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
就挺突然的,真·从来没有见过这阵仗。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个硕大的篮子。郡王府主人胤禔含笑对他说:“只讨个好意头,愿你旗开得胜而已。可千万别有压力,只照常发挥。”
“表叔学富五车,天资过人,又何惧小小科考哉?”
“对对!”珠珠也跟着点头:“法师傅且安心赴考,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不负平生所学就好了。嗯,不管如何,你都是珠珠敬爱的法师傅。”
伊凤只微笑颔首,敏敏则小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呀!敏敏已经决心戒赌了。不然的话,一定往所有赌局上押一注,赌法师傅金榜题名。”
胤禔一个小爆栗子弹在她脑门上:“人儿不大,心思倒不少。你聪明,就以为别人都傻吗?必输之局,哪个庄家要跟你赌啊?”
“也,也是哦~法师傅会赢,简直板上钉钉。所以吼,你根本不用紧张,只当平时做功课就好。”
得,小家伙绕了半天,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法海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鬏鬏:“好,听咱们敏敏的。我啊,放宽心胸,摒弃无用之思,只好生答题,待殿试过后再与你们一道庆祝。”
说这个话的时候,法海一改往日低调谦和。
如出鞘利剑,似入海蛟龙。
喜得珠珠拍手:“好耶!法师傅,你保持住,就是这个气势,就是这股子精气神。嘿嘿,等你看榜的时候这样,没准儿不等皇玛法赐婚,自己就被榜下捉婿了。”
咚咚咚,伊凤三下连弹,把破小孩儿弹了个眼泪汪汪后,才对法海歉意福身:“破孩子口无遮拦,有冒犯的地方,侄媳跟表叔道歉。我回去就收拾她,绝没有下次了。”
法海皱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些许小事,福晋何至于此?珠珠活泼,我们,我们私下相处,本也不是那么笔管条直。”
说完,他还生怕伊凤误会,赶紧解释:“咳咳,在下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告诉福晋,珠珠平日里礼数周全着呢。只在亲近之人面前才略有放松,所以……”
能不动手的话,咱还是别动手吧。
瞧把孩子给委屈的。
伊凤:……
在他那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她可能,大概,八成,也许并不是个后额娘?
不然怎么这表叔刚刚被他们大家伙激起了斗志,转眼就陷入了对自家女儿安全的担忧呢?
好家伙,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叮嘱的:“为师有参加县试、府试的经验。自会安全无忧,珠珠不必惦记。倒是你,这阵子没少请假,课业耽搁不少。不如即刻出发,这就回无逸斋吧。”
嗯???
爱蓝珠愣,接着就看到自家师傅的眼神示意。
啊这……
法师傅是怕额娘说到做到,真的收拾她吗?
爱蓝珠大乐:“法师傅放心,珠珠说额娘是世上最好的额娘,绝对发自肺腑,没有半点掺假的。”
刚刚……
那是因为她大啦,得尤其注意礼数的时候啦!而戏言师傅被榜下捉婿什么的,确实有点……
咳咳。
见她这么坚持,法海才终于点头,拎着那硕大的篮子。再度跟众人告别,转身上了马车。
车马粼粼一道儿往贡院。
直郡王府门口,伊凤则笑拍了拍长女的手:“你这丫头倒是有福,几个师傅个个拿你如珠如宝。尤其这法师傅,素日里也许因为寄咱们篱下的原因,对我跟你阿玛极其尊敬。”
“如今为了你,都敢说我两句了。光是这份心,就值得你好生孝顺着。”
嗯嗯。
爱蓝珠连连点头:“额娘放心,女儿省得的。所有真心疼爱女儿的人,日后,也一定会得到女儿的真心相待。”
虽然她跟着玛嬷学得一手好宫心计,但本质上还是那个单纯美好的珠珠。
至少不会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肆意利用甚至践踏无辜生命。
她啊,勤练文武艺,为的始终是给阿玛额娘争口气。现在呢,又多了一个捍卫住本就该属于她们一家子的一切。
天南海北,整个大清攒了三年的举子齐聚贡院。
等着进行第一道关卡:检验。
查验相关手续,防止冒名顶替等。接着就是搜身、验身,与细细查验一应器具等。
谨防夹带。
