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甜今天一上午, 心不在焉。
不是洒了面粉,就是搅浑了蛋黄和蛋清;不是蛋清打过头,就是白糖重复多加。
在工作室忙活了大半天, 也只做出来两个蛋糕卷,其中一个还卷的不漂亮。
距离那天音乐会,已经过去两日。
那晚收到景斯远的回信, 她稍稍安下心。
可后来也没在电梯间遇见过他,但她也没有多想, 只觉得大概是还有琐碎事没有处理完, 近日早出晚归了。
直到今早上,虞婕一条微信消息,彻底搅乱她一整日的心情——
「虞婕:姐!景教授怎么了吗?今天本来要和我们代表延大一块儿去R市参加互联网加省赛的, 结果他临时说有事, 没法去了!是什么事啊?」
「虞甜:有事?」
「虞婕:对啊, 顾教授说的。你们前两日不还一起去听音乐会吗?你知道不?」
虞甜心下一愣, 脑海里跳出他回复的“还好”两个字, 一时纳闷:「音乐会那晚他确实有点事, 不过结束后我们就分开了,后来再发微信问他,他说还好, 我以为他已经处理好了。」
「虞婕:啊,这样啊……连你也不知道。」
「虞婕:话说,你们俩还没有进展吗?景教授都请你去听音乐会了, 怎么也没其他行动啊?按他那样做事有规划又有分寸的人,不应该啊。」
虞甜一颗心渐沉, 打字的手也有些抬不起来:「不知道啊, 可能就是单纯的, 想谢谢我请他听演唱会吧。」
毕竟那晚,他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
叹了声气,虞甜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景斯远这个人,左右了情绪。
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景斯远优秀、强大又自律。
她真的很难不被吸引。
尤其,又在经过这么多次的近距离相处。
这些相处,不知不觉将她心里原本以为的妄想转变成了期望。
可同时,她又胆小怯懦,不能踏出迈向希望的那一步。
总是原地停留,不停的猜想他的心意。
她是喜欢他的。
只是不想那么过于草率的承认接受。
也许这次的空档,是她深思熟虑的好时机。
……
拍拍脸颊,虞甜重新振作,挺起腰杆子,倒了失败的蛋糕糊,重新去冰箱取来鸡蛋,认真制作。
不论如何,生活和工作还要继续-
秦茹华的手术时间,定在了明天。她伤了腿,行动不便,手术前吃饭方便都得躺着,少不了人照顾。
付柔此刻怀着孕,沈幼薇前几天刚报了暑期培训班,上下课需要接送,景斯彦除了兼顾她们俩,还有公司事务要打理,无法分身陪护。
景盛天年纪大了,景斯远也不忍他起夜操劳,所以这陪护的工作,最终落到了景斯远身上。
好在,这会儿是暑假,学校没课。平日里只需要做项目研究的工作,这在医院带着电脑和资料就可以。
起初,秦茹华也担心耽误景斯远工作,提过请个护工就好,但景斯远这人,做事严谨较讲究,更倾向于亲力亲为,再加上他又不是上课没时间,于是这请护工的事儿,就没了下文。
当晚,他回御景小区拿了电脑、资料和洗漱用品来医院。晚上的时候景盛天回家休息,他就在医院陪护。
夜里,病房熄了灯,秦茹华担忧着明日手术,迟迟睡不着。
景斯远在一旁敲着键盘,听见秦茹华一再扭动身子的动静,暂停打字,抬头望过去:“妈,是不是我太吵了。”
他把电脑合上。
原本就昏暗的室内,没了最后的光亮,眼前忽地黑了一阵。
秦茹华回答他:“没有,我就是睡不着。”
“担心明天手术?”
秦茹华默了会儿,怕他跟着担忧,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反问他:“你最近和那姑娘怎么样了?喜欢人家不?”
