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雅玩了片刻药汁,又被药味熏得受不了,仰头大口吞气吐气,像在岸上濒临干涸的鱼。
有点傻乎乎。
傅白卿再也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当然,很快收敛住,怕顾雅发现。
他没有提醒顾雅,这个动作很费体力,他走到一旁,摸出手机,偷偷地拍了一张留作纪念。
他拍照的时候没有想什么,拍完后才觉得自己有些无聊。
他手指落到那张照片上,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删。
山神娘娘早期珍惜画面,先留着,日后或许很珍贵。
傅白卿说服自己,将照片设为屏保,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刚收起手机,顾雅嗷嗷惨叫,就要起身,傅白卿坐在浴缸上,伸手按住顾雅肩膀。
顿时顾雅像是被压住龟壳的王八,怎么挣扎,也是四肢徒劳地划。
药汁开始起效,不断刺激改善顾雅身体,顾雅感觉自己先是被蚂蚁咬,后来被万根针扎,再后来像慢刀子割肉,痛得嗷嗷叫。
不仅顾雅痛苦,傅白卿也痛苦,他觉得这两个小时,是他最难过的两小时,比他为抓邪道,荒山野岭一动不动潜伏还要痛苦。
他的耳朵,哪怕闭了耳窍,都嗡嗡嗡地像是有洪钟而耳边响。
他很想捂住顾雅嘴巴,但最终他忍了。
待药汁药效耗尽,傅白卿迫不及待拔开浴缸塞子,离开浴室。
顾雅躺在浴缸里,全身力气耗尽,累得嗓子眼疼,身体疼,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但身上黏搭搭的,不仅仅是药汁,还有很多排出的黑色杂质,全附在皮肤上,像一层层柏油。
她费力摁下放水按钮,温热的水流冲洗着她的身子。
休息半个小时,顾雅感觉力气回来了,站直身,脱衣服,换淋浴喷头,开始洗身上淤泥。
淤泥油腻黏糊,有点难洗,顾雅来回洗了五遍,依旧觉得身体没洗干净,她干脆浴缸放水,丢浴球,泡半个小时,之后又重新三遍,才勉强觉得自己清清爽爽。
洗完后,顾雅拥着浴巾,先感应下傅白卿在哪,确定他在屋子外边后,以百里赛跑的速度,从浴室穿过客厅,冲进卧室。
站在窗外的傅白卿感受到后边动静,偏头往后瞧,透过窗看到一抹白,如雾般在房内拉出一道白线,之后消失。
他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猛地转身,瓷白的脸上,淡淡粉红十分显眼。
他暗恨自己反应太快,视力太好。
卧室,顾雅换上新的银色道袍,又走回浴室收拾。
收拾到一半,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恢复,且力气较之之前更大,身体也更为轻盈。
她将衣物分开泡着,摸出手机看看时间,见已经早上四点多,走向傅白卿,“傅老师,开始修炼吗?”
傅白卿本来已经冷静,听到顾雅的声音,淡淡热意又上了脸,他用元气压住不听话的心脏,道;“嗯,开始修炼。”
他转身,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修炼之前,我先替你讲解经脉、丹田、意念之类的概念。”傅白卿变魔术似的摸出一本书来,递给顾雅,道,“最初修炼,都是引天地元气入体,虽然功法不同,但目的相同,所以,只要弄明白如何引气入体,引何气入体,修炼便没有多少问题了。”
“引何气入体?气也有不同?”顾雅好奇地问。
“自然,每人属性不同,亲近的气不同,纳入体内的气自然也有不同。有人亲近山川,需于灵山名川之中修炼,有人亲近水,需靠近水源修炼,有人亲近植物,需在林间修炼,还有人亲近阴气,要去墓地附近修炼……”
“你为山神,你需引入的气,乃天地水三气。你之前问何为三元灌顶,这三元应作解天地水之气。”
顾雅抓抓脸,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你猜到了啊。”
“修炼有共同之处,你日后功法再有不解,可以问我,别问别人。”
顾雅点头。
“先看这书,看完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问完后,便开始试着引气入体。”
顾雅继续点头。
她窝在沙发上,翻看修炼常识全解。
这书不厚,薄薄十几页,分修炼名词解释、何为引气入体、如何引起入体,引气入体注意事项、怎么确定引气入体成功五大部分,半个消小时不到,她就看完了。
看完后,再重看功法,之前迷雾轰然拨开,再无一点疑虑。
她再看手机,见快到五点,对傅白卿道,“傅老师,我去那引气入体了。”
她指指栏杆之外、靠近云海的一块大石头。
傅白卿点头。
在尧光山,顾雅不会有自然危险,可任选修炼地点。
顾雅盘腿坐到那块大石头上,面朝东方和云海,等着迎接天上紫气、山川地气以及云海水汽。
她闭眼,默念山神修炼功法。
她不知别的山神引气入体快不快,反正她觉得,自己是天才,在东边第一缕金光投向大地,她接收到今天第一缕紫气和第一缕赤阳之气后,地气和水气同时涌入体内,之后功法自发运转。
她,引气入体了。
顾雅从修炼中回神,浑身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她站在大石头边,伸了个拦腰,像是在拥抱阳光。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将云海照得特别白,像是冰川上万年不化的雪一样,说不出的好看。
顾雅定定地看了片刻,从栏杆上翻进去,绕过山神庙来到傅白卿面前,背着手道:“傅老师,我引气入体了。”
暗暗炫耀。
第一次就引气入体了,她是不是个天才?
