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啊。”薛凝宁答得很坦然,“这些首饰就是他非要让我带过来的。”
祖父祖母这些年帮徐宴掌着大房的财产,他们哪里会占徐宴的便宜,凡有进账悉数登记在册,而收成差的时候二老贴钱补齐。
而徐宴花费的从祖母那里出,大房的流水是只进不出。
再加上婆婆当年的嫁妆,徐宴和薛凝宁手中掌握着一笔不小的财富。
昨日徐宴随意翻看了一本账册,见金饰不少,便让薛凝宁挑些出来送给婆家和娘家的姊妹。
薛凝宁是长嫂,理该给徐蓉、徐芳送些东西当见面礼。
但娘家这边已经加了五两珍贵的燕窝,再拿首饰未免太多。
徐宴说,那就当他给两位小姨子的见面礼,也不管薛凝宁怎么想,自个儿命丫鬟们挑好了装在锦盒里,一齐带过来了。
“姐夫想得这样周到,一定待姐姐很好了。”薛凝静拿着手上的一对金雁衔梅钗爱不释手。
跟着薛凝宁陪嫁去公府的彩笺原是在家伺候薛凝静的。
起初薛凝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不是薛母亲生的,薛母让她的丫鬟去给姐姐陪嫁,不让小妹的丫鬟陪嫁,就是偏心就是欺负她这个庶女。
此刻见薛凝宁带回来这么多礼品,不说这一盒子金饰,就这一对儿金雁衔梅钗不知道能买多少丫鬟了。
薛凝宁道:“这对钗子是彩笺帮你选的,她说你一定喜欢。”
薛家不似公府那般主仆分明,虽说是姑娘和丫鬟,其实从小一块儿长大,说是闺蜜也不为过。
薛凝静放下钗子,问:“姐姐今日怎么没带彩笺回来?”
“尺素和彩笺现下是我院里的大丫鬟,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大房十几年的账册太多,牧云一个人对账、清点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去。这些活儿又不能让小丫鬟做,只能轮流带着寻烟、尺素、彩笺做,寻烟还好,尺素和彩笺刚进公府,要学的东西可多了,今日正好轮到彩笺,所以没带她出来。
“如此。”
见二姐有些泄气,薛凝贞忙道:“下回大姐姐再回来就带彩笺好了,反正公府离得近。”
她拿的是一支金镶鹭鸶莲钗,亦是喜不自胜。
薛父虽是正六品的主事,俸禄很低,薛家又没有铺子,只在远郊有几十亩田地,每年能收上来的租子不多,刚好够薛家人开支。
薛凝宁也安慰道:“或许下回不是我回来,而是你们去公府做客。”
“我们能去公府吗?”两个妹妹一起期盼地看向薛凝宁。
“早上出门的时候,祖母特意说下回要请你们去府里喝茶,公府里有一座好大的的园子,花儿也多,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高兴之余,薛凝静有些担忧:“国公夫人会不会只请母亲过去?”
薛凝宁出嫁前,之前薛母也去公府喝过一次茶。
当然,她更担忧的是,薛母只带薛凝贞去做客。
“不会的,若是祖母不请,你们到我的小院里喝茶就是。”
现在徐薛两家是亲戚,若是徐家有什么宴会,薛家女眷也在邀请之列。
“太好了!”薛凝静和薛凝贞一起欢呼起来,“多谢大姐姐。”
“别吵吵了,就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真请了我不敢带过去丢人。”两个小女儿叽叽喳喳的,薛母想问话都插不上嘴,给她气着了。
薛凝宁看到两个小妹如此期盼去公府,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虽然只在公府里呆了两日,可在薛凝宁眼中,徐蓉、徐芳还不如凝静和凝贞两个妹妹活得轻松自在呢。
“好了好了,你们两先出去,我跟宁宁说几句悄悄话。”
薛凝贞嘟嘴道:“不嘛,我们也想跟姐姐说话,娘不就是想问姐姐在公府过得好不好吗,二姐和我也想知道。”
薛母无奈,想想这两个姑娘都到了说亲的年纪,留她们在这里听听也好。
“宁宁,这两日可有什么事?”
这两日事情可多了,薛凝宁嘟了嘟嘴。
“怎么,受委屈了?”薛母一下紧张起来。
“也不委屈,只是……”
薛母逼急了,不禁提高了音量:“别吞吞吐吐的,给我说清楚。”
“相公待我极好,只是公府里有人不大喜欢我。”
“谁?”
