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土炕上。身底下是破得了最起码有五六个洞的褥子。
窗玻璃上破了两个洞，冷风正从洞里钻进来，吹到人脸上冷飕飕的。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穿到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也就算了，还穿成了书中生命短暂、结局悲惨的女炮灰。
原身不到一岁死了娘，半年后她爹另娶、凭着老丈人的关系调去省城，把她扔在了乡下大伯家。
美其名曰是寄养，其实原身就是大伯家的免费劳动力。不到五岁就踩着小板凳做全家的三顿饭，后来稍微长大点儿更是被指使得团团转。
洗衣做饭下地样样不落。
天不亮起床忙碌，忙到深夜才能睡觉，吃的也是家里最差的。
而原身唯一的期待就是到了年纪嫁到刘家，脱离大伯一家的压榨。
刘家是她娘给定的娃娃亲，一家子都在县城，家境在这个年代来说是相当不错了。
然而，就连这唯一的希望最后都破灭了。
她的娃娃亲被堂姐秦红杏抢走，自己被大伯母嫁给了隔壁村一个老男人。
结婚当天，这个老男人发疯打原身，最后被活活打死了。
当然，洞房自然是没有入成。
秦玉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剧情，外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破锣似得响，但内容却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
“…我这不是赶着回家做饭嘛！啥？你说秦玉娇啊？人懒着呢！”
秦玉娇伸长了脖子，透过窗玻璃往外看，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一只鸡在悠闲散步，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穿鞋下地往外走去。
秦家的院子不大不小，四周围了一圈土墙，土墙尽头的两扇门大开着，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其中一个正比比划划地说话，可不就是那个破锣嗓？
“……我这个当大伯母的也是难。不管吧，旁人说我没有尽到当长辈的责任，管吧，旁人说不定怀疑我欺负这个没娘的孩子！可你说说，她这样嫁去婆家还不到让人笑话？”
“嗯，我让婆家笑话，那把秦红杏嫁过去不就解决了？”
王菊香正说得欢畅呢，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她心头一跳，转头看向身后。
“玉娇你乱说啥呢！”
秦玉娇站在门边儿，目光扫向王菊香。三角眼，两腮没肉，一副刻薄相儿。
“我乱没乱说，大伯母不明白吗？”
王菊香脸色变了一变，似乎被说中心事似的。但这还有外人在呢，她自然不可能承认。
不仅不能承认，她这会儿还得把这事儿掰扯清楚，否则即便以后秦红杏嫁去刘家也免不了让人说嘴。
想到这里，王菊香清了清嗓子，“玉娇，你这话……”
刚提了个话头，就被秦玉娇打断，她清凌凌的眼神朝王菊香一瞟，“大伯母想解释什么？”
王菊香的下半句话就被噎在喉咙里，上不了下不去的。
不解释吧，这会儿还有外人听着呢，如果真信了秦玉娇的话，她家红杏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可解释吧，似乎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心里纠结，王菊香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看起来十分热闹。
当她不经意地转头时，还对上了陈婶意味深长的目光。
“陈婶，不是，玉娇就开玩笑的。”
陈婶子没说话。
两家隔墙住着，她对秦家的事情不说了如指掌吧，最起码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秦玉娇是秦家的受气包小丫鬟，压根和馋、懒两个字沾不上边儿。
以前王菊香是明晃晃地对压榨秦玉娇，可最近几个月来，王菊香突然不遗余力地在外面说起秦玉娇的坏话来。
她一直不明白王菊香的目的，被秦玉娇这么一提醒，她恍然大悟。
难道，王菊香这是存着让自己闺女嫁到刘家的心思？
始作俑者秦玉娇假装没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行了，我就随便说说。”
话音一转，她问王菊香：“这都晌午了，大伯母还不做饭吗？”
王菊香……
秦玉娇到底想干啥？
秦玉娇心头冷笑，敢情王菊香就这个段位啊？
也就原太老实懦弱，才会让王菊香欺负了这么多年。
不过，从此以后王菊香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因为她秦玉娇来了。
秦玉娇见王菊香不说话，故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大伯母一定是觉得家里没有啥好东西，怕我不爱吃。”
“这也好办。我要求不高，小葱炒鸡蛋就行。”
王菊香：炒鸡蛋，炒鸡蛋，我炒你个头！
她是个脑子正常的人，这会儿也看出来秦玉娇的不对劲。
以前，秦玉娇在王菊香面前就是个豆腐丸子，搓圆按扁都不做任何反抗。
再看看现在的秦玉娇！
牙尖嘴利不说，还句句话里带着刺儿。
如果没有外人在，王菊香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可这是在外面。
王菊香敷衍着点头，“行，给你炒鸡蛋。”
无论如何，先回去再说。
这会儿王菊香都有点儿后悔刚才拉着陈婶子说话了。如果不说这么半天，秦玉娇也不会出来，她也就不至于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
秦玉娇听出来王菊香的敷衍，眨了眨眼睛，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咱家的鸡蛋都被小杰吃了，连块鸡蛋皮都没剩下。大伯母，不如请您到陈婶子家借两个？”
“不，不用……”王菊香咬着后槽牙拒绝。
秦玉娇却假装会错了意，“大伯母是不是担心还不上？没事，赶明儿咱家老母鸡下了蛋，我亲自去还给陈婶子。”
说完，也不看王菊香的脸色，笑吟吟地问陈婶子，“婶子看行不行？”
那当然是行的。
陈婶子的男人是村长，家境是村里独一份儿得好，虽说这年月大家都穷，可她家还真不太缺鸡蛋。
而且，她也很愿意借给秦玉娇吃。
这孩子可怜，恐怕这些年都没吃过几次鸡蛋吧。
陈婶子同情心泛滥，干脆扯着王菊香的胳膊往自己家拉，“走，赶紧拿鸡蛋去，玉娇都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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