朝珠,头上带着镶东珠的九尾凤冠,端坐在坤宁宫的正座上看着跪在脚下的满宫嫔妃,心中隐隐有一丝快意。

    “本宫幸仰皇恩得继后位,忝为后宫之主,虽说以往也是本宫掌管宫务,但到底不同往日,今日厚颜便与诸位说道一二。”

    众人跪在下首,恭谨应是,“得蒙皇后娘娘教诲,是臣妾之福。”

    “诸位既是天子御嫔,便当时时谨记身份,恪守为妃之德,端庄柔顺为先。恭敬侍上,劝诫皇上雨露均沾,多为皇上绵延子嗣。”

    乌希哈跪在下首,垂着头作聆听状,看不见,听着钮祜禄氏冠冕堂皇的话暗自撇嘴。

    皇后自己都做不到端庄柔顺,还来教导她们。也不知道还要训到什么时候,她跪的膝盖都疼了,果然“跪的容易”某些时候还是必须的。

    钮祜禄氏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看着进宫以来就颇得皇上宠信的淑妃和处处与她为难的嘉妃跪在她脚下,只觉得神清气爽,舒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妃嫔们听完教导,便是皇子皇女们给皇后请安。

    太子和纯禧公主领头,保清很自觉地站到了保成的身后。

    从六月份开始康熙就让保清每日去乾清宫和保成一道学习,也不许他每天疯玩,小兄弟俩在学习的重压下很快结成了难兄难弟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谊。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几个孩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连小小一只的万黼都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抱着小拳头摇摇晃晃地行了礼。

    比起对待妃嫔们的态度,昭妃对待康熙的儿女们的态度就温和亲切了许多,很有一番慈母的姿态。

    叮嘱了一些好好学习、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后,便给每个孩子都送了一份礼物。

    对于已经进学的几个大孩子送了笔墨纸砚一类的用具,小一点的孩子ᴶˢᴳ则是各种小首饰之类的礼物,称得上贴心周到了。

    结束时各个孩子跟在自己的母妃身后离开,皇后有意命人送保成和纯禧回宫。

    只是保成眼巴巴地看着乌希哈,面对照顾孩子心情和有可能得罪钮祜禄氏的两个选择,乌希哈纠结了一瞬,想到康熙对她与保成关系亲密乐见其成的态度,决定不恭敬一下。

    “皇后娘娘,臣妾正要回永寿宫,不若由臣妾将太子殿下和公主一并送回去吧。”

    乌希哈笑得温婉,但这也掩饰不了在钮祜禄氏看来是想要当着她的面向太子和纯禧卖好。

    但看着太子眼睛一亮蹦跶着朝着淑妃跑去,皇后想要拒绝的话憋在嘴里咽了回去,笑意勉强。

    “本宫只是担心会给淑妃你添麻烦,既然你毛遂自荐为本宫分忧,那便有劳你亲自将太子和公主送回乾清宫和永寿宫。”

    皇后着力加重了“为本宫分忧”与“亲自”几字,眼神定定的落在乌希哈脸上。

    乌希哈暗笑她的小心思,但为了不更加过分地刺激她,低着头福身应是。

    告辞时保成与纯禧站在她两侧,直到退出了坤宁宫,才一手牵一个慢悠悠地回永寿宫。

    纯禧很会看眼色,她知道淑妃娘娘是为了太子才会出言截了皇后娘娘的话,只是怕她一个人没有长辈带领才会一并将她带回来,她感激淑妃娘娘和太子,所以并不想打扰她们。

    走到永寿宫旁的宫道上时,原本默默听着乌希哈和保成聊天的纯禧摇了摇乌希哈牵着她的手。

    “淑妃娘娘,纯禧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想早些回去陪皇玛嬷,便不劳您相送了。儿臣自带着宫人回去便罢,您与太子弟弟回永寿宫就好了。”

    乌希哈诧异地低头看向纯禧,不知她怎么忽然说这个话。但是她既然舍不得叫保成一个人被奴才送回宫,自然也不忍心让纯禧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自己带着宫婢回去。

    她示意纯禧稍等一下,转头询问保成。

    “妃娘娘现在要将姐姐送回宁寿宫,保成你是先回永寿宫等我,还是和我一起送姐姐?”

    保成今日不知为何兴致不高,听见乌希哈的询问也只是微微垂着眼睛嘟着小嘴巴,也不抬头只紧紧地攥着乌希哈的手。

    “保成和妃娘娘一起送姐姐再回来。”

    三个人牵着手走在宫道上,时不时还传来说话的声音,身后被夕阳拉出了好长的一段影子。

    等送完纯禧回到永寿宫。

    乌希哈有意询问保成不开心的原因,带着他坐在了西次间的地上,撵走了所有的宫人。

    她将保成圈在身前,有意作出一种平等沟通的姿态。

    “保成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愿意和妃娘娘说一说吗?”

    随着乌希哈的询问,保成圆润的眼睛慢慢变红,蓄起了眼泪,原本抿着的小嘴巴也撇了起来。站在乌希哈面前就忍不住抽搭起来,攥着小拳头抹眼泪。

    保成突然的哭泣让乌希哈措手不及,连忙把他搂进怀里,连声哄着,试图明白他哭泣的原因。

    “我不想叫……皇额娘……嗝……我的额娘已经死掉了,我只想叫额娘皇额娘,呜呜呜呜……”

    被乌希哈安抚地搂进怀里后,保成的哭声越发嚎啕,小脸埋在乌希哈的脖颈间,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泪一粒一粒落在乌希哈的皮肤上。

    乌希哈被保成哭得心头酸涩,人在任何年纪失去母亲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何况保成与他额娘只相处了三天。

    她见保成平日里很少提及仁孝皇后,只以为是他年纪小还不懂生死,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保成不哭啊,妃娘娘都知道保成委屈想额娘了对不对?”

