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第六十一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一天◎

    既然说定了让荣嫔几人分理宫务, 第二天一早就有乾清宫的太监去往各宫传话,命她们协理淑妃。

    荣嫔几人只觉得喜从天降,忙不迭就赶到了永寿宫。

    几个伺候的大宫女也正在叽叽喳喳询问乌希哈此事, “娘娘掌管宫务管得好好的, 皇上怎的突然想起来叫旁人分担公务,这叫人怎么看娘娘?”

    乌希哈闻言眉头一皱,因着她在这宫里有权有宠,她身边伺候的难免有一种恃宠而骄高人一等的感觉, 如今看来还得仔细敲打一二。

    她面色淡淡, 语气带了几分严肃,“这宫权自来是皇上愿意给谁就是给谁, 本宫尚且不曾多言,你们却敢置喙皇上。”

    说出这话是一向活泼跳脱的紫珠, 她一见乌希哈的反应很快冒出了一身冷汗, 认错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意, “娘娘恕罪,是奴婢一时得意忘形, 言辞犯上,还请娘娘责罚。”

    她性格跳脱,平素里也最爱和小宫女说些八卦, 只是一向还有几分分寸,不敢随意议论主子, 乌希哈便也没有多言。如今看来却是她平日里少了拘束,连皇上也敢带几分埋怨。

    几个大宫女一向处的好, 知道紫珠性格大大咧咧, 有口无心, 这次是为娘娘抱不平才这般言辞不当。何况方才也是她们几个私下里带了几句才叫紫珠想起这个话头, 一时间也都静默不敢说话。

    但是见娘娘仿佛动了怒又担心紫珠,鸢尾咬咬牙站了出来,“还请娘娘责罚,是奴婢思虑不周,一时激愤与紫珠说了几句,您知道她平日里说话过嘴不过心,奴婢愿与紫珠同罚。”

    鸢尾站出来的时候,连翘丁香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也一并跟着站了出来为紫珠求情。

    乌希哈看几人共同进退的样子虽欣慰身边的人团结一致,并没有出现勾心斗角的样子,但也不免更觉得几人需得吃个教训。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何况听她们的意思竟是一个也没有行事谨慎的,紫珠这一遭失言几人都有功劳。

    她看着她们,神情依旧严肃,“既然这样,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桂嬷嬷,记她们四个人一人三个月月钱,再劳您好好教导教导规矩。”

    听到前面的惩罚,几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回要吃些皮肉之苦呢。三个月月钱罢了,对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三个月的月钱还不如平日里主子随手赏的东西之前。

    只是主子还让桂嬷嬷教导她们规矩,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别看桂嬷嬷平日里和善,教规矩是真的严厉,紫珠犯到过桂嬷嬷手上一次,从此看见桂嬷嬷就吓成了兔子胆。

    桂嬷嬷笑眯眯地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几人,“主子放心,奴婢保管叫着几个丫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想也不该想。”

    见几人臊眉耷眼的样子,桂嬷嬷心里哼了一声,懒得管她们,还记挂着分出去的宫权。

    “虽紫珠说话不妥,但皇上贸贸然分了你的权,娘娘可有章程?”

    乌希哈无奈地看了看桂嬷嬷,“嬷嬷您也记挂着这事,皇上昨儿与本宫提起这事,分出去也是本宫的意思。这宫务太累人了,而且如今本宫是唯二的妃位,膝下还养了个小皇子,太子也亲近本宫ᴶˢᴳ,风头太盛了。这宫务于本宫不过是锦上添花,便是不掌宫务也没人敢小觑永寿宫,何必给自己揽一身的事。”

    桂嬷嬷心里不赞同,只是主子已是定了心思,皇上也下了命令,她也只能接受。

    “奴婢听说皇上今儿早上只给通嫔娘娘、通嫔娘娘和惠嫔娘娘传了旨,安嫔娘娘几人可都没得消息。娘娘您可不能说分宫务是您的意思,恐生嫌隙。”

    乌希哈心里也十分不解,但也明白桂嬷嬷的意思,自然是点头应是。

    “原本也不是本宫荐的人,说来本宫也不知道皇上怎么越过了安嫔三人。”

    她摩挲这下巴,心头困惑,她昨晚也问康熙了,但他也没告诉她,上回她问怎么不把小六交给安嫔几个的时候他好像也是那个反应。

    主仆几人刚停下没多久,就有人通传启祥宫通嫔到。

    乌希哈只惊讶了一瞬,就笑着说,“你们去催催玉簪上茶,再叫人去小厨房端些点心来,今儿可有人要登门呢。”

    犯了错的几人松了口气,脸上带上笑立马领命各自去准备了。

    通嫔穿的简单,整个人却亢奋得红光满面,肯定是方才一早听了消息,衣裳也没换就来了。

    鸢尾领着人落座,乌希哈也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通嫔被她看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也明白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但那是宫权啊,她敢保证荣嫔和惠嫔肯定也马上就到,比她也好不了几分。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地心情,张口询问,“娘娘,您可知道皇上今儿早上派人来传令叫嫔妾协理您处理宫务,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其中原委,嫔妾这心现在还砰砰乱跳,恍惚在做梦一样。”

    乌希哈看着她点点头,“本宫知道,昨儿皇上就和本宫说过了。”

    又解释道,“本宫如今养着小阿哥,小孩子年幼费精神,本宫一时支应不过来。皇上就说把宫务分出去,免得本宫太过耗神。”

    乌希哈心里叹气,总不能说是自己确实不想被宫务绊着腿,叫人知道难免觉得她不识好歹,容易叫人心生嫉妒。

    只是这样一说肯定会让人觉得是皇上不让她掌宫权,对她有所不满。不过她好歹还管着财政和人事,位份又高,顶多叫人心里嘀咕两句,总不会有人敢冒犯苛待她。

    通嫔确实这样想的,她虽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却也知道这后宫讲平衡。如今淑妃一家独大,皇上肯定是想要限制淑妃,虽然内心觉得皇上太过无情,淑妃好像也没那么受宠有些可怜。

    但是实打实的宫权到手,她也顾不得手里的宫权是从淑妃手里分出来的,心里的一丝怜悯愧疚也压到心底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冲动。

    “那是皇上心疼娘娘,如今皇上把琐碎的差事分给嫔妾和荣嫔、惠嫔两位姐姐,娘娘只管掌着大权分出心神好生抚养小阿哥。”

    乌希哈自然明白通嫔的小心思,却也能理解。世上之人无论男女谁人不爱权势,这后宫的女人一拼皇宠二拼权势三拼子嗣,这几者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通嫔几人早已没有什么皇宠,全凭位份和子嗣撑着体面。皇上虽然会看在皇嗣的份上常有赏赐,但宫里哪个不是人精子?这母凭子贵、子凭母贵都是相辅相成的,宫里的子嗣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做额娘的不受宠,阿哥格格也只能有基本的体面,多的是一分也没有的。

    如今康熙将宫权分给了三个有儿子的嫔妃,万黼几个的重量就要再涨一涨,通嫔这个当额娘的哪儿能不关心儿子的前程?何况有了宫权在手不说差遣宫人都容易了几分,就是不论从哪儿刮点油水下来都能给自家孩子攒点家底。

    乌希哈心里明白却也要叹一声,权势动人心,便是如今大家相处还算融洽,但如今手里有了权力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为了这些闹翻脸?

    所幸康熙对她许是还有一份偏爱,正经八百的大权都在她手里,不至于担心她们养大了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历史上的九龙夺嫡未必没有惠宜德荣四妃手掌宫权出的一份力。

    她定了定神,将这些思绪压在心底,伴着通嫔的话微微红了脸,“皇上哪里是心疼本宫,是心疼他儿子没有人照看,也是给几个孩子长脸面。”

    通嫔也觉得应该是像淑妃所说,否则这宫权怎么恰恰好分给了她和荣嫔、惠嫔三个有儿子的人?与她同居一宫的安嫔和端嫔两个家世也不逊于她,论位份尊卑尚在她们三人之前呢。

    至于为了小阿哥分了淑妃的权应该也有几分可能,在皇上心里阿哥肯定是比后妃重要的。

    她并没有觉得皇上是因为担心淑妃劳心耗神的缘故,谁会这样觉得呢?皇上倘若有那么体贴,孝昭皇后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因为郁结于心、操劳过度去了。

    通嫔犹豫了一下,想要询问自己具体分什么宫务,毕竟皇上派来的只是说管采买,具体的章程她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想着这宫权到底是从淑妃手里分出来的,将心比心要是有人从她手里夺权她能气死,一时间到底不敢太过急切,嘴巴动了两下又停了下来。

    乌希哈无需多问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安抚地笑了笑,“通嫔妹妹不必着急,待荣嫔和惠嫔过来本宫一并给你们说清楚了,届时你们还要拿些册子对牌一类的东西。你先吃些茶用些点心,咱们略等等她们应该也快到了。”

    果然没要她们多等多久,通嫔一盏茶还没吃完,荣嫔和惠嫔两个就携手进来了。

    她们到底离的远些,资历又老些,总之没像通嫔那样喜形于色,只是言辞间也是十分热切。

    乌希哈自然明白他们的热切,只是昨晚从和康熙商量定后,她就决定今天面对通嫔三人要换一副态度。

    她没忘记这是后宫,天下权势最鼎盛之处。诚然她平日里与后宫众人算得上相处和睦,也自信她们与她相交多少带了三五分真心,但是生意场上尚且无父子,权势面前难道就有真姐妹?何况还是归根究底有利益纠葛的后宫姐妹。

    从前她们能姐姐妹妹地亲热相处,那是她们没有与她相争的能力,也没有直接的利益之争。如今却不同,她得一力压下她们,防止她们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荣嫔妹妹和惠嫔妹妹也来了?鸢尾快请两位妹妹坐下。”

    三人心中一紧,一下子察觉到了乌希哈今日的不同。淑妃平日里一贯和善不爱生事,对于她们这些老资历的嫔妃也十分尊敬,鲜少用姐姐妹妹的称呼。在宫里姐姐妹妹有的时候可不是什么亲热的叫法,那代表的是地位尊卑。

    荣嫔心思玲珑,一下子就猜到了淑妃有意压制她们的想法,心中有几分不愉。奈何形势比人强,淑妃不仅位份高于她们,皇上也十分眷顾她,几近独宠。

    只能拿将要到手的宫权安慰自己,淑妃就是被分权了太过气恼迁怒她们罢了,她正经八百要得手宫权了,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乌希哈见她们坐定了,也不绕圈子,“想来两位妹妹也是得了皇上的传令急急赶来永寿宫的,本宫也不与几位妹妹绕圈子,便直言了。”

    几人正了正身子,仔细听着。

    “皇上心疼本宫管理宫务和照顾小阿哥两头忙,本宫确实支应不上便与皇上商量将宫务分些出去,叫三位妹妹领差也是皇上的意思,领哪些差事也是皇上的意思,本宫也只负责与几位妹妹交接而已。”

    乌希哈说的实话,但听在三嫔耳中就是她在强行挽面子,这宫里的女人还有乐意把到手的宫务交出去的?皇上除了昨儿晚上都有十天半个月没进后宫了,还能知道你两头顾不上?皇上要有这份细腻心思,也不至于立继后半年就背上克妻的名头。

    三人心中对乌希哈的话不以为意,只是想着自己的差事才满面笑容地恭维她受皇上重视。

    乌希哈自然看出了几人的敷衍,心里好笑又郁闷,她其实是想把康熙抬出来压着她们的,叫她们知道康熙是站在她这头的,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毕竟凭她粗浅的宫斗技能也确实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能够压下她们的手段。

    见她们不在意,乌希哈也不能拽着她们的耳朵说自己的话是真的,只能先放下这回事。

    再把昨儿康熙定下的章程一一告诉她们,完了还负责任地叫丁香把各项差事具体的流程告诉她们,她之前处理宫务大都是丁香在旁边帮衬着,若是存心想为难人便直接叫她们自个儿去摸索,但她也不想费那份心思,也只是想弹压住她们并没有没想和她们撕破脸。

    说完也不管几人知道差事的命脉都捏在她手里是什么反应,总之乌希哈笑吟吟地端茶送了客,也没忘了叫丁香ᴶˢᴳ领着几人身边的大宫女去各处认认人,领些往年的账册名单一类。

    作者有话说:

    补一千,还差五千明后天补吧。

    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我更新有问题,自我反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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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 第六十二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二天◎

    三人一早听了好消息便急忙忙赶到了永寿宫, 如今听乌希哈详细说了其中境况一时间高兴又失落。

    原本还以为乌希哈说皇上心疼她的话是为了给自己挽面子,可如今再细细思量自己三人划到的宫务仿佛也有几分可信之处。

    几人不由得心绪复杂起来,若说她们纯粹盼着淑妃失宠倒也不至于。只是大家都没有宠爱, 见着她年轻貌美、圣宠优容, 竟是处处没有不得意的地方,难免生出几分嫉妒,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幸她们与淑妃也算得上交好,这回的宫权看样子许是真的是她自己分出来的, 如此也不算她们得罪了淑妃。看淑妃今日有意敲打但也并没有为难她们, 想来只要日后安心当差,不与她别苗头, 应该也没什么妨碍。

    想通了这一茬的几人也抛开了心里的别扭,往日心里对淑妃的亲近如今也带了一份对顶头上司的尊敬。

    再说乌希哈今日痛快地将宫务甩出去后, 一时间身心轻快。

    等荣嫔三人走后, 就忙不迭地叫人搬出她的躺椅安置在先前康熙答应她建的回廊下, 虽然没有成片的紫藤花可看,但晚秋午后的太阳尚有几分暖意抚在脸上。

    她闭着眼躺在摇椅上微微轻晃, 右手边是摆着茶果点心的小几,伸手就能摸到。左手边是她特意叫造办处打的一张婴儿床,胤禛正醒着, 乌希哈的一只手从栅栏中间伸了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碰碰胤禛的脸、捏捏他的手。

    胤禛时不时哼唧两声, 乌希哈就轻飘飘地应上两句,一大一小相处得分外和谐, 不一会儿就都进入了沉沉地梦乡。

    永寿宫寂静下来, 宫人走动间也都默契地不发出任何响动, 鸢尾和奶娘进屋取了毯子盖在了各自的主子身上, 就待在一旁守着。

    这四人各取所需,一方得了想要的清闲,一方得了宫权体面,自然是处处都好。

    但安嫔几人却是气恼羞愤,一口气梗在心口下不去。

    论家世论资历她们也都不输于人的,便是排资论辈,她们虽共处嫔位,却也分个先后,荣嫔三人乃是六嫔之末。皇上万万没有越过她们叫荣嫔三人掌权的道理,真是好大的一个巴掌打在她们的的脸上,就连各自身后的家族也都落了面子。

    安嫔、敬嫔自个儿家世好、底气足,端嫔虽差了一筹,但她亲伯父家十分争气,她自己也曾生了位格格。如今一朝被皇上落了体面,几人如何能忍?待打听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凭着心头窝着的的一股子郁气就去求见了太皇太后。

    “嫔妾并非心生妒忌才来求见太皇太后,说起来嫔妾也有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一朝得伴君侧只想着精心侍奉皇上,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也给家里挣一分光荣体面。皇上不喜嫔妾是嫔妾自己不争气也怨不得旁人,原本也是认命在宫里孤独终老的。只是皇上处事不公,生生落了嫔妾等人的体面。这进宫一遭没能尽了为妾妃孕育皇嗣的本分,给家族争光便也罢了,如今还叫家里被嫔妾连累地抬不起头来,叫嫔妾如何自处啊?还请太皇太后为嫔妾等人做主。”

    这一番倒也不只是气恼宫权一事,实在是失宠已久、子嗣无望积攒许久的怨气。

    安嫔说了前因后果,又是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太皇太后同为后宫女子自然能理解其中心情。

    何况安嫔到底与皇家沾亲带故,这几家武将出身康熙又正得用,太皇太后也只能安抚为主。

    “此事是皇帝做的失当,你们身为后宫嫔妃原本也有劝导皇帝的责任。这件事哀家已经知道了,会与皇帝商量,你们便先回去,哀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太皇太后发了话,三人也只能收收脸上的悲戚之态相携回了宫。

    留下一脑门官司的太皇太后揉着脑袋恨恨地跟苏麻发牢骚。

    “玄烨是昏了头了,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的事情他十岁就知道了,今天竟然还敢这样打安嫔几个的脸,他是忘了人家娘家人还在南边拼命呢?家里女眷在宫里如此没有体面,谁还敢给他做事?淑妃也是,这种事情皇帝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平衡之道吗?哪里有越过高位嫔妃叫后面人掌权的这事情要叫李家、王佳氏、董家人知道了,奏折能摞起半人高骂死他们。”

    苏麻知道自己主子这是迁怒淑妃,皇上这快一年的独宠都被自家主子看在眼里。今儿安嫔几个来哭诉的这件事虽然安嫔自己撇开了淑妃的关系,但在主子眼里都是因为皇上被淑妃迷昏了头。

    苏麻还记得先帝的教训,自然不能叫主子记恨上淑妃,再与皇帝离了心,仗着自己伺候多年的情分笑着打趣太皇太后。

    “主子这就是偏心了不是,安嫔都说了这是皇上吩咐的淑妃,和人家本也没有关系。您舍不得气恼皇上,就气淑妃没能及时劝导,这不是为难人家?”

