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赵夏意又忙碌起来,学校学生会开始纳新招收新学员,赵夏意被林海荣推着去参加,先报名再学院筛选,最后进入学校级别的演讲竞选。
赵夏意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为校学生会宣传部的一名……干事。
随后奖学金名单出来,赵夏意同志当之无愧全校一等奖学金获得者。
赵夏意不敢大意,除了午饭回家去吃,其他时间都是呆在学校里,直到周六再回家陪伴老人。
中秋节的时候刘丽荣和赵大刚到底没能过来,厂里忙的底朝天,两口子甚至都没回家,各自在厂里和工人过了节。
忙忙碌碌进了十月,天气终于转凉了,但是许沐晨依然没有消息,除了当初打的那一通赵夏意没接通的电话之外,音讯全无。
赵夏意从最开始的淡定到后来也慌了神了,哪怕找了俞彤再三确认这时段没有战争依然觉得不安。
她的不安没有由来,不可捉摸,赵夏意有时候都想抓狂。
但日子总得过。
尤其老两口在这儿,赵夏意怎么敢让他们看出来她的变化。
可她的极力掩饰还是让曹慧兰看出来了,等赵夏意回学校上课后曹慧兰就抹着眼泪说,“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事情跟夏意说说,那么久都没消息,她自己心里肯定也犯嘀咕啊。最近吃饭也少了,整个人都瘦了。”
这变化许根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眉头拧的紧紧的,“那等她明天回来我们跟她说?”
曹慧兰之前怕伤害到赵夏意所以根本不敢说,可到了现在她觉得不说可能伤害更大,不管怎么样好歹让她心里有个数。
曹慧兰说,“等明天我跟她说。”
许根生摇头,“我说吧。”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下午下了课赵夏意就带着资料回来了,她暑假里的稿子之前就已经寄到编辑部了,而且也已经通过审核,现在要做的就是构思新的小说。
赵夏意一回来就见老两口绷着脸一脸的严肃,心里就有些不安。
一进屋,许根生就严肃道,“夏意啊,我们跟你说点事儿。”
赵夏意心里咯噔一声,她扯了扯嘴角道,“爷爷,什么事儿?”
“过来坐。”许根生抬抬手看着她坐下然后叹了口气。
赵夏意的心一下就提出来了,她有股不好的预感,让她很慌张,“是关于沐晨的吗?”
许根生讶然的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对,关于沐晨的。”
赵夏意正襟危坐,对面的曹慧兰看着赵夏意的目光带着愧疚……
这眼神让赵夏意有些坐立难安,“爷爷,您说就行,我撑的住。”
哪怕俞彤说了她和许沐晨是俞彤穿书的男女主角,可生活有那么多变数,她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许根生有些艰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曹慧兰催促道,“老头子,你要不说我来说。”
“我说。”许根生叹了口气道,“沐晨他……去了前线了。”
许根生没说上什么前线,有些事情也不能跟赵夏意说。
赵夏意一愣,不是没打仗吗?为什么上前线?
许根生叹了口气道,“之前他出任务回来,据说连车都没下接着就去了前线,那边地理位置特殊,任务也紧要,除了与上头领导联系,等闲不能与外界联系,就因为这样才没能打电话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赵夏意有些发愣,她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问,“那,现在打仗了吗?”
这事儿许根生倒是知道,他摇头,“没有。”
“哦。那就没事了。”赵夏意站起来说,“既然没打仗那他暂时就不会有危险的,对不对?”
许根生点头,“是。”
但局势紧张,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了。一旦打仗,许沐晨他们肯定是最先冲在前面的。
赵夏意点点头,扯了扯嘴角说,“我有点困,进屋先休息一下。”
屋里的大炕早就干透了,铺上厚厚的褥子也很软和。赵夏意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愣神,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许沐晨会安全的,他可是男主角呢,他会在战争中表现突出,会打破许国盛给他带来的不良影响,升官前行的。
看着赵夏意进屋,曹慧兰忍不住落泪,“对她来说还是太残忍了,她还这么年轻,万一沐晨有个好歹……我们都没法跟赵家人交代啊。”
对赵夏意残忍,可对他们何尝不是呢。孙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是他们从魔窟里捞出来一手带大的,看着他成家立业,他们既骄傲于他的成长,又害怕他去战场死在战场上。
许根生坐了许久站起来说,“喊小庞做饭了,我们的孙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晚饭时赵夏意出来了,神色如常跟曹慧兰说起学校组织学生会的事儿,“兜兜转转我居然又去了宣传部,您说我和宣传部是不是有着不解之缘?”
