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杨筠玲家是二层小洋房。周秦打了个出租,拉着尤异到小区门口下车,左拐右拐走到杨家门口。杨筠玲站在二层阳台上,盆景红枫边,两条纤细胳膊搭靠铁护栏,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她画了很浓的妆,穿一条藕粉吊带裙,一层又一层的粉刷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惨白,双唇抹了血一般红的颜色,艳丽得近乎病态了。当看见周秦身边的尤异,微微蹙了下眉,她转身下楼开门。
开门时距离的近,不难发现厚重脂粉下无法掩饰的疲态,脸上粉太厚,以及于挤压面颊做出微笑表情时,细微粉末掉落。杨筠玲侧身让开玄关:“周少爷?请进。”
明星身材大都很好,毕竟要注重身材管理。杨筠玲在一众女星中,说不上最漂亮,但身材一定能排前三。前凸后翘的标准曲线,玲珑有致。再加上穿了一件稍微紧身的吊带裙,更将她那副身体凸显的愈发曼妙。
周秦感觉不太好,他和杨筠玲没那么熟,不熟的人面前没必要穿这种居家睡衣,低胸裙一不留神就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周处有点尴尬,垂眸瞅了眼尤异,异崽眨巴眼睛,满脸无辜。
“穿件衣服吧。”周秦很严肃地建议。
杨筠玲愣怔,噗嗤笑出声,摆了摆手:“您一定没有女朋友。”周秦觉得他有没有女朋友和杨筠玲穿不穿衣服没什么关系。然而杨筠玲并没有换衣服的打算,转身回客厅倒茶。
尤异跟着她踏上玄关,周秦不得不跟上,两人到牡丹花纹的沙发坐下。杨筠玲端茶过来,将茶水放上玻璃圆几,因为弯身,领口下的风景一览无余。周秦皱眉。尤异望着她,
杨筠玲并没有搭理尤异的想法,她甚至没有问周秦,旁边那小孩是谁,仿佛将尤异当做空气。尤异也不说话,默不作声地窝在角落。
窗外是阴天,室内光线很暗。杨筠玲贴靠周秦坐下,离得有些近,大腿贴着大腿。周秦指着她旁边说:“你家这么大沙发,那边还有地儿。”女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下。
尤异指着电视问:“那是什么?”杨筠玲这才意识到尤异存在似的,轻声启唇:“电视。”她摸出遥控,打开电视将遥控器扔给尤异。异崽无师自通,学会了翻频道。
周秦被杨筠玲挤得不太舒服,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没想到女人紧跟着贴上来,水蛇似的缠着他。
尤异翻到少儿频道,无心在意两个大人,认真看动画片。杨筠玲给他扔了包薯片。
“要么我们去二楼聊聊。”杨筠玲附在周秦耳边,唇红若有似无擦过他耳廓,仿佛能听见银铃般的笑意。周秦心神巨震,意识随着她的笑声,一丝丝被抽出大脑,整个人恍惚起来。
咔嚓——
尤异撕开薯片包装。
周秦猝然回神,冰冷疏离道:“杨小姐,你再这样我就要告你性骚扰了。”
杨筠玲脸色微变,默默收回十指,指尖轻抠堪堪遮蔽大腿腿根的裙摆,眸中闪过困惑和一丝阴暗。她坐远了些:“周少爷来找我,不为了这个,为了什么?纯聊天?”
周秦开门见山:“问你点事。”他说:“张子韵认识吗?”
“……”女人轻轻点头,咬唇:“认识。”
周秦没有直接说蛋糕楼,而是拐弯抹角地问杨筠玲和张子韵关系如何,期间也提到粉丝吴莉莉,包括以前一些杨筠玲身边意外死掉的经纪人、助理。杨筠玲要么答非所问,要么一问三不知。
周秦套了半天话,可杨筠玲也是在名利场上摸爬打滚的老狐狸,答得滴水不漏,周秦问了半天,没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尤异一包薯片很快见底,杨筠玲抛给他第二包,破天荒地主动问周秦:“这是你孩子么?看不出来小孩都这么大了,十五、十六?”
周秦望向尤异,尤异回眸,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嘴角甚至挂着薯片残渣,板板正正地回答道:“十三。”
周秦:“???”是你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蛋给你的自信对吗?
杨筠玲可能中了不知名的障眼法,竟然真的相信了,惊愕地感叹:“周少十七岁就把女人肚子搞大了?!”