    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笑骂一句,“你个老货,拿了皇帝什么好处,在我面前说淑妃的好话,哀家不过说上一句你倒有那么些话来堵我。”

    苏麻心里一紧,连忙撇清干系,“老奴能拿皇上什么好处,不过是受了两句姑姑,又得了皇上吩咐叫好生伺候您,别让您受气。”

    “行了,你也别给他说好话了,不就是怕我这个老婆子为难他的心肝”,虽是这么说,太皇太后的眼睛里还是多了几分笑意,“哼,他自己做错的事可别指望哀家给他插屁股,午后你亲自去请他过来,让他自个儿想法子解决去。”

    苏麻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茬是过了,笑吟吟地应下了这件差事。

    安嫔三人去了慈宁宫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其他人,乌希哈睡醒后也得了这个消息,不消多想也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只是她也问过康熙了,但是他死活不说,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安嫔三人,便也只当没听过这回事,想着先逃避一会儿。

    通嫔更是没敢出自己的门,这些年相处虽然也偶有不和,但大体上还是十分和睦的,何况安嫔和端嫔待万黼真的是十分慈爱,虽自己没做错事,通嫔一时也不敢去见安嫔二人。

    再说苏麻去了乾清宫,一通传便被梁九功请了进去。

    康熙还不知后宫诸事,只以为是太皇太后有事寻他。

    “苏麻姑姑怎的亲自来了?可是皇玛嬷有事吩咐,只叫人传个话朕便过去了,哪里要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来。”

    因幼时缘故,康熙待她一向亲近,苏麻虽还恪守主仆之别,但对上康熙也难免带几分亲昵,见他一无所觉,也不免嗔他做事疏忽。

    “皇上您冷不丁分出了淑妃娘娘的宫权,还越过了安嫔娘娘几人,今儿半晌午几位娘娘便来寻主子做主了,主子正不高兴呢这才叫奴婢来请你去慈宁宫商量商量。”

    康熙皱了皱眉,不高兴安嫔几个去打扰太皇太后。

    “安嫔几个太放肆了些,岂能轻易搅了皇玛嬷的清净。”

    苏麻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皇上不上心的后果,若是淑妃去求见太皇太后,皇上他恐怕只有心疼的份。

    “主子并没有不高兴几位娘娘求见,您也莫要生气了,现下可抽得出空去给主子请安?”

    太皇太后要见他,康熙自然是有时间的,当下便收了笔起身随苏麻往慈宁宫去了。

    康熙一进内室就看见太皇太后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多言便先认错,“是孙儿处事不周,叫后宫嫔妃扰了皇玛嬷的清净,皇玛嬷还饶了孙儿这一回可好?”

    见皇帝态度恭敬,太皇太后先消了三分气,“你啊,当皇帝也当了十七年了,这后宫女子都是带了一家子的荣耀脸面进宫的,你越过安嫔三人给了宫权,叫李氏、王佳氏还有董氏三家如何作想?自家闺女在后宫过得不好,谁还愿意在前朝给你效力?她们三人原就没有子嗣,先比旁人弱了三分气,你今天这一下子叫她们还怎么在宫里立足,这是把人家的脸面扯下来往地上踩,哪里有你这样当皇帝当丈夫的?”

    康熙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他虽然也懂几分后宫心思,但一来他不在意那三人,二来这些东西没在他考虑范围内,他心里想着这三人他迟早要放出宫去的,这是怕那三家以为自己厌弃了他们惹得前线动荡,这才暂时按了下来。

    他已经派人去布置把她们送出宫去的后续了,正准备这段时间挑个时间通知她们这件事,至于她们愿不愿意就不ᴶˢᴳ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朕打算把她们三人放出宫去。”

    这句话一下子惊住了太皇太后,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万分震惊,“哀家仿佛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方才好像听见你说要把安嫔几个送出宫去?”

    想着太皇太后早晚要知道这事,康熙也不打算继续瞒着,索性说了下去,“对,她们三个早已无宠,膝下又没有孩子,朕又不甚喜爱,与其叫她们老死宫里,还不如放出去。朕已经问过太医了,她们三个虽然在宫里是年纪大了过一两年就不能再上牌子,但还能生孩子,不如将她们放出去二嫁好了。”

    太皇太后气得手都在抖,“哀家看你是混了头了,放妃归家,皇室的脸面往哪儿搁?而且安嫔几人既没犯宫规除了无子又没犯七出,便是无子这宫里多的是女人没孩子,你凭什么好端端的将人家撵出宫去?你这是要逼死她们啊?叫朝臣知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说着说着,太皇太后眉毛一竖,神色凌厉,“好啊,是不是淑妃那个狐媚子撺掇的你,哀家就知道你迟早要像你阿玛一样被这些贱人迷昏了头。”

    康熙神色也冷了下来,虽然他确实是为了乌希哈才起的这个念头,但她从来没提过这个话也全然不知道他的打算,皇玛嬷如此迁怒她未免过分了些。

    “这件事情是朕一力主张的,淑妃并不知情。而且朕也并不觉得丢人,皇阿玛的静妃不是也回了科尔沁重新嫁了人,咱们满人又不像汉人讲什么从一而终,二嫁再正常不过了。何况安嫔几人也未必愿意在这宫里空耗青春,此事只需朕与安嫔三人还有他们三家人同意就行,何须朝臣多言。”

    他虽对安嫔三人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不是无情之人,安嫔和敬嫔二人不止一次在家人探望的时候说早知道才不进宫,年纪轻轻守着活寡之类的话。端嫔虽没有说这话,但也常常与宫女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对他也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如此将她们放出去有何不可,她们三人恐怕再乐意不过了。他自会给那三家补偿,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冤孽啊”,听着他如此解释,太皇太后哪里不知道他恐怕已经布置好了,“哀家是要入土的人了,如今也管不了你什么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只一点,宫权和保成都不许淑妃再沾手,你如今昏了头,你自己后宫的女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是哀家决不许她再碰宫权和保成。”

    康熙自然不同意,他承认他对乌希哈过于偏爱,许多事情做的不合规矩,但他自问不曾因为乌希哈妨碍朝政,即便是放安嫔几人出宫也不曾伤害她们。

    乌希哈对此事全然不知,处理宫务也是尽职尽责,保成和小六两个孩子她也养的极好,他碍于自己克妻的怀疑不敢给她后位已经心存愧疚,若是连宫权和保成都不能给她,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他抿了抿唇,神色坚定,“朕不同意,淑妃宫务打理得极好,保成也教的很好,皇玛嬷你只是对淑妃有偏见。”

    话音刚落,就见太皇太后捂着心口说不出话,神色虚弱。

    苏麻在旁边伺候着,见主子如此一下子慌了神,“皇上您说的什么话,看主子都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叫太医。”

    苏麻一边抚着太皇太后的心口,一边大叫着催人去传太医。

    康熙也慌了神,懊恼自己说话太过直白,气到了太皇太后。想要上前但苏麻挡在跟前,见太皇太后气色越发灰败,只能咬牙违心同意了太皇太后的要求。

    “您静静气,朕错了,这就叫人传旨夺了淑妃的宫权,保成也会拘在乾清宫不叫他亲近永寿宫。你快消消气,别激动,太医马上就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太皇太后的脸色,见她听了自己的话眉头松了松不由得舒了口气。

    却又见太皇太后颤巍巍伸着手指着宫外,只能懊恼地叫来梁九功给他使了个眼色,“你去永寿宫传旨让淑妃将宫务都教出来,先递到宁寿宫去。”

    梁九功一惊,再看看皇上的眼色,心中明白,弯腰退去传话。

    作者有话说:

    补更一千,明天继续补。

    63  ☪ 第六十三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三天◎

    “你说什么?皇上命本宫将宫务移交宁寿宫?”

    乌希哈一脸惊诧, 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苦着脸的梁九功。

    “淑妃娘娘,皇上这也是有苦衷啊,奴才刚从慈宁宫出来。”

    梁九功想着皇上方才使给他的眼色, 可不敢叫淑妃娘娘不高兴, 连忙指了指慈宁宫的方向,神色间意有所指。

    乌希哈转着心思,明白其中大概有太皇太后的缘故,只是她不知什么时候惹恼了太皇太后。她自认对太皇太后一向恭谨, 不应该有触及她的忌讳, 除了……

    她看了看两侧的宫人,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恳切地盯着梁九功。

    “本宫与梁公公也算是熟人,还请公公教我, 可是太皇太后恼了本宫?”

    梁九功心里为难, 这当奴才的哪能随便泄露主子的事。

    乌希哈见他口中嗫嚅, 知他心存顾忌,连忙承诺, “公公放心,今日之事出您之口,入我之耳, 绝不叫您难做。”

    梁九功跺跺脚,“诶, 哪能叫娘娘如此,奴才也只能说是太皇太后发了大火, 多的奴才也不知道了。”

    他自然知道其中原委, 只是太皇太后生气这事原也不重要, 他说便说了, 即便皇上知道也不会重罚他。但皇上心系淑妃娘娘的事,皇上自己还暗戳戳地准备呢,他可没有熊心豹子胆敢透露给淑妃娘娘。

    乌希哈咬咬牙,“不知皇上可生了本宫的气?”

    太皇太后对她心存嫌隙虽然对她有几分影响,但是真正能决定她生存境况的人是康熙,失了宫权虽然难免伤了她的脸面,叫她失去几分主动权,但是负面影响其实并不能伤及她的根基。

    她关心的只有康熙的态度,他与太皇太后祖孙相依为命,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几分情意能不能抵得过太皇太后的偏见。

    “皇上自然是惦记娘娘的”,梁九功也说不准呐,虽然皇上为了淑妃娘娘和太皇太后据理力争,但太皇太后都被气病了,他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迁怒淑妃娘娘。

    他心里嘀咕,这劳什子男欢女爱,他个没根的太监可不懂。

    乌希哈勉强笑笑,从手上撸下了一只累丝金镯走上前去亲自塞到梁九功手里,“今日多谢公公照顾,这镯子就当本宫请公公吃茶,还请公公莫要推辞了。”

    听闻这话,梁九功才停了推拒的动作,叹了口气将镯子收了下来,“奴才多谢娘娘赏赐。”

    正好此时丁香几人已经急急忙忙收好了宫里的账册单子和各处宫牌,梁九功也不多留,带着几个小太监带上东西告辞离去了。

    “娘娘,皇上这是?”

    几个宫女脸上带着惶恐,她们主子从孝昭皇后去后就一直掌管宫权,深受皇上宠爱,怎么会突然被夺了宫权?也不止她们几个惶恐不安,永寿宫上下都人心惶惶,心思浮动。

    乌希哈心里也是思绪纷杂,但她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如何破这个困境。只能先强行平复自己的心绪,安抚好宫人,防止永寿宫散了人心。

    “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即便没有宫权也是四妃之一。何况皇上只是派梁九功来传话,一没有下明旨,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二来没有申斥本宫,有什么可惊慌的。”

    见主子一副冷静沉着的样子,几个大宫女也很快定下心来。

    是了,方才梁公公对她们的态度很是客气,对娘娘也像以前一样尊敬讨好,想来不是皇上厌弃了娘娘。

    见几人眉间的急躁隐去,乌希哈松了一口气,不管发生什么她身边人总不能先行自乱阵脚。

    “你们先去安抚宫人,别叫他们乱了规矩,宫里的各处给本宫看好了,别叫人钻了空子。”

    几人纷纷应是离去,留下乌希哈一人松开了心神,皱着眉头思索。

    再说梁九功带着人将一应东西送到宁寿宫,传达了旨意后,又匆匆赶去了慈宁宫。

    留下茫然头痛的太后看着一堆宫务无从下手,只能赶紧派人去慈宁宫询问太皇太后的主意,却又被康熙的人拦在了宫门外,主仆几个对着账册面面相觑。

    梁九功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不过是上了年纪一时间气急攻心,所幸太皇太后素日里身子健朗,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被御医施了针已经好了大半。

    康熙沉着脸守在一旁,梁九功在他面前小声回禀,“淑妃娘娘很配合,已经让奴才将一应东西送去了宁寿宫。”

    说完就安静地站到了康ᴶˢᴳ熙的身后。

    康熙心神一松,他就怕乌希哈生气,待过几日皇玛嬷身体好了他再去与她解释。随即心中又浮起烦躁,皇玛嬷如今对淑妃意见深重,但他是绝不会放手的,也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一团乱麻。

    “回禀皇上,太皇太后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好生将养,切不可大喜大怒,再用三服药就可痊愈了。”

    那御医心里惶惑,太皇太后那脉象一看就是气急攻心,也不知皇上和太皇太后有什么争执,这气晕太皇太后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他怎么就今儿当值呢!

    “今日之事莫要多言。”

    又看了看梁九功,梁九功会意,上前带走那御医,好生叮嘱了一番。

    苏麻在床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用多想也知道梁九功带人出去说了些什么,一时心里气恼康熙气晕了主子,一时又心软明白此事决不能传出去,叫来个嬷嬷命她去敲打各个宫人。

    康熙见苏麻那边有了动静,也走了过去,“御医说皇玛嬷过一会就醒了,如今正在煎药。”

    苏麻不吱声起身行礼。

    康熙知道苏麻姑姑气恼,但他到底是皇帝,对苏麻有几分尊敬却绝不可能低声下气,只说了一句,“朕并非有意顶撞太皇太后,不过是意见有别罢了。还请苏麻姑姑好生照看太皇太后,朕前朝还有奏章未批,今晚再来看望太皇太后。”

    苏麻心中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在表达他心中的不满,不由得心中苦笑。今日主子显然是又想起太宗和先帝的旧事,才仿佛魔怔了一样,对淑妃的态度就好像当年对董鄂氏一样,明明之前主子因为皇上的态度已经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等主子醒了她还要想法子劝劝,皇上已经是铁了心了,又不像先帝朝政大权还要仰仗主子,他的态度只会比先帝更坚定,到底是祖孙比母子还隔了一层,当年主子拗不过先帝,如今更不可能拗过皇上了。

    再说康熙带着一肚子的郁气回了乾清宫,梁九功赶忙从袖子里取出了淑妃塞给他的镯子呈给康熙看。

    “皇上您看淑妃主子赏给奴才的镯子……”

    康熙抬头看了看从梁九功手里拿起了镯子,是她很喜欢的那一只,他时常见她戴在手上。

    不由心疼几分,她肯定是被他突然派梁九功去传令夺了宫权吓着了,否则也不至于给梁九功如此重赏。

    “淑妃问了什么?”