    脖颈间的小脑袋微微点了点。

    “叫皇后皇额娘也没关系的呀,保成的额娘一定知道保成是最爱她的。而且,保成也不会因为叫了别人皇额娘就忘记自己的额娘对不对?所以我们只要一直记住保成的额娘,一直爱她就没有关系了,她不会怪保成的。”

    保成抬起头看着乌希哈求证,“真的吗?额娘真的不会怪保成吗?可是……刚刚去的坤宁宫明明是额娘住的地方,现在也不是了……呜呜呜呜……”

    说起了伤心事,保成原本微微平复的情绪再度崩溃,站在那里又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也没有关系的呀,皇上不是把保成额娘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吗?等保成长大一点有了自己的住处,皇上就会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保成,到时候保成可以自己的地方给额娘布置一个房间。相信妃娘娘,比起坤宁宫保成的额娘一定更喜欢保成给她布置的房间。”

    乌希哈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地给保成擦着脸上糊的汗和眼泪,轻声慢语地安抚他。

    保成的情绪总算慢慢平静下来,不再纠结他额娘的事情,但仍旧气咻咻的。

    “孤不要喜欢皇后了,不想去给她请安叫她皇额娘。”

    乌希哈正了脸色,语气严肃,“保成不可以这样做……”

    教育保成的话刚开了头,乌希哈就看见眼前的小不点眼睛又漫起了水雾,小嘴又撇了下去。

    乌希哈哭笑不得,只能暂时中断教育,“妃娘娘不是在凶你,只是要跟你讲道理。保成已经学习了对不对,肯定知道讲道理的时候是要好好讲话的对不对。”

    见乌希哈表情和缓,保成觑着她的脸色,点了点头,用小手抹了抹眼睛。

    “对,这样才是乖宝宝,那我们就继续讲道理。”

    保成点了点头。

    “第一,皇后现在按照道理来讲就是保成的皇额娘,因为她现在是皇后了,所有宫里的小孩子都要叫她皇额娘的,对不对?第二,如果保成不去请安的话,就是一个没有规矩的小孩子,别人就会说保成是一个不懂礼貌,不孝顺的坏孩子。妃娘娘给保成讲故事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小朋友都要做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乌希哈知道保成心里抗拒皇后,即便他真的不去,康熙大概率也会帮他周全。但是如今保成年纪小无碍,等日后长大了,没有给皇后请安这件事情就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把柄,她决不能给保成留下这样的隐患。

    所幸保成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个自我任性的孩子,还是愿意听乌希哈的话,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好吧,保成知道了,会给她请安叫皇额娘的。”

    乌希哈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预备着回头告诉康熙。

    小孩子最亲近依赖的就是父母,虽然她与保成关系亲密,但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母亲的地位,这个时候就需要康熙这个做阿玛的及时出面,和他好好沟通,安抚他的情绪。

    还没等乌希哈行动找机会面见康熙,第二天乾清宫就有小太监来请她前去伴驾。

    再一询问,原来是康熙的数学老师南怀仁进宫给康熙讲课了。

    乌希哈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和南怀仁站在《坤舆全图》前面,抬头巡视着这块世界地图。

    乌希哈被梁九功请进去就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世界地图,与她曾经见过的世界地图已经十分相近了。

    她做出一份震惊的模样走向康熙,语气迟疑,“皇上,这就是您与我说的《坤舆全图》吗?”

    康熙哈哈大笑,牵着她的手大步走近了那张挂在墙上的地图,手里还拿着尺子在地图上指点着给她介绍,一旁的南怀仁还时不时附和着介绍一些地方的风俗。

    乌希哈原本就另有目的,在询问问题的时候有意地想将话题引到西方的殖民扩张上去,但是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

    听着南怀仁言辞间对西方殖民扩张行为的美化和含糊其辞,她心里气得咬牙切齿面上也只能做出似懂非懂,十分好奇的姿态。

    正当内心焦灼觉得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听到了南怀仁炫耀西方地球仪的事情。

    乌希哈眼前一亮,这些洋鬼子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肯说真话就罢了,她可以让康熙自己派人去看啊。

    刚好,她有个绝佳的理由!

    “南大人说的地球仪是什么,可能给臣妾开开眼界。”

    乌希哈抬起头,一脸期待地望着康熙。

    康熙的神色略有些尴尬,南怀仁忙在一旁解释。

    “微臣对绘制地球仪的工艺不太擅长,在欧洲也只有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才有地球仪产出。因此臣并没有地球仪可以向皇上进献。”

    乌希哈蹙着眉,语气震惊,“难道咱们大清竟然连一台地球仪都没有吗?”

    康熙撇了南怀仁一眼,“放心,朕会让匠人研制的。前朝就已经制作出了地球仪,只是比起《坤舆全图》不够完整精确,而且破损也严重。”

    乌希哈哪里是想要大清自己研究地球仪,她只是想要以此为借口鼓动康熙派人去欧洲购买地球仪,推动大清睁眼看世界的进程而已。

    她记得俄罗斯ᴶˢᴳ有个布劳地球仪,就是差不多这个时期由彼得大帝游学欧洲带回俄罗斯的,直到二十一世纪仍保存在俄罗斯的国家博物馆里面。

    “不如皇上把造办处的大匠叫来问一问多久能做好,臣妾还是不太听得懂南大人说的什么经纬线、转不转的东西。”

    康熙同意了,示意梁九功出去传话。

    也停止了地图教学,让南怀仁开始今天的数学授课。

    今天这一节课,没有一个人心思完全沉浸在课堂里。好不容易煎熬着结束了这半个时辰的课,造办处的人已经在殿外等着宣见了。

    造办处的总管心情忐忑地走进殿里,听见皇上询问可能仿制前朝的地球仪时就已经出了一身汗。

    等旁边的淑妃娘娘指着墙上挂的那副巨大的地图时更是止不住的汗意。

    “回皇上、娘娘的话,前朝并没有流传这地球仪的铸法,而且唯一保存下来的前明地球仪损毁严重,恐怕难以仿制。而且娘娘所言按照这《坤舆全图》制作地球仪难度又有增加,若是造办处想做出来,奴才估计恐怕需要三年时间。”

    乌希哈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失望又难过。

    “这样啊……”

    康熙岂能接受这个结果,坐在椅子上面色沉沉。

    南怀仁哪里能看着大清的帝妃如此窘境,连忙献策。

    “皇上可以向欧洲来的商人预订购买地球仪,他们总是在欧洲和大清之间奔波一定会给皇上满意的答复。”

    这个回答康熙满不满意乌希哈不知道,但她很不满意!

