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这里有个哮喘病患犯了病!有没有医生,快过来!”


    汽油味儿弥漫的尾烟中,一个脸黢黑的消防员扯着嗓子大喊。


    “我来!”


    林执玉刚刚帮助一个伤者包扎完头部伤口,急忙跑过去,见是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忙蹲下对消防员道:“快,协助我帮病人取半卧位,让她腰向前倾,对,对!她的家长呢?快问问她的药在哪里。”


    “她妈妈重伤昏迷了,刚被送上救护车,这孩子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急喘!”


    “救护车已经开走了?”林执玉四处扫视。


    正巧有个跑过来帮忙的护士:“三辆已经开走,还有一辆上面有重患,没有空余的呼吸机了,常备的地塞米松也没了!必须找到这小女孩自己的药!”


    林执玉心脏沉如千斤,他一边推着女孩的背,一边温柔地道:”不要怕,小朋友不要害怕,告诉大哥哥你的药在哪?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呼吸不上来时用的药剂在哪里?”


    “嗬......嗬嗬...妈妈,嗬妈——妈......”


    小女孩胀红着脸,几乎喘到晕厥,眼泪哗哗地流。


    “小朋友,你们车上有没有治疗哮喘的喷剂啊?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去拿。”护士也急声道。


    可是小女孩仿佛已经因为恐惧失去了思考能力,完全不知回答,连呼吸都很痛苦。


    “这样下去不行,这小女孩家的车在哪里,我去找。”林执玉看向消防员,


    “就是车祸最头那边,唯一一辆蓝色的,不过还是我去!”消防员说着,就起身大步跑走。


    可是等他跑过去,却发现还勉强能打得开的后备箱根本没有任何药品,只有被撞扁的副驾驶座位下有一个药箱。


    而副驾驶已经被挤扁,别说门了,连被挤成只剩原有三分之一大小的车窗都打不开。


    他小心地把车窗砸烂,拼命探身伸胳膊也没办法把卡死的药箱拿出来,最后费尽功夫才把药箱盖子打开,可药箱第一层密密麻麻都是药瓶,他根本不知道哪瓶药剂才是哮喘药剂。


    在他正愁眉莫展准备一瓶瓶都拿出来再带回去时,一道大力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掀开,等他站稳发现竟然是刚刚那个帮他救小女孩的俊美青年。


    消防员瞪大眼:“你来干什么,这里很危险!”


    “我来找药剂效率会更高,你去帮其他人的忙,我看你的队友在找人帮忙抬车。”


    林执玉等了两分钟见没人回去,就知道怕是遇到问题。


    他俯身扫向药箱:“这里面没有治疗哮喘的喷剂。“


    ”没有?”


    消防员一愣。


    “对,至少第一层没有。”林执玉拼命探身,胳膊大臂被车窗上突出的锋利铁片划出鲜血,却好似没有知觉。


    他用力把第一层掀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不好——”


    ”不要再找了,撤!”消防员青年惊恐地瞪着右前方侧翻大卡车那冒油的后车厢下,一点滋滋的火花在隐约冒头。


    他拼命朝旁边所有人挥着手臂,撕心裂肺地大吼:“不好,要爆.炸了,撤离——快!都撤离!!!”


    附近的几个消防员听到后,全都面色大变,架上伤者急忙奔逃,对于个别还卡在车里脊骨受伤的伤者也顾不得缓慢小心地施救,极速抬出带走。


    林执玉却没有动,他脸色沉厉,眉头皱得极紧,心一横,又用力把第二层药箱掀开。


    只见底层密密麻麻的药剂瓶里果然有两瓶氟替美维!


    林执玉牙根紧咬,刚伸手去拿,一张圆形照片落叶似的从第二层药箱的底板儿上飘了下来,上面赫然是哮喘小女孩和一个抱着她的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背后还站着一对微笑着的夫妇。


    女孩旁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爱我家。”


    而这老人竟然是曾为林执玉颁过青年奖的京城市委副书记江国平。


    林执玉一愣,只听到身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跑啊——!不要再找药了,快跑啊!!!”


