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凌阁老派了人来,通知赵桓熙明日随他去尚府拜师。
殷夫人直到此时才知道赵桓熙要拜师学画画的事,还是由凌阁老亲自做引荐人。她自是不能反对,不过叮嘱一句:“不能耽误了学业。”便用心地为他准备礼物去了。
次日,赵桓熙装扮整齐,一大早携礼出门,午前回到嘉祥居,高兴地对家里人说,尚先生赠了他一本早年间写的作画心得。
殷夫人闻言,觉得脸上很有光彩。她虽不大赞成赵桓熙画画,但经过徐念安与殷洛宸一上午的叨叨,她已知道尚先生在当今书画界乃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如若不然,收个徒也够不上让堂堂阁老做引荐人。
赵桓熙此举可谓一步登天,既拜了丹青国手当师父,又叫人知道连凌阁老都高看他,对他将来的发展助益非凡。
殷夫人愈发觉得徐念安是个福星了,若非她当初提议送灯,哪有今天这好事?她一高兴,晚上就拉着徐念安打马吊牌,输了八两银子给她。
打完牌小夫妻俩回慎徽院,一个得了作画心得,一个得了银子,都很高兴。
晚上两人躺床上聊天时,赵桓熙道:“冬姐姐,我在府里过了这么多个年,今年是最开心最快乐的一个年。早知道,我就早早娶你了。”
徐念安嫌弃道:“早早娶我?谁要嫁你这个挂着鼻涕的小萝卜头?”
赵桓熙涨红脸:“谁挂着鼻涕了?”
徐念安挑眉:“你敢说小时候没挂过鼻涕?”
赵桓熙:“没有!”
“我明天去问娘。”
“你不许去问!”
“那你就是挂鼻涕了!”
赵桓熙说不过她,翻身起来将她扑住,低头就要去堵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
徐念安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他的嘴捂住,眸弯如月,开口便是刀剑:“怎么?又想半夜起来换亵裤?”
一瞬间,赵桓熙脸上表情精彩万端,徐念安从未见他露出过如此复杂的眼神,集羞愧疑惑震惊不敢置信无地自容于一体。
他倏地从她身上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自己被中一钻,将自己从头蒙到脚,背对她一动不动。
徐念安笑了半天,见他还蒙着被子,伸手过去推了推他。
赵桓熙在被子里将被她推的胳膊猛的一晃,置气的模样。
“别闷着了,小心闷坏了。”徐念安努力忍住笑道。
赵桓熙背对着她,从被中露出一张脸,气哼哼道:“你还笑话我,还不是因为你不跟我圆房。”
“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叫你这样。”徐念安道。
“钱明说了,圆房了就不会这样了。”赵桓熙小声道。
徐念安瞠目:“你还去问钱明了?”
“不然怎么办?我以为我生病了,又不好意思问你和娘。”
徐念安觉得有点羞又有点想笑,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还小。”
赵桓熙一语双关:“我不小了!”
“你说了不算。”徐念安道。
什么叫他说了不算?
赵桓熙翻个身想与徐念安理论,却见她已背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他。
他顿了顿,就从自己被子里钻到她被子里去了。
徐念安察觉身后动静,吓了一跳,问:“你作甚?”
“我冷。”赵桓熙从背后抱着她。
徐念安脚往后伸,脚掌贴上他光滑温暖的脚背:“……”
赵桓熙知道漏了馅,干脆耍起赖来,将脸往她蓬松的发丝中一埋:“我不管,我就要抱着你睡!”反正脸都丢光了,他还要这脸皮作甚?
徐念安叹了口气,行吧,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自己嘴贱招他呢?
睡到半夜,徐念安被热醒,感觉身后好像贴了个大火炉。
她掀了掀被子,用处不大,就悄悄将身子往前移些。
谁知刚移开一点点,身后人便胳膊一紧,将她又搂了过去。
搂便搂了,他的手还放错了地方。
徐念安涨红了脸,低声唤道:“三郎?”
他不回应,耳边只有他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所以这是还未清醒,只是本能动作?
徐念安伸手握住他手腕,想把他的手从不该放的地方挪开。刚轻轻一拉,他一挣,又放了回去,可能感觉到掌下手感有异,还下意识地动了两下手指。
徐念安麻了,强硬地将他的手拨开,转身手脚并用地将他从自己的被窝里推了出去。
赵桓熙被惊醒,迷蒙着双眼一脸茫然,沙哑着嗓音唤:“冬姐姐?”
