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杏辞了职,没了剀镇中学班主任的职业,却毕竟是个师范毕业的学历。


    她做过的一堆龌龊事情爆出来后,人人见到她都要骂几句。还有些后知后觉的家长难以置信——我的小孩居然在这种人手下?我的小孩居然在招这种人当老师的学校?简直离谱。


    更别提原本班上天天挨骂的学生家长了。


    吴杏在剀镇的屋子被愤怒的家长们差点砸烂,还有的直接堵在路上,扬言要揍她。


    还有江小东的事,吴杏本来以为容家的人来了,江小东攀上了容家的少爷,肯定要告她,让她去坐牢,没想到江小东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根本没有上诉。


    吴杏直接选择出省,跑到了瑜城去找工作,凭着她胡编乱造,掩盖真相的的求职履历,还真的找到了一所中学教书。


    她想,只要出了剀镇这块地方,谁还认得她?谁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事?


    没想到的是,她第一天上班,还没来得及和学生们见面,就被学校辞退了。


    吴杏去质问校长为什么辞退她,校长理都不理她。


    她又不甘心去找别的工作,当个被那么多人奉承的老师不好吗?


    为什么要去找天天要看老板脸色的其他职业?


    后来她去面试了好几所学校,有些学校第一天说可以试试,第二天就直接翻脸,还有的把她拒之门外。


    她才知道自己恐怕是被针对了。


    她一咬牙,放下身段去找别的工作,没想到的是,不仅是秘书,文员,会计之类体面的职业不要她,连她一个师范毕业的去应聘工厂里的流水线上的女工,人家都不要她!


    最后吴杏到了偏远的小山村教书,这里民风彪悍,她举目无亲,敢骂学生一句,学生就敢点火烧了她的屋子,家长会直接闯进教室把她揍一顿,从此吴杏唯唯诺诺,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


    剀镇贫民区的危楼下面热闹非凡,聚集了附近一众热爱八卦的大妈大爷,三亲六邻,吵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连那能摧残人类嗅觉的味道,都抵挡不住人民群众看热闹的急切心情。


    “卧槽,这车得多少钱啊?还是连号燕城牌照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豪气的车!”一旁的男人砸吧砸吧嘴,感叹道。


    “妞妞快回来,别摸——”女人一把提溜起自己留着口水的女儿,“干什么坏事呢,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人家掉的漆!”


    “这是哪家发达了?咱们贫民区谁这么有钱?”一老头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靠近了车窗,眯起老花眼想看清楚里头的是谁。


    一旁站着带着墨镜的黑人保镖走上前,礼貌地说:“老人家,请你离开,不要靠这么近。”


    老头大惊:“嚯,小伙子你上哪挖煤回来的?都黑成碳了!”


    保镖:“......”


    他只好尴尬地对老头笑出了一口大白牙,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还有嘴碎的八卦女人们,聚众聊天,七嘴八舌。


    “我知道是哪家的,就咱们二楼靠着最外面的。”


    “啊?你说那个单亲的?儿子在剀镇中学考第一的那家?”


    “我知道我知道,我女儿说过,剀镇中学校草容清时。”


    “以前没看出来啊,那女人那么老了,还整天装得一副清高的贵妇模样。”


    “你没想到人家是真的贵妇吧?啧啧,要是以前搭上他们家就好了,这可不就叫那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唉,想起这事都怪我,我让儿子去和李俊交朋友,没想到跟着李俊还他妈学会了抽烟打架斗殴泡妞,现在李家都没了,要是当时叫他找容清时交朋友多好,现在人家这么有钱了,还在乎那点钱吗?起码也给我儿子搞个燕城的大学读读啊。”


    “你自己没眼光,还赖你儿子?现在好了吧,人家飞黄腾达了,你还是住贫民区。对了,我听说啊,江小东要上诉呢,容家给请的律师,西装革履的精英范,提着这么大一个公文包往门口一站,人家就知道这是大人物。”


    “江小东?和李俊谈朋友还打了胎的那个?她上诉干嘛?告谁啊?告李俊搞大了她肚子?年纪轻轻就出来勾引人,她还有脸上诉?”


    “可不是吗?当时她死皮赖脸要上高中,不出去打工,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你居然不知道她要告谁?告她班主任吴杏啊,被撤职了的那个,之前还体罚过她,打得她得了抑郁症,不过这事知道的人少,没人去闹,你孤陋寡闻也不足为奇。”


    “啊,还有这回事?都打出病来了,也太可怜了吧?”