闻言,景斯远冷不丁想起那晚虞甜的微信消息,答非所问:“等你手术完再说吧。”
秦茹华:“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景斯远并不惊讶秦茹华会知晓他和虞甜之间的事,毕竟身边她的眼线不少,比如沈幼薇,比如楚衔。
因为听音乐会的事儿,也就楚衔知道。
景斯远没应声,秦茹华又说:“真喜欢人姑娘,就别让人等太久了,你等得起,人姑娘可等不起。”
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却是说中了景斯远的心事。
可眼下秦茹华手术更加重要,他实在没心思去想其他。
一开始,他确实等不及。若不是景盛天那通电话,他大概已经和虞甜表明心迹了。
但他也想过,自己的浮躁也许会让虞甜难以接受,毕竟虞甜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还不得而知。倒不如趁着这几天,给她一些心理准备,到时再说明也不显得唐突。
“睡吧,妈。”
这是景斯远的回应。
……
次日的手术,很成功。
术后被叫醒后,秦茹华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虽然半睁着眼,意识却还因麻药的后劲迷糊着。
回到病房,又经过两日休养,秦茹华已经可以半坐起身了,精神头也好了不少。
沈幼薇今日培训班休息,一早跟着景盛天来了医院,说要在这儿陪上秦茹华一整天。
景斯远见秦茹华状态转好,暂且安下心来,回了趟学校和省哲社项目组的同事开会。
等结束后再回来,就见沈幼薇坐在病床旁捧着个蛋糕,开心地吃着。
秦茹华和景盛天也拆了其他蛋糕的包装,准备吃上一口。
景斯远立在门口,病房里的三人抬眸瞅见他,纷纷静止。
沈幼薇最先出声:“你回来啦小舅舅,要不要吃蛋糕?刚送到呢。”
景斯远在床上桌板的纸袋中,捕捉到“私甜”两个字。
景盛天忙解释:“你妈怕幼薇无聊,就给她点个蛋糕吃吃,我问过护士了,你妈吃一点儿不碍事。”
景斯远“嗯”了一声,倒没有说太多。沈幼薇这时给他递上一个未拆封的便当纸盒,笑说:“给,今天这个莓果提拉米苏很不错,小舅舅你也试试?”
景斯远没有犹豫,伸手接过来,慢条斯理的打开。
酒红色的果酱上铺满了各种莓果,蓝莓的异色在中做点缀,色彩艳丽,勾人食欲。
莓果味的提拉米苏。
又是他没听过的口味。
这个季节的草莓偏酸,没什么甜味。吃进嘴里的时候,咬到半颗草莓,酸味忽地刺激了一下味蕾,顿时有种提神醒脑的感觉。不过,莓果加糖做成果酱,涂抹在手指饼干上,再加上马斯卡彭的醇香顺滑,酸中带甜,两种味道的比例把控得刚好,清爽又解腻。
虽然草莓不应季,但这口感却意外的很适合夏天。
景斯远坐在一旁,默默独自吃着,不一会儿,盒子见了底。
说来,有一段时间没吃到虞甜的蛋糕了。
心里也还有话,还没对她说。
景斯远打开手机微信。
和虞甜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回他回复的那句“还好”。后来,他刷过一次朋友圈,她依然是每天在营业,偶尔在夜里分享好听的歌曲。
她的生活在继续。
可这种和她中断的联系,让他心烦意乱。
收了手机再抬头,景斯远撞上三人慌慌张张别开的目光。
他站起身,扔了手里的纸盒,说:“我今晚回一趟御景小区,明天中午再过来。”
话落,病房里忽地沉寂,持续了足有十秒左右后,秦茹华出声,喜上眉梢的就差欢呼了:“好好好,你回去睡,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不来也没事!”
沈幼薇也接茬:“是啊小舅舅,有我在,姥姥不会无聊的,我晚上可以在这儿和姥姥一块睡。”
景斯远一点头,面色平静如常:“晚饭后我再走。”-
天将暗未暗的时候,景斯远离开了医院。
驾车一路向着晚霞,到了御景小区。
停好车子走到单元楼内,电梯正好在一楼停靠。
景斯远按开进去,正要把门关上,外头忽地有道女声传来:“电梯等等!”