傅白卿轻笑,没说在药汁的帮助下,任谁都能第一次引气入体。
他夸道:“山神娘娘真棒。”
他从身上摸出一块硬币大小的小白狐玉佩,“这是奖励。”
顾雅接过,系在脖间,她正准备将绳扣扣好,谁知绳扣挨在一块的瞬间,绳扣消失,变成一根完整的没有开口的绳子。
她摸摸脖子后边,又将绳扣在的位置换到前面看,绳扣真的消失了,穿着小狐狸玉佩的红绳完整,像是天然长在她脖间。
“这个?”顾雅惊讶。
傅白卿道:“这玉佩是一件法器,能在关键时刻撑开防护罩护你性命。好好带着,别丢了。”
顾雅将小白狐藏在道袍里边,贴着胸骨窝。
傅白卿脸颊微热,之前被他压下的画面又重新冒了出来,他觉得喉间有些干渴。
他后退一步,用灵气压下-身体热意,道:“修炼先这样,白天用来学习玄学知识。”
他急匆匆走进右侧厅,将那一大叠书堆在红木桌下边的柜子里,道:“现在要靠你自学了,我就在旁候着,有哪不懂的,我会及时解答。这些书,都是你今天要看完的。”
“这么多?能看完吗?”顾雅吓了一跳,望着比小腿还高的两沓书,有点想打退堂鼓。
“只要你不摸鱼,看得完的。”
这时,傅白卿电话铃声响。他瞄了一眼,对顾雅道:“我替你点的早餐到了,你是自己下去拿,还是我替你去拿?”
“我去。”顾雅迫不及待想离开这让人窒息的两座小书山,便算只偷得半分闲也好。
她又感受到昨天喝中药时无法喘气的窒息,迫切希望做足心理准备。
接过两份早餐,顾雅将豆浆插了吸管先喝一口压压惊,在山脚下来回走动,走了几分钟,又心虚又焦躁,最终摆烂,回去。
她将傅白卿的那份递过去,摸出书,一边喝豆浆吃小笼包,一边看。
傅白卿履行他的话,就坐在旁边没有离开,为了不影响顾雅,他连手机都没玩,而是也摸出一本书来看。
见顾雅心神扩散,手蠢蠢欲动要去抽屉里摸手机,他敲敲桌面,提醒顾雅。
顾雅受惊,又收回心神,放到书上。
她像是屁-股上有针扎一样,来回换动姿势,换姿势的同时,手不由自主摸上抽屉柄。
傅白卿:“……”
一分钟都没有!!!
他认命地敲了敲。
顾雅气呼呼地抱着书,侧身背对着傅白卿。
傅白卿好气又好笑,该生气的不该是他?
她个摸鱼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十一点,之前在这求走十枚平安符的中年男人又气喘吁吁地上来了,他瞧见顾雅,眸光一亮,“大师,平安符还卖吗?”
“我上次卖给你十张平安符,你应该还有五张,你家一人一张,足够了。”顾雅警惕。
她得防着人倒卖。
顾雅是个懒散而谨慎的人,带着学生气的清高与天真,为了避免为富不仁的人给山神捐赠大把香火钱,她连功德箱都不设。
她不要这些脏钱臭钱。
真正有事求山神庇佑且值得山神庇佑的,她当庙祝,也能做主。
中年男人摇头,“不不不,大师,我不是替我家人求的,是替我朋友求的,我朋友也遭了这些脏东西,也请了大师,但是那些大师给的平安符,没有您给的好。”
顾雅略有些得意。
她便算是制造假符,也比真符厉害。
傅白卿又有些想笑。
他处理这中年男人家里的事时,见过顾雅画的平安符,那张平安符,白白浪费了好纸好朱砂。
那张平安符,真正起作用的,是山神法力,法力随便落到什么东西上面,都有同样的效果。
当时他和处理唐家之事的大师瞧见这平安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是假的嘛,有功效;说是真的嘛,线条都画错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青城山的那位道长握着他的手,满脸惨痛,痛心疾首,让他一定要教会山神娘娘画符,这种比小孩子初描还差的符箓,不能再出现在市场。
太伤眼了。
让内行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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