    梁九功低着头一五一十地重复出来,连乌希哈语气中的惊慌忐忑都没漏掉。

    康熙拧起眉头,眼底泛起了一抹柔情,又有几分心疼,思索片刻又开口吩咐。

    “你去朕的私库里将今年供的蜀锦、软烟罗还有那些贵重又好看的贡品都挑了给淑妃送去,朕记得还有一匣子东珠也一并送去。再晓谕六宫,就说是朕不忍心淑妃体弱还要操劳宫务,这才将宫务交给太后,好让她安心将养。”

    梁九功心中腹诽,先前安嫔娘娘三人可没见您这般考量,淑妃娘娘自个儿这会儿都没动静,您就先想着给淑妃娘娘做足了脸面。

    等进了私库,梁九功也不替康熙心疼,除了他说的什么蜀锦、软烟罗,也不管是不是逾了妃位的规制,但凡看见适合女子用的都挑拣着加了进去,反正他主子连东珠都送了一匣子,还在乎这些东西?

    于是后宫众人前脚才看见皇上夺了淑妃的宫权,还没来得及为淑妃失宠高兴,后脚就听梁九功传话什么皇上心疼淑妃云云,还有那二三十个小太监捧在盘子上的各色赏赐,那真是她们得了一件都能炫耀半年的好东西。

    那一匣子饱满丰润、珠光盈盈的东珠一下子按下了她们还没升起的各种小心思,明白了淑妃还是淑妃,宠妃大旗屹立不倒,离投入她们昨日黄花队伍还远着呢。

    乌希哈自梁九功走后就忐忑了半天,心里惊慌的时间久了四肢都发软。这一看到一队的珠光宝气,顿时心不慌了腿不软了,人也有底气了。

    笑吟吟地收下了康熙送来的东西,一件一件从手里过了一遍,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梁九功看她高兴也松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了淑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是稳稳的,以后还要想法子再亲近些。

    “皇上说了,怕您方才受惊,特意叫奴才给您送这些东西来赏玩。皇上眼上抽不出空来,娘娘您先拿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皇上过两日就亲自来看您。”

    乌希哈定了心神,对梁九功的讨好也心知肚明,承了他的好意,示意鸢尾送上荷包。

    “还要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便请公公和几位小公公吃些茶吧。”

    梁九功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轻飘飘的一张纸,他可不敢收,连忙推了回去。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才份内之事,可不敢受您一身谢,奴才这就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人匆匆离去,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原本还有几分隐忧的鸢尾在看见皇上送来的那么多奇珍异宝的时候就已经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见梁九功急忙离开的姿态不由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讨好她们主子。

    连忙转头向乌希哈贺喜,“恭喜主子,皇上送来那么多东西一定是看中主子。”

    院子里的宫人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永寿宫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欢笑声一下子驱走了先前惶恐沉闷的气氛。

    乌希哈也微微一笑,摸着手下的蜀锦心中畅快,“鸢尾,你将这匹月白的蜀锦送去针线房做一套夹袄,余下的你再看看做成什么,等做出来差不多天也冷了,刚好能穿。”

    晚间,康熙带着人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正歪在床上闭目养神,也是等着康熙,心里想着苏麻下午劝解她的话。

    “您何苦去棒打鸳鸯,奴婢看皇上和先帝是如出一辙的执拗劲,淑妃也不是兴风作浪的人,您不是早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奴才舍不得您像从前那么苦,咱们就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些事,怎么就能让她一个人碰见三回呢?

    又不由得恨恨地想,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就是克她,一个个昏了头成天就想着风花雪月哪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等康熙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太皇太后的脸色变化,他心中烦躁又有几分愧疚,虽非有意但确实气到了太皇太后,说起来也是他这个做孙儿的有过。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太皇太后听见了脚步声,待到皇帝请安时才睁开了眼睛,嘴角耷拉着。

    “皇帝是安抚好了淑妃才终于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显然,下午康熙流水一般的上次和晓谕六宫的旨意早已传进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只是她也没出手罢了。

    康熙面色不变,“旨意是朕从慈宁宫发出去的,总不能叫众人以为淑妃遭了皇玛嬷和朕的厌弃。无端端夺了淑妃的宫权,朕总要给个交代,否则不是落了她的脸面。”

    “哦,皇帝还知道怎么全了后妃的脸面,哀家看你对待旁人可没有这般周全心思。”

    太皇太后的话有几分阴阳怪气,是想到了太宗对海兰珠,福临对董鄂氏的用心。

    这回康熙倒是十分坦然,“朕心仪淑妃自然样样周全,人心之所向,朕也不能控制。至于对旁人疏忽,朕承认是偏爱淑妃的缘故。”

    太皇太后心里一哽,没想到他就这么坦白心意,果真像苏麻说的,皇帝对淑妃的心意十分坚定。

    “你皇玛法对海兰珠如此,福临对董鄂氏也是如此,没想到如今哀家临了临了还要再看一次。玄烨,你自幼便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哀家一直以为你不会陷入为情乱智的迷障,当初仁孝和孝昭一心爱慕于你,哀家曾经担心你少年慕艾。没想到如今你二十多岁却不如少时坚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不顾后宫安定,不管前朝武将忠心。哀家如今老了也没有心思折腾了,今日言尽于此,你若为了淑妃不要江山哀家也管不了你。”

    太皇太后的话语透露着心酸和灰心,康熙静静地听着,确实有被触动到,但是这些话绝不会动摇他的心思。

    “朕知道皇玛嬷殚心竭虑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但朕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因为淑妃做出有损朝政的事情,淑妃也绝不是包藏祸心之辈。送安嫔等人出宫,朕承认有几分私心,但这些事朕反复思量过,不曾受到淑妃的怂恿。皇玛嬷请放心,只要朕一日是大清的皇帝,在朕的心里就没有人比江山万民更重要,哪怕是朕,哪怕是淑妃。”

    太皇太后很想反驳他,你阿玛当年也是说过没有被董鄂氏迷昏头的,可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着他小小年纪为了朝政呕心沥血的模样,又闭了嘴。

    “你别忘了你说的话,别忘了你的心就是。你与淑妃如ᴶˢᴳ何哀家不管,总归这大清江山是你的,哀家也说不动你。”

    康熙松了一口气,皇玛嬷既然这么说,应该不会为难乌希哈了,但还想再争取一二。

    “那宫务和保成呢?”

    太皇太后心里又冒起了火,看着他小心试探的样子又压了下去,想起下午太后的哭诉宫务恼人,只能硬邦邦的说,“明年再给她,总要叫哀家出了这口气,保成随你,反正是你儿子。”

    说完就背过身去,是不想再看康熙的意思。

    康熙也不在意太皇太后背身对他,得了她的话心里一阵轻松,笑眯眯地谢了太皇太后慈爱,又叮嘱了宫人好生伺候之后就告退了。

    作者有话说:

    又补一千,再鸽我就是小狗!

    64  ☪ 第六十四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四天◎

    失了宫权的乌希哈只是略担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很快就被康熙的大批赏赐稳定了心神。永寿宫也从往日人来人往的场景恢复了安静。

    只是少了那些回报宫务的宫女管事,却还有很多献殷勤的会时不时造访,这些也反映了乌希哈在宫里地位之稳。

    待两天后太皇太后病愈, 康熙也没了顾忌, 当晚就带人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带着一丝忐忑的心情解释了这一遭的前因后果,只是省略了他预备送安嫔等人出宫和太皇太后觉得他被她迷了心神才会如此大怒。

    乌希哈若有所思,“所以太皇太后是觉得我没能及时规劝皇上,破坏了后宫安定, 才收了我三个月的宫权以示惩诫?”

    “对, 待年后太后就会把宫权交还给你,你莫要难过。”

    乌希哈莫名其妙地看了康熙一眼, 语气中还有几分雀跃,“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怎么会难过, 您是不知道年节的宫务有多繁琐累人, 臣妾能躲躲懒再欢喜不过了。”

    想了想这人送来的东西和今儿巴巴解释的样子, 又补充了一句,“何况臣妾有皇上宠爱, 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又没有人会慢待臣妾。这个呢,就叫做有宠有闲, 对臣妾来说就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康熙失笑,大概也只有乌希哈会不在意宫权, 反倒觉得它们繁琐累人,不见荣嫔几人拿到宫权是何等兴奋。

    乌希哈开始一项一项和康熙数着自己空闲的时候要做些什么。

    “臣妾打算往后每天早晚抽出时间在永寿宫溜达溜达, 强健身体, 上午就带着小六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小六睡觉的时候臣妾就自己看看书, 先前您叫人送给臣妾的话本子还有许多攒在那儿没时间看。带到下午臣妾就练练字、修修花,时不时再染个指甲、逛逛御花园。等到天冷了就带着小六钻到东侧殿去,我们娘俩一起烤火,那会儿他应该能爬了,睡得时间应该也少,我除了看书习字旁的时间应该就可以逗他玩了。想想臣妾都觉得这日子惬意得紧,回头叫保成知道了,他肯定要羡慕我的。”

    康熙安静地听着,脸上也微微露出笑意,哪里只有保成羡慕呢,即便是他听着也神往的紧,这大概就是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吧。可惜他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若是有一天他和保成也能一起陪她如此悠闲度日,最好那时再多一个他与乌希哈的孩子,那一定是神仙乡吧。

    “回头等保成旬休了,你亲自说与他,好生馋馋他。”

    乌希哈想着倒是保成急的跳脚的样子笑得得意。

    “保成肯定会气得跺脚,然后嚷嚷着不要上学了,到时候臣妾就故意逗他,最后他肯定会可怜兮兮地撒娇也要待在永寿宫,到时候皇上您可就是拆散我们的坏人了。”

    康熙也顺着乌希哈的话开始想象,已经开始提前头疼,保成这两年越发活泼,还跟乌希哈学的爱撒娇,哪怕他自恃严父也受不住那小子的缠人大法。

    “朕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那小子要是闹腾就叫他来闹你吧,朕是止不住他那个闹腾劲。”

    乌希哈捂嘴偷笑,她听保成说过很多次他们父子交手的经历,先时保成年幼胆子又小,对这个皇阿玛是依赖又尊重,绝不敢和他撒娇耍赖的,康熙脸一冷保成就会偃旗息鼓。

    后来她就偷偷教他撒娇大法,后世哪个孩子不会歪缠爹妈,只要掌控好底线,虎爸故作严厉的面孔就会被打破,何况康熙对保成是真的万分疼爱。

    加上保成那孩子心思灵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每次央求康熙的都是些可有可不有的事情,康熙自然偏疼他,严父的人设也就荡然无存了。如今保成和保清都知道他们阿玛有时候就是那面上威风的纸老虎,他们一撒娇就戳破了。

    乌希哈见康熙一脸嫌弃的表情乐得不行,可见两个孩子将他折磨的不轻。

    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真的吗?皇上真的如此狠心不管臣妾,在保成心里臣妾可是最温柔的淑额娘,皇上怎么忍心叫臣妾为难保成呢?”

    饶是知道乌希哈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逗弄他的,康熙仍旧被那一双乌亮的眼睛看得心头发软。

    他点了点乌希哈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包容又无奈,“你啊,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敢叫朕来背黑锅。”

    还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那种。

    乌希哈甜甜地笑着,对啊,她就是在恃宠而骄,你情我愿啊!

    许是康熙一如既往独宠乌希哈让后宫众人明白永寿宫的地位不可动摇,加上正经重要的权力都在太后手里。后宫众人对乌希哈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尊重,即便是得了宫权的荣嫔三人也是一如往常亲近她。

    只是安嫔三人因着自己丢了脸面,再加上自己三人去了一趟慈宁宫后淑妃便被夺了宫权,难免心思复杂,对后宫众人也不如往常亲近,乌希哈也甚少见到三人的身影。

    待到年底,三藩战况稳定,吴三桂前脚称了帝,后头秋天就死了,如今三藩反贼的领头人是他的孙子吴世璠。

    吴世璠到底年轻些,不比他祖父是个老狐狸,平三藩的阻力小了许多,如今朝廷的军队已经胜利在望,虽然还在僵持却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因此今年年节南边回京的将领较往年也多了些许,也有向康熙回禀前线军情的任务。

    这一回回来的将领中正好有安嫔三人的娘家人,是康熙有意安排的。

    京中倒不是没有这三家的人,只是说得上话的当家人都去了南边,康熙有意趁着先时闹得那一场的余韵还没过去,赶紧敲定此事,防止太皇太后看安嫔几人在宫里时间久了,再变了心思。

    正月初六康熙召见了三人,这三人倒不是安嫔几人的生父,只是三家的当家人,算起来都是她们的伯父。

    “如今大清江山不稳,朕先时寻了高僧还有喇嘛算了一卦,说要皇室积德行善来抵消满人入关时的杀孽。朕已经与太皇太后商量好了先将宫女放出宫的年纪改成二十二岁,减少太监进宫的人数,在各地建孤幼院还有旁的一些事就不和三位爱卿多言。”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其实这些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只是自己下了决定。这些都是平日里他与乌希哈聊天时她说的一些事情,乌希哈可能说完自己就忘记了,但他都记在了心里,每一项都深思熟虑过,像宫女太监这些就等着元宵后乌希哈接过宫务他好和她商量。

    下面的三人听着康熙说起这些和他们要回禀的军情毫不相干的东西,不由得心里一跳。这些东西与他们虽不相干,但他们三人可都有侄女在宫里呢,皇上无缘无故说起后宫的事情肯定和后宫的嫔主子有关。

    一时间不由得屏气静神,心中划过诸多念头。

    “安嫔、敬嫔和端嫔进宫数年,孤零寂寥,朕有意将她们三人放归回家,再觅良人,不叫好好的姑娘在宫里头过着没盼头的日子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三人心中惊惧,虽他们满人不像南蛮子那样守着贞节牌坊,但也万万没有送进宫的姑娘被放还归家的道理。如此一来岂不叫人揣测家里的女孩时不时有什么毛病,而且怎的就送了他们家的姑娘回家,莫不是对他们有了偏见?

    “皇上万万不可啊,哪有宫妃归家再嫁的道理,倘若嫔主子有错您只管教训,奴才绝无二话,还请皇上三思啊!”

    看几人就要磕头请罪,康熙连忙抬手阻止。

    “朕知道你们心中诸多顾忌,先听朕说完。一来此事有先例,可记得皇考静妃?二来三藩打了六年了,我八旗儿郎不知死了几何,便是三藩百姓恐怕也是如此,民生凋敝,人丁便是一大难题,朝中正要鼓励民间寡妇二嫁。但汉人多受理学影响,少有行二嫁之事,便是咱们满人入关这几十年也受此风气影响。朕有意从皇室做出榜样,选了安嫔三人放归二嫁,好带动民ᴶˢᴳ间男女婚事。三来朕与太皇太后怜悯她们三人,不愿叫她们孤老宫中,人说二嫁从己,届时由宫中出一份厚嫁妆,再来为表彰她们,朕有意封赏爵位,不至于连累三位爱卿族中姑娘。三位爱卿意下如何?”