    “本宫听说欧洲的商人来往贩卖商品赚的都是暴利,这什么劳什子地球仪听南大人的话在你们那边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叫人送过来,岂不是运费比东西还贵?”

    说完也不等南怀仁反驳,直接扭头对着康熙提议,“臣妾倒觉得不如咱们大清自己组支商队去那边采买采买,不是想要什么买什么,臣妾觉得欧洲贵族女人的衣服听南大人说的也很好看。”

    康熙有意拒绝,但又不好在旁人面前折了乌希哈的脸面,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人都退下。

    “这事未免太过奢侈,为了一个地球仪漂洋过海的去欧洲,你赶紧放弃这个想法。”

    康熙皱着眉拒绝了乌希哈,但语气仍旧温和。

    乌希哈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岂能轻易放弃?她拉着康熙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自顾自地坐他腿上。

    她时刻谨记一点,女人和自己的男人谈事情的时候什么距离最接近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拉灯距离)就要在谈话时尽可能地接进那个状态。

    果然,换了姿势之后康熙的眉毛也不皱了,看着她的时候带了无奈的笑意。

    乌希哈盯着康熙的眼睛,手里捏着他的手指,准备列好理由说服他。

    “皇上您听我说,臣妾也不是只为了一个地球仪就想如此兴师动众的。第一呢,听南大人的话,如今欧洲那边有些东西比咱们好,虽然他们地盘小但是也不妨碍咱们去观摩观摩,取长补短。”

    见康熙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乌希哈咬牙放下他最逃不了的钩子。

    “二来嘛,臣妾听说咱们的瓷器、茶叶、丝绸布料在那边买的都是天价,那利润何止百倍。而且他们从欧洲带过来的东西像钟表啊、玻璃啊,在咱们这边也是百倍千倍地赚。皇上想想这是多大的盈利?”

    果然十分缺钱的康熙听到银子态度肉眼可见地松动了,“可是,行商这事未免不体面。而且大清也没有能像洋人那样漂洋过海的船。”

    乌希哈低头翻了个白眼,但仍要找理由。

    “咱们这对内对外都称不上是与民争利,顶多是促进欧洲与咱们的交流罢了,哪里不体面了?何况,这既是皇上主持的,那这盈利冲入国库和皇上的私库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船的事情,臣妾还听说过前朝三宝太监的事儿呢,咱们大清肯定也能成。这造一条大船的价格比起盈利那就是九牛一毛,有什么好在乎的?”

    康熙狐疑地看向腿上的小姑娘,虽然他很心动,已经在想出洋的各种事宜了,但他怎么觉得淑妃在绞尽脑汁地怂恿她派人去欧洲?

    想了想无果,只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多疑,便又将想法压进了心底。

    “朕会考虑这件事情的,到时候若定下了会问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乌希哈大松一口气,终于成了一半了,接下来还要时不时敲敲边鼓。

    她知道自己的态度急切鲁莽了些,但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她愿意赌一把,即便康熙怀疑她也没有实际证据。

    解决完惦记许久的民族命运大事,乌希哈终于想起了昨天想告诉康熙的事情。

    康熙听完若有所思,“朕知道了,回头会找保成说说话的,也劳烦你照看照看他。”

    犹豫了一下,又接了句,“不必顾忌皇后。”

    乌希哈放了心,起身离开了康熙的腿。

    “皇上待会可要处理奏章?需要臣妾侍墨吗?”

    康熙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是伺候人的活自有人干。你先回去吧,朕今晚再去看你。”

    乌希哈盈盈一拜,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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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 第三十九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三十九天◎

    有了皇后之后, 乌希哈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悠闲,每天早上得按时去给钮祜禄氏请安,众人需得在坤宁宫消磨上一段时间。

    妃位和嫔位还要跟着皇后前往慈宁宫与宁寿宫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如此一来, 每日上午大半时间都用在了请安一事上。

    这不免叫乌希哈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上班打卡的时候, 而且每天请安的时候还得聊天,这比在路上遇见熟人寒暄还要可怕。

    康熙临幸后宫的频率较之以往仍低了许多,膝下有子嗣的后妃每月里还能得见天颜,康熙总会抽出时间去用个膳, 见见孩子。

    这一次大封之后, 后宫肉眼可见地热闹许多,具体表现在晋了嫔位的几位陆续举办了小宴以作庆祝。

    前三次是安嫔、敬嫔和端嫔, 她们三人无子无女,宠爱也是一般, 全凭着家世才得以晋位。因此这几场宴席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到了第四场的时候, 是荣嫔举办的宴会。她出生一般, 全凭着子嗣才能晋位。

