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湖广江陵人。明朝政治家、改革家、内阁首辅,和商鞅、王安石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改革家。
当千年难得一遇的改革家,遇到三千年难得一遇之变局,可谓棋逢对手、火花四射。
这一路上,张静修觉得两颊绯红、手心有汗,想来是激动的。
等穿过游廊,进了正厅,只见面前一个英俊的长须大叔,剑眉入鬓、器宇轩昂,听到声音,放下茶盏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穿越五百年的光阴和岁月。
张静修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感觉太熟悉,这不就是见到爱豆的心情么。
此时此刻,她真想一把握住偶像的手。
“哥哥,我是您忠诚的粉丝,您给我签个名儿吧,签我衣服上就行!”
不过,尚存理智的她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父亲。”
“听你娘说,昨日你病了,可好些了。”
“女儿并没病,身子也好着呢。”
张居正微微颔首,指着院中的单车,张静修忙道:“昨日女儿和四哥出府一趟,途中略有些眩晕,不知怎的,醒来就瞧见这个了。”
“听说你会使这物件。”
“正是。”
张静修就跟动物园搞杂耍的大熊似的,又上车骑了一圈。
她穿的是明朝女子的马面裙,女孩子都知道穿裙子尤其是长裙不适合骑单车,容易绞进车轮里,静修可不想第一次见偶像,就摔个大马哈,因此格外小心。
张居正眼睛一亮:“竟是如此。”
“父亲。”她趁热打铁,“梦中有仙人指点女儿,说这叫自行车,可日行二十余里。”
四哥此时也凑了过来:“不过是奇技淫巧而已。”
张静修瞪了哥哥一眼,什么奇技淫巧,这叫生产力知道吧,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张居正亲自上前拨弄了一番:“你们觉得这是什么道理?”
刚刚高考结束没两天的张静修,此时上知天文运行原理、研究黄赤交角,下知有机无机反应、配平化学方程。
前有椭圆双曲线,后有杂交生物圈,内可飘逸古诗词,外可流利说英语。国家发射卫星我能抬头计算位置,坐公交都能不自觉感受摩擦力……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
“轴承,还有杠杆。”
张居正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不难解释,只是这所谓的自行车到底是什么材质,怎能如此坚固、又如此轻便?
见方才女儿骑的轻松,他此时也想上去一试,不过他这身份多少有些不体面,就让几个小厮试一试,果然都失败了。
张静修讲了几个要点:“其实也简单,仔细学一学练一练,一两天定就会了。”
张居正点头,吩咐说:“找几个铁匠木匠,会修马车的那种,让他们照此仿制。”
张静修心里高兴,其实真正的现代自行车、差不多也是19世纪在英国被设计改造完成的。
1861年,上海第一次出现自行车。
1897年,上海南京路开办了同昌车行,经营自行车及零配件。
末代皇帝溥仪作为唯一一个会骑自行车的皇帝,就为了在紫禁城里畅行无阻,把好多门槛都给锯了。
说不定这一辆远道而来的单车,就是那蝴蝶的翅膀,扑腾一下就能改变这个中国呢。
“父亲。”张静修撒娇说,“方才女儿答对了问题,想要个奖赏。”
“你想要什么?”
“嗯,我过几日想去洋行瞧一瞧,看看有什么新奇物件。”
方才从四哥口中她已知道了,如今北京城内有好几家洋行,专卖些进口的稀奇物件,有权有势的人家也都喜欢采买。
见自家亲爹点了头,张简修忙狗腿说:“那我陪妹妹去吧。”
张居正几个儿子,读书虽远不如他这种百年不遇的天才,但多少还能读的进去。
唯这个老四,顽劣不听话,想来科举上是不成的了,张居正对他也一向是疏于管教,总归日后也少不了他一份荣华富贵。
“滚吧。”
“好嘞,多谢父亲。”
有了亲爹发话,也不必再等几日了,第二天张简修就穿的人模狗样的,倚着她房门吹了声口哨。
老二嗣修、老三懋修,一左一右站在旁边。
“二哥三哥四哥好。”
张静修是独生子女,这还是头一次觉得有哥哥真好,又威武又有面儿。
“二哥三哥今日不读书么?”
这两位日后可都是要中状元榜眼探花的,虽然因为亲爹主政,这状元的含水量不少,颇有些举贤相当不避亲、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但现在多少也得做出个样子是不是。
“先生有事,今日就不上课了。”
“那大哥呢?”