周秦心跳险些骤停。放屁,十七他连女人生理结构都不知道,刚考上警校屁颠屁颠地出外勤。
尤异也不否认,周秦想开口,忽然发现说不出话,喉咙像被什么掖住了。他抓起面前茶水猛灌。
杨筠玲忽然想到些什么,轻飘飘感叹:“我那孩子要是活着,大概也七八岁了吧。”声音很小,细若蚊蚋,但周秦还是听见了,扭头看她,女人逆光坐那儿,半露哀伤。
她有孩子?周秦疑惑。
一杯茶水见底,周秦清清嗓子,能说话了,他起身道:“我去趟卫生间。”
尤异目不斜视看动画片,怀里抱着薯片。杨筠玲指了卫生间所在,然后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百无聊赖玩手机。
卫生间在楼梯间旁边,出了客厅路过楼梯间,再走两步就是。二楼缓台一扇隔窗,天光幽微照进来,周秦嗅到了陈腐的臭味,光线太暗,他下意识望向缓台窗户。
一只小手搭在扶手上,五指短小,指甲尖长。
被点穴似的,周秦僵在原地,无法挪动。脖子维持着扭转的角度,后槽牙一阵酸麻,脊背泛出细密冷汗。是这东西!脑海里清晰地浮现这句话。
那只手与躯体分离,尖长弯曲的指甲扣住扶手,缓缓爬行。周秦瞪大眼盯住那只手。
蓦地,左肩被什么按住了,冰凉刺骨的触感穿透衣料,沿神经末梢直达大脑天灵盖,头皮轰然炸开。
那只诡异爬行的手,是右手。周秦动了动手指头,那么按住他肩膀的……头皮发麻,周秦无法出声,脖颈僵硬如石化,只有眼珠能在有限范围内转动。眼角余光瞥见左肩上,尖长弯曲的指甲。
“呵呵呵……”有人在笑。
那种诡异周秦不知该如何形容,就像小孩明明在撕心裂肺的哭泣,却忽然发出喑哑笑声。
二楼缓台转角处,赫然立着一个大头娃娃!
它怎么出来的?!周秦额头冒汗。
说不出那是怎样一具躯体,脑袋和上半身差不多大,沉重地压着,根本看不见脖子。它周身披白色麻布,脑袋与上身相连处用一根红线扎紧,四肢都掩在白布下,让周秦联想到日本的晴天娃娃。
大头娃娃的表情极度诡异,脑袋大得离奇,五官却和正常人大小相同,上半张脸两只眼不停撕扯瞪大,眼睑几乎撕裂,眼球外凸,眼角流下一行血水。下半张脸却在微笑,两边唇角几乎咧至耳根。
惊惧与笑容同时诡异地出现在一张脸上。
披在它周遭的白布飘动。
沿扶梯缓慢爬行的右手,已经抵达一楼,就在周秦身边,五指蜷曲蛇立,指尖对准他。
缓台上的大头娃娃骤然张大嘴,周秦几乎瞬间闻见浓烈血腥,那是一副和食肉野兽相差无几的尖牙,血水自嘴角涌出。
白布扇动,大头娃娃悍然扑向他——
“周秦。”
指尖被人拉住,禁锢骤然松开,沉重阴暗的潮水霎时褪去。周秦眨眼,缓台上,大头娃娃瞪大眼,微笑着盯住他,邪恶与诡异丛生。
周秦喘口恶气,望向尤异。尤异不明所以,问他:“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杨筠玲过来道:“周少发呆呢。”
“看二楼。”周秦说,抬眼看缓台。
大头娃娃立在扶手边,白布无风自动。
尤异循他视线望去,愈发茫然:“二楼怎么了?”杨筠玲也讶异:“二楼没什么啊?”
大头娃娃还站在那里,似乎挑衅,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尤异看不见那东西!
周秦咬牙,冷眼扫过杨筠玲。那眼神太危险,甚至透出几分战场上磨砺出的嗜血意味。女人畏惧,往后退了半步。周秦拉上尤异:“我们回去了。”
杨筠玲可惜,挽留他:“周少不多坐会儿么?”
两人头也不回走出大门。身后铁门合拢,霎时,周秦耳边回荡起一声接一声杀猪般惨烈的叫喊,凄厉,绝望,尖锐刺耳的哀嚎。有男人在叫,也有女人。
他猛地驻足,猝然回头。
防盗门紧闭,二楼阳台上血色红枫摇曳。
尤异拉了拉他:“周秦,你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周秦倒抽一口凉气,他想捂住耳朵,但捂耳朵似乎并没有作用,那声音是从他意识里发出的,他问尤异:“你听见了吗?”
尤异不解:“听见什么?”周秦低头看他:“叫声,发自灵魂的痛苦惨叫。”
夕阳西下,不知不觉,他们在这间小洋房里呆了一下午。
尤异默然,望向那扇紧闭的防盗门,良久,轻声说:“先离开这儿吧。”
周秦一路上面色铁青,回到酒店也是一言不发,帮尤异点了外卖,然后甩上门进浴室洗澡。大头娃娃反复在脑海中浮现,惊惧瞪大的眼睛与吴莉莉重合,恍惚间,仿佛看见吴莉莉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他。
砰——
一拳砸墙。
浴室里的动静吓了尤异一跳,他起身步过去,立在门口喊:“周秦。”
无人回应。尤异等了一会儿,浴室门骤然打开。
周秦下身围了条浴巾,精壮的上身往下滴水,他看尤异,尤异看他。周秦咧开嘴笑:“我没事。”尤异说:“手机刚才响了。”
周秦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拿起扔在床尾的手机,曹源打来的,他拨回去,抓了抓湿漉漉的粗硬黑发,问道:“曹小,有事?”
曹源知道情况紧急,没磨蹭,有些急切地说:“老大,我们查到一条医疗记录!杨筠玲在正式出道前,大概是八年前那会儿,去过漠城当地一家私立妇科医院!”
周秦打开免提,尤异到他身边坐下。
曹源的声音穿透手机屏幕:“她做了流产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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