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是那个死去的乘客头掉了。
事实上整个飞机除了他和晕厥的荀觉,已经没有活人了,哼着歌曲的小姑娘不知去向,座椅上只留下一个眼睛扣子掉了半边的“晴天娃娃”。
方雨萌哼的童谣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有着缓慢到诡异的曲调,让人头皮发麻的节奏,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词。
秦晷无法辩别声音的来源,右耳的伤疤因为他没有按时吃止痛片而疼到无法忍受,灵魂好像被撕裂了,只模模糊糊地知道,方雨萌反复吟唱着童摇,每唱一句“我就把你的头剪掉”,一个死去乘客的头颅就滚到他脚边。
可怕的并不是这些脑袋,而是没头的乘客,鲜血永不停竭似地从断开的脖子处喷涌出来,染红了天花板,紧跟着又在地面流淌,渐渐没过他的脚背。
刺鼻的腥臭熏得他几乎呕吐,他只能用力撑着座椅,以免被滚过来的脑袋掀翻。
真·送人头。
方雨萌无形的剪刀伸到了第31排,章铭的头掉了下来,咕碌碌滚动着,睁得大大的瞳仁里还保留着最后的惊恐,直勾勾地与秦晷对视。
“还剩最后一个活人呢,在哪里呀,在哪里?我什么时候才能剪到他的头?”
“晴天娃娃”童谣的间隙,方雨萌呓语似地呢喃。
秦晷努力把目光集中在章铭惨白的脸上,等着脑海里电锯割过似的疼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劲头才有减弱的趋势,大脑如同刚涂了润滑的齿轮,再度缓慢地启动。
他思考的第一个问题是:方雨萌的歌词里,为什么只剩一个活人?
一脚踢开章铭的头,他直奔荀觉,察觉到脉搏轻微地跳动,他松了口气。
但这样一来又有新的问题,如果方雨萌的“活人”指的是他的话,那么根本不需要四处去找,他就在这里,只要方雨萌眼睛没瞎,举手就能剪断他的脖子。
可是,方雨萌似乎是瞎了。
……不,她死了。
秦晷站起来,缓缓环顾四周。
这个唱歌的家伙并不是方雨萌,它只是模拟了方雨萌的声音,仔细听,它的声音更加扁平,无机质,是从某个机器里人为制造出来的。
“你是方雨萌的系统。”秦晷也不知这玩意儿能不能听见,用极低的声音说,“她死后,和你绑在了一起,是你给她发布了任务。”
“晴天娃娃”的诡异哼唱戛然而止。
秦晷:“你给她任务,限定她的权利,所以她无法一次性杀光所有人,她是你的傀儡,实际享受这场屠杀的是你。你想要什么?”
没有人回答。四下里静得可以听见他自己的呼吸。
于是他继续往下分析:“这个世界的方雨萌在上飞机前就死了,假的方雨萌穿越过来,灵魂覆在她身上。而就在刚刚,我把她捆在了座椅里,你感到她已经无用,于是杀了她……于是,真正的方雨萌也就不存在了,因为她从未活着上过飞机。但是你留在了这里。
“脱离了原身,你在哪里?”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一堆高高的头颅,紧接着他却否定了自己:“不,你不在断头的乘客名单里,你也不会变成荀觉,如果我是你,我就钻进方晓媛的身体里,如方雨萌所说,她才是这本书的主角不是么。”
他大步朝方晓媛走去,毫不犹豫地用电线把她本就摇摇欲坠地的脑袋整个儿拧下来。
一瞬间,方晓媛的身体软下去,好似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
死寂多时的机舱终于又有了声音,是从碎嘴老太太的广播里发出的:“可恶!可恶!愚蠢的工具人!”
秦晷难得地笑了一下:“我幸好还是个工具人,你连人都不是。”
他绷紧了电线,以方晓媛为起点,一个人头接一个人头地绞杀,所到之处,鲜血与人头齐飞,场面比刚才还要恐怖。
方雨萌的系统气极败坏地尖叫:“可恶!混蛋!你只不过是一个反穿书者组织的小喽啰,教科书难道没教过你不能残杀同类吗!”
脑袋里那股痛劲已经彻底消失,秦晷的身体又变得轻盈起来,他利落地跳跃在尸体里,手起绳落,每具尸体的脖子都被整齐地割断,不一会就收割了后排三分之一的人头。
砰!砰!砰!
由于动作太快,只看到一颗颗头颅烟花似地炸起来,鲜血是它们的点缀,场面简直不要太华丽。
他还有工夫开玩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来呀,比谁收获得多。”
“神经病!神经病啊!”系统尖声嘶喊,“你连同类都杀,简直没有人性!”
“人性?”秦晷脖子一歪,扯出一个森然冷笑,“你一个工具,和工具人讲人性?你以为我9字开头的编号是怎么来的?”
系统发出一串愤怒的呼噜声。
它已经不想和这个工具人废话了。如果最后一颗头颅落地,那它就只能永远和这该死的飞机捆绑在一起,迷失在茫茫宇宙之中。
情急之下,它忽然有了主意。
荀觉的身体挣脱安全带,凌空悬浮了起来。
“你再动一下,我保证他死得很难看。”
秦晷动作猛地一顿,半晌,毫无情绪地点点头:“那谢谢你。”
说完,手上的动作照旧,又一颗头颅收割下来。
荀觉的身体破布似地乱窜,系统尖锐的声音恨得牙痒:“你不担心吗,他是唯一的活人了,他还和你一起关过禁闭室,算得上有交情了吧!”
“那你可能不知道。”秦晷说,“正是这点交情让我巴不得他赶紧去死呢。”
“……”系统彻底哑火了。
这个工具人简直油盐不浸,它感到十分头痛。
秦晷:“如果你能杀他,早就动手了,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原因嘛,还是那个,技能cd。”
他忽然恶劣地咧了下嘴,“但是,怎么办,我已经找到你的本体了。”
系统:“!!!”
秦晷:“大部分的系统寄存在穿书者的脑中,把他们当成宿主,吸取他们的能量,但现在方雨萌死了,你只能寻找临时替代品。飞机上除了我,只有一个活人,可惜你无法占据他,于是退而求其次,找死人。
“然而死人没有意识,终究不保险,你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庇护所——这项技能,恐怕连方雨萌都不知道,当然也不是给她用的,是你自己的保命技吧我猜。”
“不是,我没有保命技能。”系统故作镇定,但语气中的细微变化出卖了它。
秦晷毫不犹豫地走向“晴天娃娃”玩-偶,一把抓起来。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很萌其实蠢得要死的娃娃。”
他猛地窜到舱门边,打开了门。
系统惊恐地尖叫:“你要干什么!住手,你这个疯子,它只是个娃娃!”
热带的风打着卷扑进来,蓝色海洋离得越来越近。
秦晷紧抿双唇,用力将玩-偶掷了出去。
“对啊,它只是个娃娃。”
玩-偶比飞机更快地下坠,眨眼消失不见。
秦晷快速冲进驾驶室,对着喊不出名字的仪器一通乱按。
随着飞机下落,两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已经近在咫尺。
数百层高的摩天大楼里,一名职员猛然抬头,惊恐的目光与秦晷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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