张简修翻了个白眼:“大哥才不与我们一般厮混呢。”
张家五子,大哥敬修,老成持重,有长兄的风范。
二哥嗣修、三哥懋修,生的如同双生兄弟一般,只是一个话多、一个话少。
四哥简修么活脱脱一只猴子,小弟允修才四岁。
说来也有些心酸,别看张居正现在是权倾朝野,也确实通过新政给奄奄一息的大明王朝注入生机和活力。
日月并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
可如今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仅仅十年后,张居正方一去世,没良心的狗皇帝朱翊钧就把他们满门抄家,老少十七口饿死家中。
长子张敬修遭严刑拷打,留下绝命书自缢而亡,妻子自杀毁容,老三懋修忿而投井,其余兄弟子侄充军发配。
至于她,既然现在是张家的女儿,享受了父亲的荣耀,日后怕是骨头也不知烂在哪个乱葬岗呢。
不行,张静修紧紧握拳,有她在、想都甭想。
从小到大,她都是说一不二,但凡能动手、决不瞎逼逼的性格,怎么可能任人鱼肉。
实在不行,就劝她爹造反吧。
能说出“吾非相,乃摄也”这种话的张居正,想来也不是那种愚忠的大明纯臣吧。早点儿让民主共和、君主立宪、自由平等、科学进步之风吹向神州大地,启发明智、对大家都有好处。
“反正万历皇帝朱翊钧也是三十年不上朝的居家宅男。”
君主立不立宪的,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昨天父亲走了之后,她就详细问了四哥:“咱们跟英国佬打的仗,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
大明隆庆六年,公元1840年。
“去年六月,英夷以虎门销烟为借口,义律领兵到达广州,军舰封锁港口,八月抵达天津大沽口,开出了条件。”
张静修记得原本七月英军是攻占了定海的,难道这次竟没有,也许是因为此时大明已开宁波港口,定海离宁波太近了,怕惊扰外商吧。
“他们开的什么条件?”
“具体我也不知道,总之没谈的拢。”
“咱爹一当内阁首辅,就碰上这种事,也是够他头疼的。”
张简修不以为然:“区区一个英夷算什么,我大明怎会把他们放在眼中。”
静修翻了个白眼,小心风太大闪了你舌头。
从来毁灭人类的,不是无知和弱小,而是傲慢。三体如是,一切也如是。
“后来呢?”
“既然谈不拢,总要打一仗的,咱们大明军和他们在大沽口和虎门进行了多场激战,打爆了好几艘战舰,我们固然损失惨重,英夷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
张居正不愧是张居正,加上之前隆庆开关,其实明朝内部高层已经逐渐意识到了西方的军事水平了,高拱在台上时,已经开始购买西方枪炮,并进行仿制了。
但大家都知道的,军事能力不是靠看的,不荷枪实弹打一仗,诸位心里都没这个数。
大明当家人张居正火眼金睛,意识到这么打下去两败俱伤没有胜算,往小了说影响大明的根基,往大了说影响自己伟大的首辅事业,于是就派人和谈。
英国的条件,大致上还是教科书上那么几条。
割让香港岛——明朝不同意,但介于此时英军其实已经实际占据了香港岛,除了假装看不见默许、也没别的法子了。
赔款一千万银元——这个数字比《南京条约》砍半了,明朝同意支付,当然了肯定不是“赔款”这个名目,而且得用这个钱购买工业设备和武器。
十口通商——除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之外,另开五口,允许英国人居住并派设领事。
废除公行,允许英商在华自由贸易——同意。
重要的是,协定关税这一条没了。
关税自主,那可是国家主权独立的重要标志之一,头可断、血可流、钱可赔,凭啥跟对方协定关税啊。
其实在原有时间线上,英国的对华条约草案中也是——“中国的皇帝陛下公布一套公平的、适用于所有通商口岸的关税定例”。
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南京条约》中的“中英双方英商进出口货物的税款”,还是清朝的官员自己挖坑自己跳了,好在这个大明没犯这个致命的错误。
张静修一盘算,如此说来,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英国答应撤军,不再卖鸦片。至于海汝贤,英国佬要求严惩,不过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很冤,朝廷也态度坚决,让海瑞继续主持禁烟运动。”
也只有海瑞这等牛脾气,才能干好这桩难事吧。
不过……
“咱爹这么搞,朝中就没人参他?”
大明可是号称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
眼下除了和亲,割地赔款可都干了。就以明朝言官那搅屎棍的性子,还不把张居正给大卸八块了。
张简修是煮熟的鸭子,嘴还挺硬:“哪里割地了,哪里赔款了,这都是贸易。再说了,咱爹可是有陛下和太后娘娘支持的。”
也是,都这个地步了,李太后还力挺张居正,看来果然是“真爱”了。
张静修和哥哥你一言我一语的,知道张居正丝毫没有收到一鸦的影响,已经开始大力推行“考成法”了,并且趁机又赶走了几个对头,内阁六部眼下大半都是他的心腹。
看来,轰轰烈烈的张居正改革,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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