“睡你自己被窝里去!”徐念安将被子裹裹好,恼道。
赵桓熙实在困,也就没计较自己被赶出来的事,翻个身将自己的被子往身上一拉,又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他练过武回来,脸颊红扑扑兴奋地对徐念安道:“冬姐姐,听说厨下在蒸馒头,今天我们也去挹芳苑的小厨房蒸馒头吧!”
徐念安一边帮他整理衣裳一边问:“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
赵桓熙道:“昨晚我梦见蒸馒头,我还亲自揉面团了,面团好好捏。好奇怪,我明明没有做过馒头,可是我却好像知道那种手感似的。”
话刚说完,就看到徐念安脸红得要滴血。
她抬头又羞又怒地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打了他一下,道:“你自己去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冬姐姐?”赵桓熙叫她她也不理,不由自忖: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老太太称病,五房那边安分了。四太太改邪归正。赵明坤被送走,赵桓朝赵桓阳两房没了赵明坤做靠山,能耐再大也越不过嫡母去,被殷夫人压制得灰头土脸老老实实。
殷夫人嫁进靖国公府近三十年,今年这个年是她过的最舒心的一个年。
年后各家走亲访友无甚可说。
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拜年。赵桓熙陪着徐念安回徐家拜年,又遇上了陈栋。
陈栋如今就借居在徐家二房,今日是特来给郑夫人拜年的。
赵桓熙盯着人如雪中秀竹一样的陈栋,心里直犯嘀咕:拜年拜年,哪天不能来拜?偏选年初二来,分明就是来觊觎我冬姐姐的!好想打他一顿!
回到靖国公府慎徽院,徐念安解下披风去洗手,他就从后头缠了上来,手搂着她的腰,弓着背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怎么了?”徐念安侧头问他。
“我想给陈栋套麻袋。”他道。
徐念安惊讶:“为何?”
“他觊觎你。”赵桓熙气鼓鼓道。
“没这回事,都过去了。”徐念安回过头继续洗手。
“什么叫都过去了?这么说还有没过去的时候?你们真的曾经好过?”赵桓熙猛的直起身子,伸手握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震惊地看着她。
徐念安瞥他一眼,故意道:“你不是也曾有个黛雪姑娘吗?追问我的陈年往事作甚?”她身子一扭,挣开肩膀上他的手,拿布巾子将手上的水擦干,走出屏风。
“那不一样,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她。”赵桓熙追在她后头道。
“都为了她来找我退婚了,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徐念安走到桌旁,将桌上散着的几张帖子收起来。
“你……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故意这样说!”赵桓熙说着,再次将她转过身来,又气又委屈:“我不管,我就要你说!”
徐念安仰头看着他道:“父亲亡故那一年,祖母也亡故了,我们一家被分出伯府,那是我们最艰难的一年。亲戚们看我们一家老小病的病弱的弱,又没有顶梁柱,像个无底洞,怕沾上了就甩不脱手,都不敢伸手相帮。而我与你虽有婚约,却不过是我父亲和你祖父口头上定下的,当时我父亲骤然病故,你祖父又不在京都,我们也不敢厚颜上门求助。
“这时候陈栋来了,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银子,他的玉佩,他的发簪,他一切能拿得出来的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我,叫我不要急,说他回去就禀明父母,让他父母上门提亲。待他娶了我,与我一起养我母亲和我弟妹。”
赵桓熙后悔了,他不该问。
徐念安却还在继续说:“我那时候十三岁,还不知道情为何物,就知道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他对我伸出援手。在我最难的时候他肯帮我,以后一定会对我好。于是我一边勉力支撑门庭,一边等他来提亲,一直等到你祖父回来,他也不曾来。
“你祖父回来后,便让你父母使媒人上门提了亲。两个月后,他来了,欢喜地告诉我,说他与家里抗争了三年,他父母终于同意遂他的意,来我家提亲了。我对他说,他来晚了。听说他回去病了一场,再见面,便是我四妹出嫁那日了。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桓熙呆呆地看着她。
徐念安转身走到柜子那边,收拾东西。
赵桓熙看着她的背影,讷讷道:“若是没有我,你嫁他似乎也不错。他好像是真心喜欢你的。”
“没有你我也嫁不成他,他父母从来就没同意过让他娶我。他家不在京城,但我二婶婶在京城。两个月的时间,刚好够我二婶婶将我已定亲的消息传过去,他赶过来。不过是他天真,看不出他父母松口,实乃事成定局之后,让他觉着天意弄人罢了。”徐念安道。
话刚说完,便被他从背后一把拥住,只听他在耳边高兴道:“好险好险,幸好他家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然我就没有冬姐姐了,还是我命好!”
徐念安哭笑不得,偏着头问他:“我就那么好?”
“那当然了,你是世上最好!”赵桓熙说着,凑过头去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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