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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烟自知今天是躲不掉的,与其这样僵持着,倒不如大方上车,毕竟席闻均的行为并未逾矩,她也不必扭捏。
她笑着,微微颔首:“那麻烦席先生了。”
席闻均得意笑了笑,径直朝前面走去,丢下一句:“跟上。”
林暮烟垂眼,双手提着包放在身前,脚步慢慢跟上席闻均,看着他为自己开了车门。
席闻均侧着身,抬眸的一瞬间对上了林暮烟的目光,他眼神一怔,心口一阵恍惚。他忽地笑了声,说道:“林小姐眼睛生的漂亮。”
林暮烟一声不吭地钻进车里,坐稳后,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挤兑人的话:“医院做的。”
席闻均也不恼,关上门,朝着驾驶位走去。
上了车谁也没主动开口,林暮烟只说了医院的位置,一是没打算让席闻均知道她住哪,二是回家她也得折返去医院,这样省事得多。
席闻均自然不会多问,只是随便点了首英文歌,曲风倒是十分沉重,听的让人压抑,喘不过气来。
林暮烟坐车有睡觉的毛病,特别是这样车速又慢,路程又远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来薄荷糖含着,使自己清醒一些,眼神一直看着窗外。
似乎是闻到了味道,席闻均弯了弯唇角,问道:“在吃什么?”
“糖。”
“还有么?”
林暮烟侧首看他,刚想撒谎说没有了,想想不过一颗糖而已,便从包里拿了一颗出来递给他。
她刚拿出来便后悔了,这人从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在想尽办法套路她。
席闻均倒是坦然:“实在腾不出手来,要不你帮我?”
林暮烟并非是个好脾气,将薄荷糖攥在手心,礼貌笑了笑:“那我放在这,席先生空了尝尝。”
话说到这份上,席闻均自然不便再多说什么,一路也没同林暮烟搭话,似乎真就只是发发善心,送她一程。
车内暖气足,没多久林暮烟的困意袭来,脑袋越发的沉重。她眯着眼摸到车窗的按钮,将车窗开出一条缝来,用外面的冷空气强迫自己清醒。
注意到她的动作,席闻均轻咳一声,又将车窗升了上去,说道:“不冷?困了就睡。”
林暮烟不语。
席闻均看出她的沉默,又开口道:“我还算是个人。”
他如此说,林暮烟若是再坚持,倒是她不识好歹了,毕竟她若是不信他,大可不必上他的车。
“谢谢。”
闭眼之前,林暮烟迷迷糊糊道了声谢。
许是最近太累,林暮烟闭上眼没多久便睡了过去,甚至连梦境都吝啬。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肩膀有人碰她,猛的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打掉了那人的手。
她睁开眼,是席闻均清绝又稍稍惊讶的脸。
“抱……抱歉。”林暮烟收回手,磕磕绊绊道,“梦见了不好的事。”
“是么?”席闻均笑说,“到底是梦?”
林暮烟抬眸。
瞧见席闻均那过分优越的长相,明明没有表情,却又莫名让人心颤。
席闻均靠近了些,似乎是想从林暮烟的眼神中读出来几分她的心中所想,他慢条斯理地问:“还是我?”
林暮烟正身,往窗外看了眼,医院已经到了。她松了安全带,礼貌同席闻均说了声谢,推开车门下车。
下车后,林暮烟觉得如释重负,先不论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即便没有,被席闻均这样的人盯上也没有任何好处。
她向来清高,做不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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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棋的病情算是稳定,只是手术费还差一截,林暮烟向来不会朝明炽开口,他自然不会多问棋棋的事。
听赵远津提起,前两天有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捐赠者联系到他,愿意为棋棋做肾移植,近段时间棋棋先调养身体,等准备工作做好,年后便可以给棋棋做手术了。
只是目前只有一个问题,是棋棋的手术费,既然捐赠者,自然是越快越好。
……
经纪人米雅前天给林暮烟安排了一个古装电影的试镜,是国内知名导演的作品,女三号的角色。以她的咖位,能混个跑龙套的角色已是实属不易,看来米雅为了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米雅两天没等来林暮烟的回应,着急地直接杀来了医院,不解道:“你在犹豫什么啊?”
林暮烟不语。
“因为舒清?”
提起这个人,林暮烟脸色沉了几分,看上去不大想说话:“算是吧。”
“只是试镜,碰不上她的。”米雅虽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若不这么说,林暮烟时绝对不肯的,“能不能选上还不知道呢,我们只是试一试,倘若你连试镜都畏畏缩缩,往后还有什么前程?”
米雅费尽心思为自己求来这么一次试镜的机会,只为了一个舒清推掉,实在辜负了米雅的一番苦心。
林暮烟叹息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又要替我筹划,又要防着舒清。”
米雅轻轻拍了拍林暮烟的肩膀:“你是我带的人,我不是还指望着你?”
