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崔淑音到现在都不知道,前世她与韩王世子之所以会落得那般下场,就是前世的崔清音临死之前的安排。
但崔淑音还是本能的视清音如大敌。
她总觉得,只有对方不在了,她的重生才有意义。
“来人!”
她黑着脸唤来心腹,耳语一番,又让人把她抄好的府规送去给韩王妃。
她必须得回崔家一趟,有些事,崔父的态度和帮助至关重要。
崔淑音动了,清音就没客气的连废她两颗棋子。
于是等崔淑音被韩王妃逼着立了一天规矩,疲惫不堪的回房时,心腹大惊失色的进来禀报:“世子妃,不好了,不好了!”
崔淑音现在最烦人对她说“不好”这两个字,她黑着脸,等着发作。
心腹赶紧把消息说了:“洪老爷逼死了人,已经被京兆尹衙门拿去了!”
什么?!
崔淑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重生回来还没太久,但却第一时间拿下了她这位惯会趋炎附势的舅舅,让他为她所用。
前世这个舅舅就帮着她敛财无数,且极听她的话,指哪打哪,十分好用。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将他再次收入麾下。
这不争气的!
“拿世子的帖子去……”
她的吩咐还没说完,就被外面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不可!”
“那洪家是什么人家,与世子妃有什么干系?世子妃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韩王世子虽然被她使用了金手指,但显然这个金手指的效用,并没有那么邪乎。
起码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还是在的。
韩王世子阴沉着脸走进来,刚刚才被父王训斥一番,让他管好他媳妇。
嫁进来才多久,先是忤逆婆母,再是纵容亲眷行暴戾违法之事。
要不是当初的丑事都传了开去,韩王府不占理,这样的儿媳妇他早让人扔回崔家去了。
韩王语气严厉,话语如刀,韩王世子平白被训斥一通,憋屈的要死。
是的,至今为止,崔淑音都还没跟韩王世子通气说要夺嫡的事。
她怕提前说了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于是就打算自己先暗搓搓的建立起一定的势力……这样将来她也比较有话语权。
不得不说,她的脑回路可能因重生,有些异于常人。
也有可能她本身思维就是如此。
事实再次证明,穿越重生并不会涨智商!
总之,夫妻一体,哪怕韩王世子对此一无所知,他妻子的错,就全都是他的错。
同理,他妻子的锅,也将是他的锅,不背不成。
韩王世子憋屈,崔淑音更觉得憋屈,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啊?做好事没人夸,出了点岔子就全成她的错了?
她这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也活得太憋屈了吧!
她还就非不信这个邪了!
韩王世子不肯认洪家这门亲戚,毕竟从礼法上来讲,崔淑音是庶女,她的舅家只能是嫡母的娘家,也就是温国公府。
可崔淑音却偏偏认下姨娘的兄弟为舅父,对于这一点,是最让韩王世子感到不爽的。
他是什么身份?那洪家又是何出身?!
说出去,平白叫人鄙夷死他。
“你什么意思?不认我舅舅可以,但他出了事,我不能不救他!”
毕竟她通过洪大的手,可放出去不少利子钱,相当于她的九成身家还被攥在对方手上呢!
她是不救不行啊,怎么世子就是不明白呢?!
两人看问题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爆发了他们婚后的第一次大争吵,并且惊动了韩王妃。
于是崔淑音又被罚抄女诫百遍,让她好好反省自身,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世子妃,一个合格的好妻子。
就这样,刚完成抄写府规任务的崔淑音,方才解禁半日就又被禁足罚抄书去了。
短时间内,是出不了府的。
……
崔小郎一天天康健起来,脸颊重新又鼓了起来,崔夫人也能起身往后花园里散心去了,崔二郎还是昏迷不醒。
太医和大夫都纷纷摇头,没有更好的办法。
崔父被随从提醒着,这才想起来还没过问当初崔二郎落水时,跟着的那些仆从。
他当然不会亲自去审问他们,但他又很担心审问出来的结果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就派了心腹去审。
本也没报多少希望,没想到原先跟在洪姨娘身边的贾婆子倒是招了。
“你说什么?她说她嫉妒洪氏?!”崔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眯着眼又问了一遍。
心腹低垂着头,重复了一遍贾婆子的话,并将供词奉上。
崔父接过去看了一遍。
贾婆子说,当初她与洪姨娘,明明是一块进的府,一样的出身,可后来的境遇天差地别,洪姨娘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她却还是个伺候人的奴婢。
不仅如此,她还得去伺候对方,一天天,一年年的看着对方生儿育女,得老爷的宠……而她则要当牛作马,还被要求不能嫁人。
可洪姨娘呢?后院里除了夫人以外,竟独她一个冒尖儿的。
夫人大度,从不管束她。她在后院里过得如鱼得水,竟还不知足,让人去害小郎君。
明明当初犯下那般大的过错,该被打死发卖出去的,可她就是那么好运的活了下来,不仅顺利生下庶长女,还生下了庶长子,谁能不嫉妒?