    三人心中苦笑,他们还能如何,皇上您如此显见已是下定了决心。

    “臣等已明白皇上心意,只是到底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准许臣回去思量一二。”

    康熙挑了挑眉,心中一定,知道此事已成了大半,只是他们还不死心。

    “几位爱卿不妨叫夫人进宫问问安嫔几人的意思,到底这是她们的大事。”

    三人抹着汗愁眉苦脸地除了乾清宫,心中沉沉,宫里有自家姑娘不提万一有了皇嗣是何等荣耀,就说后宫有自家嫔妃皇上也能常常想起自家,不至于被人吞了功劳,就连宫中消息都能比人快一步,如今这般还得回家细细思量。

    再说今日一早安嫔几人便被传去了慈宁宫,只是也没能见到太皇太后的面,被苏麻姑姑引进了慈宁宫的偏殿,里面候着的还有梁九功和芳姑姑。他们一个是太监里的头一个,一个是宫女嬷嬷的头子,是康熙最重用的两人。

    安嫔三人心思不定,心里飘过百般猜测。

    “奴才见过安嫔娘娘、敬嫔娘娘、端嫔娘娘,娘娘万安。”

    三人心里忐忑,但还是镇定地叫起。

    “不知太皇太后传本宫几人前来有何要事,怎的是公公和两位姑姑在这儿。”

    梁九功嘴巴发苦,皇上怎的把这差事交给了他,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咬了咬牙,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回娘娘的话,今儿是皇上托了太皇太后,叫奴才和芳姑姑给娘娘们递个话。”

    说完也不停歇,直接开口,“皇上有意送三位娘娘出宫再嫁,为世人表率。三藩之战打了许久朝中鼓励寡妇再嫁,奈何受汉人贞节一说影响,须得皇室出面以作表率,皇上选中了三位娘娘,届时欲以皇室贵女的身份送三位娘娘再嫁。”

    从梁九功开口三人就已经是一副怒目而视饱受羞辱的模样,不过是碍着三人都是主子跟前的红人才隐而不发,待梁九功停了嘴,安嫔已经是一副柳眉倒竖,疾言厉色的模样。

    “本宫仿佛是听错了,这天底下竟还有此等荒诞之事,公公若有意折辱本宫,倒也不必费此周章。本宫倒要去向太皇太后问个明白。”

    梁九功苦着脸看向苏麻和芳姑姑,这可该您二位上了呀!

    二人对视一眼,先安抚住了三人,不至于将事情闹大,然后跟她们细细分说。

    “……此事皇上已经下定决心,太皇太后也准了。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宫里头没孩子没宠爱的日子是真的不好熬,三位娘娘想来自有计较。”

    苏麻停了嘴,安嫔几人怒意暂歇,想起了平日里的寂寞,斜倚熏笼坐到明对她们来说真的是生活的常态。

    方姑姑见三人有所动容,连忙趁热打铁,“也不瞒娘娘,往日里几位夫人进宫时,您二位说的那些话皇上俱是知晓的,这才给了两位娘娘这番机会。”

    这话是对安嫔和敬嫔二人说的。

    两人听了这话面色霎白,是想起了那些大不敬的话。

    早晓得进宫来是守活寡,姑奶奶才不进宫呢,便是随便找个郎君嫁了如今也早已当了额娘……

    这话她们彼此是知道的,头两年还没死心,求子心切的时候是和家里人如此发过牢骚的。

    芳姑姑见二人吓到的模样,心里点头,皇上命人将此事告诉她就是叫她恩威并施的意思。

    “二位娘娘也不必如此惊慌,皇上早已知晓此事,既然不曾降罪就是不追究的意思。”

    又苦口婆心地开劝,“二位娘娘对皇上又没有情意,在这宫里也无甚牵绊,孤老于宫中的滋味可不好受。奴婢虽自梳留在宫里当了姑姑,却也知道天下女子没有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的,既有机会重新嫁人,凭两位娘娘的人才还怕寻不到好郎君,从此生儿育女享那天伦之乐吗?”

    安、敬二人想一想芳姑姑描述的景象其实已经心动了,只是她们到底是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姑娘,知道自己在宫里对家族的意义,仍是一副沉默的表情。

    “几位娘娘不必担心旁的,皇上说了此事有愧于娘娘,对您几位的母家必有补偿,现在应该正在召见了娘娘母家商讨此事。也不必担心牵连家中姊妹名声,届时有爵位和嫁妆相赠,若是几位娘娘不愿意叫人知晓,等出宫后会安排几位娘娘低调二嫁,绝不叫人侧目。”

    后宫女子对家族的政治意义,陪着太皇太后一路走来的苏麻再清楚不过。安嫔几人的心动和犹豫都在她眼里,不由得感叹太皇太后的一番苦心,对三人身后家族的补偿正是太皇太后提醒的康熙。

    三人都不是蠢人,只是事情太突然她们一时斟酌不定其中利弊,何况这等大事她们也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二。

    安嫔和敬嫔还在犹豫,素来沉静少言的端嫔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实在太想念二格格了,可是在宫里她绝没有再拥有自己的孩子的机会,而且她对这紫禁城未必没有怨气,娇娇爱女幼年夭折,这里是她的伤心地。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仗着大伯家的势进了宫,但她大伯视她如己出,几位堂兄也都对她十分爱护。她已经决定回头请大伯母进宫一趟,倘若家中同意,她想出宫去,她不想再守着对女儿的思念沉浸在过往中苦熬下去了。

    “不知可否叫家中长辈进宫商量,姑姑体谅体谅本宫和两位姐姐的难处,实在不是我们能自行决定的。”

    苏麻和芳姑姑对视一眼,心中惊诧,没想到会是端嫔说出这话,她们还想着不知怎么说服她呢。

    “自当如此,因此事未定不好声张,太皇太后决定待元宵命妇进宫的时候叫娘娘们和几位夫人商量此事。”

    端嫔定了定心,安嫔二人也松了口气,还有时间缓余就还好,也好叫她们回去好好商量,仔细想想。

    “既然几位娘娘已经知晓此事,还望莫要声张,回去好好想想,奴婢们就先行告退,去和主子们复命了。”

    一行人各自离去。

    作者有话说:

    补一千!

    65  ☪ 第六十五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五天◎

    再说李氏、王佳氏和董氏的当家人带回这个消息后, 给几家带来了巨大的震惊。

    “大哥,你怎么想的?虽说华珊是我女儿,但她既然进了宫代表的是咱们李氏一族, 这事还要大哥你来拿主意。”

    说话的是李家三房的当家人刚阿泰, 正是安嫔的生父。

    李延庚一手搭在桌案上沉思,“此事非是我们想如何便能如何的,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儿叫爷和王佳刚启还有董得贵三个人谈话, 明显是恩威并施, 咱们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今儿回来是想问问你们夫妇二人的意思,还有回头元宵的时候叫你媳妇和你嫂子一块儿去宫里问问娘娘的意思。虽然此事势在必行, 但咱们家未必不能从中捞些好处。”

    “行,爷回头就叫喜塔腊氏好生问问, 但就我估计华珊那丫头应该也是听家里的意思。”

    刚阿泰想起自家福晋每回抱怨的事情, 也知道自己姑娘在宫里日子不好过。

    这样的对话倒不只是出现在李家, 王佳氏和董氏也正在讨论这个话题,无一例外都知晓了康熙的决心, 只是想着该如何跟宫里的娘娘商量,在确保家族利益的同时尽量搏得更大的好处。

    乌希哈这几日也发现安嫔三人的异样。

    年节后宫里的闹腾劲不散,六宫嫔妃能聚到一起的机会也多了许多。乌希哈发现安嫔和敬嫔二人不似以往爱说笑凑热闹, 反倒时常魂不守舍,反倒是以往一向沉默寡言的端嫔神色间少见地有了一丝神采飞扬的样子。

    但是元宵后她就要从太后那里接过宫务, 这几天就是她最后的清闲日子,她也懒得去刺探她们几人的秘密, 索性就当自己没看见, 只管好自己的永寿宫以防万一罢了。

    元宵节, 启祥宫前殿, 端嫔居所。

    今儿进宫的是端嫔的大伯母,她生父不得重用,所以她额娘也够不上进宫的诰命等级。

    “静姝啊,那个归家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董大夫人的问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端嫔虽说是她侄女但两府没分家,这一辈就这一个女孩,说是她半个女儿也不为过,她生怕端嫔不接受这个事情,只想着委婉些探探端嫔的心意。

    端嫔自然明了自家大伯母的关切和小心,心中一暖。她自幼家中万千宠爱,性子难免骄矜,后来进宫做了许多年的庶妃又失了女儿,这才磨成如今这般沉静寡言的样子,伯母如此也是担心她的缘故。

    “伯娘不要担心我,我想出宫的。ᴶˢᴳ但若是家里需要我再宫里撑着,我也都听家里的话。”

    董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她们家静姝和安嫔两人不一样,有个去了的二格格横亘在中间。前些天老爷回来一说,她就想着这丫头可算是能脱离苦海了,这些年这孩子日子过得形同枯槁她也是亲眼看着的。

    如今家里除了老爷能撑着场面,她几个儿子也都各有所成,静姝丫头就算不在宫里,董家也不会败落下来。

    她们这些天商量着接了她回家,只是害怕她惦记二格格不愿出宫,老爷已经想着若是静姝不愿意,看看能不能凭着董家的功劳和二格格的面子求皇上收回成命,没想到静姝是个想得开的。

    见大伯母松了口气的样子,端嫔心里温暖。

    “咱们家到时候配合着皇上的举动,只是侄女儿不想下半辈子顶着先端嫔的名声。咱们家的根基在关外,到时候还请伯母为侄女费心选一门关外的亲事。”

    “是是是,这些都听你的,自有你大伯明儿回了皇上。人都说再嫁从己,到时候咱们回一趟关外,你自个儿挑个如意郎君,那儿可没有京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臭规矩。”

    董大夫人欣慰地拍了拍端嫔的手,“你是个灵慧孩子,这一遭过后必有你的好日子。”

    第二日。

    “回禀皇上,奴才一家已经商量好了,都听皇上安排。只是奴才夫人说二嫁从己,待娘娘归家后还请皇上给奴才一家细细寻摸人选,待风头过去了再议亲事,如今到底不比咱们在关外的日子,人言可畏还请皇上体恤一二。”

    康熙点点头,“自然,朕会安排不叫人知晓她们三人的身份,只是会传出嫁人的消息来鼓舞民间寡妇嫁娶之事。你们两家可也是这个想法?”

    李家和王佳氏点头应是。

    “朕叫人算了日子,就在朕圣万寿节的那日以朕的名义为百姓积福,先放安嫔三人归家,再放宫女,同时传旨各地建立孤幼院。接宫妃归家的章程回头你们自行去询问礼部。”

    “是”,几人顺势退下。

    康熙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将无子无宠的宫妃送出宫这一步已经完成了。他还将此事与放宫女出宫建孤幼院一事放在了一起,不仅不会叫外人凭空生出坏的猜测,海尔将之变成了一件彰显皇室慈悲的好事。

    至于孤幼院一事也不是他不自量力,虽然如今国库算不得丰厚,但是隆禧去年七月带走的船队算算日子在他三月生辰前必定能回来,届时国库就能丰裕起来了。而且三藩如今被收拢了大半,只剩下吴世璠还在僵持,他也该考虑收拢民心一事。

    南边本就因为两白旗屠城一事对朝廷心存厌恨,何况南边文风鼎盛,一直以来叛乱不止,若是能建好孤幼院既能解决幼无所依,老无所养的问题,又能展现朝廷的为民之心收拢民心,一举多得。

    接下来就该去寻乌希哈商量放二十二岁以上宫人离宫,和减少太监进宫人数一事了。

    今儿是正月十六,许是昨晚元宵家宴结束得有些晚了,太后没能抽出时间。总之今儿一大早,宁寿宫就派人送来了各色账册、单子、宫牌这些东西,仿佛甩出了什么烫手山芋。

    乌希哈带着人理了一上午,头昏脑胀地睡了个午觉,结果一醒来就看见康熙歪在床边,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给她带来个晴天霹雳。

    “旁的那些什么高僧算命祈福的事情臣妾不管,皇上您的意思就是臣妾要在这两个月里把宫里二十二岁以上的宫女全部统计出来放出宫去的,还要算一算宫里用人减少每年进宫的太监人数?”

    康熙点点头,看着乌希哈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说话的声音也微微飘了一下。

    “对,朕是这个意思,可是有什么难处?”

    乌希哈想给他飞眼刀,难处?这难处可大了去了!

    虽说如今康熙宫里的人没有她知道的历史上那么多,但是这紫禁城那么多宫殿总是要人日常清扫维护的吧,一下子去了那么些人,万一出现空缺怎么办?

    还有,这宫里二十二岁以上的宫女好些都是各个宫妃身边的大宫女,就说她身边的鸢尾、素馨两个就是二十二岁,一下子放那么多大宫女出去,各个嫔妃还有的适应。

    再则其实有许多宫女是家里实在贫困,尚且靠着每月的月银补贴家里,这一下子放出去,她们可怎么寻生计呢?这个时代可还是重男轻女的,这些宫女年纪又大了。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婚恋年纪,保不齐就有没良心的家里人胡乱卖给鳏夫之类的。

    这些东西都得考虑吧?总不能说要做好事结果办坏事。

    乌希哈顾忌着康熙的皇帝脸面,倒没有把自己心里的吐槽一股脑倒出来。只是面色有些难看,一项一项跟康熙数着这些难题。

    康熙一时有些接受不能,他自认朝政都处理地井井有条,万万没想到只是提了后宫的一件小事竟然被乌希哈挑出那么多毛病。

    一时间面子有些搁不下来,但见乌希哈蹙着眉头想事情也不敢表现出来。

    “那不然就算了?”

    乌希哈抬头瞪了他一眼,算什么算,再难也是她的事,她都没说算了,你打什么退堂鼓!

    这件事虽然又难又复杂,是她往日最不想碰的繁琐事情,但不得不承认是一件好事,这个时代二十五岁出宫的宫女是彻彻底底的老姑娘了,而且太监一事也得解决。

    她得好好想想办法,能为她们做点事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了。

    “臣妾听皇上说还预备办孤幼院是吗?”

    康熙灵光一现,仿佛明白了乌希哈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之间大有可为?让朕想想,这孤幼院也需要人手,像你说的家境贫困的宫女未必不能借此谋生,朝廷总是要雇人的,不如就选这些人,朕说得可对?”

    乌希哈心里暗叹,这正是她的一个想法。

    “宫女虽说不许识字,但很多管事一级的宫女大多是会的。臣妾觉得不如从宫女中挑出能力出众的,由朝廷发俸禄作为孤幼院院长,再叫她们各领一些宫女作助手,按照各人籍贯和意愿分去不同地方,虽说宫女都是包衣旗大都属京城直隶还有关外,但这孤幼院院长算得上是半个官职,肯定有人动心。”

    这一点乌希哈也有私心,这世道女子能站出面的机会太少了,孤幼院是一个撬开口子的好机会。

    “宫里还有积年的太监嬷嬷也可挑些人品能力出众的一并划进孤幼院,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傍身的手艺,孤幼院其实大多数应该是孩子,也能顺便教教他们谋生的手艺。皇上以为如何?”