为此,考生所带衣服被褥等,都要经过仔细盘查。连纸笔、筷子等不放过。馒头饼子之类,都要被掰成细小的块状。
就怕哪个里头夹了小抄儿。
好在张英等都是过来人,对能准备什么不能准备什么,心里门清着。掌握好了大致方向之后,伊凤再帮着珠珠准备。
吸取前朝贡院累有火灾的教训,本朝不但贡院采取了更为防火的砖木结构,甚至康熙还下令把棚上也都抹上了水泥。
贡院里头也尽量减少明火,以免发生不测。
可二三月里头,正是春寒料峭时候。用火谨慎了,就不免遇到保暖问题。
于是一凤就让人给法海准备了一套羽绒被褥。缝成细细密密,完全做不了手脚的样子。再带个长长的貂皮大氅,可穿,可铺,可盖。
配个只露出手指尖的毛线手套,保证暖和,又不失灵活。
几项下来,就把保暖的问题给彻底解决了。
相应药品不可少,文具都得第一流。珠珠甚至还让内务府给她法师傅吹了个大大的玻璃灯罩子,方便把蜡烛直接放进去。
免得夜里灯影摇曳,一不小心再走了水。
吃食上更是花样百出。
不但有肉罐头,水果罐头,挂面,小饼干。伊凤还折腾出了可以热水泡着吃,也可以直接嚼着的油炸方便面。
更集思广义,鼓捣出来了自热包。
考篮里带十几二十个。
用的时候装进特制的盒子里,在底部倒进适量的凉水,再在中间夹层的盒子里放上油炸面与冷水。盖着盖子,焖不到一刻钟,就能吃到香喷喷热乎乎的煮方便面。
那霸道而又惹人垂涎的香气飘满整个贡院,别说隔壁的考生了,连巡场的考官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甚至有考生因此抗议,指责贡院区别对待。
不然怎么旁人都是清粥、干粮、小咸菜,偏他考试跟下馆子似的。餐餐美味,顿顿不同。都,都快,不,是已经影响到其余学子思路了。
被询问的法海只笑,言说学生所带的一切东西,都是合乎考场规定的。
至于为什么那么让人垂涎欲滴?
没法子,家有能耐又孝顺的弟子。为了他能顺利春闱,拉着她额娘劳心费力研究出来的。
哦,此事艰难,确实非寻常人所能为之。
不巧,学生那徒弟的额娘还真就不平常。冰点阁、火锅城、洁品屋之类的,各位都听过吧?嗯,都是我那学生的额娘名下产业。
现在全大清上下,还有谁不知道直郡王福晋?
也许有,但是绝对不多。
至少这贡院里头屈指可数。所以,法海这么一番话之后,全场静默。再怎么馋到口水滴答,也不敢再说一个不字了。
不过法海也会做人,连说自己以前没注意,竟给同科们带来这么大的不便。
当下开了一坛子鸭肉罐头,一人三两块肉分过去。
把有门路,有后台,为人还谦虚、恭谨、没架子的形象立得牢牢的。来的时候孤零零进考场,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位年兄主动交好了。
让亲自来接的珠珠赞赏不已:“珠珠就知道,法师傅好厉害的。只要肯认真了解你的人,一定能欣赏你的才华,敬重你的人品。进而引为知己,只叹相逢恨晚。”
法海摇头失笑:“你啊,就是瘌痢头师傅——自家的好。心眼都偏到胳肢窝了,只看得到我好了吗?我一个人就成,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
“那怎么行呢?”瑚图里宜敏比笑:“法师傅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之一诶。”
“进考场的时候,姐姐怕你分心。所以强压着担忧,只让咱们送到门口。这期间,也不敢露面。生怕乱了您的心思,影响您发挥。现在,三场考完,可不就到了咱们全家组团迎接进士老爷回府的时候?”
边说,小家伙还边做了一个进士老爷您快请的手势。
直让法海忍俊不禁。
伊凤揉了揉了揉她的小鬏鬏:“你啊你,快乖乖的,停止你的耍宝吧。法师傅连考了这么久,一定累的很。还是赶紧回府,好好休息一二吧。”
胤禔点头:“对对,连着考了这么多天。表叔又是个文弱书生,肯定……”
早就累坏了,瞧着都憔悴了不少等话在看到那人神清气爽,不见半点狼狈的俊脸时,又都悉数咽了回去。
对比那些眼袋青黑,神情憔悴。甚至还要书童,家丁掺扶着往前挪的举子们,这位表叔过于轻松闲适,精神饱满得好像同样的会试,偏他去休沐了一样。
提起这个,法海就不由一揖到地,郑重而又真诚地跟伊凤母女道谢:“多亏了你们母女的各种巧思与精细安排,否则的话,在下可能比其他举子来得还要艰难。”
伊凤母女两个齐齐摆手:“您这么说可就太见外,太不拿咱们当一家人了。”
“就是,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留着您这些不必要的客气,留着应付日后纷至沓来的喜报与媒婆吧!哎呀,额娘您又弹我~”
“弹的就是你这个小口无遮拦的,看你还敢再胡说八道!”
