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从阴暗的巷子口走出来,都是剀镇中学的学生,有一个是普通班里复读两年还没考上大学的。


    还有容清时的同班同学,李俊。


    “什么学神?听说他这次考试考砸了,把吴老师气得在办公室破口大骂,连上课的时候都没念他的成绩,这是怕他在全班同学面前丢面子,吴老师真是个体贴学生的好老师啊。”


    “哈哈哈,那就是容大校草?靠那张脸勾引妹子的小白脸娘娘腔?”


    “就他,算个男人吗?还校草?我看那群女生绝对是眼瞎了,要评校草也该评俊哥啊。”


    李俊丢掉了手里的烟头,把校服外套一扒开,露出手臂上一大片纹身。


    用他那张普通但自信的脸,笑哈哈地说:“什么校草啊,那是妹妹才玩的东西,少爷我是校霸。”


    容清时默默地把自行车推到了路边放好,他知道来者不善。


    他早就经历过了。


    听到这句话,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李俊一眼。


    “你看什么看!我他妈最讨厌你那种眼神了!”李俊连初中语文都没及格过,他语言水平有限,形容不出来那是种什么眼神。


    就是让他非常不爽。


    单纯的,疑惑的,好像在看路边一堆叫嚣的垃圾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这堆垃圾要抓着他这个无辜的路人熏。


    在李俊眼里,容清时就是高高在上的,居高临下的,带着他最讨厌的学霸光环鄙视他。


    李俊瞬间怒火中烧。


    考试考不过容清时,容貌比不过容清时,女生缘比不过容清时。


    ——他连打架都打不过容清时!


    第一次欺负容清时的时候,李俊被揍得满头包。


    后来他就和容清时杠上了。


    不过每次都会找一堆帮手。


    而容清时被叫家长教训过一顿后,每次都会绕着他走。


    他回家还不是固定的路线。


    天天换路走,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个海上巡洋舰的自动导航,羊肠小道里穿梭来去自如,搞得李俊还迷路了!


    就离谱。


    李俊堵到容清时的概率很小,但今天他是铁了心要教训容清时。


    容清时知道自己今天是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家了。


    刚好,他也趁着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容清时面无表情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他的手生得很好看,肤色白皙,修长漂亮,修剪得干干净净,指甲下有小月牙。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感,是全世界手控看到都要疯狂舔的福利。


    这双手内有一层薄茧,他用这双手做过饭,修过车,写过题。


    ——还打过架。


    容清时只有一个人,他对面有四个敌人。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先发制人,趁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干掉一个最弱的,减少敌方战斗力。


    他二话不说,一脚踹向了骂他娘娘腔的男人。


    是四个人中最瘦弱的那一个。


    瘦子没想到容清时居然不打招呼,直接上脚,被一脚差点踹出胃里的酸水。


    他被踹得捂着肚子弯下腰,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又是坚硬的手肘骨头直接抵上了他的下巴,凶猛的力道毫不留情地砸上他的下颚。


    瘦子被砸懵了。


    倒了一个,剩下三个。


    李俊愣了一下,没想到本来是自己这边的先手,现在居然被书呆子给抢了过去。


    丢脸丢大发了!


    李俊面红耳赤地怒吼道:“容清时,你疯了吗?你他妈敢打我的人?快,都给我上!”


    他旁边的胖子应声扑上去,不料还没扑到容清时旁边,就被不知道哪来的垃圾桶绊了一下,踉踉跄跄的,吨位太大,自己就没站稳。


    再被容清时掰住手腕,狠狠地踢上膝盖,胖子仿佛听到自己膝盖骨头让人牙酸的叫声,剧烈的疼痛席卷。


    他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哀嚎。


    优秀的打架选手是会利用地形的。


    容清时冷静地分析了敌军的战斗力。


    倒了的两个人,是暂时爬不起来的。


    还剩下一个复读大汉,一个李俊。


    复读大汉明显是个打架技术堪比街头混混的高手,身材也强壮,还有花臂纹身。


    大汉啐了一口:“连个书呆子都打不过,两个废物。”


    他轻蔑地看了倒地的两个人,双手锁住容清时的脖子,让他的头不能动弹。


    容清时以为他想打自己的脑袋,连忙伸手护住头。


    没想到的是,大汉直接用膝盖顶上容清时的腹部。


    容清时闷哼一声,生受了这一击,然后迅速地弯腰,抓住了复读大汉顶在他腹部的膝盖,脚步向前,一拳从背后砸上了大汉的背部。


    “咯拉”一声,力道重得几乎听得到肋骨断掉的声音。


    大汉痛得差点流眼泪,大骂一声,本能地要回头,又被容清时长腿一勾,从后面毫不留情地踹了脆弱的膝盖关节。


    大汉的重心瞬间被破坏,双脚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容清时一手掰住扑到在地的敌人的手臂禁锢,另一只手狠狠地一拳砸上他的脸。


    大汉哀嚎一声,被砸得眼冒金星,腰酸背痛,彻底爬不起来了。


    容清时刚站起来,忽然,有人从背后用手肘锁住了他脆弱的脖子。


    ——是李俊。


    李俊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打趴下我三个人,你还想往哪跑?!”


