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婴将那件大氅还给容远后,容远再也没有出现在无妄海边。
又过了几日,她的小屋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星辰。
星辰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狐裘踏过漫天的风雪,但是当她看到木屋前漫天飞舞的灵火蝶时,脸上的妒意控制不住地从心底泛滥。
她想再走一步,却发现周围居然被布下了结界。
冷得发抖的她看着结界中一身蓝色单衣的小妖正在海边喂着海龟,对自己视若无睹。
结界里如春天一般,沙地里甚至长出了几颗灵白菜,里面的每一只灵蝶都是在对星辰肆无忌惮地炫耀。
星辰心中燃起一道道怒火,就连平日里娴雅的模样都装不出,她站在结界前:“祭司大人失踪了。”
正在拿白菜喂海龟的天婴手顿了顿,但随即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喂着乌龟。
星辰已经耐不住性子,“你到底把祭司大人又蛊惑到了哪里?”
天婴这才站起来,看着外面风雪中的星辰,“我不知道。”说罢,转身离开,不再看她一眼。
气得星辰拍打着结界,“妖女!妖女!把大祭司还回来!”
容远消失许久,整个九重天的神官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都在议论纷纷,唯一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却是无妄海边结界之中的天婴。
她正气淡神闲和六尾喝着茶。
六尾用留着漂亮指甲的手拨弄着茶杯:“天婴,你真不知道大祭司去哪儿了吗?现在整个九重天都怀疑他又是为你去寻什么奇珍异宝了。”
“你真不出去解释一下?”
天婴抿了一口茶,“其实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不会听,他们只会将一切的错推在我身上。”
无论前世今生,这些傲慢无礼道貌岸然的仙官都没有变过。
六尾狐冷笑一声,道:“确实。”
仙官们一个个寻上了孤神殿,跪求无泽长老寻找容远。
“定然是那个妖女蛊惑了神君,让神君又以身犯险为她寻找什么奇珍异宝!”
“那个妖女留在九重天一日就是祸害!”
“我们应该杀妖妃,清君侧。”
“我们好不容易才夺回了九重天,不会都毁在一个妖女手里吧。”
说着说着这些仙官想起在饕餮那里的日子,一个个又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无泽听着这些仙官的哭诉,也深深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把他们弄出了神殿。
一位长老忧心忡忡地道:“无泽长老怎么看,那妖女……”
无泽又叹了口气:“她草种容器,能复活孤神,不得有失。就算她惑乱君心,也不能真正伤她。”
说到这里,长老们接二连三地叹气,都一一沉默。
就在这时,神殿深处款款走来一位衣着雅致华丽的仙女。
不是他人,正是星辰。
她手上掌着一盏灯,将阴暗的神殿中的长明灯一一点亮,一边点,一边缓缓道:“祭司大人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候真的还舍得献祭她吗?”
她话音一落整个大殿之中连叹息声都止住了。
一长老道:“这不可能。大祭司他是孤神之子,怎么会为一个女人……”
正在点灯的星辰打断了他,“大祭司点妖成仙,难道不是为了她吗?”
他们想起容远收编的饕餮的九十万圣甲军,如果到时候他用这些兵权做威胁……
长老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长老道:“如果大祭司要是不准备复活孤神了怎么办,他一直对孤神就、就、就不算恭敬……”
越说无泽的脸色越难看。
星辰:“其实我们趁大祭司不在,直接献祭那女妖,复活孤神不就行了吗?”
无泽挥了挥手,“不得胡来。草种还有百年才长成。”
星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一字一句道:“穷奇的燃魂阵。”
此话一出。长老们无不惊愕。
穷奇的燃魂阵!
燃烧掉魂魄,不入轮回,不入往生,便可激发身体之内无数倍的力量。
这样……
应该能让草种催生!
