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冷淡的注视下,池芡根本不敢出声否决。
不过,从小,她就一直是京城万众瞩目的焦点。
小小贵妃暂时得宠又如何,她可是池家从小培养的嫡女,有爹娘肆无忌惮的宠爱,有整个相府依靠,更曾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这么一想,池芡心中的怒火与恐慌渐渐平息,只是表情还有些僵硬道:“是,皇上。”
语气略显疏离,不复往日的亲密。
池浅心中的八卦心被激起,微微的偏过头,悄悄留意着两人表情。
赵秉文闻言面上愣了一愣,回过神后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池芡的余光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男人,没有错漏他一闪而过的笑,刹那间,她心脏宛如小鹿在乱撞。
此刻她十分蓦定,赵秉文的心中,一定还有她的位置。
“贵妃,坐过来”,赵秉文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大殿一共两个主位,忙着吃瓜的池浅陡然听到有人喊她,愣了下。
安静吃瓜,结果吃到自个身上?
池浅无语的扯了扯嘴角,轻轻应了一声。
殿中奴才平日里最擅长察言观色,拍须溜马,把主子们哄的天花乱坠,今日却个个难得词穷的低下头,表情古怪至极。
池芡被气的牙关紧咬,一个小小贵妃也配坐她的尊位?
真要被贵妃坐上去,她身为皇后的脸面今后往哪放。
老嬷嬷心中焦急,突然灵机一动,凑到皇后身后虚扶着对方。
眼看池浅离座椅越来越近,池芡急中生智,闭上眼睛,顺着嬷嬷的意思朝身后倒去。
嬷嬷心领神会的揽住晕厥的皇后,一个劲儿高喊:“来人啊,皇后晕过去了!”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也成功阻止了池浅的脚步。
她转过头,眨了眨眼睛,一眼看穿对方在装晕。
不过,她并没有当场拆穿,甚至看着现场乱糟糟的场面,颇有些嘀笑皆非的感觉。
反观赵秉文,只是低头瞥了眼昏倒的皇后,他唇角处的笑从始至终都在挂着,眼神却冷淡至极。
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偏偏周深笼罩着威严的气势,强烈的让人不敢放肆。
宫女嬷嬷们被吓的顿时哑了声,停止了嚎叫。
她们揽着怀里的皇后娘娘,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
短短一会,又仿佛过去了很久,他终于开口:“皇后身体抱恙,去请御医。”
奴才们如获大赦般磕头谢恩。
凤仪宫的人都围着皇后皇帝团团转,殿中的贵妃仿佛是一件不起眼的摆设,无人问津,被搁置在一旁。
池浅对此并不在乎。
不过心底多少还是有些羡慕池芡的命好,这些奴才都对她忠心耿耿,明显是相府花了不少心思□□好特意送过来的。
不像她,要亲自笼络人心。
池芡一手王牌被打的稀烂,相府依然坚定的站在她背后,帮她筹谋一切。
而原主,从开始就只是相府的弃子,路边无人在意的一株野草。
不过,她现在就是原主。
细细思索又觉得有些不对,不等池浅想清楚,就被赵秉文打断思绪。
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正前方,眸底充满探究,“贵妃在想什么,连朕都忽视了。”
若是往日闲暇,池浅兴致好,也乐得陪这人演戏,但刚刚重要的思绪被打断,她心间涌起一股烦闷。
像极了旅人终于即将追寻到终极宝藏,却被人中途拦截,再次失去了唯一的线索。
“皇后娘娘病重,臣妾就不在这添麻烦了。”
池浅朝他行了一礼,不等他回答,转身带着嬷嬷们离开凤仪宫。
赵秉文站在原地,身体背着光,神色在阴影下斑驳不清。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深处甚至有一点委屈。
几个月的观察,不用转头看他表情,池浅也能猜出身后男人心底的几分想法。
因为她大度的催他选秀,因为她不吵不闹的与其她女人分享丈夫。
在男人的心里,既希望后院的女人们和睦相处,同时又十分享受这些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在王府,无权无势,她平静又忍耐,将他当块宝似的捧在手心里。
而现在,池浅笑了笑,掸了下宽大的袖口。
回荣华宫的路,必经御花园。
意料之中,又好似预料之外,她轻瞥了一眼独自站在桃花树下的李澈,空荡的白色衣袍与零星开花的桃树交相辉映,显得这人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许是她怀孕了,脚步较之平时重,他察觉到有人,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空洞的眸子瞬间染上璀璨的色彩。
池浅恍然未觉,平静的收回目光,脚步不停。
她虽居于后宫,却和手下一直保持联系。
在前朝,新帝利用池丞相势力一步步清理朝堂,解决许多看不起他的老臣。
对外,她当初以陈糠救万千灾民的功绩全被新帝截获,如今又有国师帮新帝装神弄鬼,民心一笼在笼,让新帝的皇位越坐越稳。
皇上,算透了身边每一个人,将他们物以致用,让他们的才能发挥到极致。
也因此,才能让她的势力在暗中稳健发展,池浅思及此,唇畔浮起一抹笑意。
刘嬷嬷见她心情好,忙掩住嘴打起报告,“凭老奴多年的眼力见,一眼就看出那位是在装晕!”
堂堂丞相嫡女,作风竟像个普通后宅里争风吃醋的小妾似的,忒上不得台面了。
还是她家贵妃娘娘通身主母气派。
忠言逆耳,甜言蜜语最是哄人心。
池浅被逗笑,“刘嬷嬷都能看出来的事,你猜皇上,会不会也瞧出来了?”