    康熙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发光,激动地两手握拳,“爱妃不生作男儿是朕的损失,是朕一大憾。”

    乌希哈低着头白了他一眼,她也想当个男人发光发热,哪里像现在想利用自己上辈子的知识见识还要拐着弯旁敲侧击,她也很难过啊。

    “不过爱妃若是男人,朕就少了个知心人,龙阳之癖属实不雅。”

    “皇上有此胸襟听臣妾一届女流之言已是臣妾之福,为国献策属实高看臣妾了,咱们还是继续商讨吧。”

    乌希哈连忙将话题转回孤幼院,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只能尽可能地出言献策,尽量多塞点自己的私货。

    照着她的思路,女子突破内宅束缚插手教育,满汉通婚缓解民族矛盾,未必没有可能。

    二人闷在屋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到了晚上,其中内核已经商量地七七八八,回头康熙再与朝臣查漏补缺,如此只等隆禧带着启动资金回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66  ☪ 第六十六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六天◎

    这份计划越发完善, 乌希哈也打起了精神,决心要将此事做的尽善尽美。

    第二天便她命人传旨六宫,凡宫中女子年满二十二者, 不论品阶皆要去内务府登记名册, 留宫的掌事姑姑嬷嬷一类也要另行登记。她们大多是年满二十五岁之后选择留在宫里的人,这部分人大多在宫里混出些名堂了,要么手中有手艺傍身,要么受主子看重, 是她看好的孤幼院中高层群体。

    除了宫女, 这宫里的太监才是一大难题,宫女年满二十五尚可放出宫去的, 但太监可是年年积压在宫里的,虽说正经能活到老年的太监不多, 但多年积攒下来也甚是可观。

    乌希哈也一并让五十以上的老太监登记了名册, 至于具体该怎么安置他们还需好生想想。清朝不必现代, 人均年纪本就差了一筹,何况这些人肢体残缺, 在宫里地位又弱于宫女,少不得吃些罪,身体算不得健康。

    听小夏子说宫里有许多不在主子跟前当差的老太监性格古怪好折磨人, 关于这些人的心理问题乌希ᴶˢᴳ哈也得考虑进去,这波人是万万不敢放进孤幼院的。

    这道谕令一出, 不免在宫中引起巨大轰动,惹得宫人人心惶惶少不得有那些混得不错的年轻宫女, 管事姑姑一类的来永寿宫找鸢尾几人打探, 到底她们是乌希哈的身边人, 许是知道的多些。

    鸢尾想着主子一早把她和素馨叫进屋的情景。

    “皇上决定将宫女出宫的年纪提到二十二岁, 今年三月份万寿第二天放出宫去。本宫身边你们二人年长些,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今日单独叫了你们二人来也是为了此事。”

    一听这话素馨和她都不愿意,想着要求主子开恩留在宫里。

    她是家里长女,底下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家里阿玛额娘对她和几个妹妹算不上苛待,毕竟她们按规矩都是要进宫伺候主子的,每个月还能拿些月钱回家。

    这些年她在宫里运道不错,先是得了管事姑姑看中,跟着姑姑在针线房做了两年。后来主子要进宫托了关系找到一直带她的姑姑,姑姑看中她把她推到了主子身边,主子待人和善,常有奖赏,可她的积蓄比起旁的三人却少了许多。

    想到这里,鸢尾心里生起了一股郁气,她的银钱自然是都被她的阿玛额娘要去了,宫里每月有一回探亲假,她若不给他们便在宫门前撒泼,嚷着她不孝之类。

    她到底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她不愿丢了主子的颜面,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他们。也怪她看不清人心,没早些防备着,竟然告诉他们自己在主子身边当差,没回给的银钱若是少了他们还不依。

    如今三个妹妹也都在宫里做着小宫女,她有时候看不及,阿玛额娘就会把她们的银钱也要去。现在凭着从她们四个闺女身上吸的血,家里原先的三间破茅草屋已经盖起了青砖瓦房。

    她早已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就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她怕自己除了宫还不知被他们卖给什么鳏夫烂人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攒家底。

    素馨家里额娘死的早,有了个恶毒后娘和拎不清的爹,也是早就想着留在宫里当个姑姑的。

    可是她们俩这么回话后,主子却拒绝了她们。

    “你们在我身边也待了快三年了,都是样样周全、心思灵巧的好姑娘,哪里有叫你们一辈子守在我身边的道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宫纵然贵为妃位却也没有说改变你们家里情况的能力。但如今却有一条路能叫你们自己从那个家里走出来可要听一听?”

    主子说皇上预备在各地办个孤幼院,里面应该大多是孩子,这世道女儿不值钱,有许多人家会把生的女儿扔掉,这孤幼院里许是女孩更多些。

    她想叫她们出宫去当孤幼院的院长,手下再带些宫女,如此她们出宫也有了生计,不至于看家中脸色,也能教导教导那些孩子谋生的本事。

    “你们都是有些见识的好姑娘,鸢尾你会针线,这几年又跟着识了字,素馨你原就在书房伺候,识的字更多些。本宫平日里怎么处理宫务的,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永寿宫上下也都有赖你们打理,想来管一个孤幼院对你们也不是难事。这孤幼院上下人手算得上是半个官职,领的是朝廷俸禄,你们二人家都在京城,若是不想看见他们本宫也能做主给你们放到别处。”

    说到这里主子又促狭地笑了笑。

    “到时候离家万里的,他们必定烦不到你们。你们只管好好办差拼事业,若是在当地有合心意的郎君,不管满人汉人,只管传个信给本宫,到时候本宫亲自给你们赐婚送嫁妆。这一条可先别和旁人说,本宫还没说服皇上呢,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她心动了,不只是她,素馨也有了想法。

    主子是个有大能耐的人,这是她们几人都知道的事情。这几年虽没学到主子的学识,但也颇有受益。

    她们常听主子念叨“靠人不如靠自己”、“女子能顶半边天”之类的话,也曾听见主子教导太子的时候说些“修身治国平天下”、“人生一世当有所为”的道理,她们虽不知道更多,却也知道主子是个有胸襟抱负的女子,她们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听主子的话总不会错。

    她和素馨都已经决定到时候报名领了这孤幼院的差事,不在京城,去江南,主子曾经叫她们读的游记里,就有江南好风光,她们也想去看一看。

    主子还交代若有人来打听这事,只管说是宫里要放人的消息,旁的先不说但得帮主子看看这些人的品行能力,届时指派孤幼院人选的时候也能有个底。

    于是宫里要把二十二岁以上宫女都放出去,管事姑姑和嬷嬷也要放出去一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宫。

    一众嫔妃不由得慌了神,宫里最晚进宫的是乌希哈、宣妃、郭络罗氏三人,她们进宫已久,身边得力的宫女大多满了二十二岁,有的已经自梳做了嬷嬷,如今听这个风声是都要放出去,那还得了?

    于是当天下午几个人就结伴去了永寿宫。

    “娘娘,嫔妾听说过些日子要把满二十二的宫女都放出宫,可是真的?”

    乌希哈早就等着她们来了,面上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

    “不错,皇上昨儿下午吩咐下来的,如今已经在登记名册了,除了宫女之外,自梳的嬷嬷也要放些出去,这个就看各人想法。”

    荣嫔苦着脸开口,她是最早进宫的,又有子嗣傍身,腰杆子最硬。

    “娘娘这可使不得,这么一来可不是乱了套?若是这般,嫔妾们身边的得力人可就剩不了几个了,这宫里不是乱了套?”

    乌希哈知道她们的意思,想把身边得力的大宫女留下来,这宫里自梳比例最高的就是主子们的贴身宫女。

    “不会乱套的,离她们出宫还有两个月,足够教教下面的人了,若是教不好就换个聪明的学。”

    乌希哈说得不留情面,众人也都不敢再说。

    “那嫔妾们身边自梳的嬷嬷可也要放出宫去?”

    这个乌希哈也考虑过了,自梳总是有原因的,她也不能随便就违背了人家的意愿。

    “这部分人按本宫的意思是除了精奇嬷嬷这种确实需要年岁学习手艺的都放出去,但是保不齐有人不愿意,所以就按她们各人心意,如今先登记着名单,各位妹妹也别拦着人家。”

    “非是嫔妾有意与娘娘作对,只是这一下子放出那么多的宫女,这宫里的人手难免不称手,皇上和娘娘可有章程?”

    说话的是惠嫔,她管着宫人这一块自然最是关心,荣嫔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管的器物也需要大量宫人修缮维护。

    “皇上与本宫算过了,宫里的人手虽不如以前丰裕,但现在宫里人不多也足够用了。像没有人居住的承乾宫、永和宫,皇上让本宫把里面的东西都收到库房里,封闭宫门,只每年年节的时候好生清扫一二就行。”

    乌希哈又看向如今安静许多的郭络罗氏和赫舍里氏,“皇上的意思是你们两个贵人各居一宫未免孤单了些,让本宫安排你们迁到宣妃的咸福宫。本宫已让人算过日子了,五天后宜动土、宜迁居,你们待会儿回去就能准备着收拾行李了。”

    康熙原本没打算叫郭络罗迁到咸福宫的,小七还养在郭络罗身边,若是迁到咸福宫少不得打上蒙古的关系,但他也知道太皇太后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眼下还需要和科尔沁保持关系,送一个皇子养在宣妃宫里总比抱给太后抚养好些。

    宣妃原本没打算来永寿宫的,她身边贴身宫女是从蒙古带来的侍女,这件事原本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想着大家都来了,她来看看热闹也好,没想到戏看的好好的,淑妃冷不丁甩了两个大麻烦给她。

    她抬头皱眉看了看乌希哈,意思是咱们俩关系也不错,你怎么这么坑我。

    乌希哈自然知道宣妃嫌她们俩烦人,赫舍里氏之前几次撺掇佟佳氏发难她,后来家里说索额图给家里示好,赫舍里氏才安分下来。

    郭络罗氏一进宫的时候也张狂,虽然如今安静了些没什么坏心,但说话还是气人。宣妃最烦麻烦,一向不乐意和她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和她吐槽了。

    再看郭络罗氏和赫舍里氏愤愤不平想开口的样子,乌希哈不想和她们纠缠,连忙补充。

    “皇上吩咐了,本宫也只能照做。知道两位妹妹一进宫就住在储秀宫和翊坤宫,难免不舍,但还是要按时搬走,等收拾完东六宫的宫殿,就要拾缀储秀宫和翊坤宫了。”

    两个人憋气应是,从潇洒的两进院独居变成寄人篱下,是个人都要有落差。

    乌希哈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完了。

    “天色不早了,若是各ᴶˢᴳ位妹妹没有旁的疑惑,本宫也不多留了,实在是还有许多宫务要理,这就失礼了。”

    知道事情不可回转,众人也歇了心思,只想着回宫也看看自己身边还能留几个人,也都顺势告辞。

    嫔妃们离开后,乌希哈伸了伸懒腰,今天忙了一天才把事情理得七七八八,幸好太后娘娘记的账不像她的满语一样感人,听说太皇太后身边有个嬷嬷在宁寿宫待了几个月。

    她起身去看了看正在东侧殿的胤禛,如今天气冷,她们娘俩每天都在东侧殿的稍间窝着,还是往年的布置,地上铺着大张的毡子,再铺两层大被子给小六自有活动,她就在桌案上看书习字处理宫务。

    今天原本也是在东侧殿处理宫务的,只是刚刚才出来招待后宫的嫔妃们。

    “小六啊,额娘这些天可有的忙了,还是得想着法子从这孤幼院里给天底下的女子撬开一条路来。我见过这天底下的大好江山,知道独立和平等,总想着叫她们也都看看。诚然额娘可以视而不见,可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驯化、被束缚,我的心不能容忍,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乌希哈坐在地上,揽着胤禛,眼神不知飘到哪里,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在汲取力量。

    而被乌希哈搂在怀里的胤禛却是瞪大了眼睛,虽然他心智不如以往,但到底有着曾经身为成人的敏锐。他知道这辈子的额娘不似寻常女子,但也万万想不到她有如此抱负,而且看过天底下的大好江山又是怎么一回事?满人不得出京,按道理额娘是绝没有机会游历江山的。

    额娘有秘密,胤禛将此事记在心底。他如今还小,知道的不多,待他长大点一定能够发现的。

    为天下女子撬出一条路来,或许这辈子有这样一位充满秘密的额娘,他可以换一个活法了,这件事情好像一点也不比当皇帝简单。

    67  ☪ 第六十七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七天◎

    乌希哈这厢紧锣密鼓地安排着, 鸢尾和素馨二人也将往日负责的事情慢慢交给宫里头的两个二等宫女木槿和紫荆,这两人也是从乌希哈一进宫就在永寿宫伺候的,平日里也跟着鸢尾二人做事, 心思细致, 忠心也是考量过的。

    除了□□接班人,鸢尾和素馨二人还要接受乌希哈每日教导,她打算先将这二人教出来,等孤幼院一事铺开摊子少说也得等到下半年, 这期间就要指望鸢尾两个给大部队做做思想工作, 做好岗前培训。

    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二月底,各处名单都已登记得差不多了, 就连看好的管理层人员的人品也都打探得七七八八,关于人事布置安排乌希哈心里也都有了底。

    眼看着三月十八万寿节在即, 乌希哈和康熙两人将计划敲定了七七八八, 只等着资金一到开始动工, 隆禧的船队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乌希哈不得不开始准备应急方案。若是资金不够只能现在京城附近展开计划, 慢慢往各地铺开,只是这放出去大半宫女都无处安置了。

    还好,上天是眷顾她们的。三月初五晌午, 康熙接到了隆禧的传信,他们已经到了天津的内河三岔口码头, 若是轻车简行三四天就能到紫禁城,只是货物颇多, 还需主持运货, 一时半会儿却是回不得了。

    乾清宫。

    康熙捏着隆禧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龙心大悦, “好小子, 没叫朕失望。来人,传朕旨令命天津卫听从纯亲王调遣,一并押送货物,倘若有人为难,就地格杀。”

    从天津方向快马加鞭传信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各府耳朵里,稍一打听就知道了是纯亲王带着满船队的西洋货物和实打实的金银珠宝回来了,康熙的旨意自然也都知道了。

    但纯亲王此行的收获可不只是皇家和国库的财富,京里数得着的人家都掺了一脚,自然是各有出力,运送的队伍畅通无阻,没生半点波澜。

    康熙已经激动地带着信件去了永寿宫,这些天不止乌希哈心焦此事,他心中亦是十分担心,如今传来了好消息,自然是迫不及待就想要告诉乌希哈。

    “隆禧说他们收了半船的书,好些都是什么皇家科学院传出来的,里面好些书那边的人都在批判或是不屑一顾,他们记着真的吩咐也都带回来了。你想要的的地球仪也带回来一个,据说是欧罗巴一个国家的女王订的,十分巨大,届时你可以好生看看了。”

    乌希哈的呼吸有几分急促,面色微微泛红,那个地球仪不出所料应该是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向布劳家族订的那一座,后来被在欧洲游学的阿列克谢耶维奇也就是彼得大帝一世看中带回了俄罗斯,之后成为了俄罗斯国家博物院的藏品。

    欧洲现在的地球仪制作技术虽然算不上普及,但是还是有许多家族可以制作的,她万万没有想到隆禧他们会把这座地球仪带回来。

    乌希哈努力平复着心情,冷静!冷静!地球仪不重要,重要的是隆禧他们这一趟出去有没有注意到欧洲国家在科学工业方面的快速发展,有没有看到欧洲殖民国家血腥掠夺的狼子野心!

    “是吗?那臣妾可要好生看看了。”

    乌希哈接过康熙手中的信件,纯亲王只是草草写了大概,都是船队带了什么货物,并没有写在欧洲的见闻,等他回来肯定是要当面跟康熙说的。

    她一目十行地看着信件,心中有了大概,抬头央求地看向康熙。

    “纯亲王带回来的东西可真全,只是臣妾还想求皇上一件事。”

    康熙只以为她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十分慷慨地张口答应,“你想要什么待隆禧他回来自己去挑,朕都答应了。”

    乌希哈有几分无语,又有几分雀跃。她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开口就为了想要点东西?

    虽然……隆禧带回来的欧洲宫廷礼服她确实很好奇啦,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奢华的巴洛克风格礼服呢?理直气壮!