    论起子嗣缘来,后宫谁不羡慕她。

    荣嫔办宴的时候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众人也都给她面子齐聚钟粹宫。

    在她的场子,自然少不了让和婉、长生和小阿哥出来见见客人。

    和婉年纪大了,牵着长生行了礼被众人稀罕了一阵就拉着弟弟退下去寻小姐妹们玩耍, 只有七个月大的小阿哥仍被奶娘抱着咿咿呀呀地站在荣嫔身后。

    坐在上首的皇后瞧着眼热,她进宫十多年了, 膝下仍旧空虚。

    她封了皇后之后,皇上宽宏, 允许阿玛建了家庙。族里有些人便又有了想头, 思量着要不要送人进来给她借腹生子。

    她心里不愿意, 家中最适合的女孩就是她的妹妹, 她已经在这宫里蹉跎了半辈子,哪里舍得叫妹妹再进宫。

    所以她想着抱养个孩子,如今这宫里看起来最合适的就是荣嫔。

    荣嫔出身不高,膝下又有两个皇子,这个小的年岁也正合适,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允许她抱养。

    皇后一边在脑子里思量着这些事情,一边招手示意乳母将小阿哥抱给她看看。

    “说来本宫虽是小阿哥的皇额娘,却也很少见到这孩子。今日难得见着这孩子,也让本宫瞧瞧。”

    荣嫔并未多想,只以为是皇后有意展现嫡母风范,开口让乳母将小阿哥抱过去。

    “这孩子小,嫔妾也不敢将他带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待他大些了定让他常去给娘娘请安。”

    皇后一把抱过小阿哥,带着精致护甲的手碰了碰小阿哥的脸逗弄他,荣妃看的心中不适却不敢多言。

    倒是嘉妃看不惯皇后,笑吟吟地开口,意有所指,“皇后娘娘倒是一片慈母之心,但想来是不曾生育过,竟带着护甲摸小阿哥的脸,也不怕伤了小阿哥。”

    皇后的手一顿,面色僵了一下又很快控制住,伸手让身后宫女卸了护甲。

    “是本宫疏忽了,这些年身边也没养个孩子。今天见小阿哥白胖可爱,一时间得意忘形,险些伤了小阿哥倒是本宫的不是。”

    荣嫔原先还有些高兴,毕竟自己的孩子被人夸了,只是聊了一会见皇后仍紧紧抱着小儿子迟迟不放手,心里顿觉异样。

    试探着开口,“劳累皇后娘娘抱这ᴶˢᴳ个胖小子,别看他人小却压手地紧,不如让奶娘把他抱下去,也不妨碍娘娘您一会儿赏花。”

    皇后抱着手里小小的一团不太愿意撒手,这孩子不认生被她抱了那么久也乖乖的,还有一股子奶香味,她是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孩子了。

    但荣嫔显然有些不乐意了,她也只好不舍地交到乳母手中。

    看着皇后依依不舍的样子,乌希哈心里有点异样但又想不出所以然来,也只默默地和一旁的通嫔说话,两个人逗着小嘴叭叭叭的万黼。

    嘉妃看着皇后依依不舍的样子,捂着嘴笑意嫣然地打趣。

    “皇后娘娘那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倒也不必眼巴巴地看着荣嫔的小阿哥。”

    乌希哈在心里给佟佳氏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你。

    谁不知道皇后进宫十几年也没个信,听说前段时间遏必隆夫人进宫请安的时候还带了一尊送子观音,之后坤宁宫还熬了好一阵的药,只是皇上也不常去坤宁宫,后来又停掉了。

    想到这里乌希哈猛地一顿,她从没听说过皇后亲近哪个孩子,今天这是……

    但愿是她想多了。

    听到嘉妃的话,皇后面色不变,还十分关切地表示,“说起来嘉妃妹妹进宫也有一年了,皇上也时常去妹妹的承乾宫,怎的还不曾有喜讯传来,这宫里也许久没听到妹妹们的喜讯了。”

    说着原本看着嘉妃一人的目光也转向了其他人。

    佟佳氏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表哥虽然来得不算勤,但算下来一个月也总有一两次,可是就是一直没有动静。

    想到孩子,佟佳氏的神色带着期盼又有些烦躁。不止皇后一个人收到了催生,佟佳氏虽然才进宫一年有余,佟家也带着催促的意味问了两次,这难免让佟佳氏乱了心绪。

    众人不语。

    皇后成功扳回一局,心里却没那么高兴。

    她如今是皇后,皇上临幸后宫的彤史册子都要经她手盖章。

    自然对皇帝宠信谁了如指掌,如今宫里承宠最多的就是淑妃,一月里总有个三四回,余下就是嘉妃和郭络罗氏再加一个乾清宫的侍寝宫女,但三个人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一两次。

    旁的人竟都成了昨日黄花。

    这个情况旁人并不知晓,毕竟皇上也不是全然不留宿的,只是都以为只有自己没成功侍寝罢了,谁也不好意思和人去交流自己的侍寝情况。

    乌希哈也没察觉出什么不一样,毕竟从她进宫开始,康熙在她宫里差不多就是这个频率。

    皇后心里冷笑,谁知道他们皇上竟还是个情种了,只是淑妃的肚子倒没有她蛊惑男人的本事,受着最多的雨露也没见传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总归荣嫔这场小宴除了嘉妃借着孩子刺了皇后几句也没什么波折,还算安稳地结束了。

    这次宴会过后,皇后很快就投入了筹办颁金节的准备工作,这回倒是没有乌希哈和嘉妃跟在后面分她的风头,她得以大展拳脚。

    颁金节前夕,康熙去了一趟坤宁宫,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竟没在坤宁宫过夜。

    听说皇上离开坤宁宫的时候脸色极难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众人满心好奇也没打探出什么来。

    只是第二天颁金节宴席上,帝后二人看起来毫无异样,一副帝后相谐的模样。

    后宫众人都快以为只是谣传了,谁想第二天一早坤宁宫就派人各宫传话皇后有恙,取消了这些日子的请安,什么时候恢复有待传旨。

    乌希哈在宫里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敏锐地意识到或许与昨日康熙愤而离去有关,但是昨天看皇后的脸色还好好的。