但是如此阴狠的妖族法阵,他们却从未想过,他们转眼看着那举止优雅,最是温柔的星辰公主的时候,也有一些心惊。
星辰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做出了被火苗灼伤手的姿态,猛然缩手。
咬着手指,怯怯道:“星辰也是为了大局,为了孤神。”
无泽深深叹了一口气。
但很快,这些神官做出了抉择:与“穷奇”联手。
这是这些孤神殿老神官几万年来第一次“屈尊降贵”去与穷奇合作。
整个过程穷奇处处与他们为难,处处让他们吃瘪。
签了无数丧权辱国的条约后穷奇这才堪堪答应。
结果穷奇却不愿上九重天。
长老们说你不上来也行,交出燃魂阵即可,穷奇扔了一句话:“把燃魂阵传给你们?做梦。”
十三位长老差被给他气吐血。
问他人不来,又不愿意传阵法,到底准备如何?
穷奇:“我只会将燃魂阵给我的小白。”
天婴正在房间里一边为妞妞织着衣服一边与六尾聊天,这时候自己的传音镜亮起。
点开一看,是穷奇。
天婴看到穷奇这个故人,还是极为欣喜。
但是穷奇目光却有些闪烁,他只让六尾狐退到一边,自己与她有话要说。
……
……
天婴听完穷奇说的一切,拿着镜子的手颤了颤。
“你要我施燃魂阵,杀我自己?”
穷奇反驳:“不是!”
穷奇:“小白,你想想容远那个疯/逼,他在不断地循环时空,终有一天……”
天婴低着头道:“我明白了,你不想死。”
穷奇:“谁他娘的想死!天婴,你还不明白吗?我的意思是,只有杀了容远那厮,我们才能活着。”
天婴依然只是淡漠而失望地看着他。
穷奇道:“天婴,但凡你有危险,容远一定会出现,那种情形下你以燃魂阵以死相逼,逼他自戕,告诉他,他若不死,你就燃尽自己的七魂六魄,永不超生。”
“小白,相信我,他为了你,会去死的。”
天婴不可置信地看着镜中的穷奇,震惊他居然能够说出这些话。
天婴:“所以你也会帮九重天的这些仙人,破容远的结界来抓我对不对?”
穷奇咬着牙:“是。”
天婴:“那如果要是我被捉走,容远却不来,我该怎么办?”
穷奇:“他不会不来。”
天婴:“万一他就是不来,或者就是来不了呢?”
穷奇:“那时候……为了不受他们的侮辱,你便用我教你的燃魂阵自戕吧。”
他话音一落天婴抿紧了唇,这门外隔墙偷听的六尾狐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婴明白穷奇忌惮容远,怕哪一世真的死在容远的手上。
忌惮到让他单纯的自戕都不可,要用燃魂阵烧死他,让他永不入轮回,再没有来生。
如果杀不了容远,那便杀了自己。
这样的话,容远便没有重启时空的必要。
这一生哪怕和容远彻底结仇,但是他至少知道容远所想,能够避开容远锋芒,与他正面对抗。
若是下一世,或者下下一世,他没有记忆,容远在明,他在暗,终归会死在容远的燃魂阵下。
他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因为如此,他才愿意与那些仙族合作。
天婴叹了一口气,道:“好。”即便她不自戕,穷奇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
穷奇不想她如此爽快答应,不由得一愣,门外的六尾狐摇了摇头。
天婴又道:“但是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穷奇:“小白,无论上刀山下火海,你哥我一定帮你办到。”
门外的六尾冷哼了一声:都要自己妹妹的命了,现在还说这些。上位者果真都是凉薄的。
天婴:“我有一个朋友,是一只六尾红狐,她不想在仙界呆了,想去你麾下,你看行不?”
这时候六尾狐突然间瞳孔一阵,眼眶竟然是不由自主的泛红。
穷奇:“就,就这?”
天婴:“就这。你把燃魂阵教给我吧。放心,我和容远,这一世必然会死一个。”
不会再有来生。
……
……
穷奇将燃魂阵教给天婴后,六尾狐冲了进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天婴。
“你是不是傻?我是大祭司花钱来陪你的,我根本没有跟你交过心!”
