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见了庄稼的蝗虫似的,一窝蜂来的亲戚朋友、三姑六婆们,又跟见了什么脏东西瘟疫似的,争先恐后地跑出江家。


    生怕跑得慢被江大连累,被请去局子里喝茶。


    最先进门来的两个警察居然是熟面孔,在剀镇中学的那两位。


    警察惊奇道:“嚯,容同学,又是你啊。”


    容清时:“......”


    江大和江妈畏畏缩缩地靠在墙角,看见警察巡视一圈,问:“哪个是江大?”


    江大战战兢兢地说:“是......是我。”


    警察一点头,直接拿出冰冷的手铐把江大拷了起来。


    “走。”


    “等等等等!”江妈尖锐的高嗓门叫道,“警察先生,江大他犯什么事了?”


    警察:“江大不仅放高利贷,雇佣人上门打债主要债,还参与走私境外毒品,还有她,她是知情人,把她也带回去做笔录。”


    江大瞬间冷汗就下来了,死到临头还支支吾吾辩解道:“不不不,我不知道那包东西是毒,那个人只说我帮他带东西就给我钱,我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你们不能抓我!”


    警察冷冰冰道:“法盲。”


    那么值钱的东西你不知道来历不明?忽悠谁呢?


    警察:“这块地方封锁,各位请出去吧。”


    警察们来得迅如疾风,走得快如闪电,没留下一句废话。


    江小胖茫然地看着父母灰头土脸地被带上警车,三层小洋楼被直接上封条,封锁搜查。


    从门庭若市到无人问津,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站在路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天塌了。


    江小胖满身的张狂气焰就和他满身的肥肉一样,全是肥腻油脂,没有一块真材实料,没了底下撑着的骨头,内里就是个废物草包饭桶。


    江小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了打算走的江小东,理所当然地大声叫嚣道:“江小东,你是不是要去燕城?你把我带走,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也要去燕城上高中!”


    江小东听见他的话,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摇头。


    江小胖难以置信地大喊大叫:“我可是你弟!你他妈连你弟都不要了?!你等着,我要请律师,我要去法院告你不孝!”


    王富贵这个冲动的小伙子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上去一脚踹翻江小胖:“你们家都要破产了,还请个屁律师啊!你说你是小东弟弟,你有当过她是你姐?父母弟弟住洋房开小轿车,姐姐天天住杂物房,不仅要下地干农活,还他妈去集市卖手工品,自己好不容易攒了两千块,还被你们污蔑是偷来的!”


    王富贵:“江小东当初被那混蛋李俊搞大肚子,被灭绝师太体罚得了抑郁症,连上学都没得上,你们这些人又在哪?!哦,你们就会撒泼打滚要钱,让江小东忍!”


    王富贵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你们配当她家人吗?垃圾!”


    他不解气,还要抬脚再踹,被容清时拉走。


    “哥们,你打坏了他还要付医药费,”容清时强硬地一把架起他,说,“走了。”


    王富贵的武力值只够揍江小胖,被容清时一只手就镇压了,一边身不由己地被架着走,一边回头喊:“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一次!”


    王富贵恨铁不成钢:“清时你什么时候比我还怂了?这种人就该打!”


    容清时淡淡道:“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进局子喝茶难不成很威风?你不会雇人来打他吗?我出钱。”


    王富贵:“......”


    卧槽,兄弟你什么时候学坏的?


    几日不见,都有了道上大佬的酷炫狂霸拽气质,就差墨镜和烟。


    事情解决,几年的好朋友也该正式道别,天各一方。


    张春天从兜里掏出手机:“清时,这是我微信,你加我好友,还有王富贵的名片,你也扫一下,那傻子出门连手机都不记得带,唉,不说他了,到时候我们好联系。”


    容清时摆弄着手里的新物件:“好。”


    他本来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自然是买不起手机的,不过这个年龄的少年玩手机都是无师自通,很快他就学会了怎么发微信。


    王富贵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太激动,一时给忘在家了。”


    张春天无语:“......你怎么不把自个给忘在家里。”


    容清时不单学会了用微信,还学会了拍照。


    他用自己铁杆直男的拍照技术,给自己拍了一张大头照,当做头像,直接把那张精致漂亮的完美脸蛋,给摧残成了路边摊上卖的大饼。


    事实证明,不论再帅的帅哥,不会拍照都能瞬间降格成丑逼。


    容清时看看照片,还挺满意,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在他眼里男人都长得差不多,自己和王富贵也没什么区别。


    他直接把大饼设置成头像,又填了身份信息,微信名没什么特殊的,就叫容清时。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映衬得仿若仙境霞光,田野辽阔,山水清朗,零星飞过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耕牛在旁边慢悠悠地吃草。


    真正的剀镇地处偏僻,毗邻一片平原,地貌优异,芳草萋萋,节奏慢而缓,没有那么多龌龊与悲哀。


    大抵世间所有的烦心事,都来自于地上多了的叫人类的物种。


    凹凸不平的路边,附近是江小东想搭车的集市,张大婶的小皮卡车停在旁边,冲张春天点头打招呼。


    几个少年聚在一起道别,影子被夕阳余晖拉长。


    江小东背着她的小包,坐上另一辆容家的车。


    容清时向两人挥了挥手:“我们走了,富贵,春天,后会有期。”


    张春天:“清时再见,记得联系我们。”


    王富贵:“哥们,到时候我考去燕城上大学啊,等我!”