    容清时眯了眯眼,漂亮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敢偷袭他,自然要承受后果。


    他双手从下往上,抓住李俊的手臂,然后他重心向下,猛地一个蹲身后撤,李俊就不由自主地被庞大的力道带得弯下了腰。


    容清时瞬间把主动权抢回了自己手上。


    他一手狠狠地抓住李俊的手腕,一手摁住他的肩膀,令他暂时动弹不得。


    然后迅速抬脚,踹上了李俊弯腰时,向下的脸,最后反关节猛力直接把难以置信的李俊压制在地上。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至极,李俊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


    容清时淡淡道:“我没想跑。”


    用时不到三分钟,小巷子口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四个男人,哀嚎喊痛声不绝于耳。


    站着一个衣服沾染灰尘的容清时。


    最绝的是,居然没见血。


    李俊浑身痛得爬不起来,鼻青脸肿,灰头土脸,不忘大声骂道:


    “容清时,你他妈的疯了!”


    “我要让你在学校混不下去,开除你的学籍!反正你考上大学也没钱去念书,你连你妈的医药费都付不起,不如直接出去打工算了!”


    “你跪下求我,说不定少爷一高兴,还能施舍你几千块钱,拿去救你那短命妈!我看那女人又老又丑,你又没爸,你肯定是她从哪个垃圾桶里捡来的!”


    容清时听到他的话,瞬间恨不得直接提刀把李俊给宰了。


    他深呼吸几口,身侧的手指痉挛般地蜷缩了一下,最后垂下眼。


    夕阳温柔的余晖下,源自单薄骨骼深处,少年的无力与挣扎淋漓尽致。


    没有再理会身后李俊的叫嚣,容清时默默地推着自行车回家。


    有路过的人朝这里张望一眼,发现不对劲,惊慌地开始打电话报警。


    容清时的家在贫民区破旧的一栋小楼里,墙壁斑驳,锈迹斑斑,阴暗又狭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危楼,连厕所和厨房都是一层楼公用一个。


    卫生条件非常差。


    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酸臭的汗水味,馊掉的食物味,人和动物的排泄物的味道。


    简直能让一个正常人的嗅觉直接爆炸。


    容清时就跟嗅觉失灵似的,取出钥匙,打开了二楼的家门。


    这间屋子有一室一厅,卧房是给妈妈睡的,他睡客厅,有一张折叠床。


    听到动静,卧室里的女人艰难地起身,招呼道:“小时回来啦。”


    她年龄不到五十岁,却已经头发灰白,面容枯朽。


    看得出精气神比同年龄的女人们要颓靡得多,她穿着干净的衣服,发型也打理得服帖,行为举止不粗俗,不说脏话。


    这在贫民区里是很罕见的。


    容清时把书包放下,看着碗里乘好的饭,还有旁边准备的一个小菜,皱了皱眉,“妈,你起来做饭了?”


    “是啊,总不能天天让小时做饭,我这个当妈的一点用都没有。”女人感叹似的说,“对了,咱家灯泡又不亮了,趁着没天黑赶快换掉。”


    “好,等我一下。”容清时把书包里的书本、作业、笔、纸等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一样一样的,整整齐齐地摆在床上。


    他的床干净整洁,床单已经很旧,看得出来是主人经常洗干净晒的,凑近还有股阳光的味道。


    王琳看着儿子,不禁悲从中来,他儿子这么优秀这么帅,成绩又好,本来应该前途坦荡的。


    将来不说会有多么出色的成就,起码是衣食无忧,不用再住在这种危楼里面过日子。


    现在却被她拖累了。


    她从床旁边的水壶上取了点水喝,然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什么东西,叫儿子:“小时,来喝牛奶。”


    他要健健康康的才好。


    容清时安安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书籍,把物理课本翻了又翻,其实课本上写的东西他早就学完了。


    他只是舍不得。


    他说:“我不用,你自己喝吧。”


    王琳:“妈妈老了,肠胃不好,喝不得牛奶,年轻人长个子的时候才是最合适的。”


    要是平时,容清时还会轻声细语地劝她自己喝。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他沉默得有点异常。


    王琳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眯着眼看儿子稍稍有些冷淡的脸。


    她从中察觉到一丝心灰意冷,还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王琳顾不得其他,艰难地下床,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小时,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容清时本能地伸手把她扶到床上坐着,又拿过旁边的毯子盖在她身上,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陈旧的木箱。


    那木箱叹息一声,被他掀开了盖子。


    按理说,这种床底下的箱子应该是布满灰尘的,但这个木箱很干净。


    箱子里装着他从小到大的所有课本,作业,甚至连写满的草稿本都在里面,一本没丢。


    看得出来,主人有多么珍惜他们,


    王琳提高了音量:“小时,跟妈妈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容清时把床上的课本、作业本、笔记本、草稿本、试卷纸等物全部整整齐齐地放进了箱子。


    王琳急了,想伸手去拦。


    被他一手抓住枯瘦的手腕。


    他一字一句地郑重道:“妈妈,我打算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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