天婴继续低头缝着小衣服,道:“我知道啊。”
容远前一世能够做出命人来监视自己的事,这一世雇一个人来陪自己开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六尾狐一愣:“那你还……”
天婴:“可你对我不差啊,有你的日子我挺开心的。”她要求从来都不高,“我一直想要一个朋友,即便是假的,我也满足了。”
六尾的眼眶慢慢泛红。
“况且,我答应把你引见给穷奇,那自然要说话算话。”
六尾狐身体微微颤了颤,她这一生不是被男人辜负欺骗,就是被男人利用。
从来没有人不图她的美色,不为任何利益,将答应过她的话那么牢牢记在心中。
六尾美艳的脸带着几分苦涩:“我终于明白大祭司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
天婴将织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放进了一个箱子里。
六尾狐继续道:“你好像并不会后悔对谁好,哪怕看错人,哪怕被辜负,哪怕撞南墙。”
天婴愣了愣,“付都付出了,又收不回来,那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六尾:“我们这种成天计算利益得失,没心没肺的人……终归是,配不上你。”
天婴眼睛微微红了红,她道:“你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路过人间时帮我把这些衣服带去桃源村,给妞妞。我想我应该是看不到她出嫁了。”
六尾吸了吸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将那个箱子收入灵囊转身离开。
仙官们用出当初对饕餮都没有的阵势,全部的力量来轰击容远罩在无妄海小屋上的法阵,最后在穷奇的隔空帮助下,终于变得岌岌可危。
在法阵碎裂快要破裂之前,天婴的手还是微微颤了颤。
正在她准备自己走出去时,后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六尾狐。
天婴:“你怎么回来了?”
六尾狐:“老娘我一生跟男人处厌烦了,换个女人处处。”
天婴被她拖着往后门走:“不,不,不。你听我说,我还是喜欢男人的,那个发热期……”
六尾狐转过头来看着她,“傻子,你不是说你没朋友吗?刚好了,我也是。”
然后她转过头去有些羞恼的道:“虽然我也没交过什么朋友,但处处试试吧。”
天婴茫然之中,被她扯到了无妄海边,天空之中万道光芒闪烁,爆破之声不断,简直是对容远法阵的狂轰滥炸。
天婴:“我们根本逃不了的。”
六尾:“不试试怎么知道逃不掉?”
然后轰隆一声,法阵被毁。
众仙官向天婴涌来,各种法器挥在她身上,却在靠近她的一瞬间,她脖子上那根取不下来的仙骨链白光闪烁,将他们一一弹开。
“这是大祭司的仙骨所制的神器!”
“大祭司居然为了她抽出了自己的仙骨!”
“疯了,这般抽骨的痛苦,大祭司为了她真是疯了。”
天婴看着颈上发着凌冽冷光的链子,原来这是他不让自己取下链子的原因。
有仙骨链在无人能伤她,她转身准备拉着六尾逃跑,却见六尾已经被他们捉住,利剑架在了六尾纤细的脖颈上。
她咬着唇,“天婴,别管我,快走。”
天婴看着长老:“你们德高望重,为什么要牵连无辜?”
长老们蹙眉:“事关孤神,区区狐妖,死不足惜。”
天婴看着这群将自己包围,高高在上,代表孤神的权威和悲悯的神官。
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命也好,六尾的命也好,似乎蝼蚁都不如。
逃下天宫她又逃去哪里?
若自己逃到桃源村,他们是不是也会把刀架在妞妞他们的脖子上逼自己就范?
难道她一辈子就要逃亡和流浪吗?
天婴手一松,放下了蓝藤,对他们道:“别碰我,我自己去。”
……
孤神殿上在主持祭神大典。
祭坛上燃起烟火,一群祭司神官对着高高的孤神像,行着三跪九叩的大礼。
他们将祭品献上了祭坛。
而这祭品,便是天婴。
孤神殿下跪着一众仙官,他们看到天婴被送上祭坛时,一瞬间变得沸腾。
生祭妖女!以正朝纲!
下面大喊:
“烧死她!烧死她!”