可越是嫉妒,她越是压抑着这份嫉妒。
想在什么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她不是得意么?觉得害了小郎君,崔家就都是她洪姨娘儿子的了!
她怎么能见洪姨娘这般得意?
于是她就朝崔二郎下了手,要怪就怪他亲娘心狠手辣,他这样,都是报应。
通篇都是贾婆子叙述的洪姨娘的罪行,最后就是得知崔二郎至今未醒,而崔小郎则大安好起来了……贾婆子就大笑着咬舌自尽了。
崔父看完后,面色阴沉,他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他甚至没有找到任何不是贾婆子所为的疑点。
但他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与杨氏无关。
这样也好。
至于洪氏那个女人?他对她的感情很复杂,非一言能概之。
情?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些。
恨?知道小郎是被她所害时,他竟一点都不怀疑。
毕竟当年他的那些通房,只活下她一个。
要说她没有手段,他是不信的。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非他所愿,然有些事,却不能再拖下去。
……退一万步讲,如果一切真的都是他那个女儿所为,那么,洪氏便不能再留。
二郎如今那个样子,就是她在给他作选择:是留洪氏,还是留子嗣?
这几乎毋庸置疑。
洪氏她在选择对小郎下手时,就应当做好给他偿命的准备。
如今这个结果,不过是技不如人,自作自受罢了。
想到今早收到的消息,洪大被抓,罪证确凿,数罪并罚之下,恐怕很快就要被问斩了……
他诧异于二娘如今的手段,是越来越凌厉了。
让他猜到这些,只能是她没想要遮掩。
这不单单是在给洪姨娘敲丧钟,还是在警告他这个做父亲的吧。
崔父想至此,不由冷汗直冒,心头大乱。
最后,他还是亲自去了洪姨娘处。
洪姨娘身边伺候的人被拿走大半,如今只剩下从前粗使的几人。就这,她还死活不肯让管家添人。
当然,管家早已认清现实,压根就没打算管她这里的事。
也因此,洪姨娘的消息并不如从前那般灵通了,至少她还不知自己的女儿正被禁足,被罚抄书。
自己唯一的兄弟被抓进京兆府的大牢里,等着最后的行刑。
所以她除了头昏沉沉的,提不起什么劲以外,几乎没想到死亡会离她那般近。
崔父到时,她还笑着想要强撑起身伺候他。
“老爷怎么来了?”
只是她可能病中无暇照镜子,病了数日之后,此刻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早变了个人样。
崔父看着她,心情有些复杂,但到底已经下定决心,便没想过要改主意。
若是没有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或许会选择让她慢慢病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如今,让她活着,几乎已无甚必要。
崔父没说什么,甚至没等洪姨娘说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女人,便转身决然离开了。
“让她走得舒服些。”他吩咐心腹道。
看到这里,清音也不过是嗤笑一声,男人啊,多情时是真多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无情时也是真无情,曾经再多的深情厚意在利弊得失跟前都成了碎渣渣。
就连让她去死,都得先要感动一下自己。
……
洪姨娘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她很虚弱,一天比一天虚弱,今天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她不行了,她想再看一眼儿子,看看她的男人。
穿来快三十年了,前世的很多事她都已经忘记了,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最痛苦的一些事。
比如,她是怎样在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受尽磋磨长大成人的。
刚穿来时,她才八岁,本以为终于逃离了那个她当牛做马了一辈子,都没能嫁出去的家。
可等她清醒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这里的新家,可能又是她不幸的一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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