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两人收拾齐整从破败的茅屋里走出来。
楚行舟已经命人赶来了马车,他迟疑道:“公子,你和莲儿的脸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起来两人像是狠狠打了一架。
陆云柯和楚舸齐齐摸了一把脸,而后又异口同声道:“摔的。”
“碰的。”
楚行舟见状心里一突。
难不成,公子竟是对辛莲儿霸王硬上弓的不成?
早年公子的确喜爱辛莲儿,被拒绝后还闹了别扭将人送到南陵,这些年也没和任何姑娘有来往,直到辛莲儿回来,楚舸便彻底失态,若是他真的认定了辛莲儿,事情可就麻烦了。
要想坐在那个位子上,过于深情可不是好事。
楚行舟看向陆云柯,发觉他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女儿家的娇羞,甚至眼中都没一丝情谊,倒是楚舸占有欲十足,俊脸发白也要霸道的圈着辛莲儿的腰,将人带上马车后,还不容置疑道:“回家,找人测算八字,准备好庚帖给周家送去,我和莲儿要尽快完婚。”
楚行舟越发皱起了眉。
楚舸这一遭被折腾惨了,回到家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楚舸醒来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谢景明只停留了一日便急不可耐地回了南陵,一道同行的还有三皇子,好在谢兰芝和周宛娘仍留在了密州,暂时还没看到三皇子和谢家议亲结盟的预兆。
楚舸听到这些消息,捻动着手腕上新寻到的乌木佛珠,面无表情道:“老三这回露出了狐狸尾巴,生怕被人掀开他的狐狸皮,跑的倒是快。”
胥仲吉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懦弱无能,但这些年楚舸命暗卫时刻打探金州旧部的动向,竟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楚家毕竟是能扶持皇帝上位的世家大族,几年前被满门抄斩,但皇帝能力不足还心慈手软,放过了不少和楚家接触的旧部,这些人害怕被皇帝清算,暗地里都想拥护新君保命。
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但如今都被楚舸逐步掌握,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却没人发现三皇子的异常,他的表现和原作没任何出入,而今突然露出獠牙又是何意?
楚舸想不通胥仲吉此举究竟为何,但这人的出现也提醒了他,他须得加快脚步,让老皇帝来寻他回金州。
楚舸正在沉思,楚行舟又道:“公子,我已经找好了媒人和先生,合了你和莲儿的八字,你和莲儿那丫头多有不妥,你们八字相克。要不,你先收她入房内,做个妾?”
媒婆和阴阳先生其实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楚舸和辛莲儿的八字很古怪,等闲人也看不透相生相克缠绕不休的命理,眼看这桩婚事板上钉钉,找来的人为了拿赏钱都说是天作之合,可楚行舟想到辛莲儿来到密州的桩桩件件,以及谢家的态度,他便有些踌躇。
楚舸是皇子,将来还会是皇帝,娶了辛莲儿这样一个空有美貌没有家世的女子,对楚舸而言可没有任何助益,倒不如趁着谢兰芝独自留在密州的功夫,自家公子和谢家联姻,有了南陵那些世家的财力支持和谢岚阁翁婿二人掌管的兵马,还愁夺不下那至高无上的位子?
听到楚行舟的话,楚舸捻动佛珠的手指一顿。
他也知道,哪怕是娶了周宛娘,能得到的助益也比和辛仁成亲多,奈何,他厌恶与人类接近,为了达成目的娶一个陌生的女人更是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有了天赋加持,他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和任务世界的人越线,偏偏这次遇到了一个辛仁。
他们来自同样的地方,非任务世界命运已经被禁锢的人族,昨日的种种也证明,他并不厌恶和辛仁那般亲近。
想到昨日热切的厮缠,楚舸呼吸微微急促,他闭了眼,低声道:“谢岚阁已入赘马家,谢家早晚都是谢二的,谢景明如今选择了胥仲吉,我们已经无法拉拢他们,我便是娶了辛莲儿又如何。”
“可……”
楚舸睁开了眼睛,眸光晦沉。
“舅舅,你遣人去查雪衣楼楼主,查清楚他和胥仲吉究竟是何关系。”
昨日的一切虽然极为混乱,但楚舸又不是真变傻了。他的确喜爱辛仁,可辛仁在试探他时,他也在试探对方,思及提到让马发狂的幕后主使时,楚舸反复咂摸辛仁当时的语气眼神,很快就琢磨出了不对。
胥仲吉的年龄和雪衣楼楼主对不上,雪衣楼声名鹊起是在十年前,那时候老三还是个奶娃娃,根本不可能收服靳随风为他所用。
但老三和雪衣楼绝对有关系,不然,他不可能在各方势力的探查下没露出一丝马脚。
