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不就是阮漓祖先的哥哥么?阮漓盯着那两行字,脑子转起来。
洞庭说过,怀远是当年的驸马,是天帝家人,自然有资格写关于这座牢狱的书。
而承宇就是天道之笔的所有者,专门掌控命运。
只是最后这个惊玄殿下是谁?
之前所有的书籍都是天君和仙君所著,偏偏这里出现了一位殿下。
天帝之子?是仙界皇子?
阮漓皱了皱眉,手指抚摸上那两行字,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他隐约感觉到有微弱的力量在那些笔迹中流淌。
三个人三种笔迹,也是三种不同的力量。
从前他并没发觉这些神仙的墨迹还有隐隐的力量,现在法力封印被解开后,倒是察觉了一些以前不得而知的细节。
阮漓忽然想起他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见过洞庭的批注,那本书是关于魔族的记载,洞庭笔迹虽有风骨,但是就是能看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当时他标注了几处感兴趣的魔族特性,似乎有些想法。
阮漓打开笔记本电脑,他看过的书都记了笔记,有目录检索。确定那本书的名字后,他回身去找,翻了一会,终于在书海里翻到了那本书。
他把手指放上去,果然感觉到了洞庭的气息,和洞庭本人如出一辙。
如果那些批注真的属于承宇和惊玄,那这本书说不定对于破局大有益处。
可是问题在于——阮漓看了一眼封皮,确定这本书原本不在他这里。
他当初把自己要看的书都分门别类放好。因为仙神血统,他不能说过目不忘,记忆力也是非同寻常。
这本书是和秘籍放在一处的。
是洞庭故意拿来的。
阮漓盯着半本书半晌,还是继续看下去。
他只有看下去才知道洞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就算洞庭修改了内容,阮漓也可以通过笔记里的气息分辨出来。
这本书上三种气息都内含光华,即使阮漓刚刚恢复法力,也能感觉到那三位仙君的正气。
那是和洞庭截然不同的感觉,洞庭也不可能毫无痕迹地伪造那种正气。
因为正邪不容,仿佛天与地,是不可能混淆的。
前面倒是没什么,阮漓匆匆看过,在这本书的三分之二处,终于发现了一些让他心头一紧的话。
怀远的记载说的是这里结界非日月消磨不可破,无法可解。或千万年后,天帝法力自然消散,则洞庭有离开之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惊玄批注:洞庭以神力对抗,或可让自己离开结界片刻,也不过向外多行数里而已,且必受天罚。得不偿失,想来不会如此莽撞。
怀远还写道,如果是有人因为命途自愿嫁入,也只能留在荒山里,静待天帝的结界因为时间的原因而崩溃。天帝已离世,法力会逐步削弱,但是天帝特意布置过这个结界,所以这座囚牢的崩溃的速度会比正常而言慢上许多。
惊玄批注:怀远所言岂非天道所定洞庭之妻耶?若只为天道而行,其本无意与洞庭结连理,欲离荒山,唯有二法:一则苦待父皇法力散之,二则洞庭之妻可杀洞庭,随之即可去也。
承宇批注:杀夫而离荒山一法,唯有洞庭之妻弑神可行,荒山罪人则无用,不必白费心思。然此二法外,尚有天道之旨,日月运行,不出命轨。何妨静待时机?或有柳暗花明、花好月圆之时亦未可知。
另外还是承宇一批:孰是孰非,归途如何,都在人一念之间,端看洞庭之妻如何抉择罢了。天道亦难左右人心。
阮漓盯着惊玄那一行批注,半晌后缓缓靠在椅子里。
洞庭之前说只要阮漓杀了他,阮漓就能离开居然不是谎言。
而且这个办法只适用与阮漓和洞庭,荒村那些人是没用的。
那么洞庭帮他解开法力封印,又给他那么多秘籍,真的只是让自己陪他打架么?
阮漓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缓缓吐出来。心底转过好几种想法,他盯着洞庭留下来的花,面无表情地坐了片刻,忽然坐直了身体,拿过那本书,撕下了那一页。
他带上平光护目的金丝镜子,神色平静地把所有书都放好,对着窗外发呆。
既然天帝的皇子和承宇都说没有别的办法,那又何必浪费时间?