    或许是为了躲羞吧,毕竟堂堂皇后被皇上愤而离宫,这确实有些丢脸。但毕竟与她关系不大,又不要她去侍疾,还能多睡一会儿,乌希哈很快就把这些猜测抛到了脑后。

    也不止是乌希哈这么想,后宫妃嫔大都是这个想法,毕竟颁金宴上,皇后的气色很好。

    皇后这一病就是一个月,直到开始筹办年节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十一月中旬,坤宁宫终于派人各宫传旨,说皇后邀请众人明日一叙。

    乌希哈哀叹一声美好懒觉的逝去,第二天顶着寒风去了坤宁宫。

    等后宫妃嫔们陆陆续续地到齐了,皇后才扶着露秋的手走了出来。

    许是时隔好久的第一次请安,皇后今天的着装十分庄重,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面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眼神格外的明亮。

    “本宫身子不争气,受了些凉病了这许久,如今总算好了些,今日叫各位妹妹来坤宁宫也是有事相商。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年节,宫里也要开始准备起来,各位妹妹宫里也尽快该置办的置办,该收拾的收拾,回头报个单子上来。”

    众人纷纷应是。

    随后又交代了一些琐事的事情,皇后开口要带她们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先是关心了皇后的身子,然后就转而询问了膝下孩子的荣嫔、惠嫔和通嫔。

    “小阿哥们近来可好?如今天寒地冻的,也不必叫他们外出,小心着些照看着。”

    三人捡着小阿哥们的趣事儿给太皇太后讲了讲,逗得她眉开眼笑。

    笑完了又转头和皇后说起子嗣之事,“哀家上回听见喜讯还是荣嫔的小阿哥,如今算来都快有两年没听见喜讯了,皇后你可得上点心,后宫嫔妃给皇帝开枝散叶那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皇后知道太皇太后虽然没说重话但确实是在对她表示不满,“皇上政务繁忙,进后宫也少,臣妾会多多规劝,多谢太皇太后教导。”

    “皇帝哪天政务不繁忙?从前也没见那么久不见喜讯的,哀家听说皇帝每个月也有一半的时间会去后宫,看来都是你们不争气了。”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重,众人连忙跪下。

    皇后跪在最前面,心里气恼,太皇太后的意思分明就是她这个皇后失职了。

    “回禀太皇太后,非是臣妾推诿,只是皇上虽有留宿,但彤史册子上却不是每次都要盖章的。”

    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皇后就低下了头。

    太皇太后也知道这个话不好当众追究,索性作罢让众人退下。

    又让人传话让皇后留步派人秘密将彤史册子取来。

    皇后心里一乐,她乐见其成,痛快地派人去取了按理只有皇后有资格看的彤史册子。

    太皇太后翻着彤史册子,手下动作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悦。

    “皇帝偏宠淑妃,你这个皇后竟然一点也不曾规劝皇上,训导淑妃,你的皇后宝印是摆设吗?”皇后干脆下跪认错,并不争辩。

    太皇太后合起手里的册子摔在案几上,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心知她有小心思,只是她现在没空想这个事。

    “行了,你才病愈不必跪了,给哀家看彤史册子的事也不必告诉皇帝,带着东西退下吧。”

    她低着头站起身,接过苏麻喇姑递过来的册子塞进袖子里,恭敬退下。

    这个房间里只剩下太皇太后主仆二人,苏麻喇姑就看见主子闭着眼睛,呼吸急促。

    “苏麻你说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不是哀家前世欠的债,临了临了还让哀家再受一次。那个淑妃,哀家原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狐媚子。可笑哀家还相信皇帝解释让她照看太子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明就是他昏了头了。”

    苏麻喇姑心中叹息一声,主子为着这种事情伤透了心,才这般敏感。

    “主子何必这般生皇上的气,少年慕艾,说起来皇上才二十四岁,从前也没喜欢过谁。咱们以往在草原上多得是少年们敖包相会的,您从前还和奴婢说这都是人之常情呢。”

    “哀家知道你有意宽慰我,但玄烨他是皇帝,与寻常少年哪能一样?你忘了福临是怎么昏了头把董鄂氏的儿子称作第一子的?”

    苏麻喇姑语塞,先帝是真的荒唐。

    “皇上看着有分寸多了,主子您不如好生和皇上说说,也不必闹到那般地步,岂不是伤了您和皇上的祖孙情谊。”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劝劝,毕竟孙子和儿子还是不一样的,皇上比先帝也强多了。

    太皇太后知道老伙计的意思,叹气,“罢了,总归也不是哀家的江山,我争个什么劲儿,你下午去把皇帝请来吧。”

    对之后慈宁宫的风波一无所知的乌希哈正和同路的安嫔三人八卦刚才的事情,猜测太皇太后留下皇后在干什么。

    说得不尽兴还顺道在启祥宫坐了一会儿才回宫。

    再说那厢康熙收到太皇太后想见他的消息,心中诧异,但也快速处理了手上的折子赶在晚膳前去了慈宁宫。

    进了屋康熙就觉得情况不对,思索半天也没有结论,看着只有苏麻姑姑在一旁伺候着,端正了脸色等着太皇太后开口。

    “哀家想着后宫快两年没传出喜ᴶˢᴳ讯,今天想跟皇后要彤史册子没拿到,后来哀家倚老卖老让苏麻找了你的彤史女官。”太皇太后将皇后清白地撇了出去。

    康熙听到这里就心里一沉,大概想到了太皇太后叫他来的目的。

    见康熙不说话,太皇太后接着说道,“哀家看你对淑妃很是偏爱,算起来你皇阿玛当年对董鄂氏也不过如此了。”

    康熙心里苦笑,他就是知道皇阿玛偏爱董鄂氏的结果,才没有表现出对淑妃的偏爱。

    太皇太后若不是翻了彤史册子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孙儿对淑妃确实有几分偏爱,但绝没有为情乱智,对淑妃也没有任何出格之举。”

    “还不出格?保成都在她手里教养着,你还说没有为情乱智?”