要知道,赵秉文从小文武双绝,后装病自学药理,池芡这点把戏除了她自己,估计谁都骗不过。
简直是在自取其辱而自不知。
所以,她也就懒得画蛇添足,将池芡的把戏拆穿。
这一解释,两个嬷嬷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万分。
刺激!
李澈站在原地,良久,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落下,他动了动唇,像是想出声挽留,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连着几日,皇帝都歇在御书房,一步不踏进荣华宫。
当然,凤仪宫依然一次也没去。
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宫里人臆想纷纷,有人传皇帝专心政务,不贪恋美色,也有人传是贵妃也将失宠。
后宫除了皇后就只有贵妃,后面一则消息不用猜,都知道是从哪个宫传出来的。
拙劣的争宠技巧连刘嬷嬷都看的直摇头,天天把这些事当笑话讲给池浅听。
又过了几日,选秀结束。
此次一共封了十人,皇上似乎特别在意嫡庶之分,选中的秀女全是身世清白,嫡女出身。
今儿宠幸李美人,明儿传杨采女,雨露均沾。
这一举动,也更证实了贵妃失宠的谣言,时间久了,不少人眼里浮现出幸灾乐祸。
这些日子,池浅也趁机将宫里的人调换成自己培养的人,比起其他宫殿的八卦闹心,她这里各司其职,安逸的像个养老院。
池浅知道赵秉文意在敲打于她,想逼她主动服软。
但是她现在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去冷宫养老,何必在兢兢业业扮演解语花捧着他。
更何况她不缺钱,进了冷宫也有钱打赏下人,不得宠也不会过得差。
“娘娘,皇后又派了人,邀你去凤仪宫赏宴。”
刘嬷嬷的语气透着无奈,自从宫里进了新人,荣华宫每日都有人前来拜见。
今儿邀贵妃赏花,明儿约踏青,她们也不怕把御花园踩秃了。
好端端的荣华宫,门外整天嘈杂的跟个集市似的。
池浅正专心致志的下棋,头抬都不抬,“依列推了。”
刘嬷嬷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等她说话,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脸生的嬷嬷走进来,“贵妃娘娘刚可是没听清,这可是我家皇后娘娘的亲自邀请!”
在这后宫,甭管贵妃还是什么妃,她家皇后娘娘最大!
这个嚣张的嬷嬷未经主人允许擅自闯入室内,殿中人脸色控制不住沉下。
刘嬷嬷挡在池浅身前,连忙厉声道:“放肆,你不过是个奴才,竟然敢对贵妃娘娘无礼!”
蔡嬷嬷是池家新给皇后送来的人,擅长药理。
在池家,池夫人言辞间对这位庶女的轻视毫不遮掩,让蔡嬷嬷下意识觉得这位贵妃不值一提。
皇后娘娘亲自吩咐她去请贵妃一叙,这点差事她都办不好,还谈何前途!
隔着门正好听到贵妃毫不留情拒绝的话,登时脑袋一热,竟下意识推开了门。
不等蔡嬷嬷组织好补救的话,池浅指尖捏着一枚黑棋,言简意骇道:“按宫规处置。”
蔡嬷嬷当即被宫女捂住嘴,拖了下去。
凤仪宫的赏花宴,除了皇后,还有近期挨个被皇帝宠幸过的妃嫔。
众人看似有说有笑,实则心神都放在门口处,等着传闻中的贵妃娘娘过来。
当然,是幸灾乐祸,看笑话的那种等。
等了许久,没等到失宠的贵妃,倒是等来了一个浑身衣裳浸满鲜血的嬷嬷。
蔡嬷嬷像块抹布被人丢在地上,她见了皇后,如见了主心骨,立刻扯开嗓子哭嚎道:“皇后娘娘,奴才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嘶声力竭中,一身明黄色身影缓缓走进宴会。
众人连忙起身朝他行礼,池芡则虚跪在蔡嬷嬷身旁,声泪俱下。
“贵妃妹妹对臣妾有怨,大可冲着臣妾来,何故伤臣妾的嬷嬷?”
说完,她便趴在蔡嬷嬷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其他妃嫔相视一眼,与池家交好的李家李美人转了转眼珠子,轻声道:“皇上向来敬重娘娘,一定会为娘娘讨回公道。”
李美人声音如清晨的翠鸟,清丽又悦耳,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果然,赵秉文听了停下脚步,神色难得的温和。
“既如此,便依李美人所言,去趟荣华宫。”
皇后与李美人相视一眼,脸色先是一喜,下一秒却微变。
其他嫔妃刚入宫,年岁又小,巧笑着跟在皇上皇后身后一同前往荣华宫去看热闹,并未察觉其中的异样。
而搀扶着皇后的李美人,侧过头看着皇后明艳姿丽的脸时,眸底充满同情。
毕竟,皇上若真要给皇后讨公道,只要派人传召贵妃前来问罪即可。
可是,皇上却是领着她们前往荣华宫,这阵仗像极了嫔妃去拜见贵妃......
所有宫殿中,除了历代皇后居住的凤仪宫最华丽漂亮,其次就属修建后赐名荣华宫的宫殿最为宽敞清幽。
池浅接到太监传来的消息,早早站在最前方等着皇上,在她的身后站着殿里的嬷嬷宫女们。
李美人探出头悄悄看了眼,贵妃娘娘和她以为的样子,一点不搭边。
那位竟然只穿了件青色的长裙,而非华丽的宫服。
就连满头青丝也只用了一根玉簪松松的挽着,一点不像宫里的妃嫔华丽。
须臾,只听她规矩行礼道:“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只是那礼只来得及行一半,就被皇上上前拦住。
隔着远,李美人听不见两人的说话声,却能从皇上的动作中看出,他极其珍视对方,远远瞧着就像是在哄着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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