这时候,天婴看到人群之中,抬头看着自己,嘴上带着浅浅笑容的星辰。
天婴冷冷看着她。
星辰哼了一声,目光露出阴狠,她做了一个手势,因为她曾经仙帝女儿的身份,众仙官倒是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这时候站起来,对着众仙大声道:“这个妖女迷惑了大祭司,现在大祭司生死未卜,乃千古罪人。妖族卑贱,她就应该和万妖之祖一样钉在耻辱柱上。”
话音一落,就连神官都是一愣。
这倒不至于与万妖之祖相提并论。
他们正要制止星辰,突然有一个仙官站来起来,歇斯底里地道:“没错!”
“祸世红颜,与那迷惑孤神的女娣一样!她们都应该与万妖之祖一起钉在耻辱柱上,写在史书之中,供万人唾骂。”
他话音一落,星辰一凝。
她只是想羞辱天婴,但是并不想把女娣拖下来,毕竟女娣是容远的母亲。
这样容远不是更要恨自己吗?
然而还不及她阻挡,那位仙官一呼百应。
让星辰的话语完全淹没在了那狂热的气氛当中。
就连十三长老都面面相觑,根本无法阻挡。
只能应了他们的要求,临时做了一个女娣的傀儡绑在了天婴旁边。
天婴看着下面那一群狂热到比妖魔更甚的仙官,他们面目狰狞,语言恶毒凶狠。
这便是身后那高高在上的孤神的信徒。
独断,狭隘,懦弱,善于迁怒。
把这些年来在饕餮那里受得的委屈全都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天婴不愿意,不愿意复活这样的一个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天婴看着他们,坚定道:“做梦。”
她再次激怒了这些仙官,恨不得将她现在就抽筋扒皮,但是无奈她身上有容远的仙骨链,他们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无泽哼了一声,道:“把他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不是他人,正是已经重伤的苏眉。
苏眉被他们一提后膝,跪在了大殿前。
他额发垂下,不似原来那般衣冠楚楚,风流倜傥,此刻,他面色苍白,却仍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那身橙粉色的衣衫也被染着斑驳的血迹,看得出被施过酷刑。
天婴看着苏眉:“苏眉大人……你没事吧。”
苏眉甩了甩挡住眼睛的头发,笑道:“没事,小伤。”‘
天婴不可置信地看着无泽:“他是仙族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无泽看着苏眉冷哼了一声:“哼,大祭司被蛊惑,也有你有一份‘功劳’!”
无泽转向天婴:“怎么?心有不忍?那便使出燃魂阵,让我们作法复活孤神。我们可以放过他。”
天婴偏过了头。
苏眉也笑道:“做梦,就凭你们。”
无泽大怒,“好!我看你能硬到何时?”
“赐苏眉抽骨之刑,抽出他的仙骨。”
抽仙骨?天婴猛然回首。
这时神情从容的苏眉突然脸色煞白,试图站起来:“你们敢!”
无泽冷笑:“怎么,怕了?”
苏眉:“剔骨之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才有的刑罚,你们要动用私刑吗?”
无泽转身看着孤神像:“孤神是天,是道,是规则的化身!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孤神!你若反抗就是谋逆!”
这时无论是天婴,还是苏眉看着那高大无比却又森冷异常的孤神石像都有一种无力感。
没有法度,没有道义。
只要以孤神之名,就可以践踏苍生之命。
无论是妖,还是仙。
苏眉在被行抽骨之刑时,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天婴不敢去看,也不敢相信这是那位向来荣辱不惊,潇洒温润的苏眉大人发出了厉吼……
苏眉在未抽出仙骨之前就晕厥过去,但是听行刑之人说,能撑到现在的也算是一身硬骨。
无泽下令,等他清醒之后继续行刑,继续折磨他。
天婴看到自己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容远也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苦。
就在这时无泽走了过来,对天婴道:“你若不想看他那么受苦,就听话,用燃魂阵驱使草种生长,让我们复活孤神。”
天婴呸了一声,“若你们是孤神亲自选出来的神官,可想而知孤神是何等的自大独断又暴虐,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让这样的神复活!”
“大胆!”无泽第一次听人这般侮辱孤神,一浮尘扫下,立刻被容远的仙骨链震开。
力道反施在自己身上,在他苍老的脸上扫了一道红痕。
星辰拧了拧秀眉,上前对无泽道:“我看这兔妖对着苏眉也没多少情谊,她当年为了桃源村一个女童命都可以不要。”
天婴终于忍不住大怒:“星辰,你怎么那般恶毒!那是个凡人孩子!”