    这个康熙是真的冤枉,“孙儿怎么可能是因为偏爱淑妃就把太子给她教养,这个孙儿去年重阳节就和您解释过了。”

    “哼,教养皇子皇女那是皇后之责,你若不是偏了心,皇后教养太子那是名正言顺的事儿。”

    “皇后不愿意教养太子,朕也不放心给她照看。她前些日子还想把荣嫔的小阿哥记在名下,朕怎么敢让她照看太子。”

    这件事太皇太后不知道,她皱了皱眉,“皇后想把马佳氏的小阿哥记在名下?这件事万万不可,别说记名便是让她抚养也万万不成,否则保成的太子之位不稳,难免有些心大的人总想搏一搏从龙之功,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这话说得直白,二人当初决定让钮祜禄氏当继后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膝下无子,年纪又上来了,有孩子会动摇储君之位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淑妃母家强盛,她对保成也是一片真心,刚巧弥补了赫舍里家如今只有索额图一人出息的短板。”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淑妃待保成真心了,她万一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就不会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了。”

    康熙一愣,他从来没想过和乌希哈的孩子,但如今猛地听太皇太后提到这个话题,只是想一想心都要化了,他似乎能够理解皇阿玛当初宠爱四弟的心情。

    “皇玛嬷并不知道她和保成有多亲近,何况保成也是孙儿一手带大的,谁也不能动摇朕对保成的重视。”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动了心的男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已经是尝试过两回的人了,结局一次比一次惨烈。

    “罢了,哀家也不多言了,只盼着淑妃是个好的,别仗着你喜爱她搅动风云。你也能记着你今天的话,记着你皇阿玛的教训。”

    康熙有些尴尬,小声说道,“孙儿记得皇玛嬷说过帝王不可偏爱后妃,所以淑妃她并不知道孙儿喜爱她,对孙儿也只是寻常。所以皇玛嬷不必担心她恃宠而骄,作乱后宫,也不必担心孙儿昏了头。”

    太皇太后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孙儿,这个时候才有了点明白苏麻说的少年慕艾和皇帝有分寸的话。

    这个孙子和她儿子是真的不一样啊,自己的妃子也只藏着自己的情意。她儿子当年喜爱董鄂氏但凡有一般这样的分寸,没那么猪油蒙了心,她也不至于一心想要棒打鸳鸯。

    只是又难免恨铁不成钢,堂堂大清皇帝,长得也是一等一的皮相,连自己的后妃都拿不下。她倒是有点好奇淑妃了,在宫里不动情的女人才是真正通透的人。

    看皇帝尴尬地耳朵都红了,太皇太后终于露出了笑脸。比起皇帝有分寸,孙儿愿意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自己的想法更让她心里熨帖,尤其在叛逆儿子的对比下。

    “好了,知道你有分寸哀家放心了,有心仪之人是什么样哀家也知道,就不管你了。只是子嗣方面你也要上心,虽然如今你的孩子也不算少,但多子多福总是好的。”

    康熙惊讶地看着太皇太后,没想到她会松口。

    看着孙子惊诧的模样,太皇太后哈哈大笑,“怎么?你皇玛嬷也是年轻过的,当年在科尔沁也是被许多人送过格桑花的。你阿玛那是昏了头我才坚决反对的。”

    说这话的时候,太皇太后苍老的脸上竟然也有了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采。

    康熙和苏麻喇姑在一旁也笑着附和。

    出了慈宁宫的康熙脚步有些欢快,心中的激动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直以为皇玛嬷会坚决反对的,没想到竟然会有个这样的好结果。

    接下来只要他用心一定可以得到乌希哈的心!

    作者有话说:

    1、虽然有点ooc,但是我觉得有长辈祝福的爱情比较美好!

    2、四阿哥要出生嘛?可以让他现在已经揣他妈肚子里。(投票)

    40  ☪ 第四十章 ◇

    ◎躺平失败的第四十天◎

    虽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默许, 但康熙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对乌希哈开始“三千宠爱在一身”。他的行动只体现在去永寿宫的次数更加频繁,以及去各宫看孩子的时间调整到了下午。

    正在他准备用一段时间“恪守清白”来向乌希哈表明自己的决心时,宫里竟然陆续传出了两道喜讯。

    一是乾清宫的侍寝宫女乌雅氏, 二是才入宫不久的郭络罗氏。

    先是十二月初的时候乌雅氏跟嬷嬷汇报了自己两个月没来葵水, 一查已经有孕三个月了,给了跃跃欲试的康熙一记“惊喜”,无奈把她挪到了永和宫封了个庶妃。

    而后没过几天,自皇后搬到坤宁宫后算得上独居翊坤宫的郭络罗庶妃也被发现有了月余的身孕。

    连着两道后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不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高兴和六宫的酸涩羡慕。

    只说康熙知道后心里莫名的心虚无措。

    他原本想效仿皇阿玛放静妃归家的做法, 这两年陆续把没有过孩子的后妃寻由头放出宫去。

    虽然这些年汉学渐兴, 讲什么女子贞洁,但他们满人是不太在乎这些的, 二嫁之身也好嫁得紧。

    先询问她们的想法把没有孩子的女子陆续放出去给她们安置妥当,再等几个孩子能出宫建府的时候, 允许她们把自己的额娘接出宫奉养, 也算是他的一点补偿, 不叫她们死守在宫里。

    但是正在他盘算着过些日子计划有了进展再去和乌希哈表明心意,突然冒出来两个孕妇, 这真的是开局不利,想一想在宫里有两个庶妃怀孕的情况下向乌希哈表明心意,他都觉得前途渺茫。