    一瞬间无数思绪闪过林执玉的大脑,他眸底深黑,脸色冷肃,没有逃跑反而伸手去抓角落里的药剂。


    一瓶药剂刚抓到手,一股急剧的危机感和求生欲从林执玉脚底猛然窜上头皮狠狠炸开!一瞬间林执玉的肾上腺素仿佛突破了顶峰,他猛然起身拼命奔跑,耳边尽是呼呼的血流,急骤的心跳,也不知过了几秒,只听背后突然一声破天的爆.炸。


    “轰————!”


    一股滔天的力量冲击而来,林执玉借着力量猛然一扑,剧烈的疼痛在后背炸开,从皮肉到骨头都好似被狠狠劈开。


    血液呼呼地流淌,林执玉却毫无知觉,直到他拖着一行血迹爬出好几米,才听到对面传来惊叫。


    “别动,你别动——”


    两名消防员急跑过来,将身后一片血肉模糊的林执玉抱起放在担架上,林执玉咬着牙不喊一声,抬起握着药瓶的手,鲜血从他的胳膊流入指缝,将药瓶染得血红。


    “给那个小孩......”


    “你这人怎么...!”那个黑脸消防员眼睛通红,他瞪着林执玉,最后却只是一抹脸,拿过药瓶,跑了出去。


    而他将药带给医护人员后,又立刻跑了回来。


    “六院和303医院的救护车也马上就到,你支撑住啊,疼就喊出来。”


    看着眼前人一副自己要不行的担忧样子,林执玉居然有点恍惚,还真是不一样了。


    和那早就刻入他骨髓里日夜折磨生不如死的日子完全不一样了......


    林执玉眯眼看向一片漆黑、边际却隐隐露出银白光线的天空。


    突然道:“真好啊......”


    “真好?!”


    黑脸消防员一愣,随即几乎是红着眼吼了出来,“你差点就死了,死了!你后背都被炸烂了,你还说好?!”


    “我让你撤你怎么不撤,啊?!!”


    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也很着急,“伤势不轻,快,救护车来了,送救护车。”


    “不用。”林执玉却道:“我没那么严重,把救护车留给别人吧。”


    ”刚到了五六辆,足够了,这次足够了!”黑脸消防员大喊。


    “对,伤员已经送去医院一大半了。”医护人员也忙道,她盯着林执玉,眼里尽是担忧和不敢置信。


    一般人这个伤势早就疼死或者疼晕过去了,为什么眼前这个长相出色的年轻人现在看起来还很冷静,仿佛只是小伤一样,她干了几十年护士了就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么能忍受疼痛的人。


    简直匪夷所思。


    听到大部分伤者都已送去医院且资源足够,林执玉便不再坚持。


    “那好。”


    眼神扫过护士阿姨和消防员紧张的脸,林执玉一瞬间竟有些恍然。


    也许他的伤真的很重?


    可是比起上辈子来讲,这点伤真是好比手指破皮一样不足为提。


    他似乎早就在日夜不断的非人折磨中麻木......


    不过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


    他赌赢了。


    林执玉被送去医院,便第一时间接受了手术,只是术前不怎么顺利。


    由于拒绝打全麻,而医生又坚持要打全麻,着实耽搁了些许时间。


    最后,医生拗不过马上就要流血到休克的林执玉,只能局部麻醉后展开手术,而局部麻醉的效果和时长都没有全麻好,全程医生护士都很担心林执玉因疼痛而挣扎或者晕过去,却不可置信地见证了一场堪称可怕的忍耐力。


    全程林执玉一声都没有吭,更没有丝毫挣扎,甚至连眼神都是那样平静,以至于医生先是震撼后是可怕,最终竟忍不住怀疑林执玉是否得了痛觉消失的感觉障碍疾病。


    林执玉没有解释,他只是睁着无波无漪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能睡着,否则极有可能在昏迷中被阮家带走,他也睡不着,因为他终于能在喘口气的时候细细回想他上辈子以及上辈子死前所看到的一切一切......


    那些画面犹如走马灯般在林执玉脑海深处放映,他看着自己和家人狼狈凄惨的挣扎,终究是忍不住红了眼。


    仿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了重生的实感。


    林执玉甚至抑制不住地恨自己,为什么重生得这么晚?


