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妍做好晚食,先给野菜草药浇水,再收拾院子,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仍然不见刘莲回来。
婆婆摆好碗筷,又和梅妍等了一会儿,嘱咐:“要不你骑马去接她?天已经黑了。”
梅妍牵着马刚离开梅家,正准备上马,就听到刘莲呼哧带喘地喊:“梅小稳婆,救命啊……”急忙遁声望去。
刘莲背着一个人,水淋淋地往梅家跑。
???
梅妍把马缰扔给婆婆,一路跑去接应刘莲,把背着的女子放平在院子里:“怎么回事?”
刘莲双腿一软跪倒,整个人都脱力了,说话声音都低了不少:“她跳河被人救上岸,医馆的吴郎中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还是不行……”
“梅小稳婆,她是我家邻居大姐出,救过我的命,你能不能瞧一眼,你也说不行,我就信!”刘莲喘得很厉害。
梅妍简直不敢相信,她只是一名区区稳婆,不是医神医圣啊,刘莲就这样背了个没命的人回来,眼巴巴地盼着。
就……试试吧,能不能救回来看运气,不,先看看是不是真死了?
梅妍随手扯了点棉丝线,粘在落水女子的鼻翼边,发现丝线有极轻且规律的摆动,意味着还有微弱的呼吸;又摸了颈动脉搏动同样微弱,抬头问:“她叫什么名字?”
刘莲冷得一个激灵:“方怡。”
“方怡,你醒醒?”梅妍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短而细的竹子,一端内镶了磷石,快速照了瞳孔对光反射,对光反射存在但是也弱。
方怡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莲姐,托住方怡的下巴,对就是这里,向上向后拉。”梅妍取了块纱布裹住手掌。
“哎!”刘莲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紧张又认真地照做。
梅妍强行掰开方怡的嘴巴,用纱布掏出口腔里的污物,又取了块纱布盖住口唇部,用力往她嘴里吹气,然后开始心肺复苏。
刘莲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救人的法子?
梅妍默数着心肺复苏的按压节奏,完全不抱救回来的希望,又嘱咐道:“叫她的名字,和她说话,说高兴的事情……”
因为呼吸心跳停止超过四分钟大脑就会缺氧,产生不可逆转的脑损伤。先不说郎中如何救治,用了多少时间,单说刘莲离开陶家背着跑回梅家的这段路,远远不止四分钟。
吴郎中说的没错,确实没什么法子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梅婆婆视线焦灼地走来走去,刘莲喊得口干舌燥,方怡还是没醒。
梅妍按照单人心肺复苏法操作,不仅要胸外按压,还要人工呼吸,力气很快就耗尽了,又硬撑了五分钟实在撑不住:“刘莲,我尽力了。”
刘莲立刻泪如雨下:“方姐……你醒醒啊……方姐,你新婚燕尔为何要投河自尽啊?”
梅妍大口喘着气,再次听呼吸和心跳,没有任何起色,也不再为难自己。不然,万一有接生的事情找来,她连骑马的力气都没了。
正在这时,一群人举着火把走入秋草巷。
秋草巷的百姓纷纷出屋张望,看着入巷的人群,好奇之余也跟在后面,一直跟到了梅家门前。
“怡儿啊!”中年妇人看到躺在地上的方怡,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名字,好半晌才悠悠转醒。
刘莲向梅妍介绍,晕倒的中年妇人是方怡的娘亲,后面分别是她的父亲、亲姐弟、叔伯、堂兄弟、婶子……
梅妍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襟,望着满脸悲戚的他们,迅速攒出的宽慰话在唇舌里转了几圈,又咽了回去,这种时候什么语言都太苍白。
只是……新婚燕尔的,为何要投河自尽啊?
还有,追到这里来的全是女子的亲戚,丈夫和婆家的人呢?
梅妍的心头笼上一层阴影,想来,这新婚是真的,燕尔是假的。
正在这时,方怡的父亲走到刘莲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阿伯……”刘莲毫无防备地被打偏,整个人撞向竹篱笆,幸好被梅婆婆扶住才没有摔倒,勉强站稳,大声问:“你为何打我?!”
方怡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不孝女!坑了自己家人不算,还来坑我家女儿?!让一个稳婆来救怡儿,你按的什么心?!”
刘莲顶着现出五指印的脸庞,声音渐冷:“怡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梅小稳婆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她也没救回怡姐,我认了!”
“至于你们,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在怡姐被婆婆丈夫刁难的时候,一声不吭,在她受不了丈夫打骂跑回娘家,你们连家门都不让她进,就把她强行送回婆家去了!”
“我真心为怡姐好,你们呢?你有什么资格来打我?!”刘莲平日嗓音不高,但是气极了嗓门很大,“还有你,装什么晕?装什么心疼女儿?!”
“你们都是!你们跟来不是心疼女儿投河,只是来看看她能不能活,真的活了就立刻送到婆家!一群黑心肝烂肚肠的!”
“大家伙儿都来看看!看看这群畜牲不如的东西!”
梅妍望着与平日判若两人的刘莲,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明明是个温柔敦厚的少女,偏偏被世事逼出了榴莲那样粗鄙的外表,也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轻易伤到。
“你闭嘴!”方怡娘亲恼羞成怒,又要动手。
“住手!”凭空一声怒喝。
众人循声望去,大步走入的马川拦在刘莲和梅妍前面,比方怡娘亲足足高了一个半头,眼神更是锐利。
梅妍在心里哇哦一下,司马玉川公子气场惊人。
马川语气平直地:“逝者已矣,人死为大,还不尽快入敛?”
“晦气!”方怡的直系亲属和长辈们低声嘀咕。
偏偏正在这时,毫不起眼的、裹挟在人群里的一名女孩子,最多十岁,忽然拽住马川的衣袖:“你是仵作,你能不能证明我姐的清白?!”
众人大吃一惊,紧接着女孩就挨了父亲一巴掌,伴着怒斥:“胡说八道什么?人死为大,哪有随意验尸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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