要么杀了洞庭,要么等待结界自己破碎掉。
又或者——空等那虚无缥缈的天机。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洞庭又溜达过来,这次穿的倒是现代休闲的装扮,这一身居然还跟得上流行。要不是那一头长发和俊美的脸,阮漓甚至会幻视洞庭是刚步入社会的正常青年。
洞庭抬手摘下阮漓的金丝眼镜,阮漓抬眼看他。洞庭笑了笑,眼神落在书桌上怀远仙君的那本书上,他打了个响指,一把椅子乖乖出现在他身边,洞庭与阮漓对坐,中间隔着书桌,倒像是隔着楚汉河界。
洞庭拿起那本书,随手翻了翻,阮漓也不阻止,也不说话,只是沉沉看着洞庭。
洞庭手指一停,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他愉快地笑起来,将书摊在桌上,敲了敲书:“阿漓呐。”
阮漓最受不了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冷着脸:“好好说话。”
“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洞庭那双隐隐藏着疯狂的凤眼盯着阮漓漂亮的桃花眼,“我真的很欣慰,只不过欣慰中又有一点伤心。”
阮漓面对他戏谑的话,只是挑了挑眉,并不开口。
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都摆在明面上但是谁都不肯掀开那层玻璃罩。洞庭抬手捏住阮漓的下巴,语气哀怨,神色却玩世不恭:“阿漓,你可知道一个故事,一个书生因为名落孙山,一气之下毁书烧籍,是夜有人入梦,怒道:‘古有始皇焚书坑儒已是为天地不容,今你一落第书生竟也敢对史书典籍做出如此不敬之事,是非要罚你不可了。’你猜那书生最后怎么了。”
阮漓漠然说道:“死了?”
“那书生一副好相貌,书神不忍杀之,便说道,自古凡是书籍,都是用草木制成,譬如竹子、稻草、树皮等,就罚你嫁与花草之神,一辈子受气也就罢了。”
阮漓:“……”
洞庭的能力就是操控树木花草,合着在这等着调戏他。
“那还不如让书生死了算了。”阮漓面无表情说道,“要是留着他,他肯定会把木神家里所有的植物都连根拔起后烧了。”
洞庭低声笑起来,似乎很是愉悦:“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大猫,嘴尖爪利,竟把这本书给撕下一页,偏偏还如此整齐,若是让我抓住这只大猫,必然狠狠捏一捏它的耳朵。”
“那也怪你不把这么珍贵的书收好,随意扔在我这。”阮漓抬眸,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上面还放了些鱼肉零食,引那只猫上钩。只能怨你自己了。”
洞庭合上书:“毁了就毁了,正好我讨厌批注这两人,我光是听见他们名字都能恶心三天,如此一来,我倒要谢谢那只猫,只是不知道猫去了哪,也不知道到了中午,猫饿不饿。”
阮漓就那么平静看着他继续演,洞庭自己倒是来劲:“不过猫饿不饿,我管不了,想必那只猫也不会亏待自己。我不如多怜惜眼前人,阿漓,饿了没有?同我去吃饭,然后回去睡一觉如何?”
阮漓看向窗外,就在不久前外面下起雨。深山里本就相对寒冷,又因为荒山特殊,这里常年保持着初秋的温度,乍暖还寒,若是平常也难以察觉多冷,但是久了就有阴寒的气息侵入身体,让人觉得骨头缝都冒着凉气。
翠绿的树木被雨水笼罩更显青色,只是这青色也透漏着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披上一层霜衣。近看清冷孤寂,远看又觉得幽深可怕,仿佛里面沉睡着什么妖魔。
雨声打在屋檐的瓦片上,如果还在家里,阮漓还是很喜欢听雨声入眠,但是在这个阴暗潮湿的青山上,可以遥遥望见不远处的荒山,下雨只是平添心烦和寂寥而已。
明明是暮春时节,如今一下雨,倒更像是深秋了,这里的雨声并不会让人觉得心境平和,然而会让阮漓想起那一日,也是雨天,他和阮洛被迫进入了荒村。
阮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去吃饭吧。”
餐厅的空调吹着暖风,桌子中间有一个铜锅,里面煮着牛羊肉、午餐肉和一些虾蟹,还有一些青菜,倒像是老式涮肉,只不过改成汤锅。
四周摆着精致菜肴,阮漓看见他和洞庭的碗筷旁都摆着酒盅,一壶好酒正在温着。
洞庭坐下,笑着看阮漓:“你们人族在天冷的时候,不就爱吃火锅么?不过那东西到底要自己动手,我嫌麻烦,就叫厨师做成汤锅,除了吃些肉类,还能喝些汤暖暖身子。”
阮漓点点头,拿起那精致的玛瑙酒盅:“我不怎么喝酒。”
“今日天冷,少喝一点倒也无妨。”说着洞庭就将酒推向阮漓,“你左右也不必再看书,喝几口后就去午睡不好么?”
阮漓看向洞庭,洞庭勾起唇角。阮漓收回目光,果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在洞庭自斟自饮的时候,阮漓捏着酒盅,忽然淡淡开口说道:“洞庭。”
“嗯?何事?”
“你是不是有自毁倾向?”阮漓将那一盅酒一饮而尽,将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看着洞庭的眼睛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疑问,“你就那么希望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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