心下一愣,还没抬起眼的景斯远,下意识想到了虞甜。
第一次在电梯和她相遇,便是这幅场景。
景斯远伸指按住开门键,再看去。
只见一位身型微胖的中年女人小跑着进来,抓着手机贴在耳廓上,应该是还在通话中。
见到景斯远,中年女人眸色一亮,眉欢眼笑地冲他道了声谢后,按下楼层,又继续和手机里的人通话:“哎呀,你就放心吧,这回介绍的绝对好!”
她的嗓门有些大,景斯远觉得聒噪地蹙了下眉,脚步也不自觉往后而退。
“我看过照片!这小于又漂亮又水灵,自己还开工作室,有独立收入,多好啊!”
小虞。工作室。
景斯远眉心一跳,又把目光抬了起来,望着那女人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
中年女人说得天花乱坠:“你相信我,我这会儿就去小于家里,和她当面聊聊,看看让你儿子和她明天去见一面,这一面要是成功了,后天七夕节,他俩也不用单独过了你说对不对?”
“叮”地一声响,电梯停靠。
景斯远看向停靠的楼层,背脊一僵,心跳开始变得急躁。
11层。
女人出了电梯,往右。
是虞甜家所在的方向。
电梯门自动关上。
“不过你也不能太拖沓了啊,有的姑娘她等久了也会没耐心的,觉得你不重视她。”
“真喜欢人姑娘,就别让人等太久了,你等得起,人姑娘可等不起。”
有两道声音在耳边不断重复。
景斯远愣在这空间里,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所以,虞甜是要去相亲?-
虞甜今日特意早收工,因为后天是七夕,又是爆单的日子,经过上次通宵的经验,这次她准备提前养精蓄锐,备战七夕。
吃过晚饭,虞甜洗了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刚从阳台出来,门铃声响。
虞甜纳闷地望向家门,边走过去心里边想:闻姝晚上加班,应该不会突然来啊?
想法一落下,人已经到了猫眼前。
凑上去一看,虞甜困惑了。
这个陌生的女人是谁?
许是久了没等来人开门,那女人又抬手摁了下门铃。
虞甜推开门锁,整个人贴着门,只露出一个脑袋,问她:“你找谁呀?”
中年女人侧目一看虞甜,觉得不对劲:漂亮是漂亮,怎么和照片有点不一样?
女人笑笑,伸手扶上门框:“你好,我是你妈妈说的李阿姨。”
我妈?
虞甜一头雾水。梅丽萍女士身在老家什么时候认识了个新朋友?
这心头的一个疑问未解,那女人又接着说:“你妈妈不是托我给你安排相亲吗?”
“相亲??”虞甜惊愕,“什么时候?”
“就昨天啊,昨天我和她见面聊的。”
虞甜越发听不明白了,梅女士不是不在延川吗……什么时候又跟这人见面了。
这不会是新型的诱拐诈骗吧?
这个想法涌上心头,虞甜忽地发怵,警惕地把门拉近一些,快速说了句:“你找错人了。”
话落,她就要把门关上,那女人眼疾手快从外头拉住门把:“哎哎哎,你是姓于吧?”
虞甜没回声,暗暗惊讶这骗子居然知道自己姓什么,看来是跟踪她很久了!
女人又问:“你这儿是9栋一梯1103吧?”
