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而后的一个月里,柳常钦和南宫凝再无交集。


    柳常钦偶尔能看到南宫凝和刘相秦白日里一同散步,还有他从路边采下的野花送与她手中。


    她的笑容很美,像是青天白日里悄悄绽放的玫瑰,相隔八里都能嗅到芳香,只是平日里那么爱赏花的人,却不想看了。


    现下裴县已经逐步恢复正常,房屋已建的七七八八,流民该安置的以得安置,该领粮的已经领粮,这日子倒也有了盼头,她也是时候该回京了。


    梁白歌早在半月之前便离开了,走的那日柳常钦陪她去她原来的老宅地那里跪别了父母。


    她说这一别,她从此便再也没有家了。


    那一天她脸上没有悲伤,甚至还微笑着安慰柳常钦不要担心她,那么温柔软腻的女子,一时之间却变得坚韧了。


    柳常钦告诉她自己在京城粤扬楼内住着,日后受了欺负,随时可以过去找她,这是她对她的承诺。


    梁白歌笑了,这是她得知父母已不在人世之后第一次脸上露出笑容。她说如果柳常钦不是驸马该多好,她说如果你那驸马当不得了,记得来找我。


    她说的不羞不臊,眼含真情,而柳常钦却只当是她真的想交自己这个朋友。


    柳常钦离开那日特地在堂中等了很久。


    “楠凝姑娘,我这便要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她,或许和上次一样,她只觉得人生就是不断的相聚离别,离别的时候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那便就好好道个别罢。


    “嗯,一路小心。”


    说完这句话便头也没回的步了二楼去。


    最后一丝红色裙摆消失的时候,柳常钦收回了眸子,大步流星的出了门去。


    南宫凝站在二楼的窗棂跟前,目送着他。


    “如意,你说这驸马是要还是不要?”


    “公主,这柳公子跟那姓梁的姑娘不清不楚的,日后若是因为皇上的旨意娶了你,定也不会真心待你的。”


    南宫凝望着窗外那一抹灿烂的白光,眼底敛了敛气息。


    “本宫想要这个驸马。”


    是的,她想要他,尽管知道他不会真心待她,尽管知道自己棒打鸳鸯,但她想要的,她就一定要攥在手里。


    “最近鹰眼可有消息?”


    见那白影消失,她这才将窗子闭上。


    “回公主,还不曾。”


    南宫凝有些不可思议,一伙强盗而已,竟那么难查吗……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疑惑,裴县受灾当日柳太傅便让儿子拉粮赈灾,这消息按道理还没有传出去,那日被劫,很明显强盗是冲着粮去的,只不过碍不住人多势众才将心思放到了在后面的自己一行人身上,其中绝对有问题……究竟是何人。


    “噔噔”


    南宫凝被敲门声拉回思绪。


    “如意去瞧瞧是谁。”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相秦,此时刚过午时,打算约着南宫凝一同用膳。


    “小姐,是刘大人。”


    刚好自己有事找他,便让如意将门打开了。


    “奴婢见过大人。”


    如意上前行礼。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刘相秦赶忙上前扶起躬身之人。


    在如意眼中,这个刘大人是个谦虚儒雅的翩翩公子,自己早在心中给他和公主配上对了。


    “刘大人,我正有事想和你说,希望刘大人莫要惊慌才是。”


    南宫凝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因着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如果不托出身份的话行事多有不便。


    “凝儿姑娘此话怎讲?有什么事情值得慌的?”


    南宫凝示意如意将门关上。


    南宫凝也不墨迹,从袖中掏出一块镶金软玉,上面刻着南平公主四个金字。


    不等刘相秦疑惑,南宫凝便示意如意将软玉取了去,拿到刘相秦眼前。


    待他看清软玉上的字迹,已行跪拜之礼:“臣刘相秦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免礼了刘大人。”


    南宫凝自是不想在外面端的如此大的架子,又因着刘相秦这一月对自己照顾有佳,又以朋友之间相待这突然君臣相别,倒是有些别扭,许是她离宫太久了。


    如意上前搀扶刘相秦起身,刘相秦脸上升起惊讶之色。


    他又怎会不知道她是公主,只不过该有的反应还是要有的。


    “臣有眼不识泰山,近日礼数不周,望公主惩罚。”


    他先行负荆请罪。


    “刘大人莫要和本宫生分了,像之前一样甚好,本宫表明身份的原因,刘大人应该猜得到吧?”


    “臣……恕臣愚昧,不知公主所谓何意?”


    他确实不明白,为何公主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不免心里有些疑虑。


    “你虽只是一县之官,管不得水都之事,但是裴县水监往年利用深水湖征收百姓赋税一事你可管的了?”