“那可真是。我们夏意是最优秀的,不管去哪儿都能发光发热。”曹慧兰给她夹了菜催促她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赵夏意点头,“好。”
虽然胃口不好,但赵夏意真的很努力再吃了,因为除了许沐晨她还有父母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关心她的朋友。
饭后赵夏意和许根生下了一盘棋,然后回屋写稿子。
第二天周末俞彤和李甜过来的时候赵夏意决定还是跟俞彤说了这事。
俞彤也是一阵恍惚,“我知隐约记得战争是在79年,大概是在年初,可能是提前准备?毕竟现在这年月的战争不是一触即发的。”
她的心情并不比赵夏意好受,甚至她的压力远比赵夏意多的多,她家里还有个不懂事的孩子呢。
赵夏意安慰道,“但在没开战之前他们起码是安全的。”
这话是安慰俞彤也是安慰自己,起码在78年,他们的丈夫在前线都是安全的。
但11月初的时候陆青云回来了一次,和妻儿老小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又匆匆归队。
可即便是如此,回来的这一趟也足够安抚俞彤和庞大娘的心了。
赵夏意就有些难受,她很想问问许沐晨的事,然而等她知道的时候陆青云已经走了。
俞彤倒是替她问了,但陆青云也只说不知道。
两人毕竟级别不同,而且又不是一个团的,每个团安排都不一样。真比较起来,作为营长的陆青云还不如团长的许沐晨来的安全。
俞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赵夏意,赵夏意的确失望,但也不至于怪罪俞彤,她摆手道,“没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从大义上讲,她该在心里鼓励许沐晨上阵杀敌,但从私心上讲,她希望许沐晨能够像坐镇后方指挥战斗。
只不过这只是她个人想法罢了。
赵夏意稍微平静的心终于又躁动起来。
天冷了,家里的炕烧起来了,赵夏意在宿舍觉得冷,最终还是抛弃了她的小伙伴们回家住去了。
李甜每次去都羡慕坏了,信誓旦旦要赚钱要买大房子。
赵夏意笑道,“过了年你也可以搬过来一起住。”
李甜嘿嘿笑了起来。
12月的时候首都召开三中全会,华国开始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
几乎一夜之间,泉城的大街小巷多了许多卖东西的小贩,等赵夏意周末再回家的时候发现学校对面开了好几家小饭馆,还有一家服装店也开起来了。
俞彤后来过来找她,说她打算从对面买一间商铺明年开春卖她做的衣服,问赵夏意要不要也买一间。
赵夏意问她,“可为?”
俞彤点头,“大有可为。我打听到最近对面有门头房要卖,虽然比以前贵了点,但以后会更贵。”
看着她亮的不像话的眼睛,赵夏意觉得也好,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说不定也就不用胡思乱想了。
“好,我跟你一起买。”
俞彤笑了起来,“过年的时候我送你一件衣服。”
赵夏意问是什么衣服俞彤又不肯说了,“周天我们就去找房东。”
但买商铺也没那么容易,费了好大劲终于在元旦前办妥,俞彤买了一间,赵夏意买了两间。俞彤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卖衣服,但赵夏意却完全没想法,做生意她不会也没工夫,最后打算看看能不能先租出去了。
元旦头一天学校组织举办了元旦晚会,作为校学生会宣传部干事的赵夏意终于体会了一把学生干部的忙碌。更要命的是还有人推荐赵夏意上台表演节目,下的赵夏意差点跑路。
开玩笑,像她这种手脚不协调唱歌跑调的人上去干嘛?当木头桩子吗?还是当个观众磕着瓜子儿看节目不香?
好在元旦这一天学校放了一天假,赵夏意将俞彤一家三口和李甜都叫到家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午饭,晚上的时候又把李甜喊来一起吃了热腾腾的火锅。
赵夏意终于将心中的不快忘掉一些了。
晚上赵夏意和李甜躺在炕上,李甜开始畅想未来,突然她说到,“姐,寒假我打算去一趟南边看看。”
赵夏意一愣,“去那儿干什么?”