薛凝宁颇有些委屈,便将徐蓉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薛凝贞听到这小姑子这么欺负自己姐姐,顿时骂道:“活该,姐夫就该罚她去庄子上,一辈子不回公府。”
“小声点!”薛母自然也忧心。
她当然想为女儿出头,可凭薛家的家世,一时想不出诚邀的法子。
薛凝静是庶女,又是老二,一向性子沉稳,听到薛凝宁说了这么多,颇有了些计较。
“我倒觉得这不是坏事,至少姐姐知道了哪些人是坏人,以后防备这些人,不亲近就是了。”
薛凝贞闻言,跟着点头道:“省得姐姐对她好,白瞎了一片好心。”
薛母见两个小女儿振振有词,叹道:“哪有这么简单。”
“娘,那我该怎么做?”
“宁宁,我早跟你说过,公府里三房住在一起,人多嘴杂的,是非也多。女婿帮你出头,是好事,但你不能像他这样。”
“为什么呀?”薛凝贞嚷道。
“这二房老爷是国公夫人唯一的儿子,老夫人必然是看重的。你反正记着,他们再待你不好,你也不能在国公夫人跟前说什么,知道吗?”
薛凝贞不以为然,“那姐夫还是大房唯一的嫡孙呢,国公夫人更看重。”
“你瞎嚷嚷什么?”薛母往薛凝贞的脑袋上狠狠戳了一下,“国公夫人当然看重你姐夫,可你姐姐又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这回是你姐夫替你姐姐出了头,往后你姐夫要在翰林院当差,哪里能时时刻刻出头?”
薛凝宁本来的想法是,往后跟二房井水不犯河水。
可娘的话很有道理,都生活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遇到的,何况二房还在掌家,要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
“我本来也没想跟徐蓉计较什么,不过听娘这么一说,我以后见着她们,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薛凝宁叹道。
薛母点了点头,“若是国公夫人问起这事,你也要说,你根本没放在心上,知道吗?”
“知道了。”
薛凝贞听着,顿时不服气了:“那姐姐就白受委屈吗?”
“你傻呀,徐蓉跟你姐姐差不多大,有个一两年就出嫁了,到那个时候,你姐姐没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国公夫人觉得她立起来了,会让你姐姐掌家,就不用怕二房的人了。”
平常薛母也会跟三个女儿说些生存之道,只是薛家没什么是非,三个姑娘听着这些没什么触动。
今日听着眼前的例子,倒都若有所思了。
尤其是薛凝宁,从前她最不耐烦听这些,经过了这两日在公府的生活,她突然发现,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娘,你要是嫁进公府,一定如鱼得水。”
至少,不会比陈夫人差,不,一定是比她强!
娘亲除了聪明、能干,还很善良,大家一定会很喜欢她。
“你都嫁人了,还一天到晚满口胡说八道的。”薛母听薛凝宁说这话,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揍她两下。
真是傻人有傻福。
闺女是个没心眼,倒遇着女婿这个肯护她的。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薛母终于把两个小女儿打发出去了,关着门问薛凝宁房内之事。
薛凝宁正要说话,厨娘过来敲门说午饭备好了,薛母只好作罢。
婚礼过后,亲戚们都散了,今日只有家里人吃饭,正好坐一桌,连姨娘也摆了个凳子。
今日女婿女儿回门,薛家买了一只大鹅回来,做了一道水晶鹅,另外配了鸡鸭鱼鳝。
薛家的厨娘最善做饼,今日家宴既做了冷淘汤饼,也做了麻叶子、炙糕、一捻酥。
厨娘的手艺比不得公府大厨,但另有一番家常滋味。
这些菜对公府来说不过尔尔,对薛家来说,确实过年时才能置备齐的大宴。
尤其薛凝贞今日得了礼物,又吃如此丰盛的菜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徐宴并不觉得吵闹。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独自进食,偶尔跟祖父母一块儿吃饭,席间没有太多的话。
不是因为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着实是没什么话可说。
看着周围一张张鲜活生动的脸,有些深埋在徐宴心底的记忆突然复苏。
爹娘还未过时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用餐时,也是这般笑语不断的。
“相公,尝尝这个酒糟鱼,是我觉得家里最好吃的一道菜。”
薛凝宁给徐宴夹了一块鱼,这是鱼背上的肉,她最喜欢吃的部分。
徐宴收回思绪,尝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
“的确不错,回去若是想吃了,叫厨房做。”
“好啊。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这个味道。”
“若是做不出,我们就再回来吃?”
“是你说的啊?”
“嗯,我说的。”
薛母听着两人的对话,再看看两人说话时的神情,顿时放心了。
房内之事也不必问了,必是顺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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