    燕城的几辆连号豪车不再留恋,绝尘而去。


    他会认识更多的朋友,见识更宽的世界,享受更好的人生。


    他们将重逢在盛大光明的未来。


    -


    燕城临江花园别墅区。


    左边是面积庞大的国家森林公园,右边是热闹繁华的商业中心cbd,一大片别墅群刚好修建在中间,闹中取静,地理位置非常特殊有格调,别墅密度低,建筑是中式园林风格。


    其中最豪华位置最好的几栋,能一眼看见滔滔江水奔流而去。


    如果说云烟大厦是天上仙人俯视众生的地方,临江花园就是地上贵人清净入世的地方。


    容宅里,容清时的亲爸容志诚今天没有去陪老朋友喝茶打高尔夫,反而开了一个严肃的家庭会议。


    参与会议的家庭成员有,容夫人林茵菀,大小姐容清韵,二少爷容姚晖,还有金毛容多多,布偶容拉尔。


    容志诚身材高大,蓄着短胡须,年近六旬依然看得出来年轻时英俊潇洒的容颜,腰背挺拔,穿着深色休闲西装,走路带风,以前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自从大小姐接手容氏集团后,他就退居幕后,慢慢喝茶养生,变得和蔼可亲了不少,还和宋老爷一起约着去山清水秀的市郊礼佛修身养性,最近承包了一片风景甚佳的鱼塘,打算开发成养老圣地。


    看大家都到了,容志诚示意旁边的心理咨询师开口。


    咨询师说:“老爷夫人,我已经收到了容小少爷的资料,我们做儿童心理咨询的,都遇到过这种情况,小少爷从小生活条件不好,颠沛流离,又是单亲家庭长大的,还......”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夫人。


    布偶容拉尔甜腻腻地“喵”了一嗓子,十八斤的体重轻盈地跳上林茵菀的膝盖,舔了舔她细腻的手。


    林茵菀穿着淡色长裙,容貌生得精致温柔,性格带着江南水乡的似水柔弱,本人多愁善感,听见这话忍不住用手帕拭了拭眼泪,摸着容拉尔顺滑的毛毛,忧愁地轻声开口道:“没事,你继续说吧,我知道小时从小就过得不好,都怪我们当年一个不注意没看住他。”


    咨询师点了点头,说:“小少爷遭受校园暴力,又被老师谩骂,成长环境堪忧,我见过一些案例,这种孩子一般比较敏感自卑,防备心强,胆小脆弱,对别人的视线和目光非常在意,可能你无意间一句话,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就会伤害到他,有些状态不稳定的孩子可能还会自残、走极端......”


    林茵菀吓了一大跳:“居然这么严重!”


    容志诚一皱眉:“胡说八道,我们容家的种怎么可能这么弱?”


    林茵菀拍了他的手一下,容志诚立即闭嘴。


    林茵菀心疼得都快哭了,想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受了那么多苦,不禁悲从中来,小心翼翼地问咨询师:“那我们该怎么办?”


    咨询师非常专业地说:“我知道夫人思恋少爷心切,但是现在的孩子们心理情况都很脆弱,太过激动的情绪会让他们觉得不舒服,前段时间二中出了一个跳楼的事件,就是因为孩子考试考砸了,家长怒气上头,扇了孩子一巴掌骂了几句。所以,夫人不能表现得太激动,比如一上来就拉着少爷的手哭泣,一上来就热情拥抱,这会让他缩回自己的小房子里,不利于敞开心扉交流。”


    要是剀镇中学的学生们听到这等奇事,怕是会集体惊掉下巴——被骂几句扇巴掌就要跳楼?


    那恐怕剀镇中学都没几个活人了。


    林茵菀深以为然地点头:“我知道了,一定会注意的。”


    咨询师叮嘱道:“一定要循序渐进,让他慢慢接受你们,最好大家从朋友做起,慢慢来不要急。”


    容志诚严肃地咳嗽一声,目光看向大女儿和二儿子:“你们听清楚了吗?”


    大小姐容清韵作为容氏集团掌门人,忙得天昏地暗,一周有七天睡在办公室的套房里,别人是九九六,她是零零七,简直不像酷炫霸道总裁,倒像苦逼打工小妹。


    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容清韵至此更像冰块了,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硬气息。


    女人是浓颜系长相,眉目明艳灼目,浓烈得几乎有点逼人的锋利,一丝不苟地化着精致妆容,若不是她常年板着脸,不苟言笑,肯定常驻美女总裁的榜首。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黑白职业套裙,修饰遮掩了傲人的身材,更加突出身上冷淡的气质,仿佛才从大生意的谈判场上下来似的,双手抱胸,靠在沙发边,一个人站出了董事会傲视群雄的主位气势。


    听到容志诚的话,容清韵简短地“嗯”了一声。


    金毛容多多在她脚边蹭来蹭去,见丝毫得不到关注,只好委屈巴巴地叼着自己的骨头玩具去找容夫人。


    二少爷容姚晖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他的相貌没有容家人那么出色,性格也不分明,礼仪姿态没有差错,看起来像一群活人里头无趣的关节木偶。


    容姚晖:“我知道了,父亲。”


    容姚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抠住沙发,他低下头,遮掩住眼睛里阴沉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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