“是,公子。”
楚行舟看自己左右不了眼前逐渐威势逼人的少年皇子的心意,暗暗叹了口气,行了一礼离开了厢房。
这日楚家府上陆续来了几位女客,马燕婷带着谢兰芝和周宛娘来探望辛莲儿,楚舸本就不喜热闹,借口陆云柯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将几人应付过去,他就去寻被安置在别院的“未婚妻”。
到了别院,楚舸见辛仁正在练剑,那人依旧是女子装束,但不施粉黛时,那张脸隐隐有了男子的冷硬轮廓,持剑动作时更是英气逼人。
楚舸眼见得那人劈斩砍剁一套连招使的行云流水,虽不染杀气,但招招致命,足见这人内里何等狠戾,楚舸缓步上前,刚抽出鞭子准备和辛仁较量一番,然手才摸到鞭柄,辛仁手中木剑就直奔他面门而来。
木剑圆钝,点在眉心一触即离,持剑之人眼神更是漠然到让楚舸心惊,他握住鞭柄的手指蜷缩,呼吸微微一凝,看着辛仁收势将木剑丢开,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面带郁色道:“你还是想杀了我。”
陆云柯捋了捋汗湿的额发:“条件反射。”
楚舸可不信。
他面色阴鸷地看向陆云柯,看着陆云柯微微起伏的胸膛,想到被一层层衣服包裹下的毫不羸弱的肌理,还有自己咬上去的口感,喉结不由微微一滚。
“你在南陵有谢二护着,说不定还有别的公子哥想得你欢颜,你需要什么杀人的条件反射?我看,根本是靳随风害人不浅。”
听到楚舸这醋意大发的话,陆云柯乐了:“公子哥?我认识的人里,做派最公子哥的不就是你,还得我伺候你,伺候得你舒坦了,你一样会咬人,这么看来,的确是南陵的那些小家伙讨喜些。”
至于什么想讨他开心,那更是没影的事。
虽然陆云柯被周家收养,可那些宗族公子没几个会正眼瞧婢女出身的他。
世家最重家规祖训,周家在南陵也算异类,周宛娘和陆云柯在南陵宗族子弟中的风评一贯不好,是婚嫁首先要排除掉的人选。扯不上婚嫁后,除了长辈是至交的谢家,周家和别家都是面子上过得去就成,可没有什么世家子来讨好周家婢女的说法。
也别说旁人,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世界,就连楚舸这个外来者都瞧不上自己,若不是他自己被天赋技能反噬,陆云柯在他手里指不定还得吃多少苦头。
楚舸闻言眸色转暗,上前握住陆云柯的手,冷冷地笑:“讨喜?若是他们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能做出什么事来,怕是会将你当做妖邪弄死。唯有我会如此容忍你,还愿意与你共赴巫山,即使如此,你也觉得我不讨你喜爱?”
陆云柯反握住楚舸的手,勾了勾他的掌心:“你也不需要讨我喜欢,毕竟,我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温热的呼吸拂动耳廓,楚舸只觉酥麻之意顺着脊椎骨淌到四肢百骸,他捉住陆云柯倾泻到自己肩膀的长发,声音越发低哑:“我已经命人去南陵通知周生,等换了庚帖,我就娶你过门。”
“密州去南陵可不容易,一来一回就得数月,不如,我们先订个婚?”
陆云柯看楚舸分明是食髓知味不餍足的模样,他虽不乐于此道,可看着眼前人,征服欲却越发难以克制,陆云柯低了头,咬着楚舸玉白的耳朵逗弄他:“只要订了亲,你我便可日夜宿在一处,岂不是更妙?”
楚舸听懂了陆云柯的暗示,想到自己打架输了的事情,他当即垂目转身:“谁要日夜和你宿在一处,胡闹!”
陆云柯轻笑:“我只和你胡闹,这也不行么。”
楚舸觉得只要和这人待在一起,连空气都变了味道,即使知道一部分是天赋影响,可楚舸也分不清楚到底有几分是出自本心,灵魂深处似是有一道禁锢被解开,他越发变得不像自己,此时只能加快脚步,离这个比恶魔更会引诱出灵魂深处欲望的男人远一点。
陆云柯看着落荒而逃的人摸了摸下巴。
怪了,楚舸应该是个老手吧,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这个刚上路的新手还纯情,难道这就是魅魔引诱人类的手段吗?
不过,也可能是楚舸的软肋。
既然是软肋,那就更值得探索一番了。
因为陆云柯的恶趣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楚舸都有些自顾不暇,陆云柯着实没有什么底限,反倒衬得楚舸这个魔界生物都圣洁单纯了起来。
楚舸有些招架不住,难得露怯躲开了陆云柯,未免陆云柯生事,他只能放任对方和周宛娘几人来往,可算让对方没有想着法子作弄自己。
这样安稳地过了大半年,去往南陵的探子带着周生家交换的庚帖回来之时,又带了个一个消息。
谢家把谢兰芝许配给了三皇子,等来年开春,谢岚阁夫妇就要护送才十四岁的谢兰芝北行至金州,嫁到三皇子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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