“法师傅/在下不介意的。”
师徒两个异口同声,又双叒叕把伊凤衬成了小人,让她有些复杂地抿了抿嘴。
“咳咳。”爱蓝珠战术性轻咳:“既然人都接到了,咱们就快着些回府吧。让法师傅好好歇一歇,养养精神,后头还有殿试呢。”
“对对,珠珠这个提议特别对。”胤禔赶紧跟着附和:“下头来报,说是佟佳府也派人过来了呢。前边儿那回用留在咱们府上更方便学习的由头给回了,这都考完了,那……”
那个理由就不大适用了。
只能赶紧回去,然后闭门谢客,先说休息。放榜之后,再说全力准备殿试。
殿试结束三甲出,皇阿玛可就要借机赐宅子了。届时别说区区夸岱,就算佟国纲亲至,也只能乖乖跪下道几声谢皇上对犬子的厚爱。
这其中种种,不用她细说,法海跟伊凤娘几个也知道。
立即停止寒暄,立即往直郡王府马车的方向狂奔,不消片刻就全速赶往直郡王府。等夸岱千辛万苦挤进来,连个背影都没瞧见。
再去直郡王府?
法师傅啊,不巧您来晚了我,他啊到家倒头就睡。这会儿正鼾声如雷,啧,可是累惨了。以往都瞧官老爷轻松,哪知道当官老爷之前,还有这许多坎坷。
啧啧,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行行都不易呀。
东拉西扯一大堆,直听得夸岱暴躁。说小话、塞银子,试图让门子帮忙通融一二?
银子收了,好话听了。
报信儿却是不能给报信儿的:“郡王爷、福晋跟大格格都吩咐过。会试下来,法师傅身心俱疲。正是该好生休息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扰他休息。”
“夸三爷您行行好,千万别为难小的们。”
夸岱:!!!
万千憋屈在心头,却碍着这起子狗奴才背后的直郡王不敢发作。只恨恨回去,好一番添油加醋,把这事儿回报给他老子。
佟国纲没等开口,觉罗氏就先拍了桌子:“狗奴才秧子,还真是中山狼啊,得志便猖狂。这还没放榜,就把自己当状元、榜眼、探花郎了?呵呵,有种就让他在直郡王府待一辈子。”
“老娘倒看看,没有我这个嫡母准许,他怎么成婚,怎么成家……”
一连串的怒骂中,佟国纲眉头皱得死紧。
想着等两日,是不是他亲自往直郡王府瞧瞧。可惜没等他拿定主意,皇上往潭柘寺踏青小住,那逆子也跟着去了。
放榜都没回来,只在京城流传这佟佳氏不受宠的庶子金榜题名,高中会元的事儿。
也不知道哪儿先起来的风,竟迅速传遍京城内外。
不出两日,大家就都知道今科会员是个命苦的。因佟国纲佟大人酒后失德而生,佟佳福晋又颇为悍妒。那可怜婢女孩子都生了,也到死都只是个奴婢,连妾都没混上。
她那可怜的儿子法海虽有二少爷之名,却没有二少爷之实,过得都不如得脸些的奴仆。
从小被嫡出兄长与弟弟欺压□□着长大。
亏他天资聪颖,也知道刻苦求学。凭借出色才学被直郡王瞧上,聘请为福珠格格师傅。这才出了佟佳氏这泥潭,过上了点幸福安康的日子。
只要佟国纲要点脸,不搬出孝道来压人,会元爷必定前途无量……
前脚还惦着写请柬,遍邀亲朋给会元儿子庆祝,后脚就知悉流言内容的佟国纲:!!!
真·一口老血呕出来啊。
他,他虽然因忙于差使故,将府中事物等都交给了福晋。对这个几乎标志着自己错误一般存在,又引福晋跟他闹了无数场的儿子没什么关注。
但,但也没像流言里不堪到那种程度吧?怎么就……
怎么就突然被口诛笔伐到如此程度?
呵呵。
悄悄引导了这一切的珠珠笑:当然是想一劳永逸,利用你过分要脸的缺点,让你主动分家,甚至跟法师傅断绝关系以证清白啊!