星辰被辱,眼中划过一丝怨毒:“整个天下苍生都是孤神的所有物,为了孤神,哪怕是死,也是死得其所,无论出身,无论年龄。”
无泽微微蹙眉,这时候骚动的仙官们大喊:“为了孤神!为了孤神!”
无泽想了想,“没错,为了孤神,区区小儿又算什么。”
“为孤神而死,是她的荣幸。”
天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沸腾的狂热的孤神信徒,突然间大脑轰鸣。
一个女声大喊道:“你们这群道貌岸然无耻之徒,连妖魔都不如!”
说话之人正是被绑在一旁的六尾狐。
星辰在饕餮后宫就跟六尾有过节,刚才忙着对付天婴没时间搭理她。
她走近了六尾,指甲狠狠划在了她那张艳丽无双的脸上,狠狠道:“急什么,下一个就是你。”
她刮六尾的脸时指甲上带着法力,六尾的脸瞬间被灼伤,被毁了容。
天婴知道六尾多在意她的容貌,一瞬间喊道:“住手!星辰!”
然而星辰根本不准备放过六尾,她继续道:“这个女妖当时欺凌仙族,早就该千刀万剐。不如赐一个凌迟之刑。”
狂热的权力能让人疯狂,显然此时的星辰已经被这本不属于她的权力侵蚀,她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原来以孤神之名这么可以为所欲为。
孤神,就是绝对的,不可置疑的正确。
所有的恶都以孤神之名可以被雪藏!
天婴看着血泊之中骨头一根根被抽出来,肉皮一般摊在地上的苏眉,看着被毁了容貌,正要被捉去剥皮的六尾。
想着随时随地可能被捉上九重天也要面对这些怪物的妞妞。
一瞬间,感到了绝望。
她不愿意复活孤神,可是,她无法看见他们受这样的酷刑。
想起了穷奇的燃魂阵,自己死了,一切能结束吗?
这群人在自己死后真的不会迁怒这些她在意的人吗?
那个孤神真的值得信任吗?
复活了他,他会救妞妞他们,会救苍生吗?
如果神会救苍生,为什么那么多年,仙妖征战不断,三界不得安宁?
这一瞬间,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那个人。
那个真正结束三界混战的人。
他真的会如穷奇所言,一定回来吗?
本是震声连天的大殿一瞬间一片安静,她以为是自己受了太大的刺激丧失了听觉,直到看到了远方的一道闪耀的白光。
白光闪烁,出现一个白衣青年。
然而那个白衣青年是以一个用疾空伞撑地半跪着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一头向来披泄的乌发高高束起。
他似受了重伤,他似匆匆赶来。
身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却依然掩不住他出尘的俊逸。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移到了那半跪着的白衣青年身上,心中都抽了一口气,没有谁敢发出一点声音。
白衣青年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缓缓地扫在满脸泪痕的天婴脸上,扫在她旁边女娣模样的傀儡上,扫在血泊之中的苏眉身上。
那清冷的眼,如森寒的利刃,带着汹涌的杀意。
星辰看到容远的一刻,身子晃了晃,而无泽等人也深深抽了一口气。
他怎么回来了?
那些本还狂热叫嚣着的仙官一个个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发现自己腿上有些发抖,一个个接二连三地跪了下去。
但还有一个站在原处,用颤巍巍的声音喊道:“为了孤神……”
他话音未落,容远的手隔空一拧,只听“啪”一声,那仙官的脑袋突然爆裂,血与脑浆溅了周围仙官一脸一身。
这时不少仙官站了起来,“你,你在孤神像下残杀仙官!此乃大逆不……”
这几个仙官话音未落,只听见“啪啪啪”几声。
他们的脑袋也如之前那仙官一般爆裂开来。
世人第一次见大祭司亲手杀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一个个此刻噤若寒蝉,移动着跪在地上的膝盖,给容远让出了一条道。
容远最终把目光移在了带着泪痕的天婴脸上,道:“不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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