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宜昌府往南可以行马车,但再往南就得横跨条大河,而且大河周边水路纵横,是最快的路。


    木头的轮子一点减震都没有,颠簸的江风骨头都麻了,可还没踏上船,记忆力直接涌上来更是直接软了身子弯下腰。


    吓的林宛霜赶紧问道怎么了,出门在外她严实的带着帷帽,周边的小厮、婆子多,丫鬟只带了两个。


    大船随着波流晃,整个人也晃的难受,脑子都晃的姓甚名啥不知道,不一会药效发作沉沉睡去。


    而床头边抱着他头看着的林宛霜也松了口气,让船快些,希望给能在他醒来抵达岸边就好。


    她反倒如履平地,头条不紊的安排着,船上的鱼也不知怎么做的,闻着就腥味十足,皱眉倒胃口。


    嬷嬷一看也摇头,带着人花点钱用船里的灶自己做。


    林宛霜这才吃下点,书本上湖面宽阔鸟斜飞很美,但真坐上了船才发现都是假的,能够不晕船轻松看景极少数,更别说还做诗。


    到达江陵县时就已过了五日,江风轻飘飘的躺着,听着轱辘声掀开帘子,眼熟又陌生,原身就在这上私塾,但没一个地方是可以落脚的。


    林宛霜在那边眼睛一凝,“郎君,我扶你过来看,那是不是大哥?”


    硬撑着眼睛睁大,“真的是。”


    在城门口不远树底下大石头坐着,来往认识的人点个头,好似听到“大哥”的喊声,着实愣了老半天才答应着跑过去,江大山的语气里除了惊喜还是惊喜。


    第一时刻隔着帘子看躺在那,吓的以为出什么事,忙不迭的问,知道是晕船腿脚还没适应才松气,还说因为估摸快到了,所以来这等着,刚等了一天。


    进入城门,士卒这次没收铜板的打算。


    县城的主干道比府城小一半多,除了青石板一样显旧店铺矮些其他啥的也不差,热闹也是真热闹。


    马车在中途停下买了些布匹和吃食糕点等,看着兴奋的郎君还在那聊,林宛霜面带笑容,总算有些精神了。


    再出城南门的路有一小段官路,其实就是平坦的土路,马车轮子一过就是尘土飞扬的。


    下小雨还行,大雨依旧泥泞,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以往我做牛车就怕跌下去,不是怕我摔了,是怕身上长衫就脏了。”


    江风的语气是带着好笑的,但听在另两人耳朵里确是心疼。


    庆山村在县城的西南角,因为村边有座高山就直接用山命名,其实江风觉得也不算高。


    从管道拐到乡间小道,成片的庄稼果树连绵似乎到天边,有一处还异常的臭,一看地上黑乎乎的施了牛粪,这还是顶好的家境。


    江山看着外面眼里是羡慕不已,自家用的最好的就是从山上挖下来的叶子淤泥肥,根本比不了粪好。


    小路堪堪只够一辆马车的轱辘宽,根本不平,一会上一会下的。


    野花野草在随风摇摆,真像夹道欢迎。


    知道家里被县令送了头健壮的牛和几匹细绵,家人还把家里翻新弄多几间屋,江风一个劲的高兴点头。


    背后握住媳妇的手,指尖麻酥酥的林宛霜帷幔下的眼神想入非非。


    这些日子真是越发馋他身上的气味,只想赖着他。


    由于没告诉任何人,马车还没进村口那片就被围了几个人,村外的土地上都正在忙活,光着脚丫光着膀子,浑身黝黑,腰间系上宽麻布的短裤。


    孩子光着用手抠鼻子玩,眼里是好奇,女人粗布头上一个荆条插上就完事了,林宛霜倒抽口凉气,手指有些蜷缩。


    后面马车上的人直接害怕,脸色发青,看着这些人八辈子没洗过澡似的。


    “要不你去住客栈,我自己回去。”说完作势和大哥下马车,院子里也是土路,还有这石头路,穿着绣花鞋的娘子,他可心疼。


    本来就提前说留在县城,娘子非得来。


    林宛霜咬咬下嘴唇,“江郎你可不要小看了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是跟你生活在这里,粗布荆钗我也能受。”


    这话让江风着实一愣,羞愧的脸红。


    “那我抱着你。”