“去看看弄点衣服回来。”李甜突然爬起来,看着赵夏意说,“姐,你的铺面租给我一间吧。我也要卖衣服。”
赵夏意笑,“你不怕俞彤揍你,你这是和她抢生意。”
李甜一滞,“好像也对,要不我卖男装?”
赵夏意摇头,“你先去看看再说,看看卖什么合适,不一定非得卖衣服,卖一些小东西我觉得也不错,卖衣服得需要不少本钱上货,你有那么多本钱?”
她倒是有钱也不介意借给李甜,但她觉得李甜既然有这想法就得自己去试试,自己去想办法,而不是所有事情都靠她。
李甜听了想了想,然后说,“我本钱是不多,那我先去看看再说,但铺子你得先给我留着。”
赵夏意也不差这点钱,便答应道,“知道了。而且你卖衣服你也得想明白,你就一个人,开店起码得有人守着,俞彤说了是让庞大娘守店,包子送托儿所,衣服她自己做已经攒了不少,供货上只要勤快一点也不成问题。但你就不行了,你总不能扔下学习和店铺就南下上上货吧?路上来回好几天,这得耽误多少事儿?”
李甜有些打退堂鼓了。
赵夏意也不好一直打击她,“你不如先去试试小东西,像钢笔铅笔本子之类或者头绳之类女生用到的东西,你好歹一趟就能弄不少回来,成本也便宜一点。”
李甜若有所思,“我想想。”
现在已经元旦,却已经进了腊月,离着寒假也只有十几天。也就是说明天上学后鲁大将进入考试周了,留给李甜思考的时间也没多少了。
元月2号,赵夏意等学生返校,三号开始鲁大正式拉开考试的帷幕,赵夏意在2号开始就住在宿舍跟曾经的舍友们一起上自习做最后的冲刺。
忙碌的时候有个好处,就是会忘记难受的事情,比如许沐晨回不来这事儿。
等考完试已经1月13号,赵夏意放假了,李甜不回宁城,早早的给她爹拍了电报,他爹让她二哥李伟来了一趟泉城给送了不少乡下的干货,就连鸡都给带了几只。
但李伟没见到李甜,因为在放假的第二天李甜便和俞彤一起往南方去了,她们要一起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带回来。
至于赵夏意自然也不会闲着,她已经接受文化周刊的约稿,寒假将是她写稿子的时候。至于去首都看望那爷爷还有外公的事儿,最后赵夏意不得不挪到了年后。
年前则是陪着许根生老两口回到丰城,不出意外,他们过年就在丰城过了。
女儿回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父母,但看到她的强颜欢笑,夫妻俩又很不是滋味,最后夫妻俩去首都的时间也一拖再拖挪到了年后。
年三十的这天,赵大刚夫妻和赵夏意齐聚在许家的小院里,一起置办了丰盛的年夜饭。
因为缺了一个人,这顿团圆饭最终都算不上团员。
年夜饭吃完,一家三口也没回去,而是陪着老两口和面包饺子,客厅里的电视机播着欢快的节目。
赵夏意如今也会包饺子了,拿着饺子皮一个个的捏着。
她不由想起那个教她包饺子的男人,他现在在哪里呢?
过了年,四处都喜气洋洋的,正月初二的时候赵大刚夫妻和赵夏意一起北上首都看望首都的老人。
他们一走,许家小院就安静了下来,小庞沉默的扫着院子里的积雪,曹慧兰在厨房里忙碌,许根生一个人站在院门外呆呆的愣神。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两个人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过来,他眯了眯眼发现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女的娇俏。
许根生有些失望,这不是他家沐晨啊。
他正要转身,忽听有人喊他爷爷。
许根生定睛一看,却是许久未见的许沐阳和许沐芸兄妹俩来了。
“爷爷,新年快乐。”
许根生脸上慢慢溢出一抹笑来,“你们怎么来了。”
许沐阳这两年性子越发的沉稳,闻言笑了笑,“过来看看您跟奶奶。”
许沐芸也比以前成熟不少,不再咋咋呼呼,老老实实的喊爷爷又嘱咐爷爷,然后她探头问道,“大嫂在家吗?”
