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时跟着梅花走到了容姚晖的衣帽间里。


    他看着这豪华宽敞的衣帽间,不可谓不奢侈。


    入目几面大镜子能把人从头到脚照得纤毫毕现,一排一排的衣服看得人眼花缭乱,名牌球鞋整整齐齐地摆在柜子里,同一个款式有好几种颜色,还有周边散落着几个品牌的盒子和袋子,里头的东西连拆都没拆开。


    最中间摆着一个放手表的小展示台,流光溢彩得像个水晶星球,极具高科技感,通着电源,缓缓地转动。


    容清时忽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以后要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了。


    他老老实实地站着,任由梅花把衣服拿到自己身上比划。


    梅花比划一会,说:“不行,这衣服小了,少爷穿不了。”


    衣服都是量的容姚晖的尺寸,大了还能穿,小了肯定不行。


    梅花又去翻了翻地上的盒子和袋子,以为是二少爷从商场买来的衣服,却发现盒子袋子里都是鸡零狗碎的小饰品,金属项链,耳钉戒指之类的玩意。


    容姚晖好好的手工私人订制不穿,要他去穿掉价的商场衣服?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痛快。


    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买。


    “算了吧,妈妈说明天就有人来给我量尺寸,”容清时丝毫不介意地说,“有的穿就行,不用那么讲究。”


    梅花听到这话,简直要热泪盈眶——二少爷可是出个门都要造型师来家里专门打理的人啊,生怕自己那张普通的脸显不出豪门气质。


    唉,小少爷多好啊,夫人怎么就不喜欢呢?


    夫人明明很希望找到小少爷的。


    容清时正在对着柜子里的一堆球鞋仔细研究,像他这个年龄的少年,不喜欢名牌球鞋肯定是扯淡。


    他正出神地想着这是哪个明星的签名,忽然,梅花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小少爷,你知不知道你有婚约?”


    容清时一愣,一脸迷茫地问:“啊?什么婚约?”


    梅花声音压得更低了,在他耳边鬼鬼祟祟地说:“哎呀,就是娃娃亲啦,两家长辈指腹为婚的那种!”


    容清时:?


    难不成真让王富贵那乌鸦嘴给说中了?


    梅花看他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深深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是小少爷在容家立足的最大助力,她的沉重使命感油然而生,感觉自己肩负起了拯救世界的重任。


    梅花肯定道:“那可是太爷在世的时候,和沈家的太爷定过的婚约,当时小少爷还没出生,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知道的人也少,但是容家的人都知道呢。”


    容清时彻底愣住:“当真?这婚约容家的人都知道?”


    他才十八岁,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个未婚妻?


    豪门大宅,庭院深深,人心难测......就离谱。


    “那还有假?我骗小少爷做什么,这又不是能开玩笑的小事。”梅花说,“现在小少爷回来了,说不得哪天就要履行婚约呢。”


    “这......你能告诉我那个姓沈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吗?”容清时也压低了声音,两个人在容姚晖的衣帽间里,跟地下接头分子一样鬼鬼祟祟。


    他有点贼兮兮地小声说:“我好去看看。”


    反正他能继续上学是容家给的,王琳能治病也是容家给的,多了个未婚妻......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不得是个漂亮妹妹!


    这回换成梅花愣住了:“我没说是女孩啊,少爷订的是未婚夫!”


    容清时:?


    容清时:!


    亏大发了。


    他想象中香香软软的妹妹,忽然变成了硬邦邦的男人。


    男人有什么好的?其他男人有的他自己也有啊,干嘛要找个男的结婚?!


    简直让他接受不能,想就地拔剑自刎。


    容清时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想提刀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未婚夫砍了的心情,开始洗脑一样念经——


    我上大学是容家给的,妈妈治病是容家给的,我上大学......


    靠,他妈的老子为什么要找个男人结婚!


    这辈子没爆过粗口的容清时,终于不清白了,不干净了,不再是一个清纯普通的男高中生了。


    真被他的傻逼兄弟说中了。


    容清时瞬间犹如失去梦想的咸鱼,生无可恋四大皆空,有气无力地冲梅花摆摆手:“行吧,你告诉我是哪个傻逼。”


    我好拔刀把他给宰了。


    “......”


    梅花感觉少爷有点不对劲,她想,可能是害羞了吧,唉,现在的少年人,怎么脸皮这么薄。


    她说:“太爷那一辈久远的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谁,但是和清时少爷年龄一样大,而且是同性恋喜欢男的,沈家就只有一个少爷。”


    容清时磨了磨牙,杀气腾腾道:“是谁?”


    梅花:“沈鸿之。”


    容清时点点头。很好,他记住敌人的名字了。


    忽然,梅花又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少爷,我听说啊,沈家的沈鸿之喜欢乖巧懂事的男朋友。”


    “嗯?”容清时疑惑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梅花恨铁不成钢道:“少爷啊,你想啊,你和未婚夫关系好,老爷夫人可不就高兴了吗?毕竟那是去世的太爷订的婚约呢。现在夫人对你那么冷淡,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容清时一听,觉得有道理,他对这一家人其实都有好感,哪怕他妈妈和姐姐对他挺冷的,也不妨碍他的确喜欢她们。


    容清时:“好吧,我知道了。”


    不就是和未婚夫装乖吗,有什么难的。


    容清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出衣帽间的背影沧桑极了。


    他可真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好男人啊,他才十八岁的笔直肩膀居然已经扛起了那么多。


    其实容清时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他想,如果这事不是真的呢?