不然等法师傅一路青云直上,你可能就不要脸,要吸血了呢。
毕竟你们家一共三个儿子,老大不废而废,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从小卒升级成哪怕个百户。老三么……
啧,都恨不得把不堪大用四个字刻在脸上。
只有法师傅这个一直被你瞧不上的老二,才是真·人中龙凤,你们佟佳氏复兴的希望。
可是,确定师傅并不稀罕那所谓的助力之后,珠珠哪里还肯手软?还肯给佟国纲这个机会呢?赶紧趁机展开舆论战,好歹先恶心对方一把。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脆皮,竟然还真给气吐了血。
被太子二叔抓到小狐狸尾巴时,爱蓝珠整个孩子都抖了,显得特别惶恐:“太子二叔,我……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程度。”
“我,我只是瞧不惯他们这般折辱法师傅。把他当个皮球似的,不稀罕就扔掉,需要了又巴巴抢回来。凭什么呢?一个孝子就想把人压死。可,可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只有慈爱尽责的父母,才值得子女孝顺。否则的话,子女应该也很难过。如果有选择,他们或者根本不希望被生下来……”
小家伙咬牙,即边腮边挂泪,也依然掷地有声。一脸即便闹到皇玛法面前,珠珠也依然无悔的模样。
看得胤礽摇头失笑,拿着帕子给她拭泪:“你这丫头啊!人儿不大,胆子倒不小。赤手空拳的,竟还敢招惹当朝一等公,你皇玛法的亲舅舅。”
“亏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不知破船还有三斤钉,瘦死骆驼比马大的道理吗?”
“亏得孤派人帮你善了后,否则……”
还没等胤礽说出各种严重后果来,好生警醒她一番呢。哭啼啼的小家伙马上破涕为笑,紧紧抓住了他胳膊:“二叔,您可是我的亲二叔。”
“侄女何德何能,竟有您这么好的二叔啊!大,大恩不言谢。日后,日后我多帮您跟二婶照拂弟弟妹妹们。带他们称霸无逸斋,学得像侄女一般允文允武,机灵可爱可好?”
侄女撒娇,胤礽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答应她啊!
他跟大哥是所有皇子里头关系头一份的好,他们各自的孩子自然也得玩在一处。而且……
大哥当年为救驾,为射杀噶尔丹而伤了身子,再不能繁衍子嗣。
珠珠跟敏敏就是他唯二的两滴骨血。
就算日后过继其它宗室子继承香火,也难有多孝顺、多友爱她们姐妹两个。倒不如让她们多跟自家阿午、瑚图灵阿多接触接触,自小培养感情。
日后阿午大了,也能像护着嫡亲姐妹似的,护着两个堂姐。
因为这点心思,胤礽对珠珠跟敏敏亲近自家龙凤胎事乐见其成。太子妃?太子妃到今儿还坚信,自己能顺利诞下龙凤胎,敏敏有不可磨灭的功劳。
坚信她是个小福星。
只有积极努力让自家龙凤胎与她们多多亲近的,哪儿还会阻止?
于是爱蓝珠不但保住了小秘密,还顺利地与龙凤胎展开了友好互动。
两个虚三岁,实际上还不到一周岁半的小家伙被养得极好。福气团团的小圆脸,爱新觉罗家标志的丹凤眼。
眉毛弯弯,睫毛翘翘。
小鼻子又挺又直,小嘴樱桃大小,红润润的。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腮边还有浅浅的梨涡。再配上那白白净净的小皮肤,三头身大小。
简直是可爱的额娘给可爱开门——可爱到家了。
两兄妹站一处,更是可爱加倍。
尤其他们操着小奶音说姐姐,安安的时候。珠珠都觉得他们该并列第一,都是天下间最最可爱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日,珠珠每天都会抽出些时间来往毓庆宫陪小堂弟堂妹。
一直被奴才们小心翼翼伺候着,没有任何跟小伙伴玩耍经验的小兄妹毫不意外被俘虏,每天盼珠珠姐姐,跟珠珠姐姐一起玩。
然后苦留不住,每天上演生离死别般的哭戏。
姐姐得回自己家,不能住在毓庆宫。姐姐得无逸斋上课,不可以总陪着弟弟妹妹们的理由说太多了吧。
小家伙们都想出对应方案了。
阿午拿着自己的小枕头,非要跟姐姐回家。完美诠释什么叫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宁可住到大伯家去,也不要跟姐姐分开。
瑚图灵阿就更厉害了,十几个月的小团子。走路还像鸭子似的拽啊拽,时不时一个用力过猛就啪叽摔地上了。
说话也一两个字,一两个字的往外蹦。
但为了跟姐姐在一起,她硬是哭着嚷着也要上学:“去,去啊,姐都去……图图,图图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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