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真?”知乐望着峨眉微簇的云淑真,有些担心的探头贴近她微凉的手背。
云淑真回神看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的知乐,手背轻触她温热的脸颊应:“我没事。”
如果让知乐去赴宴,也许她会有性命之忧,可如果不让知乐去赴宴,恐怕同样会引起勤王的多虑警惕,那先前的缓兵之计也会随之失效。
因此为准备赴宴,云淑真特意让人从宫馆取出仅有的护身宝甲,亲自给知乐穿戴整齐。
夏日炎炎,护甲龙袍在身,知乐浑身都不舒服的紧,月牙弯眉簇成一团出声:“热、不舒服。”
云淑真给知乐整理龙袍衣带,迎上她不情愿的面容,探手给她擦拭额旁细汗安抚:“知乐,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隐忍才能有一线生机,今日夜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听我的话,好吗?”
知乐黑亮眼眸望着神情严肃的云淑真,隐隐感觉到出宫玩好像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樱红的唇瓣轻启应:“嗯,知乐会听话的。”
待知乐衣袍端庄整齐,云淑真唤司礼太监入内为知乐易容。
云淑真坐在软榻,手里捧着茶盏思量良久,方才对司礼太监汪公公出声:“勤王府宴都有哪些人为座上宾?”
汪公公上前道:“回皇后娘娘,此回勤王府宴约有十三名大臣,二王也在其中,余下则是勤王豢养的家犬门客居多,其中勤王最为看重的门客为舟夫子,此人饱读诗书却多次落榜,为人性情阴毒,近些年有意为勤王招揽朝中权贵。”
“你打探的很好。”
“谢皇后娘娘赞赏。”
“今夜赴宴随身太监护卫必须挑武力者护驾。”云淑真目光略过屏风,看向满身不自在的知乐面上被抹上浓厚脂膏,话语略微停顿,“最好都备上兵器,以防不测。”
汪公公有些诧异应:“是。”
待日近黄昏时,昏黄晚霞遍布天际,连同宫殿内里也被染上些许颜色。
殿内十来名宫人奉着衣裳饰品,落燕和飞云则在云淑真身侧伺候打扮。
满脸糊上易容脂膏的知乐端坐在塌上软垫,眉眼满是好奇的张望跟平日里全然不同装扮的云淑真。
云淑真身着宝蓝宽袖凤凰银纹长裳,墨发盘在脑后以金钗饰之,那白润如玉的精致面容因抹上胭脂而沾染几分恰到好处的嫣红,玉石耳坠随着行进微微摇晃,眉眼轻转时,大抵顾盼生辉也不过如此。
按理知乐见过云淑真身披凤冠霞帔的风光容貌,应当不至于看呆了眼才对。
可知乐还是看的移不开眼了。
“陛下,时辰不早,该动身了。”云淑真回身望向不为所动的知乐,还以为她是不想出宫了。
因着有意让知乐装扮病者,所以云淑真让司礼太监将她面上涂抹的苍白,甚至连她的衣物都笼罩着浓重药汤气味,这般瞧着知乐还真有几分病弱姿态。
知乐眨了眨眼回神,任由着云淑真搀扶自己出宫乘坐马车出宫,甚至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车马缓缓行驶而过时,浩浩荡荡的宫人太监们随之出动。
夜色缓缓将王宫吞没大半,马车内里设有琉璃灯盏,云淑真端正坐在内里,暗自思量要如何应对勤王的策谋。
车轱辘缓缓转动,两人身形略微有些摇晃,知乐偷瞄着不出声的云淑真,心想今天的淑真好好看呀!
云淑真自然感觉到知乐频频探来的目光,误以为她是因为出宫而害怕,缓缓探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别怕,有我在。”
知乐并不知云淑真心思,只因为云淑真拉自己的手,就已经忍不住咧嘴笑。
当夜幕将都城遮掩干净时,万家灯火陆陆续续亮起,勤王府内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王府内里宴席密布,小厮们奉茶端酒,往来的高官门生各自落座,高座之上的勤王位于阁内,身宽体胖斜靠主座,面上微熏,目光看向满堂宾客,偏头对临身的舟夫子不耐烦的出声:“宫里还没消息吗?”
“回王爷,据消息新皇与皇后已出王宫,应当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要到了。“舟夫子附耳密道
勤王不屑一顾的吃着酒水蔑视道:“本王还以为新皇要一辈子都躲在椒房殿当缩头乌龟。”
“王爷莫急,听闻新皇体弱多病,而宫中又无子嗣,想来王爷迟早能名正言顺以长继承大位。”
“本王只是担心夜长梦多,近日来镇北王部下多有动静,当初他与父皇争夺王位被贬,谁想现如今还能独霸一方,要是不能早登王位,恐怕就要错失良机。”勤王早就有弑君之心,只是碍于正统名声,所以才只得假意应承辅政王之职。
舟夫子思量道:“镇北王手有重兵确实是应当警惕,不过他已是知天命的岁数,恐怕也没那个命了。”
“那你能保证他的那些儿子们没有二心呢?”勤王颇具威严的看了眼舟夫子。
“这、……”舟夫子这时才看清勤王已经心急到想要立刻弑君夺位。
勤王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道,“东南和西南已有谋反之势,西北又被外敌占据虎视眈眈,如果镇北王起兵造反,那中原王城就处于腹背受敌之劣势,真到那时就已经晚了。”
舟夫子计上心来侧耳细声道:“王爷,那不如先下手为强,下令以封赏为由召镇北公及其子弟入都城,到时一网打净!”