    外面下马车被围攻起来但就是不说话的江山窘迫的不行,但他说出口的声音就是被压着,明明说了两遍是弟弟来了,但众人还是一个劲的指着马车说啥的都有。


    见车帘子被打开,众人张大嘴就是不敢认这谁,多日子上私塾,江风又不出门,上门的也知道屋里看书,哪敢认。


    况且这一身富贵气,只是凑热闹跟着身后议论,有亲戚直接往村里跑,大喊江家秀才回来了。


    弄的江风不好意思,江山倒是觉得有光,大小石头不规则的露出个头,怕伤她脚,江风直接打横小心抱起娘子就没放下。


    后面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走着,婆子看的摇头,帮把手扶着。


    幸亏小姐有先见之明,这只带了俩丫鬟,瞧瞧这彩色纱衣,头上的流苏银钗等,脚上的刺绣鞋子,旁边的一众人一比,哪像是丫鬟。


    男人们都看直了眼,不可避免的妄想种种。


    但下一刻就被自家婆娘揪着耳朵,一看这母老虎叉腰,顿时硬气的说只是好奇,天仙似的一辈子看一回长长见识。


    那皮肤、那手,真他娘的白呀。


    江风这边刚拐个弯,见着那边一个哭着跑过来的妇人,小心把娘子放下,已有白发的妇人就摸上自己的脸,有点刺疼剌人,他却眼睛里也流出泪来。


    “娘的宝贝,娘的心肝。”一把搂住就哭,他的个子比妇人高出一个头多,但力气显然没她大。


    这个一米6左右、眼角都是长皱纹的妇人,就是亲娘-----吴慧娘。


    “孩他娘,孩他娘”又来几个人,一个有点驼背的土黄色脸汉子看这么多盯着的,赶紧上前拉着,只是看看儿子愣住了。


    他们一家最近都在等着儿子和新媳妇回家,家里打扫好就等着了,一个后生跑着来说秀才回来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当时老娘就喜的晃了身子,小风她娘把笤帚一扔就跑,等他们追上来就晚了好几步。


    村民们大声恭维着要摆席,一辈子闷头没啥出息的江收这下背也不坨了,笑着好说好说。


    江吴氏摆着手高兴的补充道:“摆席当然得摆,你们也别空手上门,大方点,谁在我新儿媳妇面前难看,我给你不好看。”


    “那是自然。”


    庆山村大多都是姓江的,少数是慢慢因婚嫁繁衍的旁姓,但心里嫉妒说没有是假可也为之高兴。


    姓江的有出息,四舍五入他们也是有个有面的亲戚。


    倒是少数离远的旁姓人看着笑,心里确是不痛快,一家子累死累活要供出个读书人,谁背地里不嘲笑,他们过一辈子苦日子也不愿见别人过好,真是老天爷偏心。


    “就说前两次没中,是运气不好。”


    “是,奶奶。”


    拄着个棍子一头白发的老人,是爷奶,走路还算硬棒,奶奶可比爷爷嗓门大多了。


    佝偻着腰,缩了身高,还有点耳背,得使劲说大声才能听见。


    江风环视一圈,女的聊的嗓子都哑了,这才发现整个江家男人大多闷嘴葫芦,女人大多麻利泼辣能能撑起家门,比如刚才,村里坐席厚脸皮的会故意空着手去,谁家都不富裕。


    即使平原庄稼丰收,但税也重,口粮也贵,日子得精打细算,养蚕、织布、编筐等补贴着才能日子过起来。


    自己能读书也多亏一大家子齐心使劲,但是也都耽误了。


    江风给介绍着娘子,众人见之恨不得有个地方藏着,这通身的气质他们乡下人说不上来啥,但都不敢瞧,只是把眼睛放地上,对着江吴氏道喜。


    被奶奶让拉着娘子去书房喝口水歇着去,他心里想把亲人们的终身大事都解决再走也不晚。


    江家人正大笑说的起劲呢,村长带着老婆儿子闺女来了,稍等族长等也跟着进门。


    江吴氏可是嘴皮子利落,知道儿子讨厌人多,借口心疼的说赶路累的脸都白了,哪还顾着上让人出来看看,直接说办酒席他们来出钱出场地,这可是大喜事。


    众人想到那个不离书本、满口斯文的江风,心想倒还是那样子,


    板凳没够,大多数都直接靠在墙上站着,听着这些八卦可是聚精会神的。


    江吴氏心里嘚瑟够了,开始嫌弃这些人打扰自己跟儿子相处了,不由笑着拍了下大腿,“吃席的时候再聊,地可不等人,俺还得去除草呢。”


    “对呀,俺怎么给忘了,快走,俺还得捉虫子呢。”


    “俺也走,俺耙子还在地头上,不行不行。”


    “宗祠明日开,二|奶奶,你可一定要跟小风说。”


    呼啦啦等眨两下眼,屋子院子终于清静下来。


    刚才忙的团团转倒水的,拿蒲扇扇风的江家人互相看看,捂住嘴笑。


    想大声笑呢,可怕门外走的慢再听见。


    书房内,江风就从院子里的缸里舀水,端着水盆跟娘子一起进书房洗脸洗手擦脖子。


    “热死了,怎么没有冰呢,这风也不凉快呀?”丹书刚抱怨出口,腰间被丹画拧了一下,顿时害怕下跪。


    “你呀,一向嘴比脑子快,少张口。”嬷嬷点着脑袋,赶紧点头。


    林宛霜心里觉得带来真是失策,可丹琴有能够在自己不在打理好整个家的稳重与能力,只能带这个不怎么精心的丫头。


    听着娘子夸院子很大,院中的桑树和枣树都开了花,门口还有正在长的石榴树,江风也转移话题说道这些树的故事,林宛霜听着入了迷,倒是减了两分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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