“你大嫂去首都了。”许根生转身朝院子里喊,“老婆子,沐阳和沐芸回来了。”
厨房里的曹慧兰一愣,哦,她都快忘了,她还有一个孙子和孙女呢。
赵夏意和赵大刚夫妻正月初三到达首都,先去刘家小院报道,然后赵夏意就提着她准备的年礼去那家小院看望她的师傅那教授了。
那教授看到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斜着眼看她,“老头子过年都没吃上饺子。”
赵夏意笑眯眯的提起自己拿来的羊肉,“下午就包羊肉饺子。”
那教授心里痛快了一点儿,“老头子过年麻花也没吃上。”
赵夏意有些心虚,“那我不会。”
“学。”
赵夏意投降,“学学学,知道了。”
于是才下火车的赵夏意在那家忙碌了一个下午,羊肉大葱水饺,炸糊了的红薯麻花。滋味没多么好,但那教授吃的很是开心。
看着老爷子开怀的样子,赵夏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饭吃完,那教授让她坐下,“心情不好?”
赵夏意点头,“是。”
“因为你男人?”
赵夏意老实点头,“是,我已经半年没见过他了。从暑假到了寒假,我没有他的任何消息,甚至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说着她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掉落下来,在父母面前她忍着,在许家二老面前她忍着,在朋友面前她也看起来很坚强。
但不知道为何,她对上那教授的眼睛时,内心的委屈和不安再也忍不住了。
那教授也不安慰她,只问她,“那你能改变结果吗?”
不用赵夏意回答,这答案也是确定的,她无法回答。
那教授继续道,“既然更改不了,那你就该相信他,等着他来接你。”
赵夏意抬头看他,就见那教授翻个白眼说,“或者默默的祈祷,要是他死在外面了,你就带着他的财产找个小白脸。”
赵夏意:“……”
如果真有神灵或许可行?
寒假的生活跟暑假差不多,每天不是在做饭就是在写稿子,赵夏意忙碌起来,连默默祈祷的机会都没有。
正月十五过完,赵夏意辞别那教授返回丰城,再和许根生老两口一起回到泉城。
俞彤的小店儿开起来了,生意还不错。李甜租了赵夏意的一间屋子卖些小饰品还有袜子帽子之类的东西。不过因为上课的原因小店几乎不开门。李甜说她打算挨着宿舍上门兜售。
开学后赵夏意有些恍然,79年了,那么该发生的终于要发生了吗?
不光是她,就连俞彤也焦躁起来,然而在这焦躁中,战争终于到来了。
广播响起来的时候赵夏意正在教学楼下画黑板报,听见消息后她先是一愣,接着又沉默的开始画了起来。
许根生夫妻俩在家也得了消息,不放心赵夏意,一路找到学校来,看到老两口的时候赵夏意还笑,“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她的表情,许根生乐乐呵呵道,“突然想看看夏意工作的样子就过来了。”
“我快画完了,等我画完,我们去喝羊肉汤吧。”赵夏意说着吸了吸鼻子,换上得体的表情。
许根生点头,“好。”
赵夏意忙完,带着老两口去街口的羊汤馆,一路上还絮絮叨叨的说着羊汤馆小气的事儿。
半晌许根生说,“战争开始了。”
他们家的人还在战场上。
赵夏意哦了一声,目光微垂,“我知道了呢。”
许根生看她,“沐晨会回来的。”
“当然。”赵夏意扬起一个笑脸,“他是很厉害的,肯定能回来的。”
羊汤喝完,一家三口回去,谁都没再提这事儿。
午休前,许根生说,“不会太久的。”
赵夏意点头,“好。”
一晃,又是月余。
战争我们取得了胜利,广播电视以及报纸都在报道这个消息。
可许沐晨依然没有回来。
后来陆青云回来了,身上有伤,但却是英雄的象征。
问及许沐晨,陆青云仍旧摇头,“我是真的没见到他。”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战亡,那会有通知。没有,那就是活着。
不论如何,活着就好。
提心吊胆过了几天,赵夏意摊在床上想着接下来的事,忽然就听见走廊里有人喊她的名字。
林海荣开了门,张凤慈激动的进来说,“赵夏意,楼下有人找你。”
几乎是在一瞬间,赵夏意从床上蹦起来了。
她飞速的下床,光脚上了阳台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在楼下。
男人身材高大健硕,一身绿色军装挺拔的站在那儿像一株小白杨。
“许沐晨。”
男人听见赵夏意的声音抬头,看着熟悉又惦记了许久的爱人,缓缓露出了一个笑脸。
他张了张嘴,说,“我回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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