    刘相秦心下一惊,公主这是要干涉朝政……


    “如若属实,百姓鸣冤,臣定当彻查。”


    南宫凝满意的点了点头,:“刘相秦,你乃当朝刘丞相之子,竟也甘心做的个小小的县令,可见你确实吃得了苦楚。”


    她确实很钦佩刘相秦,毕竟身为大臣之子,一来没有攀靠父亲的官职谋个好处的官职,凭着科举一中,就顺了朝廷的安排来这北城中做个小小县令,这清廉的心境确实值得称赞。


    “公主谬赞,臣尚还年轻,虽现在只是一县之令,但日后多加努力,朝廷定不会看不见的。”


    南宫凝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刘大人放心,此次洪灾有功,若是将当地水监一案彻查清楚,本宫自会向皇上提携你。”


    这绝不是场面话,南宫凝十分惜才,她觉得刘相秦行事作风和他的头脑,若是用来办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臣谢过公主!”


    刘相秦低下的头颅露出一抹深笑,这一遭真的是值了。


    “还有一事……”


    南宫凝有些踌躇,犹豫不决。


    “公主尽管吩咐,臣定当鞠躬尽瘁。”


    刘相秦脸上满是振奋之色。


    “本宫那不知好歹的驸马,虽是未经考虑泄了洪,但也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刘大人还是莫要向别人提及了的好。”


    她唯恐刘相秦会和他父亲提及此事,而刘相若是将这事传到自己父皇的耳朵里,怕是会有不满,她不允许这桩婚事出现任何差池,她要的东西,必须得到。


    刘相秦眼尾颤了颤,心底升出一股酸意,公主是在维护那个小白脸吗!


    “臣听命。”


    南宫凝心情大好,:“刘大人便不要跟本宫这般生分了,叫我凝儿姑娘不是甚好?”


    她已然将刘相秦当做朋友相待,叫自己的名讳便也无伤大雅,而现下又不似在宫中,如此大张旗鼓的,怕是也不好。


    刘相秦面上终是勾起一抹阳光的微笑。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凝儿姑娘一同去用膳吧。”


    “嗯。”


    ——


    阳春三月正浓,京城的繁华却也争不过艳红的桃花。


    柳常钦自裴县回来已经一段日子了,这期间他除了吃饭睡觉便都在账房里,离京的这半月,楼里的账要堆成小山了,如果再不加紧算出来,恐怕越攒越多。


    “少爷,门外有人找你!”


    说话的正是柳常钦身边的丫头小青,她是个呆头呆脑时常大呼小叫的姑娘,虽然这面相长的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不出意料的柳常钦又被她这一嗓子吓的个激灵,眉头不由自主的弯了弯。


    柳常钦推开房门,转了转自己发酸的脖子,无奈的瞟了一眼,:“你啊,你。”


    小青不好意思的卷了卷袖口,眼神飘忽不定。


    “说话,谁找我?”


    柳常钦已经懒得再教育她了。


    “一个大美人!长的好漂亮的!”


    小青夸张的描述着。


    柳常钦心下惊颤了几分,是她吗……


    便快步下了楼,向堂内走去。


    “常钦。”


    来人正是梁白歌,她一身青衫,温婉大方,脸上的笑容像西湖的绿水,温柔清澈。


    柳常钦怔了怔,可这心里除了惊讶和高兴,竟还夹杂着一丝失落。


    “梁姐姐,好久不见你了,你又变漂亮了许多。”


    柳常钦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番。


    梁白歌反倒被夸的有些不自在了,面上浮上一层淡淡的羞红。


    “常钦说笑了。”


    “哇哦!哇哦!常钦兄,这位姑娘是谁啊?”


    说话的正是杨支放,自打柳常钦留下自条便消失了之后,他也无处可去,只得打着柳常钦的幌子在粤杨楼蹭吃蹭住。


    柳常钦为他准备了新的衣衫,现下干干净净,缎衫披身,倒是显得精神俊朗了些。


    “这位是?”


    梁白歌倒是率先发起了疑问。


    “哦,这是我早年在道观结识的发兄,刚来京城没多久。”


    “是啊是啊,我和常钦兄是青梅竹……,啊是情同手足。”


    他差点又说漏了嘴。


    梁白歌见这人说话眉飞色舞,不禁被逗的忍俊不禁。


    “随我来堂中坐着聊吧。”


    柳常钦领着二人入坐,又去得那柜上安排了些吃食。


    “常钦这酒楼是你的吗?”


    “不是。”


    “是。”


    两人同时回答,却是不同的答案,梁白歌都忍不住一脸的懵懵状态。


    柳常钦自是有难言之隐,他确实是这酒楼的东家,但是这事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历来官商不可通,她虽是无官在身,但是她父亲确是朝廷官员,所以酒楼明面上也不在她这,她也只是暗中管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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