    但这份儿女情长的郁闷很快就不能继续占据康熙的心思了。

    年节刚过, 坤宁宫就传出皇后病重的消息。

    一开始只以为皇后在太医院的诊治下很快就能凤体安康,谁料还没出正月就传出皇后吐血昏迷的消息。

    一时间震得满宫哗然, 康熙也顾不得开年的许多政务,急急赶到了坤宁宫。

    康熙坐在上首沉着脸紧皱眉头, 六宫妃嫔安静地站在下首, 两宫太后也匆匆赶过来等着太医的诊治结果。

    太医院的许院判一脸沉重地走出来, 抬头看了康熙一眼才低头回禀。

    “皇后娘娘前些年郁结于心伤了身, 原本就体弱了些。这几年积劳成疾耗费心血,又不注重保养之道,颁金节后便已病了一场,还未好全又操持年节劳累过度,如今乍然受了凉,风邪入体伤及肺腑,故而病情严重,臣已施针暂时稳定住了病情。”

    谁也没想到皇后竟然病得如此严重,乌希哈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康熙的第二任皇后只做了半年。

    她先前颁金节后皇后抱病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一茬,只是后来见到皇后的脸色都十分红润,眼神也很是明亮,不似重病之人,便也忘了这回事,谁料皇后重病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太皇太后扶着苏麻喇姑的手就要走向里间,被康熙拦住了。

    “皇后是风寒难免叫您过了病气,还是朕进去吧,皇玛嬷您和皇额娘先行回宫,皇后的病情也暂时稳定住了。”

    说完就自己大踏步走了进去。

    太皇太后不愿回去,仍坐回椅子上,还拉着太医询问仔细盘问着皇后的病情,许院判已经跟着康熙进了里间。

    露秋露霜两个大宫女正跪在皇后床前为她擦拭额头,见康熙过来低垂着眉眼跪到了一边。

    康熙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皇后,心中有些沉闷。

    钮祜禄氏陪了他十多年了,当年那两个小姑娘一个已经芳魂永逝,一个如今病重至此。

    他抬手碰了碰皇后的额头,有些热。

    “你实话告诉朕,皇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能不能治好?”

    许院判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臣等无能,皇后娘娘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最多……最多还能再撑上半个月。”

    康熙身子微微一晃,拳头捏得发白。跪在一边的两个宫女发出了微微的啜泣声。

    空旷的殿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声,是跪在旁边的露霜。

    她也不抬头,只是语气平静地讲述着。

    “姑娘她刚进宫时总盼着您多去看看她,您若是去了翊坤ᴶˢᴳ宫,姑娘两三天都带着笑模样。后来先皇后生了二阿哥,姑娘也盼着能有个孩子,一碗碗苦药汁子往肚子里灌。没想到您先是擒了鳌大人,逼着他死在狱中,又削了老爷的爵位,姑娘在宫里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姑娘越发不爱说话。”

    露秋不妨露霜如此莽撞,竟然敢抱怨皇上,情急之下捂着露霜的嘴磕头求饶。

    康熙沉默,哑声让露秋放手,“你继续说。”

    露霜抬头直视着康熙,眼睛里满是愤恨怨怼。

    “后来先皇后去了,姑娘代理宫务,每天点灯熬油似地埋头理着宫务,拼着一口气不想输给先皇后。前年淑妃和嘉妃进了宫,明明皇上对着我们姑娘防贼似的不让接近太子,却没几天把太子交给了淑妃,又让嘉妃来分担姑娘手里的宫务处处给她添堵。好容易当了皇后,想在膝下养个孩子您也毫不留情地回绝了姑娘,叫姑娘病了一场,结果没好全姑娘就一心惦念着不能让年节有失丢了皇家的脸,撑着病体安排得处处周到。”

    说到这里,露霜的声音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哽咽着大哭。

    姑娘明明都咳得那么厉害,结果还想着这是她做了皇后第一年筹备年节,万一丢了脸,皇上肯定会对她失望,都病成那样了还惦记着皇上。

    康熙阖了阖眼,示意露秋把露霜带先去,“她担心皇后,难免御前失仪,你带她下去冷静一下再回来伺候皇后。”

    挥手让许院判也一并退下。

    他低头看向不知何时闭着眼睛流泪的皇后,声音涩然,“你醒了?”

    皇后睁开眼睛,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是啊,臣妾醒了,皇上不必担心臣妾。”

    康熙被那抹笑意灼伤了眼,“是朕对不起你,好像对你太……凉薄了些。”

    “皇上对臣妾竟然也会愧疚吗?”钮祜禄氏落下笑意,讽刺回道。

    “你是鳌拜的义女,朕一开始就不该让你进宫,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容得下一个结党营私的辅政大臣,对你朕有愧疚,但对鳌拜一党朕问心无愧。”

    钮祜禄氏眼神黯淡,她知道皇上与义父确实不能两全,可是她不甘心。

    “义父的事情便罢了,我和赫舍里在你身上也算是打了平手,谁都没得到你的偏爱。只是我不懂,你凭什么如此不信任我,一个孩子也不愿意让我养着,又为什么……为什么是舒穆禄氏得了你的……”

    康熙哑口无言,“不让你抚养太子一是你们彼此都不愿意,二是朕知道你不喜欢赫舍里。不让你养孩子是怕皇后养子威胁保成,即便你是真心只想养一个孩子,那你身后的钮祜禄氏呢?除了涉及保成朕都很信任你,让嘉妃协助你,也是觉得你身子弱,想叫她帮你分担一二。”

    “所以我是输给了赫舍里的儿子……”

    不管康熙的解释是真是假,总归这些解释让她释然许多。

    钮祜禄氏不愿意去追究,总算他还愿意在她快死的时候跟她解释,让她不至于带着一腔怨气去见赫舍里。

    康熙到底还是不愿意见皇后一副心灰意冷了无生趣的模样,斟酌着承诺,“等乌雅氏的孩子生下来就抱给你养,你好好养身子别放弃。”

    钮祜禄氏定定地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你这算不算在哄我?”