    他得找个人去求证一下。


    他带着自己路上买的礼物,礼貌地敲了敲姐姐容清韵的门。


    里面传来女人简短冷淡的声音:“请进。”


    容清韵的房间极具她个人风格,黑白灰的色系,一样属于女孩子喜欢的,挂饰抱枕玩偶之类的毛茸茸柔软东西都没有,最显眼的家具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实木书柜,庞大得超出了容清时的想象,几乎有某种震撼的效果。


    容清时一愣,这......得有几千本书吧,世上各种文字都有,他一眼扫过去,起码有八种不同语言,足够开一个图书馆了。


    霸道总裁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


    这么大的房间,放在外头的物品除了文件书籍电脑,就只有一盆摆在窗边的仙人掌,成了房间里唯一的色彩。


    容清韵坐在书桌后方,看他进来,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手没有停下敲键盘,什么话也没说,浑身散发着“我不好惹有事快说没事快滚”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气息。


    “姐姐,这是我在路上买的礼物,送给你。”容清时非常自来熟地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把手中粉红色包装的礼物盒子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当时周晗宵告诉他,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他给他们都带了礼物,只是没想到,他想象中的温柔大美女姐姐,像个刀枪不入的制冷机一样。


    不过买都买了,粉色包装就粉色包装吧,虽然还带了点亮闪闪的金粉,闪瞎人眼的亮片,还有乱七八糟的彩带。


    卖礼物的商家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


    容清韵一顿,看了一眼那足够令所有女生把容清时揍一顿的,辣眼睛的直男审美盒子,仿佛跟看到一张白纸一样毫无波澜,礼貌地说:“谢谢。”


    又不说话了。


    容清时看她收下礼物,默认大家的关系友好发展了一步。


    于是凑到她身边,小声问:“姐,我问你件事,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订了娃娃亲?”


    容清韵目不斜视,继续敲键盘,只往外蹦了一个字:“对。”


    容清时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不死心道:“和沈家的人?”


    容清韵又往外蹦了一个字:“对。”


    容清时最后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男的?”


    容清韵:“对。”


    容清时眼里最后的希望破灭,心如死灰,十分忧伤地走了,顺手把容清韵的房门关上。


    反正都是个男的了,是不是沈鸿之还用问吗?还有区别吗?


    唉,天要亡我容清时。


    在他关掉门之后,容清韵冰块脸上的眉毛忽然动了动,伸手把那辣眼睛的礼物盒给拆了。


    里面是一个更辣眼睛的粉红色毛绒耳罩,那坑了容清时的商家极力推荐,说这是店里最受女孩子欢迎的款式。


    要是容大总裁带着这玩意去容氏集团,第二天绝对登上热搜榜首。


    其实容清韵不是不想好好说话,容清时一岁多之前都在容家,她又怎么可能对亲弟弟没有感情?


    但是林茵菀千叮咛万嘱咐,弟弟性格敏感柔弱,非常胆小,在容清时面前要收一收她的脾气,千万不能吓到了容清时。


    如果要容清韵那张嘴不损人、不怼人,她实在是没什么话可以说的了。更别提陡然见到这么多年没见过的弟弟,太难为她。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丝毫没有经验,于是只好擅自从冰箱进化成了冰柜。


    容清韵神色非常凝重地盯着那个粉色的,毛茸茸的耳罩,忽然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


    然后她被这柔软的触感吓了一跳似的,手缩了回去。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她还在上小学,第一次见到容清时——


    摇篮里白嫩嫩小小只的一团,别说开口说话,连翻身都不会,只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对她笑。


    当时她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球上的新鲜物种?怎么从来没见过?长得还怪可爱的。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容清韵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说了几句。


    容清韵一点都不客气地损人:“你是不是去挖矿回来一趟,把自己的脑子和铲子一起丢在了非洲矿场?这么点破事都要问我?我请你是来公司耍猴的吗?干不了自己去人事部辞职走人。”


    她又伸出手摸了摸粉色的毛绒耳罩,电话那边低声下气地道歉,似乎讨好地说了些什么。


    容清韵冷声道:“哦,你不讨厌,可你没用——在我眼里你和猴子确实没什么区别。”


    容清时又给容姚晖送了礼物。


    不过他感觉容姚晖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仿佛是鄙视、仇恨、轻蔑,最后又变成了面具一样的亲切。


    容姚晖亲切地说:“这种东西我多的是,弟弟还特地买给我真是有心了,就放在那里吧,破费了,值多少钱哥哥转给你,总不至于买个礼物还要花弟弟的钱,说出去多不好,对不对?”


    容姚晖想,这乡下来的土鳖不管是为了面子也好,为了钱财也好,肯定要说值好大一笔钱,然后坑他的钱让自己转给他。


    自己拿到证据就去父母那里举报他。


    容清时:?


    这人怎么怪怪的。


    于是容清时面无表情地把礼物拿了回来,理所当然地放回自己兜里。


    云淡风轻地说:“既然你多得是,我就不送给你了,反正也不值什么钱,对吧,哥哥。”


    容姚晖:“......”


    他被直接堵了回来,偏偏这话还是他自己说的,无法反驳!


    这土包子哪来的一口牙尖嘴利!见鬼了。


    容姚晖恶狠狠地看着容清时潇洒地走掉,他面色扭曲,伸手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稀里哗啦,乒乓作响地砸碎了一大堆东西。


    反正他安排的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容清时绝对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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