    但她想说的是,“臣妾不是想要东西,只是想求皇上等纯亲王向您回复此行经历的时候能不能带着臣妾一起听一听,臣妾也想见识见识欧罗巴的风土人情。”

    怕康熙不答应,乌希哈还一扭一扭地挪到了他身边坐着,抱着他的手臂晃啊晃的,嘴里还哼哼唧唧地闹着他。

    康熙原本不想答应,这事虽说不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大事,但朝中大臣各个眼睛都死死盯着呢,隆禧肯定一回来就会面见他,没有说让后妃比朝臣还早知道的道理。

    只是被她这么晃啊晃的,一颗心也被晃偏了,冒出七零八碎的想法为她开脱。这海运一事虽说外人只以为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他自己却知道都是乌希哈的提议,算起来有她的三分功劳,五分功劳给隆禧和出海的那些人,两份功劳给英明神武定下决策的自己,让乌希哈一块听一听仿佛也是应有之义。

    康熙一手按住乌希哈的肩膀,眼神中是纵容无奈,“好好好,朕答应你了,快别晃了,脑袋都被你晃成浆糊了。算算日子隆禧差不多还要八九天才能到,到时候朕派人来叫你,也要让你和隆禧他们一块儿论功行赏。”

    乌希哈眼睛直直地看向康熙,出一趟海带来的利益和其中的意义她当然知道,但她从来没想过康熙会将她放到明面一起论功行赏。就像牛痘一事,康熙清楚地知道她的功劳,但是她却只能隐在身后,由着功劳被按到三哥身上,还在各方推波助澜之下折去大半,只得了个二等爵位。

    “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妾和纯亲王等人一并论功行赏吗?不怕朝臣参臣妾干涉朝政吗?”

    乌希哈看向康熙的眼神中糅杂了种种情绪,仿佛堵了一口在胸口,出不得进不得,康熙却仿佛明了她眼神中的一切,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

    “此前牛痘一事朕对你有所亏欠,还请爱妃宽恕朕一回,好叫朕将功补过。”

    乌希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牛痘出海其实都算不上她自己的本事,她也只是拾人牙慧,她所纠结于心的并不是这些功劳被隐去、被按在父兄头上,而是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要被藏于身后,这是她郁愤的重点。

    如今康熙说将她摆到明面上一并论功行赏,是不是意味着他在真正的能力面前是会忽略性别的?

    提升女子地位一事好像从她这里撬开了一条缝。

    乌希哈并没有故作扭捏地推辞谦让,她紧紧地搂着康熙的脖子,“皇上,臣妾很高兴。”

    很高兴叫世人知道女子并不是后宅的攀附于男人的菟丝子,我们可以有不输男儿的胸襟见识、有和男人平分秋色的学识能力,有独立之精神和自由之理想,虽然这些离这个世道还很远,但她愿意点燃一簇星星之火,帮助不甘被束缚的女ᴶˢᴳ子涅槃重生。

    康熙感受到了颈间的点点湿意,他觉得乌希哈是在为自己要被奖赏功劳高兴,又觉得她或许是害怕朝臣的闲言碎语,只是隐约间他却又好像感受到了一些更复杂更深沉的东西,是他所不理解的。

    只是感受着乌希哈一滴滴湿热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脖颈间,康熙又放弃了继续感知思索的想法,他拍了拍乌希哈的后背,“别怕,有朕护着你,大臣们不敢多言的。”

    感受着身后轻柔而极具安全感的力道,乌希哈止住了眼眶中的湿意,她就是知道康熙对她有几分情意才敢大胆折腾的呀。

    恃宠而骄四个字她可是仔细研究过的,拿捏地极好!

    若不是知道康熙对她心软,即便她家世甚好位居妃位,她也万万不敢折腾什么出海、什么孤幼院一事。这个时代康熙就是一切的中心,只有得到他的几分庇护才能活得痛快,如今她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过得不错,当然要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点穿越者该做的事情。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可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好青年!

    三月十八是康熙生辰,虽然他打定主意要在这回的寿宴上做好些事情,但是碍于三藩未平、国库不丰,这回的万寿宴倒也不曾铺张,只是在太和殿宴请群臣,这一回的重点倒也不在宴席上。

    酒过三巡,是亲近之人献礼的时候。

    最先送礼的当然是国之储君,保成为这份礼物苦恼了很久,甚至还和保清两个颠颠地跑去问康熙想要什么,气得康熙一颗老父亲的心一颤一颤地。

    后来还是兄弟两个合力写了一幅海清河晏万国来朝的字叫内务府挑了名贵的紫檀木雕成木雕,兄弟俩还亲自去比划了两下。虽然因为学的时间不长,人小力弱,没什么风骨,但经了工匠的手倒也能入得了眼。

    保成拉成保清一并走到殿前,“儿臣给皇阿玛贺寿,祝皇阿玛圣体康泰、国朝兴盛。”

    又挥了挥小手示意宫人打开木匣,“这海清河晏万国来朝是儿臣与大哥一并写的字,儿臣与大哥想着皇阿玛乃是大清之主,最为牵挂大清江山、黎民社稷,故此写下这八字,又命人雕成木雕送与皇阿玛。”

    说到这里保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木雕儿臣与大哥都有亲自动手,只是儿臣力弱,多亏大哥。”

    保清听保成如此说,心中明白太子弟弟的好意,他是死活想不到该送些什么,这个礼物也是蹭的太子弟弟,刚好木雕要力气,他觉得有趣便多雕了些。

    “儿臣与太子虽年幼,却也明白皇阿玛的雄心壮志,如今尚不能为皇阿玛分忧,儿臣兄弟二人便以此木雕为志向,还望皇阿玛不弃我们手艺平平。”

    康熙知道这两个孩子嘀嘀咕咕忙了许久,只是也想着看看儿子的惊喜就没有多问,没想到他们竟然送上这样一份礼物,一时间心情激荡,大喝叫好。

    “好好好,朕有此佳儿,何愁江山无继,太子极好,胤褆也极好。来人,将这木雕好生装好,摆到朕的案桌上,朕要日日看着。”

    众臣也贺着康熙育儿有方,高声激动皇上后继有人、子承父志。

    有了这一份送到康熙心坎上的礼物,后面的礼物便是再名贵也显得平平无奇。

    很快就到了康熙总结致词的时候。

    “自太宗皇帝带着咱们满人入关已有三十五载,如今虽天下不甚太平,但我满人也算是坐稳了江山。只是仍有许多汉人仍旧心有抵触,朕心中忧虑。此前寻了高人算卦,言说我大清皇室须得积德行善,以消除昔日征伐造下的罪孽。趁今日朕生辰大喜之日,朕有意赐福天下。”

    殿中静默,除了少数被康熙透露过得朝臣,无人知晓皇上要做什么。堂中汉臣从康熙说话的时候就捏紧了拳头,满怀期待地等着康熙下面的话。满汉之争,他们汉人吃的亏太多了,如今他们在朝里步步为营争取汉人利益却少有所得。

    “第一,朝廷和三藩打了许多年死伤无数,民间多有守寡妇人受风气约束不敢再嫁,皇室将封三位无子后妃为皇室格格归家再嫁,改变节妇的风气,为朝廷鼓励寡妇再嫁做榜样。”

    “第二,宫里宫女出宫年纪改为二十二岁,不日放出宫女,于各地建孤幼院,为老无所依之人、幼无所养之人提供庇护之所,由宫中女官带领宫女操办此事,不入官阶但享朝廷俸禄,此事交由淑妃主管。”

    前一事与满臣无关,却触动了汉臣的神经,“皇上,这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万万没有再醮的道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有些迂腐老臣已是声泪俱下,口中念叨着世风日下、有辱圣贤。

    殿中气氛沉沉,已有有眼色的人死死拉住那些人。

    “今日是朕生辰,朕不欲见血,此事朕心意已定,还望诸卿莫要叫朕为难。”

    满堂静言,稀稀落落响起皇上圣明,臣遵旨的声音,很快汇聚到一起,声音传出老远。

    康熙欣慰地点点头,不枉他憋了那么久,还算进了自己的万寿宴,他就知道没人敢在今天违背他的意思。

    68  ☪ 第六十八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八天◎

    皇帝的圣旨既下, 各处当然是如被打开了阀门一样快速运转。

    午间宴后,李氏三家铺张出排场,宫中安嫔三人持全副皇室多罗格格仪仗自神武门而出, 被各府接回家中。

    康熙在寿宴上说得一番话也很快传至京城的大街小巷, 引得百姓纷纷聚于神武门外的宫道上,欲要一观宫中娘娘的凤仪,想要确认传言真假。

    待见三座轿撵自神武门而出,太监高喝多罗格格仪仗, 满京哗然, 不敢相信皇帝竟真的将自己的宫妃放归另嫁。

    但京中多是满人,除了感叹两句倒也没有太多心思, 只是家中有守寡女儿的人家不免也动起了叫闺女琵琶别抱的心思。

    这些年八旗子弟死伤不少,守寡的妇人亦不在少数, 有些人家心疼女儿不在乎这些便做主将女儿重嫁了, 有的却难免心有犹豫, 拖着守节。

    如今宫里的皇上都一马当先地放宫里娘娘再嫁,一时间京里媒婆家的门槛都险些叫人给踏破了。

    乌希哈早已安排好了地方, 是一处郊外的皇庄,被她安排空置了下来,在这两月间简单搭了房子, 作她们培训时的住所。

    三月十八日傍晚,放妃嫔出宫, 京城的百姓看了好一场热闹。

    待到第二日,宫里放出的宫女乌泱泱地成片, 排出了蜿蜒的长队。也不叫各家来接, 统一送到皇庄上征询完个人意见再作安排。

    乌希哈是宫妃轻易不能离宫, 此事便交给了纯亲王妃照看, 又有鸢尾二人得了她的教导,干着培训官的事情。

    不错,乌希哈把纯亲王妃也拉进了队伍。

    自隆禧带人出海后,纯亲王妃一人在家难免心慌,常常进宫与乌希哈诉说一二,这一来二往的,两个人也有了不错的交情。

    三月十五日,隆禧带着乌希哈梦想中的启动资金回来,康熙与乌希哈询问他此行见闻的时候便开口向他透露了一二资金的用途。

    没想到隆禧竟十分积极想要参与此事,乌希哈心中一动,“纯亲王既有为民之心,皇上亦有意成全,臣妾倒觉得还少了个人。”

    她曾经想着自己在宫里鞭长莫及,难免孤幼院不会变了初衷,也曾动过拉进命妇的想法,只是一时找不到插入点。

    见康熙和隆禧兄弟二人一脸疑惑,乌希哈也不故作玄虚,“纯亲王监管此事,臣妾亦觉得大善,只是孤幼院的管事大多是宫女,纯亲王到底不好太过插手,不如叫纯亲王妃帮着安排人手,交流起来更方便些。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康熙还在犹豫,隆禧却是猛地一合掌,深表赞同,“娘娘此言甚是,臣弟此行欧罗巴,常常见到有贵族女子行此善事,这些事情确实是女子更擅长些。”

    见康熙意动,乌希哈索性趁热打铁,“此事臣妾也付出了万分心力,心中也十分惦记孤幼院往后的情形,只是鸢尾和素馨两个人到底身份有别,不方便进宫说与臣妾,若是纯亲王妃帮着打理此事,臣妾也能趁她进宫时询问一二。”

    隆禧许是年纪还小,在朝堂的时间太短,但康熙却是十分遵循先帝和太宗皇帝遗志,警惕女子涉政的。

    君不见清初的五大福晋何等权势煊赫,先帝一朝两任皇后都出身科尔沁,而如今蒙妃除了当摆设的宣妃,再不见往日的荣耀。满宫上下也没有一个敢像前些年的那些福晋一样敢插手朝政的。

    她也只敢在边界处小心翼翼地试探,正经八百的朝政是提都不敢提的。

    听得乌希哈此言,康熙松了松眉头,孤幼院虽是他的一ᴶˢᴳ步棋,但也不算是朝政,乌希哈费心费力忙了两个月想知道后面的发展情况也是人之常情。

    “也行,具体的事情你回头交代给纯亲王妃”

    得了康熙的允准,乌希哈心中激动,或许她可以从纯亲王妃出手,一点一点将有地位的贵族女子拉到这个阵营里。

    她连夜写了一份计划书,没有大大咧咧地披露自己的想法,只是结合自己多年的见闻,写了一份孤幼院发展企划书而已。

    清朝不必现代,做事效率高,在这会儿,建一个孤幼院是个费时费力的工程,她需要先让康熙看到成效,才能大肆在全国铺张开。

    三月十九,宫女出宫去往皇庄,乌希哈召见了纯亲王妃,拿出了她的计划书。

    “本宫知道你是个做事利爽的人,这件事交给旁人我也未必放心。可巧了你家王爷毛遂自荐向皇上求了这差事,本宫便想起了你,正好你们两口子好说话。”

    纯亲王妃早已从自家王爷口中知道了此事,亦十分感兴趣,而且和王爷久别难免有几分生疏感,也想着借此事和自家王爷找些共同话题,在家里思量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淑妃的召见。

    “妾身已经听王爷说过此事,还要多谢娘娘如此信赖妾身,自当不负娘娘所托,尽力做好此事。”

    乌希哈摆摆手,拉过客气道谢的纯亲王妃,“你还与我客气,快来看看我写的计划。我的两个大宫女今次一并出宫,本宫已经教导过她们,训练人手一事你也无需过多操心,只时不时看上两眼就行。重要的是你得好生挑挑人,未必所有人都愿意领这个差事,回头你挑个时间召集了人问问,你也是掌管一府的人,想来心里有了主意,旁的我也不多说了。”

    “另一件事是想请你与你家王爷商量商量,这孤幼院能不能尽量建在各地官衙边上,这孤幼院老的小的弱的,若有官府庇护也叫人安心些。”

    纯亲王妃一一记下,心里思量着怎样把这事办的漂亮。

    “妾身都记下了,到时候先在京城建第一所,叫您身边的鸢尾和素馨两位姑娘先领了院长的职,给旁人做个例子,然后咱们再慢慢地往外边推,娘娘可是这是意思?”