话音落下,那方戏班子正唱到精彩处,全然不知这方高座的阴谋。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勤王其实也怕杀了新皇,反倒送给镇北王动手的由头。
“报,王爷,陛下驾临。”勤王府小厮上前汇报。
勤王这才收敛同舟夫子商谈的心思,懒散的挥手示意:“本王懒得去应承,你且去迎这位新皇。”
舟夫子起身行礼道:“是。”
勤王府门前浩浩荡荡聚集宫门队伍,云淑真陪同知乐下马车时,并未见到意料之中的勤王,而是一名读书士人衣袍的中年男子,暗想这便是那位舟夫子了吧。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舟夫子领着一干勤王府门客和朝中大臣行礼。
“免礼。”知乐瞅着云淑真的眼神出声。
“勤王因不便出府迎接,还望陛下和娘娘移步前堂赴宴。”舟夫子面上并无多少敬意,目光打量这位清瘦虚弱的新皇,视线不自觉落向身旁搀扶的云皇后,暗叹真是位绝世佳人,可惜嫁给病秧子,真是糟蹋了。
一行人随之入府内,云淑真搀扶知乐行进。
司礼太监汪公公心惊胆战的随行,目光瞥见神色如常的云皇后,不由得暗自心生敬佩,明知是鸿门宴,却还如约而至,恐怕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人能做到这般安然处之。
王府内里所见之处的家奴婢女随之伏身跪拜,就连戏台的戏班子都纷纷跪拜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廊道堂院所见之处,无不是大片人影,知乐看着这些人对自己跪拜,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困惑,暗想当皇帝可真好玩。
“诸位平身。”知乐四处张望看热闹,一时忘了云淑真的教导,直至自己的掌心被云淑真捏了下,方才回神出声。
“谢陛下。”
待众人都起了身,府内恢复先前热闹,戏班子也如常恢复上演,锣鼓喧嚣,将盛夏的夜更加增添几分热闹。
云淑真搀扶知乐入高座,方才见到慵懒的勤王。
勤王由婢女们搀扶起身敷衍行礼道:“陛下不辞辛劳而来,臣等深感恩泽,请入座。”
君臣之间,自是君上座,可勤王却没有腾位,而是着人令设侧位,堂下宾客无不心知肚明其中含义。
自然众人都在等着新皇如何应付难堪,可众目睽睽之下,新皇面色如常的入座侧位,甚至好像还挺高兴的模样。
对此,知乐表示自己真的只是走累了,所以想坐下而已。
云淑真知晓如此之处境,凡事都只得隐忍,自然也没出声过问。
琵琶声起,舞姬们登台亮相,宾客们的目光随之被吸引,一片热闹景象,却难掩高座之上的风起云涌。
知乐目光忍不住瞅着案前各色菜肴糕点,可一想到云淑真不让自己吃,就只能干咽口水。
“陛下,请。”勤王见新皇毫无反抗,心里不由得畅快,抬手奉酒举杯畅快道,“这酒乃本王珍藏多年,今日特请陛下品鉴。”
那酒盏递于眼前时,知乐鼻头耸动闻了闻味道,但没敢探手去拿酒盏。
一旁的云淑真探手端起酒盏饮尽道:“此酒实乃难得珍品,只因陛下服药不得饮酒,本宫替陛下受勤王好意。”
勤王微微蹙眉,而后以大笑掩饰道:“皇后真是好酒量,来人再备酒。”
数杯酒盏入腹,勤王见云皇后毫无醉态,暗自称奇,余光瞥向舟夫子示意。
舟夫子会意,暗自让捧着匣子的仆人悄悄走近那方。
那从仆人的匣子爬出来的毒蛇,在宴席桌下吐着蛇信子,悄无声息的缓缓攀附行进。
四周宴客毫无察觉,知乐却隐约察觉动静,耳朵禁不住动了动,黑亮眼眸四处寻望着。
“有毒蛇!”堂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众人惊慌失措逃窜,酒盏菜肴撒的满地都是。
“护驾!”云淑真连忙出声。
顿时宫中内司门卫亮了刀剑对峙,而勤王家兵亦拔出武器,场面顿时可谓是凶险万分。
等云淑真想去拉知乐躲避,却见她手臂正搭着一条青红花蛇,不由得屏息怔住,嗓音中难得露出慌张低声唤:“知乐别、动。”
然而知乐却已经抓住青红花蛇,嘴里满是关切的念叨:“小家伙,这里是人待的地方,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这一诡异举动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更别提那舟夫子和勤王更是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青红花蛇可是性情最暴戾的剧du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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