    康熙想到初进宫时她骄傲的样子心中酸涩,“算,朕记得你进宫的时候说过嘎鲁玳是最骄傲的鸟,是要人哄的,是朕忘了。”

    钮祜禄氏暗恨自己不争气,被他这么轻易哄一哄就不恨了。

    罢了,爱慕了他一辈子,临死前还能被他哄一哄也不必带着怨气走了。只是还是好不甘心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她求得无望的东西。

    下辈子她想寻一个对她心软一点的郎君,求不得的苦她真的收够了。

    “好啊,难得皇上哄臣妾,臣妾一定会保重身子,您放心。”

    皇后病重的消息传出宫后,钮祜禄府乱成一团。

    遏必隆夫人叫来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也就是皇后的生母。

    “皇后娘娘如今病重,宫里传来的消息是不好了。老爷去后,府里都靠皇后在宫里撑着,法喀还小,为今之计只有借着皇后的面子把三丫头送进宫去。”

    舒舒觉罗氏心如刀绞,长女在宫里命不久矣,幼女又要送进宫里。

    “法喀如今已经是世子,只等皇上同意就能袭爵,何必要把三丫头送进宫,我不同意。”

    巴雅尔氏冷嗤一声,“你不同意?老公爷的孝期早就过去了,你看皇上有没有让你儿子袭爵的旨意,三丫头不趁着这时候送进宫去,等皇后去了,这府上就等着落魄吧。”

    舒舒觉罗氏回去辗转反侧一夜,第二天去找了福晋递了折子。

    康熙收到皇后生母递折子让皇后亲妹进宫侍疾的请求后眉头一皱,捏着折子就去了坤宁宫。

    这些天康熙常常去坤宁宫陪皇后说说话,希望能激发皇后求生的意志。

    “你额娘递了折子说想让你妹妹进宫给你侍疾,你的意思呢?”

    皇后一愣,接过康熙手里的折子,很快明白了家里的意思。

    她苦笑一声,“臣妾家里的意思想来皇上也明白了,臣妾还是希望三妹能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琴瑟和鸣。”

    康熙沉吟片刻,“朕知道你的意思了,朕会下旨让你额娘一起进宫看看你,然后让你弟弟法喀袭爵,再让他跟着隆禧办差,也算是给他个前程,你觉得如何?”

    “……皇上安排得极好,只是我额娘耳根子软,法喀资质平平,只怕守不住皇上给的恩典。”

    钮祜禄氏没想到皇上给她的补偿能到这个地步,只是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额娘柔弱不如福晋强势,法喀平庸不及阿灵阿聪敏,她们斗不过嫡福晋的。

    总要仗着皇上如今对她还有一丝愧疚安排好家人,否则她走了之后,额娘她们守不住的。

    “朕会给你一双弟妹指个好姻缘,侧福晋也会赏她一个诰命,便是……朕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看顾一二。”

    钮祜禄氏放了心。

    第二天舒舒觉罗氏带着小女儿进宫。

    一见躺在床上的长女,舒舒觉罗氏就淌下泪来。

    “你怎么……就到了这个份上,你是要剜额娘的心啊我的儿。”

    皇后冷笑,“额娘既已经剜了一块心,怎还要把另一块心肝往宫里送,是我与三妹加起来也及不上法喀的前程吗?”

    舒舒觉罗氏摇着头流泪,“不是的不是的,额娘没有不要你们姐妹,是福晋说皇上不想让法喀袭爵。”

    站在舒舒觉罗氏身后的少女上前一步扶着她额娘坐到皇后床前。

    “长姐别怪额娘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耳根子软,我不怕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额娘这样立不起来,法喀又小,等我走了我只怕你们被福晋生吞活剥了。”

    “你也不必想着进宫了,原本我也想着这事,只是皇上说了回头让法喀袭爵,再指一门有权势的妻家,给你也找个好人家,额娘也赐个诰命。如此倒也周全了。”

    少女不解,皇上怎么费那么大周章,她早就知道进宫时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看着幼妹脸上的不解,皇后嗤笑一声,为了他的心上人呗。

    皇后的娘家人来看了一遭后,她的身子竟然隐隐有了好转,正当众人以为她或许能撑过一个十天、两个十天的时候。

    二月二十五日,皇后再度吐血昏迷,太医们紧急救治后,第二天卯时终于悠悠醒转。

    被救醒后的皇后眼神出奇地明亮,众人心里有了预感,这是回光返照之像。

    两宫太后和六宫嫔妃与她叙了话告别,便被央求着与康熙独处。

    许多临别的话都在这些天说的差不多了,皇后眷恋的眼神中带着解脱的快意。

    “皇上负了臣妾和赫舍里的情意,总有人也要叫皇上尝尝其中苦楚的,只可惜臣妾看不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钮祜禄氏神情带着调笑,释然地用自己曾经的爱意开玩笑,自在地仿佛老友交谈。

    康熙也不生气,顺着她的意苦笑一下,“朕当年没长这根弦,如今也要经受一遭,也叫你和赫舍里看看我的乐子。”

    钮祜禄氏“噗”地笑了一下,“臣妾和赫舍里是看不到了,回头您来祭奠我们的时候也讲讲您吃瘪的乐子,我和她也在下面解解气,下辈子我们可不会那么傻了。”

    两个人看着对方笑了起来,死亡的伤痛被压在心底。

    钮祜禄氏语气温柔,“皇上好好保重身体,不必愧疚,臣妾先行一步了。”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巳时,孝昭仁皇后薨。

    作者有话说:

    有猜测后期历史没有记载的安嫔和敬嫔是被放归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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