虞甜愣了下,摇头:“我这儿是二梯。”
“二梯?”女人惊呼出声,打开手机瞧了瞧后,神色一滞,跟着又立马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找错了,我就说怎么和照片上不一样。”
最后一句,她咕咕哝哝的,边说边往虞甜脸上又仔细看了看。
虞甜尴尬地扯了下唇。
她转身准备离开,嘴里不停地:“抱歉啊,抱歉。”
虞甜僵着笑:“没事。”
跟着,一把关上了房门。
回到屋里,她松了口气,但依然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忙回房间拿手机,给她妈梅丽萍打了个电话。
梅女士听完,回应她:“我确实是有找你二姑给你安排场相亲,这两天你二姑正帮你物色人呢。”
虞甜:“……”
“不过你这自己一个人住,还是注意点儿。”梅丽萍想想觉得不安心,“最近新闻上诱拐年轻女性的还挺多,虽然你也不怎么年轻了,但你这单身未婚的,也有可能中招。”
虞甜“呵呵”一声笑:“谢谢您总是提醒我一把年纪。”
梅丽萍苦口婆心:“所以啊,你早点找个男朋友,有个人保护,妈也犯不着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不行不行,我看你还是叫虞婕回来住,两个人好歹有个依靠。”
见着梅女士即将开始啰嗦神功,虞甜忙连连应声,借口自己还有衣服要晾,结束了通话。
耳边安静一阵,虞甜躺下床,见着时间刚好八点,打算睡觉,转而一想衣服还没晾,最终从床上起来到客厅,打开蓝牙音箱和音乐软件,点出了“每日30首”。
听着歌曲,静下心来,脑子里难免的又开始神思游走。
和景斯远,有五天没见过面。
本以为寄情于工作,可以少些胡思乱想。可每晚躺下,又总忍不住想到他。
这几天的深思熟虑,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结果。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里,
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
空灵优美的歌声从音箱传来,熟悉的旋律,动人的歌词,莫名唱中了虞甜此刻的心情。
打开手机,看着滚动的歌词,虞甜随手点了分享。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虞甜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无限循环着这首歌,肆无忌惮的想着景斯远。
直到洗衣机运作结束,发出一段提示音乐,将她拉回神。
与此同时,门铃响起。
虞甜瞧了瞧墙上的挂钟,神色一惊。
居然过去一小时了。
门铃又被按响,很急切,像在催促。
虞甜心有防备,站起身过去,依然先瞅了瞅猫眼。
这回,门外的人,不是陌生阿姨。
竟是多天未见的景斯远。
那种惊喜的小雀跃顿时就从心底腾了起来,“噗次噗次”地冒着小气泡,将她脑袋里原有的困意通通扫走,双眸都是难掩的激动之色。
她急忙打开门,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地看他:“景先生?”
景斯远应该刚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洗过的头发没干透,发稍还有些湿润。颀长英挺的身形被暖黄的路灯笼罩着,没了平日里冷峻的疏离,反而添了几分温柔平和。
他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良久。听到有歌声从里头传来,又抬目瞧了眼屋里:“你一个人吗?”
他这么问。
虞甜点点头,注意到他的视线,想起屋里好像有些乱,欲盖弥彰地想挡住他,却不想怎么站也掩不住,只好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半晌,他出声,低沉的音色醇厚平缓:“音乐会那天,我妈妈出了车祸。”
闻言,虞甜面色一怔,惊慌地张了下口,忙问:“那她现在还好吗?”
“手术过等恢复中。”景斯远解释着,像是要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她,“这几天我都在医院陪护。”
虞甜浅淡一笑:“怪不得这几天没见着你。”
“虞甜,那天的话,我还没说完。”话题转变的有些突然,他眉目沉沉,此刻却没有丝毫的冷寂,反倒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请你听音乐会,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日常的生活喜好。”
“身边人的撮合意图,我早就知晓,不管是海洋馆还是演唱会电影院,而这一切之所以会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都是因为我默许、我愿意、且心甘情愿地‘被’撮合。”
“因为……”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再开口时,声线变得沉哑,“对象是你。”
虞甜觉得她的心脏颤了一下。
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电流,风驰电掣地传遍身体每个器官,最后回到心房,猝不及防一击后,心跳就开始剧烈的收缩跳动。
头皮、血管、甚至细胞,都在沸腾躁动,吵得她神经“突突”发跳。
“你……你。”
虞甜觉得她的脑子跟不上自己的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喜欢我吗?”
“不止是喜欢。”景斯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
他说——
“还想做你的男朋友,和你恋爱。”
作者有话说:
喜大普奔,表白了!为了庆祝这等喜事,评论区100个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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