    “不错,本宫正是这个意思,咱们既有心做善事,就得尽量做得漂亮,从这第一所不断地试错、完善,总比一下子铺开摊子,却处处有问题来得好。”

    纯亲王妃笑了笑,“娘娘一片善心,带着妾身也做了好事不说,如今府里空闲,妾身每日在家待得骨头都松了,有这事忙活起来,也不叫人每日里掰着手指头度日。二嫂、五嫂看见了恐怕也要羡慕妾身。”

    乌希哈听在耳里,纯亲王妃固然只是打趣一说,她却不能不放在心上,一是不能在几位王妃之间有所偏颇,以免伤了他们兄弟感情,二是裕亲王妃和恭亲王妃也是她的目标群体,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嘛,她可是时刻谨记伟人的名言。

    “倒是本宫思量不周了,你是老小,漏了裕亲王妃和恭亲王妃两个嫂子难免叫你难做。这样,若是有人想要一并做事,你斟酌着跟你合不合拍,也能叫人一起做事。这做好事总是多多益善的,这般落到实处的善事比起开棚施粥也不差什么,总有心善的人也想做些好事行善积德。”

    纯亲王妃心里松了口气,她家王爷一片报效皇上的心思,贸贸然就开口求了这桩差事,可上边还有二哥和五哥两位兄长。

    皇上想要办孤幼院的事儿许多人家都有秘密流传,不知多少人盯着此事,却被王爷摘了桃子,在淑妃娘娘面前提起二嫂和五嫂也有她的私心。

    王爷的差事要紧油水又多,必不可能叫二哥和五哥插手的,她这边却不打紧,拉了两位嫂嫂一并做事,也是送了她们一份好名声,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爱自己有个好名声呢?两府总要承她们府里的情,如此二哥和五哥得了名声总得照顾自家王爷一二。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京中的第一所孤幼院在纯亲王的监工下十分快速的完成了。因是第一所孤幼院,纯亲王也是真心想做好事,因此呈上来的账目清楚干净,用的木料、石料虽不是顶顶名贵的料子,却也是扎实的好料子,放在百姓家里那是能传三代的青砖瓦房,十里八乡都得瞧一瞧的好房子。

    四月二十三是个宜动土迁居的好日子,康熙亲自写了牌匾挂在大门上,隔得不远就是顺天府衙门。

    鸢尾和素馨二人穿了特制的衣服走进了孤幼院,是乌希哈特意画的草图,专供孤幼院的管理人员穿的制服。她们如今改回了自己的姓氏,鸢尾姓索佳氏,便叫人唤一句索姑姑,素馨本姓鄂卓氏,便唤一声鄂姑姑。

    当日下午,有人领着京城的小乞儿进了孤幼院,人不多,是担心她们刚刚开始做事,忙中出错。

    孤幼院里领头的是鸢尾、素馨二人,底下又有三十个寻常宫女,她们大都是没什么品阶,只在宫里做些粗活的三等、粗使宫女,家里头又没什么指望,索性还给皇上做事谋一口饭吃。

    又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和老太监,大约有十个人,在孤幼院做些烧火、看大门(类似社管)的活计,半是孤老半是当差。

    这不,小乞儿一领进来就有老嬷嬷去烧了水,老太监领着去洗了澡,男娃娃就由老太监领着去男孩子的半边住所,安排他们领了自己的被褥衣裳,再挑了床铺,女娃娃那边就由普通的宫女带着。

    事情慢慢进了正轨,有的小乞儿知道这边的情形,自己收拾着破碗和不知从哪儿拾来的旧衣裳就来投奔了,还有的人家生了女儿不想养趁着夜里放在篮子里扔在了门口。也有素馨带人寻访各个胡同,发现无人赡养的老人便带了回来。

    纯亲王妃原本只把这件事当成个差事和亲近自家王爷的途经,前一个月三天两头也会去皇庄一趟,盯盯进程,挑人一事是鸢尾两个并上她们亲近的几个人四处宣扬,由纯亲王妃身边的嬷嬷登记。

    待到正式使用孤幼院,她想着看看情况好向淑妃回禀,便拉着裕亲王妃和恭亲王妃在孤幼院待了一天,亲眼看着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乞儿被带进了孤幼院,被她们一番捯饬后显出几分孩童的眉清目秀。

    她们都是大家出身,自幼吞金咽玉地长大,固然知道一些民生疾苦的话,却从不曾直面旁人的凄苦,不是她们在后宅挣扎的痛苦,是切切实实朝不保夕、无处容身的疾苦。

    从那之后,几家府里派去打听消息的下人时不时就能看见另外两府的奴才,偶尔也能看到从三座王府的后门拉出一辆板车出来,上面是些旧衣裳、被褥和些吃食。

    四月底又是外命妇进宫的日子,这一次乌希哈迎来了结伴而来的三位王妃。

    “妾身原本只是想跟着皇上和娘娘做些善事积积福,也叫老天保佑我的昌全。只是前些日子亲眼见了那些孩子的样子,妾身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便叫人送了些东西过去,也是妾身的一番心意。”

    说话的是裕亲王妃西鲁特氏,她和裕亲王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幼殇,长子身体亦十分虚弱,前年一度病重险些夭折,康熙还带了保成前去探望,保成觉得弟弟可怜便将昌全眼巴巴盯着的玉牌送给了他,回来后还跟乌希哈哼唧了好一会儿,直到乌希哈允诺回头找个好料子再给他补上。

    许是命不该绝又或许是玉牌的微弱功劳,原本应该早夭的昌全竟然也病歪歪地挺了过来。乌希哈见过昌全几次,是个乖巧的孩子,许是因为她身上有灵泉的气息,昌全十分亲近她。也因着知道玉牌是她送给保成的礼物,西鲁克氏对她虽不亲近却也很是客气尊重。

    “也不止是二嫂,妾身看了也觉得可怜,挑拣了些东西也一并送去了。今儿我们妯娌几个来拜见娘娘也是为的孤幼院的事。”

    恭亲王妃纳喇氏说话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她和侧福晋不太对付,看养在宫里的纯禧也只是面子情,为着这个,她一向很少上永寿宫的门,不曾想今天竟然为了孤幼院的事登门了。

    纯亲王妃尚佳氏无奈地闭了闭眼,五嫂真是的,哪有寒暄都不寒暄一下,直上正题的。

    她连忙接过话头,“妾身前两天和两位嫂子坐车去外城转了一圈,发现外城的小乞儿远远多于内城。娘娘也知道内城住的大多是咱们旗人,各个都有朝廷发米粮,少有实在活不下去的。如今孤幼院的孩子大多是从外城被人带进来的,少数自己进来的孩子也几乎是内城为数不多的孩子。旁的便是家里生了女孩不想养便撂到院门口。”

    说到这里尚佳氏顿了顿ᴶˢᴳ,坐在一旁的西鲁特氏皱了皱眉,纳喇氏则撇了撇嘴,满是厌恶。

    听到这话,乌希哈本该愤怒,最后却也只能苦笑一声,这件事本来就早有准备。

    “此事是本宫思虑不周,京中和旁的地方不一样,咱们满人都住在内城,又有朝廷出钱养着,孤幼院倒也不是十分必须。还请王妃回去代本宫与纯亲王道个不是,抓紧在外城先建两个孤幼院,这回选址和规模大小还请王爷思量,本宫身处后宫,实在不解世情。”

    乌希哈歉意地看向尚佳氏,很快神色一变,语气中带了几分凌厉。

    “至于王妃所说有人抛弃女婴,将她们仍在院门口一事,本宫有些想法,还请三位王妃帮忙参谋一二。”

    “娘娘请说。”

    “此等行为极为恶劣,本宫会上禀皇上,将此作为弃养之罪,只是不知能不能成,让孤幼院的人警醒些,再叫附近胡同的人帮忙注意,若有发现便扭送到官衙严惩不谢,这些不知来路的孩子一并作孤儿上民籍,防止养大后有那丧良心的父母来寻人。”

    “这法子好,最怕的就是有人家打着占朝廷便宜的算盘,把孩子扔到孤幼院,养大了再来扒着人占好处。”

    见几人俱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乌希哈心中也松快许多,她心里最怕她们会有不过是女儿,扔便扔了的想法,所幸她们不是那种杀起女人来比男人还狠的那种人,这样有良心的人才有共事的可能。

    “如此,妾身等人的要是便先解决了,还有一事想问问娘娘的意思。两位嫂嫂提议办个赏花宴,筹措些米粮布匹一类的东西,送去孤幼院,还要问问娘娘可要赏脸。”

    纳喇氏也跟着补充,“倒不是想抢了娘娘的风头,也有带着京里的大家夫人一并做做善事的意思,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

    乌希哈知道这事,她年幼时也常见额娘参加此类宴会,多是哪儿有灾情了,各家福晋意思意思捐一笔钱,一来表表善心,二来也是扬扬府里的善名。

    “此事本宫记下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忘了”,乌希哈指了指慈宁宫的方向,几位王妃会意地点点头。

    “妾身知道了,这赏花宴预备办在我们府里,就在端午第二天,届时还请娘娘赏光。”

    乌希哈自然再同意不过,“此举甚好,王妃们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到时候本宫一定有所表示。”

    几位王妃目的达成便客气地告辞,乌希哈也起身送客,思量着向康熙谏言一事。

    69  ☪ 第六十九章 ◇

    ◎躺平失败的第六十九天◎

    乌希哈并没有急着向康熙上书, 她命人搜集了京城周遭的女婴被弃或被溺死的案例,命人集齐了人证物证,才正式向康熙上书。

    “臣妾初闻京中有人家弃女婴于孤幼院门前, 心中骇然惊惧。遂命人走访京城左右, 常见有人家生女不养,或弃或溺实乃有违人伦之举。有言溺女之习由来已久,习俗相沿,犹然如故。”

    乌希哈开始列下搜集而来的实例, 并附有人证物证, 又继续写道。

    “行此恶事之人,一则泯灭人性, 不堪为人父母,有杀人之罪, 触犯刑律, 然世人多以子女为父母之私产, 实乃窃陛下之子民。二则此行看似为一家一姓之家事,实则乃危害天下之恶行。凡人生子, 男女各半,然世人多重男而轻女,长此以往, 适龄婚配之青年则男多而女少,于人丁繁衍不利, 非国家兴盛之道。”

    “天下男女伦常,盖男主外而女主内, 家中子孙莫不受主母教导。所谓一代无好妻, 三代无好子。世人常轻女儿, 殊不知此乃败坏根基之举也。”

    “臣妾忝为后妃, 时常谨记闺中所学,当以相夫教子为要务,天下女子莫不以之为追求,此乃家族兴盛之道,家族兴盛则国兴盛。臣妾谏言,抛弃婴孩、杀害婴孩者当按杀人之罪处。”

    写完后乌希哈仔细看了看十分满意,是一份标准的议论文写法,多年不动笔,如今看来还有几分功力。

    仔细封好后便命人亲自送了乾清宫 。

    乌希哈的上书送到乾清宫后,无人阻拦,由梁九功直接送到圣前。

    康熙听到梁九功的话,心中十分惊诧,他伸出手,带了几分好奇。

    “你说淑妃给朕上书?快拿来给朕看看。”

    他带着笑意开始过目,却以愤怒和若有所思结尾。当看到第一段和乌希哈列出的实例时康熙的心中与乌希哈一般愤怒。

    其实并不像乌希哈所想,朝廷对此风不管不顾。事实上清朝对于溺杀女婴的刑罚是最严厉的,因为满族人家的女儿确实是家中的姑奶奶,并没有如此陋习。因此《大清律例》有规定,溺杀女婴,比照祖父母、父母故意杀害子孙的条例,“杖七十,徒一年半”。

    然而这等风气禁之不绝,朝廷也只能当作顽疾处理,时不时提溜出来杀杀风气,没再更多投入精力。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康熙的态度在敏锐察觉到了后半段的价值后达成了大转变,决意要对此邪风再下狠手。

    从没有人带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待女子,即便他深受太皇太后的影响,明白她的手腕与智慧。

    此时讲究的是子孙不可长于妇人之手,孩童们启蒙后便会由父亲教导,女子在相夫教子的职业要求中丧失了教子的权力。

    但是当乌希哈直言女子对一个家族的影响时,他脑海中十分自然地开始扒拉太皇太后的丰功伟绩。

    抛开太皇太后权柄过大、会辖制皇帝权力的负面影响,康熙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他还是先帝都深受太皇太后影响,他如今的很多政治手段都有太皇太后的影响。

    康熙将手中的纸张合起,闭目沉思。

    这样的言论是他不曾听过的,但是以史为鉴,孟母三迁、岳母刺字,确实有许多这样的典故。

    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纸张,康熙兀地一笑。他对乌希哈的小心思心知肚明,除了救那些女婴之外,她还有一层建议是让女子读书明理,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粗鄙之人去教养孩子。

    明了了这一层意思的康熙却意外的没有太多惊讶,乌希哈有那样的才华胸襟,会试探着伸出手脚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不影响朝政的情况下,他愿意包容一二。

    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也能看见其中的好处,这就有了采纳的价值,只是他也需要细细权衡其中的得失。

    乌希哈的谏言剑指女子的地位,他其实也能理解,满族女子的地位其实远高于汉人女子,只是相比入关前却也被大大限制。昔日五大福晋带着大批牛羊和人手嫁给太宗,权柄之盛,带来的争位之乱至今仍有余威。

    诚然,乌希哈说得很有道理,她与太皇太后就是很好的例子,太皇太后影响了皇阿玛与他,保成也受到了乌希哈极大的影响。

    但是……她们都生出了野心。

    太皇太后的野心被先帝狠狠打了回去,而乌希哈的野心如今在他看来还十分稚嫩,甚至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便也愿意叫她在适当的范围内试探拳脚。

    所以如何在达成这份谏言目的的同时,不叫那些女子生出如先时满蒙福晋一样的政治野心,是他需要去平衡、引导、限制的重点。

    康熙信心满满地开始思量,却浑然不知一个道理。

    没有雄鹰在见过天空的广阔之后还会愿意被捆绑在低矮的巢穴,没有树木在触摸过星辰的浩瀚之后还会愿意做攀援的藤蔓。

    无论是男子或是女子,权势、地位都是他们最好的保养品。

    见识过世界宽广的女子绝不会再愿意成为男人的附庸,只需要一道缺口,她们就会拼尽全力去追逐独立、自由与平等的光辉。

    关于乌希哈的后一层希冀,康熙选择暂时搁置。

    他命人叫来刑部尚书,在大清律例中又添加了一条,溺女之罪不仅按照杀子孙条例治罪,还对家长、邻居、保长实行连坐。

    考虑到百姓多是聚族而居,官府的威信力远远逊于家族,恐怕新增的律例能起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康熙还命人叫来纯亲王,与他商讨孤幼院能不能担负起一笔开销,一笔关于买断女婴的开销。

    刚出生的女婴送到孤幼院可领三十文买断亲缘关系,一岁以上的健康女婴可领一两银子。

    年纪是为了保证女婴尽可能喝母乳长到不需要喝奶的年纪,后面的健康是为了保证不会有那些丧良心的人故意虐待。

    这般举措与律例中的严峻条例相比,无疑更能让百姓接受,也能够最大程度保全那些本可能被溺死的女婴的性命。当然,所有这样做的人都会被孤幼院记录在册,实在家中贫困也就罢了,若非如此,恐怕要上“失信名单”的,官府总是有地方能制裁你的。

    隆禧耷拉着眉头,满是无ᴶˢᴳ奈,“皇兄的想法虽好,恐怕对财政方面多少会有些压力。皇兄未出宫不知此事,臣弟这两日在外城选址修建孤幼院,汉人对女儿的态度与咱们满人堪称天壤之别,这还是皇城脚下,可见更偏远些的地方,恐怕更为不堪。待到那时,恐怕女婴只会一个个的送来。”

    “……应该也只有前几年会吃紧些,按你小皇嫂的意思,孤幼院的院长、管事挑的都是多少有一技傍身的人,她们会教授孤幼院的女孩子们一些谋生手段,男孩子也会跟着老太监学些活计,若是恰好院中的老太监没什么手艺,会拨出一笔钱财来请人教授一些易于谋生的手艺,等他们能自给自足,孤幼院也能少一分压力。”

    隆禧咬咬牙,坦然一笑,“皇兄既有此心,臣弟敢不随行。何况情形也未必就有弟弟说的那么糟糕,听王妃说,二嫂和五嫂还有她一并办了个赏花宴,目的就是向各家福晋筹款,还寻了小皇嫂赏面。”

    “哦,是吗?朕倒没有听说”,康熙笑了笑,“她一向见不得这些事,办这个孤幼院也是她的主意。”

    隆禧自然是顺着康熙的话头好一番称赞乌希哈人美心善,是皇兄的解语花。

    新增的大清律例在层层下达中遥遥传到了四面八方,但很多人仍旧不以为意,倒是“买断女婴”的说法随着各处孤幼院的建立引起了许多百姓的骚动。

    有些生了女婴却不想要的人家也犹豫着先将孩子养在身边,只盼着自家附近赶紧建那什么孤幼院。

    再说乌希哈,三位王妃进宫拜见的当日下午她就命人去搜集了资料,待写好送到乾清宫已经是端午的前一天。

    她在三位王妃进宫的第二天就去求见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对淑妃依旧是看不上眼,只是皇帝喜欢,如今又掌着宫权,虽有心冷落她,倒也不好太过折了她的威信,只能捏着鼻子叫了她进来。

    乌希哈自然看出了太皇太后对她的不待见,便也不多言惹她厌烦,干脆利落地交代了自己的来意便垂手安静地立在下方。

    “嗯,这倒是件积福的好事儿,哀家年纪大了,听不得这样的惨事。算你有心,等初六那日,哀家会派人去裕亲王府送一份心意,你退下吧。”

    太皇太后抬了抬眼皮,看着淑妃一丝不苟地福身离开。

    待人走了,又从嗓子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哼”声。

    苏麻最是知道她,便开口打趣,“主子先是总觉得淑妃娘娘不是好人,今儿可怎么了?”