林暮烟无声笑了笑,只觉得对不起米雅,当初签下自己,就是看重她的长相和出色的演技,谁知这么久也没什么起色。
试镜女三号的女演员不多,即便林暮烟拖了几天,也依旧没定好最终人选。
米雅开车,说道聊起女一号来:“是去年拿了影后的那位,跟总导演算是二次合作,听说啊,是为她特意定制的角色。”
“至于你试镜的女三号,是个比较矛盾的角色,演不好的话会像个疯子,无法共情,与角色本身相悖。说白了就是个讨人嫌的角色,这不,都几天了,一个女三号定不下来。”
林暮烟正坐在副驾驶研究剧本,剖析角色内心,正如米雅所说,这个角色太过疯魔,为爱痴狂的女反派,莫名奇妙的坏,演不好极大概率会被网暴,每年这种事都是常有。
米雅像担心林暮烟害怕网暴,不停的让她宽心,说如今爆红的几个女演员,哪个不是从网暴过来的。
“米雅姐你放心,我这人现实,不看重那个。”
到了地方,米雅带着林暮烟进了办公室去见了副导演,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倒是一脸感激。
“林小姐之前的作品合集我和总导演已经看过了,演技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一会儿去做个造型,试试上镜效果。”
米雅说:“副导演的意思是?”
“一个女三号拖太久了,林小姐这样的条件能来,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否则我这副导演怕是得换别人来了。”
米雅同林暮烟相视一笑,让人带她去了化妆间。
试镜的衣服是黑色纱裙,国内古装反派一直是这个造型,内衬是浅灰,色调相当单一。
化妆师请的是国内顶级造型团队,不是传统意义的烟熏妆和明艳红唇,只是在林暮烟容貌的基础上添了几分冷感。
试镜过后,导演组对林暮烟的表演十分满意,米雅同时也松了口气,让林暮烟先去化妆间卸妆,剩下的事她来谈。
林暮烟出去时,外面正好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没有敲门,是径直入内。她不好奇这些,只是侧身让了位置,等人过去,她才转身离开。
还没到化妆间,途中路过一间接待室,从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你不会真以为,我这次打算放过你吧?”
林暮烟侧眸,看着舒清从接待室里走出来,她穿着八厘米左右的高跟鞋,慢慢悠悠地朝她走来。鞋跟踩在地板上,声音极其刺耳,像极了舒清接下来的话。
“知道你已经习惯了,不过呢,我换了个新的法子。”舒清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不仅仅是像林暮烟炫耀,更是在告诉她,自己有的,她没有。
林暮烟不想同她纠缠,何况前面有人在等自己去卸妆,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又该是一番议论。
她抬脚准备走,却被舒清拦了下来。
林暮烟抬眸,眼神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望着舒清,声音很轻:“还有什么事吗?”
舒清始终没松开林暮烟的手臂,语气稍稍柔和了些:“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闻言,林暮烟倒是一怔,原本大好的演艺生涯被舒清毁了大半,她倒是有脸问。她大方笑了笑,微微点头道:“还不错。”
这话里,甚至懒得用一句讽刺。
“其实只要你求我,只要你道歉,我是不会再这样针对你的。”舒清语气缓和了许多,“我们还是好朋友。”
林暮烟摇了摇头,抬起手臂,推开了舒清的手,她往后退了退,尽量平视穿着高跟鞋高出她不少的舒清。
“舒清。”林暮烟轻笑说,“你知道的,我从不求人。”
她们的矛盾是从大二那年开始的。
学校当时举行了一场舞蹈比赛,两人同为舞蹈系学生,自然都会参加,只是她们的目的却天差地别。
舒清是舒家独女,从小娇生惯养,众星捧月长大,参加比赛只是为了夺冠,获得荣耀。
而林暮烟不同,那时她刚经历父亲去世,棋棋重病,她需要比赛的十万元奖金来为棋棋治病,甚至补贴家用。
可舒清向来好胜,自知赢不了林暮烟便找她,要她故意在总决赛输给自己,得来的奖金给她。
林暮烟生性清高孤傲,不愿如此,原本要好的两人,从那之便成了永远的对手,以至于毕业以后也没能罢休。
“林暮烟。”舒清提高了音量,“你这样高傲做给谁看?”
林暮烟知道同舒清说不明白,不愿再纠缠下去,只是笑了笑,后退一步离开,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虽已离开,林暮烟的心情并未平复,走路时带着的风,吹得她眼角微凉。她随手推开一间接待室的门躲了进去,靠着门板许久没有动作。
待她缓过神来,才注意到对面的沙发上有一道人影,她猛的抬头,那人一手靠在扶手,他的神色淡淡,正歪着头打量她。
林暮烟的呼吸顿时一滞,窗口的风吹过,空气中有淡淡茶叶香,透着几分冬日的清寒。
席闻均站起身,慢步朝她走来,姿态散漫随意,只是他嘴角的笑意颇深:“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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