    此刻他的父亲妹妹已经身陷牢狱,而他妈妈......


    在父亲妹妹被抓的当天为了去公司找证据,还没到公司就被当场撞死,他也正是在为妈妈举办葬礼后的第三天回到学校,紧接着就是摔在脸上的退学通知,和被囚禁后暗无天日的非人折磨。


    一滴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过眼角,林执玉阖上眸。


    妈妈.......


    “是不是很疼?!”一名医护忙道。


    疼啊。


    好疼。


    但疼的不是肉.体。


    那足以覆灭灵魂的疼痛和恨意让林执玉说不出话,他最终只是死死绷住自我,竭尽全力抑制住眼泪。


    阮家......


    且等着他。


    **


    “什么?还没办好?”


    手机里传来一声极冷的声音,明明是大暑天,黑车里的寸头男人后背却冷汗涔涔。


    他小心翼翼地报告:“对不起,三爷,行动出了问题,那个林执玉现在被一群人送进了医院,我保证今天就把他带走。”


    阮三爷并不想知道为什么林执玉又被送进了医院,他只在乎结果。


    “三个小时。”


    “是...是,三爷,三个小时内我一定完成任务!”


    “三叔,你在干嘛呀?我找你好半天了,你怎么不来看我试礼服嘛~”手机对面突然传来一道隐隐约约的娇俏声,软甜又娇气,让一车男人脊骨都酥了。


    但紧接着就是一声挂断。


    寸头男把被挂断的手机收起,扫过车里几人,声音透着狠厉:”都给我行动起来!老八老九跟我进医院,其他人在这里接应,不只是为任务,也是为了大小姐报仇,听明白了吗?!”


    ”是!”


    而电话挂断的另一边,身穿一袭价值千万高定裙的阮娇娇犹如天使,她转动着洁白的裙摆,笑容单纯,是那样娇俏可爱。


    她亲密地挽阮延征的胳膊:“三叔,你在给谁打电话呢?”


    “派去华夏的手下罢了,好娇娇,三叔说了给你报仇,就一定给你报仇。”


    阮延征神色宠溺,声音却冰冷刺骨:“那些害了你的,必不会有好下场。”


    随即他语气一顿:“娇娇,你现在还喜欢那林执玉吗?”


    “哎呀三叔!”


    阮娇娇瞬间鼓起脸颊,晶莹剔透的唇瓣微微撅起,“你提着个干什么?”


    “我早就......”她埋怨地看了阮延征一眼,微微低下头:“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真的?”


    "当然。“阮娇娇微垂的眸底闪过些许泪色,语气里透出抑制不住的落寞、痛苦、和委屈。


    随后她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我是很喜欢他,但那都是过去了,他那样对待我,我怎么会继续喜欢他呢?”


    看着阮娇娇难过落寞的样子,阮延征心疼不已,狭长的眸子微眯,眼神越发阴冷。


    ”三叔知道你受苦了。”


    “以前吃的苦都没什么,现在我找到真正的亲人是真的很开心。”


    阮娇娇抬起头,那刷得精致极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散发出意气风发红晕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我也很感激我以前在赵家遭遇的那些折磨和痛苦,让我更珍惜三叔你们。”


    阮延征心软得一塌糊涂,同时对赵家以及林执玉等人更是怒到了极点。


    他的娇娇多么乖巧懂事善解人意,那些人却如此对她。


    他定让那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哦对了,我听说当时林执玉可能是和另一个学姐也暧昧不清,那个学姐还在我告白后登上台和他一起演讲。”


    阮娇娇说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日林执玉来华大附中演讲的画面。


    那人是那样光风霁月,如琢如磨,才气横溢,一举一动都透着难以言表的斐然气质,不枉被称为天才中的天才。


    可是这么一个人却是败絮其内,不顾当时她多么需要光明,正处在何等的痛苦中,竟然拒绝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的她,将她推入深渊!


    还有那个站在那人身后一直默默看着他的高挑学姐,分明也喜欢他,说不定在她离开华夏之后,他俩会在一起甜甜蜜蜜。


    ”哪个学姐?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阮麒征对阮娇娇有永远消耗不尽的耐心。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阮娇娇低下头。


    “听说她叫李暮朝,也是华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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