    太皇太后绷着脸看向苏麻,又没忍住露了一丝笑意。

    “哀家看不惯她是为了皇帝,也是为了自己的心结。若不是如此,哀家也得夸她是个有本事的人。”

    她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见的人也不少了,自觉称得上一句阅人无数。人人夸赞的善人也是见过的,便是海兰珠和董鄂氏,太宗皇帝和福临也常常夸她们心底柔善。可是没有哪一个如这个丫头一样,是正经八百去做的。从琪琪格把宫务交还给她我就盯着她了,做事虽称不上雷厉风行、利落周全,却是正经八百会体谅那些宫人难处的。你再看那孤幼院,她看不见的普通百姓、看不见的老太监、老嬷嬷,家里情形不好的年轻宫女,她都想着法子给人安排了活路。汉人有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做的就很好。”

    “你再看她今天说的,西鲁特氏妯娌几个要办赏花宴给那孤幼院筹钱。人都说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她们几个小辈再加上哀家和琪琪格,淑妃自个儿再喊上荣嫔几个,明天大张旗鼓地往那宴会上一送,这天底下的官眷也好、富商也罢,但凡手里有余力又想要名声想上进的,都得抢着往那地方送钱。有那么多人盯着,那孤幼院就能办得下去。不管是她精心策划还是时运如此,总之是个能耐丫头,哀家年轻时不如她。”

    苏麻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头赞同,只有在最后一句的时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淑妃娘娘固然有本事,可是老奴这几十年在您身边看着却是步步惊险,淑妃娘娘差得还远呢。”

    太皇太后哈哈一笑,神色间仍有几分昔年的意气,“是了,哀家这一生也是看惯了风云的,那小丫头还差得远了。”

    乌希哈当然不知道她走后两位老人对她的剖析赞赏,若是叫她知道肯定是指天誓地的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八百个心眼子,这一切的开始凭的是她的一颗心,可中间的每一步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功劳,甚至于是每一个愿意成为孤幼院服务者的宫女的功劳。

    当然不能忘记大boss和启动资金提供者·建筑工程监管员·隆禧。

    五月初六,宫里驶出了一驾驾马车,目的地是裕亲王府。

    “奉太皇太后之命,哀家听闻孤幼院之善举,欲出白银千两供之购买米粮、布匹,以供养其中无人可依之孤老。”

    其下,太后出八百两,乌希哈和宣妃出六百两,荣、惠、通嫔三人出四百两,余者皆是贵人,都出了二百两。

    几位王妃按品阶高于乌希哈二人,但到底内外命妇有别,便出了与她们一样的六百两,有了她们打样,宴会上的其他人也有了计较,也按着身份高低一次减下去罢了。

    带得宴会后粗略一数,竟有两万之数,悉数记上孤幼院的账册,与朝廷拨款分记两册。

    西鲁特氏又取出一千两,和纳喇氏、尚佳氏两人采买了米面油粮、布匹棉花,都是一式三份,送去了孤幼院,多的两分是给外城正在建的两所备的。除此之外,还将善款的名单和账册一并送去了孤幼院。

    因是第一家建好投入使用的孤幼院,又靠近京城的政治中心,它也被看成是各地孤幼院的总部。

    如今孤幼院的开销是乌希哈一份、纯亲王妃一份、户部有一份、目前的孤幼院院长鸢尾手里也有一份。

    乌希哈知道慈善事业最容易藏污纳垢,只能尽可能拉来多方监管,力求能够让所有的钱财用到实处。

    因着第一所孤幼院由于乌希哈思虑不周失去了大部分参考价值。

    所以外城的两所就显得尤为重要。六月中旬,好不容易理顺了孤幼院事物的鸢尾二人又被调到了外城。有着之前的微薄经验打底,这一次两人各管一处,身边跟了更多的孤幼院管理层预备役。

    至于城内的孤幼院总部则被交到了尚佳氏手上,西鲁特氏和纳喇氏二人则被任命为理事。

    如此一来孤幼院就落进皇室宗亲之手,乌希哈当然不愿意,已经派人暗中打听各方势力的福晋品行,预备增加理事人选,方便相互监督管理。

    70  ☪ 第七十章 ◇

    ◎躺平失败的第七十天◎

    选择由尚佳氏暂任孤幼院的院长, 乌希哈是经过一番细致考量的。

    首先这件事最初就被她托付给了尚佳氏,于情于理,后加入的西鲁特氏和纳喇氏都没有道理越过尚佳氏担任院长的。

    当然, 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 尚佳氏身后的纯亲王是实打实的康熙腹心,对于尚佳氏而言,任何约束都没有纯亲王对她的影响大,再加上一式三份的账册, 这在很大程度上能保证初期孤幼院能够秉承她的意志进行发展。

    当然, 这并不是说康熙不信任裕亲王和恭亲王。只是这两位王爷与康熙年纪相仿,当初也曾作为地位的候选人。因此尽管裕亲王甚至说过“愿为贤王”的话, 康熙对他们二人的态度也是既信重又防备的。

    而纯亲王的年纪差了他们一截,与几位哥哥比起来政治资本的积累也薄弱许多, 除了对兄长的孺慕憧憬, 他只能倚靠康熙也是一个原因。

    事情也正如乌希哈所想, 孤幼院的运转一如往常,城外的两所孤幼院比第一所更快更井然有序地接收需要帮助的人群。

    七月中旬的时候, 鸢尾和素馨还挑了些日常的琐事写成了书信托尚佳氏转交给乌希哈,作为自己的成果汇报。

    信中并没有写太多,只是寥寥写了院中收了多少孩童, 又有多少老人,她们并没有讲述那些人未进入孤幼院时的苦难, 只是写了重获新生的孩子们是多么努力,又是怎样地懂事可爱。

    还有那些老人也并不会安心接受孤幼院的帮助, 身体好些的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帮忙看看孩子、保持保持院子的整洁干净, 懂些手艺的也会毫不吝啬地教授给半大的孩子。

    无家可归的孤儿和老人在孤幼院成了真正的大家庭, 年长者不吝于关爱帮扶幼者,幼者也以一颗赤诚的心尊敬他们,他们在彼此相依中努力散发出自己的热量,这一切让孤幼院的存在变得更加有意义。

    读完这封信的乌希哈眼眶发热,鸢尾她们并没有用怎样ᴶˢᴳ绚丽的技巧,甚至没有太多的描述,可是字里行间透出的温情,足以打动每一个心存善念的人。

    乌希哈将信件收好,打算回头也给康熙看看。

    她摸了摸眼睛,声音里带着些鼻腔,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坐在跟前的尚佳氏致歉,“叫你见笑了,我一时没忍住,有些失态了。”

    尚佳氏点点头,表示理解。

    鸢尾将信交由她转交的时候已经大致说过了信里的内容,毕竟往宫里带东西都是要检查一遍的,纵使她贵为王妃,也没有不管不顾就帮人带东西进宫的道理。

    信里写的那些她无需去看,毕竟她时常会去孤幼院,因此也能够理解淑妃的失态。不仅是她,就连两位嫂子也曾经为孤幼院的见闻流过眼泪。

    “妾身每每去孤幼院,心中总是酸涩。有些孩子、老人甚至是妾身亲眼看着走进孤幼院的,如今看着他们一天天过得更好,妾身便觉得仿佛做了什么大事”,说着,尚佳氏捏起帕子羞赧地笑了一下,“也不怕娘娘笑话,就因着这个,妾身每日去孤幼院的时间都多了许多,王爷还埋怨妾身如今倒是比他还忙了。”

    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尚佳氏的脸上却满是笑意,可见这所谓埋怨也不过是人家夫妻二人的情趣。

    与此同时也能看得出孤幼院这份差事带给尚佳氏的成就感、责任感已经在慢慢改变她的思想,要知道这样的话虽然是情趣之言,但是多少表达了隆禧的一份不满。

    若是放在从前,尚佳氏哪怕不是奉为圭臬,也会为这话辗转犹豫、患得患失,哪里会真的就将它视作单纯的夫妻情趣,还拿出来与人分享。

    两个人顺着对孤幼院的发展规划,各项措施聊了许久,最后宾主尽欢结束了这次的见面。

    乌希哈心中感慨,她看的出来尚佳氏对孤幼院的态度较一开始有了很大地变化。

    最初可能只是碍于她的托付和尚佳氏自己的小心思,可是慢慢地尚佳氏投入孤幼院的时间、心力越来越多,如今与她谈起孤幼院的事宜,尚佳氏的眼睛仿佛在发光,也提出了很多切实可行的措施。毕竟是王府主母,管理一府与管理孤幼院也有相通之处。

    或许尚佳氏会是第一个受她影响的事业女强人……

    乌希哈看了看桌案上的信,并没有急着让人去乾清宫找康熙。按照她的经验和二人心照不宣的频率,隔个四五天康熙就会在半下午的时候就带人来永寿宫,然后待到第二天早上。

    算算时间,康熙今儿下午不来明儿也该来了,倒是不必让宫人再跑一趟。

    乌希哈起身离开了招待尚佳氏的正殿,顺着康熙特意命人建造的连廊去了东侧殿。

    灼热的阳光下,连廊顶部的紫藤经过一个冬天的积蓄爆发出了旺盛的生命力,次第盛开的紫藤花灿烂地生长在阳光之下,层层叠叠栖居在小院的一角,将那一方连廊点缀地宛若仙境。

    东侧殿的稍间里已经被布置乌希哈成了她和胤禛的“避暑胜地”,她去正殿招待尚佳氏,已经满一周岁的胤禛便在乳母的照看下独自在屋里玩耍。

    没错,已经满了一周岁的胤禛在上个月二十日过完了自己的周岁宴,并且再次拥有了胤禛的名字。要知道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在了解了宫里现状的同时,胤禛一直在担心继痛失老四的排行后,自己会不会失去原用姓名的使用权。

    还好,老天没那么残忍,给他留下了用了一辈子的名字。

    见乌希哈进来,原本守在一旁的乳母安静地退到了门外。

    淑妃是她少见的能够自己独立带孩子的嫔妃,并不想旁的嫔妃会将孩子甩手给乳母,只时不时看一看。她甚至能够和小阿哥在房里单独待上一下午,所以她们这些六阿哥的乳母完全放心将小阿哥交给淑妃娘娘。

    只是……乳母心绪复杂地扭头看看旁边桌案上的自鸣钟,掐着手指头数着时间。

    屋里,地上照常铺着乌希哈的夏日好伴侣“蒲子凉席”,只是今年还多了小娃娃和她一起享用。想起自己小时候睡在凉席上受的苦,乌希哈在往年单铺一层凉席的基础上铺了一层被子又覆了一层凉席在上面。

    胤禛正坐在席子上,小脸严肃地摆放着面前的一摊玩具,奈何奶嘟嘟的婴儿肥突兀地破坏了“冷面王”的严肃表情。

    何况还有个居心不良的大人在一旁对他摆放的井井有条的玩具虎视眈眈。

    乌希哈盘腿坐在胤禛对面,时不时伸手捏捏他的脸蛋,时不时捡起席子上的玩具评头论足。

    做事全心投入的胤禛只能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小年纪就带着不一般的沧桑,垂头丧气地叫了一声“额娘”。

    倒不是胤禛性情随和,任人摆弄。事实上被婴儿身体磨去一半心志,又在乌希哈宠爱呵护下昏了头脑的胤禛早就放飞了自我,上辈子隐忍磨炼了大半辈子才有的寡言稳重早就被抛到了爪哇国。

    急躁且话痨才是这辈子胤禛的真实面目。

    他还记得第一次额娘故意打断他整理玩具的时候,他是怎样地顽强不屈……

    遥想当年(也就是一个月前)…

    他先是以泰山压顶之势镇压了额娘故意作乱的手(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挣脱,并且被可怕的额娘捏了好久的手手)。

    然后严厉批评了额娘的恶劣行为(其实是被气得脸蛋红红、眼泪汪汪)。

    并且苦口婆心地教育了额娘该怎样给孩子一个自由玩耍的空间(小话唠的甜甜小奶音,结结巴巴地在嘴巴里咕哝,一句也没听懂)。

    结果就是自己自以为一番操作猛如虎,却被额娘抱在怀里揉捏成没有感情的真人娃娃。

    然后就是不断反抗斗争,不断被额娘吸吸吸。

    终于,在被额娘吸秃噜皮之前,一生要强的他——胤小禛,明白了一件事情。

    你额娘还是你额娘,和额娘讲道理只有四个字!此路不通!

    反抗不了,只能接受。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此句俗语出自他额娘,诞生情境——某次被气哭后,额娘的嘲笑之语。

    但是一生要强的胤小禛坚定认为当儿子的事能叫服软嘛?那是对额娘的孝顺。

    绝不是他弱小又无助,反抗不了!

    但事实证明,还是他太年轻不懂这世道人心险恶。

    谁能想到,会有当额娘的会故意逗哭小孩子!他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他额娘的恶趣味。

    某一次他睡觉半睡半醒之间亲耳听见他额娘对皇阿玛说的!额娘还向皇阿玛建议说什么时候他哭了就派人去叫皇阿玛一起观赏,说那样子可怜唧唧地超可爱……

    他英明神武的皇阿玛竟然还答应了,“朕听爱妃所言亦甚是有趣,待有时间也叫朕一并看看”

    汝听,人言否?

    (胤小禛豹哭)

    在叫了那一声额娘之后,胤禛就在等待额娘的出招。他们母子两个每天都会有一场关乎尊严的战斗,要么是他被逗哭了,他就会在失败的同时输掉为汉子的尊严,要么他没哭,额娘就输了,当然额娘的尊严没有影响……

    乳母在外面待了半个时辰,一直全心关注着屋里的动静,发现屋子里面只在一刻钟前传来小主子愤怒的“额娘”,就重新回归了安静。

    她看了看桌案上的自鸣钟,松了一口气,已经超过每次阿哥会哭的时间点了,看来今天淑妃娘娘没能把阿哥弄哭。

    说起来淑妃娘娘是那种伺候的宫人都会喜欢的主子,如她们这样只伺候小阿哥的乳母也觉得淑妃是个好主子。

    只除了爱逗孩子这一点。

    听前辈,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乳母讲,太子殿下小时候常常待在永寿宫,淑妃娘娘也是三五不时就要逗哭太子殿下,偏偏每次都能哄好,太子殿下也从没因此与淑妃娘娘生出嫌隙,反而越发亲近淑妃娘娘,说起来她们小主子也是这样,最亲近的人还是淑妃娘娘。

    只是听前辈说,太子殿下四岁后淑妃娘娘就不怎么逗他了,听说是淑妃娘娘觉得太子殿下大了,逗着不好玩。

    如今也只能祈祷小阿哥快点长大,叫淑妃娘娘失了兴致,好逃过娘娘的魔爪。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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