    “可怜个屁啊,像她这种小小年纪就不知道检点的小蹄子,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货,我看她活该被打。”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问过江家,他们说了,江小东不上诉,律师都回去了。”


    二楼的屋子里,容清时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又把客厅的折叠床给叠了起来,本来小得逼仄无比的空间顿时清爽了起来,起码要进来几个客人,是有地方落脚的。


    他把衣服,日用品床单,还有他妈妈的东西等等规规矩矩地放了几个大旅行袋,旅行袋是周晗宵他们带来的,结实又好用。


    他又从床底下把那只木箱子拖了出来,书要是直接拿出来放袋子里,他怕皱了,箱子也不好整个放进去,想了想,他把箱子和旅行袋放在了一起。打算直接搬。


    容清时把周晗宵请了进来,不过这屋子实在是拿不出手,连沙发都没有,凳子也只有一个,周晗宵不肯坐下,他坐了少爷站着,像什么话?


    两个人只好就这么面面相觑,尴尬无比地站着。


    容清时问:“周叔叔,我妈妈能去哪所医院?”


    早就捏着鼻子,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升天的周晗宵心疼得快炸了。


    他们容家金尊玉贵,本来应该万千宠爱长大的少爷,怎么可以住在这种猪圈一样的地方,卫生条件差,饮食条件差,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其他的了,这里听得到楼上楼下大街上的说话声,乒乒乓乓的家具挪动声,吵闹得他想撞墙。


    容家富了一百多年,他哪里见过这种鬼地方,感受过这种臭烘烘的空气。


    实际上,在周晗宵眼里,整个剀镇都和猪圈没什么差别,特别是在贫民区,这个地方充斥着愚昧无知,粗俗无礼的气息,简直让他感到窒息,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一个这里的人说话。


    走进贫民区,觉得自己都要脏了,回去得好好洗洗去晦气。


    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想让容清时搬出去,随便找个酒店住,不过那时候容清时警惕心比较高,后来李家被解决了,吴杏被解决了,校长年级主任等一溜儿都撤了,容清时就相信了他们。


    王琳早就去酒店住下,容清时在这里收拾东西,收好了去燕城。


    “少爷,是燕城市郊的宋氏私立医院,宋家的老爷和我们老爷是至交好友,绿化好空气好疗养环境一流,还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和国外请来的医生,很适合养病,太爷去世之前也在宋氏私立医院住过。”


    “等王女士到了医院,再给她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这种小地方的医疗条件想来也不怎么样,容清时翻出来的,她之前的那些病例可能都没什么用。


    周晗宵想,小少爷关心的不是他能去哪所学校念书,而是他妈妈能去哪里治病,多好多孝顺的孩子啊。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造化弄人。


    最后在一群人看大熊猫似的的围观下,东西都由保镖搬上了车,容清时拒绝别人碰木箱,自己扛着放上车。


    豪华又柔软的真皮座椅包裹着皮肤,轻松舒缓的音乐萦绕耳边,还有浅淡的车内熏香,车子在剀镇这种烂得出奇的路上也没什么颠簸感。


    前面有负责开车的司机,副驾驶坐着戴墨镜的黑人保镖,都敬业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简直是大写的奢侈荣华。


    车窗外贫民区的景色慢慢地远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再也看不见。


    他不用再担心妈妈的医药费,不用再担心学校扣奖学金,不用再担心哪天被校霸堵在路上。


    不用再动手换灯泡,修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他就要离开剀镇,去往新的地方了——那里还有他心心念念的a大。


    周晗宵之前看了一份文件,现在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


    容清时感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的别扭,还有留恋。


    他知道,别扭源自于阶级的忽然跨越,留恋源自于人。他跟着王琳辗转了那么多个城市,容清时对剀镇绝对说不上有什么留恋的感情。


    要说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他的几个同学。


    吴杏道歉的时候,他们四个见了一面,容清时拿回了自己的笔记本。


    江小东鼓起勇气,亲手给他的。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要走了,却默契地没有说出来。


    因为不知道未来通向何方。


    周晗宵听到旁边传来少年清澈明晰的声音。


    “周叔叔,我想让一个朋友去燕城上高中。”


    “我还想跟几位同学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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